领证送什么礼物给老婆:隔墙扔砖头,砸中秭归县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2:45:40
   隔墙扔砖头,砸中秭归县作者:肖亚洲来源:作者赐稿来源日期:2011-9-14
    湖北省委第六巡视组赴国家级贫困县秭归巡视,巡视组成员9人,宜昌市陪同人员4人,满打满算在秭归的时间也就20天,却给当地留下了80多万元的财政负担。这迅速成为网上热议的新闻焦点,个中缘由在于:主角很特殊,乃行使监督职权的省委巡视组;地方很扎眼,去的是国家级贫困县;所涉问题为舆论质疑最久、坊间议论最多、民众腹诽最甚的三公消费。

  这起新闻事件并不复杂,“亮点”却是不少。烟酒两项耗费13万余元,外出考察费中旅游费12万余元,礼品开销11万多元,给巡视组领导购买手机花费6400元,还有在高级酒店包两层楼、租旅游船、举办专场文艺晚会什么的,场面搞大了,礼数搞复杂了。这留给公众的印象很不雅,这哪是搞严肃的巡视工作,分明是吃喝玩乐嘛。尽管秭归官方第一时间出来作出解释,称80万并非全是巡视组消费、重庆之行是为库区移民后续工作规划云云,在鼎沸的舆论面前,这声音既弱小,也难自圆其说,反倒更加撩拨公众敏感的神经。

  巡视工作被地方党政官员称为“政治体检”。对于干部监督,坊间有句顺口溜,上级监督太远,同级监督太软,下级监督太难,组织监督太短,纪委监督太晚。有违纪违法的干部反映,一生中组织谈话只有两次,一次是入党时,一次是提拔时。如有第三次,就是“两规”谈话。话虽偏激了一些,说明平时对干部监督不够。媒体报道用了一句口语化的标题:“巡视组来了”,眼明人一看便知其隐喻,但这也恰恰代表着老百姓的某种期盼。

  如今加强干部监督管理,巡视工作就是要把远变近,把软变硬,把难变易,把短变长,把晚变早,老百姓当然是欢迎的。所谓“八府巡按”这样的清官出行查案的传说,每每令百姓振奋。当今巡视制度也不乏现实的威力,上海市委原书记陈良宇、山东省委原副书记杜世成、江苏省委组织部原部长徐国健、山西省委原副书记侯伍杰、天津市检察院原检察长李宝金、安徽省原副省长何闽旭等严重违纪违法案件线索,就是中央纪委、中组部巡视组发现的,老百姓对各级巡视组寄予厚望。不料一桩好事演绎成“接待门”,老百姓的心情应该丝毫不比湖北省委巡视组和秭归县官方糟糕。

  人们按照古代监察制度的提法,往往把巡视人员视为“钦差大臣”,足见巡视的受重视程度。但实际上,根据现行的巡视制度安排,巡视人员并不是“钦差御史”,巡视组只是一个具有“临时性”色彩的派出机构。巡视组每到一个地方都是独立地开展工作,不受任何干扰,回来以后把了解的情况如实向有关组织及主要领导汇报,形成自上而下的监督。巡视人员是上级组织和领导的耳目,承担着“宣上德、达下情”的重任,对于巡视人员的自律要求,自然是严而又严的。此番巡视秭归县,成效当然不会没有,但是一旦身陷“接待门”,其公正客观性就难免被公众质疑。

  明代官方编撰过一本大部头的文件汇编——《明会典》,专门收录当时的法令规章,其中第二○九至二一一卷记载了明朝不同时期陆续颁布的有关巡视工作的内容。翻阅这些材料,等于打开了一扇尘封数百年的窗口,可以原汁原味地了解明朝巡视工作的情形。当时明文规定:官员到一个地方巡视,不许打听当地有何土特产品,不许让当地官员代为购物,不许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好友,不许讲排场多用当地工作人员;饮食住宿尽量从俭,不允许超过招待规格。明太祖曾亲自下诏颁布《宪纲事类》,明确规定巡按御史出按“合用纸笔、朱墨、灯油、柴碳,行移所在有司,并支给官钞,收买应用具实销算”,所有费用的帐目清单回京后到都察院报销。如今,中央和地方关于巡视工作的规定,一定是更加全面、明确的,至于执行得如何,透过秭归县“接待门”,问题可见一斑。

  明朝于谦官至监察御史,为官清廉,他针对当时许多官员乘巡视之机搜刮钱财,回京后向上司送礼的风气,写了一首《入京诗》予以讽谏:“手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罗说短长”。这首七绝前后两句尖锐地指出,土特产本该百姓自享用,反而往往给百姓带来祸殃,暗言某些贪官只知搜刮民脂民膏而不懂怜惜百姓,后两句则明确表示自己为官的态度——宁愿囊空如洗,也决不贪民之财,以免招致百姓的议论。当今政治文明日益深入人心,我相信曾经参过陈良宇、杜世成等一本、正气凛然的中央巡视官员大有人在,但诸如省委巡视组在一个贫困县又是吃香喝辣,又是游山玩水,还笑纳当地特产,显然是在给巡视制度抹黑。

  官场内权力分配的基本原则,似乎总是上级掌握对下级的监察和考核,于是顺从乃至逢迎上级,变成了做下级的本分。再就是无论上级下级,往往都把能否做好公务接待看作是恪尽职守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衡量标准。古代公务接待中对上司的逢迎讨好,既要借助迎送跪拜、站班侍候这些礼数虚文来表现,更要通过宴饮看戏、土宜(土特产)下程(车马费)等务实措施,使之落到实处。明代嘉靖十八年,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翟銮奉旨到塞上巡视军队,边区文臣武将都全身披挂来到郊外恭迎。惟恐不称翟部长心意,大家又竞相送礼,等到翟部长完成使命返回,财礼塞满了一千辆大车。比较而言,秭归“接待门”暴露的问题似乎不值一提,但毕竟为当代政治伦理所不容。

  秭归县此番或有难言之隐,领导巡视是大事,接待任务繁重。重在哪里呢?重在给领导留下什么印象,领导对各项工作(包括细节)是否满意。从个体在官场中生存和发展策略的角度说,我宁可相信秭归县的主政者也愿意遵章守纪,不媚上不欺下,努力当好父母官,这当然是理想中的为官之道,是堂堂正正的官场进步策略,历代的官场上确实也可以找到这样的清官。但是在约定俗成的潜规则面前,要想在官场维护自己的尊严,那他定会被视为迂腐的“蠢才”、认死理的“犟货”、不入流的“刺头”等,难保不受到排挤、孤立与打压,那他的官运,不要说亨通,没准儿就与倒霉的日子不远了。满足上司精神上和物质上的需求,实惠是显而易见的。送上门的菩萨岂能不拜?秭归县官员们的媚上,说起来也是出于无奈。

  但话说回来,试想如果省委巡视组面对秭归县的“盛情”,正色道“我们是来巡视秭归不是来折腾秭归的”,或者“谁让你们这样安排的?想达到什么目的?”,或者“今后不能再出现这种招百姓骂娘的行为了”,惊异归惊异,相信秭归方面不敢不照办。问题是这种一身正气且敢于向潜规则挑战的巡视人员不能说没有,能有多少呢?

  秭归县委接待单位的报账明细表不幸被外人发现并外传,于是成为一个新闻事件。这属于“隔墙扔砖头”,砸中了秭归县。更多的时候,对于这种热热闹闹的接待与被接待,没有人去扔砖头,显得很像那么回事,顺理成章得很。谁不幸被砸中了,谁就自认倒霉,接受公众的口诛笔伐;而那些有幸没被砸中的,虽不至于像古代地方官员迎接巡视,“数十里外设马为长探,二十里内设马为短探,无不竭力趋跄”,但照旧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如秭归县一样“全力”。事实上,如果只靠扔砖头,砸中的恐怕永远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