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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武汉副市长发布会”：空气死寂

举报武汉市常务副市长的新闻发布会就要开始了。发言人兰剑敏坐在台上，孤零零一个人。她背后的窗帘已被拉严，只有一丝阳光透过缝隙打着她白皙的脸上。室内，空气凝重得似乎要爆炸。

 
 文 /   闵云霄
 
 东星集团发布告示：公司将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媒体朋友可发邮件预约！

这是2011年8月31日下午，在诸多记者QQ群上流传的一条信息。它迅速引起了上千媒体人的关注——最近4年之内，东星航空的新闻层出不穷，让外界如同雾里看花。尤其是它的前掌门人——当年的湖北首富、如今的阶下囚兰世立。

 最引人注目的焦点是，创办于2005年的东星航空一下拥有了9架飞机，可是在3年后被裁定破产清算。就在民航中南地区管理局对东星航空下达禁飞令的第二天，他被武汉警方带走。2010年4月，被判有期徒刑4年。

今年2月，不愿善罢甘休的东星集团在广州起诉中南局；一个月后，兰世立在狱中写下的绝笔信被曝光，痛陈冤屈；7月，兰又在狱中举报武汉现任副市长袁善腊。

所有故事的发生，似乎在上演着一出大戏。这一次的新闻发布会，又将是什么内容？

 惊天发布会

 9月1日上午9时，北京东城区美术馆后街18号康铭大厦——原定新闻发布会地址，数十记者已聚集楼道。

 但两名服务员守在了会议室门口，将所有记者拒之门外。没人问是何原因，只是有人拿出相机拍下了尴尬场景。

 “对不起各位，新闻发布会因资料不慎泄露，而且内容又过于敏感，原场地租赁方临时违约要求解除场地租用合同。请大家稍等一下，我们安排另外的地点。”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她是兰剑敏，兰世立的侄女、东星集团总裁助理兼新闻发言人。在打了几个电话后，发布会被改到位于阜成门的国宾酒店举行。

 下楼行至公路旁，不少记者不时举头回望并拿出相机拍下康铭大厦——或许，这是很多人难忘的会址。有人说，“这酒店生意都不做了，其实在公交车或者地铁里也可以发布”。亦有人提议，随便在附近找个咖啡屋就可以了。

 十时左右，大家陆续辗转来到国宾酒店二楼会议室。兰剑敏坐在讲台上，孤零零一个人。她背后的窗帘已被拉上，一丝阳光透过缝隙打着她白皙的脸上。室内，空气像是在玻璃温室中一样，凝重得似乎要爆炸。

 入座后，大家都缄默不语。会场没有工作人员，没有人散发通稿或材料。惟一的材料被几名记者在围着查阅，只听见“咔嚓咔嚓”快门声音。

 就在这肃杀的气氛中，新闻发布会开始了。

  “也许你们觉得奇怪，这次发布会没有东星集团其他员工以及律师参加。因为，我是以兰世立家属的名义发布内容的”。开场白后，兰剑敏停顿一下，继续用平和的语调解释，“之前委托康铭大厦复印会议材料，没有了，实在不好意思。”兰剑敏满脸无奈的微笑。

 “今天发布的内容是，举报武汉市常务副市长袁善腊违法违纪行为，”兰剑敏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们并不是所有的东西一出来就告诉媒体，兰世立先生的举报信已于7月递交湖北省纪委及检察院。但目前尚未得到上述机构的明确回复，我们被逼无奈，完全是出于自我保护，所以对外公开举报内容。”

 兰剑敏首先例举袁善腊“大肆索取巨额贿赂，包养多名情人”。她说袁善腊喜欢打牌，经常只去某个酒店。在介绍其包养的两名情人的单位和名字时，她的声音情不自禁大了一些，情绪开始激动。

 台下还是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侧耳聆听。无疑，富商、高官、索贿、情人等多种敏感元素组合的一剂“猛料”，必然可以刺激所有人的神经。

 兰剑敏接下来介绍袁善腊“挪用公款，借给黑社会发放高利贷”以及“帮助黑社会收取高利贷”。她说，袁善腊时任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领导期间，将开发区的5000万元借给黑社会组织控制的高利贷公司用于发放高利贷，以此牟取暴利。

 而在转述兰世立的举报时，这位发言人表示：东星航空在金融危机时，曾因资金运转出现问题，与国航进行过谈判。当时，兰世立通过袁善腊介绍，拿东星航空十几亿的价值资产向当地一家企业借高利贷3.15亿元，然而这家企业仅支付了8000万元。为了收回高利贷，袁善腊抛开自己与中航集团私自达成的协议，将拥有11亿元资产并拥有武汉、广州、郑州三个飞行基地，拥有全国20多个重要大中城市包括香港、澳门营业部航线网络的东星航空以极低价格，出售给中航集团。

 其间，有五六名从康铭大厦“扑空”的记者陆续进入发布会现场，但是兰剑敏并没有被打断。她继续提醒手中有材料的记者查看一份“关于收购东星航空的意向性协议”中，总共有“甲乙丙丁戌”五方签订。兰剑敏指出，参与其间的除了政府等部门外，融众集团有限公司及武汉高科集团有限公司意外出现其中，并且将这两家公司袁善腊结合起来。

 众多记者一边听，一边记录。兰剑敏开始慷慨陈词。“东星重组在遭到兰世立拒绝后，袁善腊动用警方，在一周内分4次用不同的罪名对兰世立进行抓捕，原因是兰世立不配合市政府与中航集团签约。于是，兰世立紧急发布拒绝重组的严正声明。2009年3月15日警方对兰世立进行监视居住，同时，武汉市政府申请民航中南局下达了停飞令。”

 兰剑敏的观点是，东星航空被国航收购并不是一个商业行为，其中的最大受益者是这个高利贷公司。然而这个高利贷公司的背后是谁，兰剑敏语气作了停顿，继而转了个弯：大家可以猜测。

 “当时外界认为不可理解的事情，如今都很清楚。”兰剑敏表示，袁善腊才是事件的主角，而非东星集团总裁兰世立。

 兰剑敏针对袁善腊6大“罪状”的每一“罪状”，都进行比较细致的阐释，对于袁善腊如何指使他人对兰世立诬告诬陷，如何提供十几万元给对方儿子去巴黎看女朋友，以及如何提供20万元给对方作赌资等等，表达尤其仔细，并且称“相应证据资料”。

 台下记者神色专注，不时发出“唏嘘”声。

 矛盾发言人

 提问环节，众多记者对内容来源和真实性表示疑惑。兰剑敏称其内容来自一个境外律师发来的邮件，但拒绝提供律师的联系方式，她强调“内容肯定是真实的”。在兰剑敏的眼里，东星集团处处遭遇被打击，“东星集团起诉他人的案件，无一获得支持，别人起诉我们，很快就判下来。”记者提问起诉和被起诉的具体案件数目，兰剑敏仅仅举例，并没有正面回答。

兰剑敏圆圆脸蛋、长发披肩。漂亮的她是一个矛盾的角色。发布会上，有记者问：你对自己人身安全感到担忧吗？她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我认为，媒体越宣扬，我就越安全。”但她随后不时提醒参会记者：请不要拍正面近照，“怕有人找到我，到时候会被抓起来的”！说完，这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笑了一下，似乎用调侃来掩饰恐惧。

 另一个细节是，一家电视台摄像后离开了会场。几分钟后，又兰剑敏急促的电话：“请播放时打上马赛克！”

不知道监狱中兰世立，是否有所惧怕，但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赌博——如果举报内容成立，将引起武汉官商两个群体的更大震动；如果不成立，兰世立将可能被认为诬告陷害。

11点30分左右，会毕。大批记者上前拷贝发布会材料，如释重负的兰剑敏不断和记者说说笑笑。当时，网络上讨论已排山倒海——多家门户网站的微博，对新闻发布会做了直播。

而被举报人袁善腊目前非常淡定。他给出的回应是：“控告的所有内容纯属无中生有”。武汉的多位官员也已表态“举报不实”。真相，等待着湖北省纪委的“深入调查”。 
 

（此文刊发于《博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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