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乔波会议中心:潜伏台湾地下党覆灭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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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潜伏台湾地下党覆灭内幕

 

中共地下党与国民党特务机关之间,从一九二七年初一路缠斗到一九四九年底,在长达二十三年的隐蔽战线斗争中,初期彼此各擅胜场,各有胜负,愈到后期,地下党愈战愈勇,明显占了上风,故能乾坤一掷,把国民党政权一路赶到台湾去。然而,教人意外的是,一九四九年以迄一九五0年,地下党组织“台湾省工作委员会”却无从乘胜追击,在岛内隐蔽战线一场恶战中,竟被国民党特务机关整个颠覆,几乎整锅端走。一九四九、一九五0年之交,原是蒋介石国民党当局溃退台湾之后,存亡绝续的紧要关头,在此危急存亡之秋,在岛内隐蔽战线上打的第一仗,地下党却意外地败下阵来,这一仗,也让蒋氏父子得以在岛内站稳脚跟,保住他们最后一块根据地。

一、台湾中共地下党

蔡孝乾,在日人占据台湾时期,即参加共党组织。一九二八年担任台湾共产党中央委员兼宣传鼓动部长;一九三二年进入中共江西苏区,任“中央苏区” 反帝总同盟主任;一九三四年,朱毛红军在我国军围剿下撤离苏区时,随中共红一方面军西窜,一九三五年抵达陕北苏区;一九三六年任“苏维埃中央政府”内务部长;一九三七年调任八路军总政治部敌军工作部部长。

历经了第二次国共合作,艰苦的八年抗战,一九四五年八月,中共中央任命蔡孝乾为台湾省工作委员会书记,负责地下党在台湾的组织工作。蔡孝乾于一九四五年九月从陕西延安出发,长途跋涉三个多月,于十二月抵达江苏淮安。

一九四六年二月,蔡孝乾率领张志忠等人,先到上海和当地华东局地下党人员会合,并在当地学习了一个月。人员齐备,训练完成,“台湾省工作委员会”台湾地下党组织于一九四六年三月正式成立。一九四六年四月,张志忠先行搭船抵达台湾基隆,随赴台北展开活动。

三个月后,一九四六年七月,蔡孝乾也搭船抵达台湾,台湾省工作委员会正式在台湾运作,由蔡孝乾担任书记,辖下的单位有台湾学生工委会、基隆市工委会、台湾省山地工委会、台湾邮电职工工委会、兰阳地区工委会、台北市工委会、北峰地区工委会、高雄工委等组织。

一九四八年五月,为了迎接台湾解放,省工委在香港召开会议,据蔡孝乾的报告显示,全台湾正式党员已有二百八十五人。然而,从四八年五月到一九四九年四月,台湾地下党组织发展情况相当蓬勃,正式党员增加到了一千三百多人,据蔡孝乾的说法,如果算上即将入党的同情群众,还得增加两千人以上,如果再加上可以动员的普通群众,例如“高山族”、“三七五减租佃农互助会”和军警等,可以掌握的群众将达五万人。

省工委的实力,在一九四九年四月六日发动的“四六学潮”充份展现,这个时期省工委的运作十分积极,并曾向中共中央提出《攻台建议书》,表示:“如果我们的攻台计划,需要考虑季节风势的话,则攻台日期,应以明年四月最为适当。”当时台湾之地下党设定一九五0年四月,作为从岛内响应解放军攻台行动的发起时间。

二、光明报事件

“四六学潮”鼓动的反美、反蒋浪潮,让台湾地下党党组织略显得意忘形。学潮事件三个月后,有人在台北台湾大学校园里散发地下党的机关刊物《光明报》(按:事后证实该报其实是地下党基隆工委会的所属刊物),特务人员将一份《光明报》呈给台湾“省主席”兼警备司令陈诚,数日之后,蒋介石以国民党总裁的身份,在阳明山官邸召开会议,当面痛斥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内政部调查局局长季源溥、台湾省保安副司令彭孟缉。尤其彭孟缉被骂得最凶,他稍早之前曾当面报告蒋介石,台湾的地下党根本不成气候。当时,南京、上海早已解放,东南半壁也行将解放,蒋介石满脸怒容,训令克日查出“反动报纸”到底是哪里来的。

阳明山紧急会议后三天,保密局特务抓到早先在台大校园散发《光明报》的四个学生,当中一个叫戴传李的台大学生供承,报纸是他妹妹戴芷芳拿给他的,而把报纸交给戴芷芳的,是基隆中学校长钟浩东。一九四九年八月十四日清晨三点半钟,保密局派出三个行动小组的特务,荷枪实弹进入基隆中学校长寓所,逮捕了钟浩东,同时搜出了印制《光明报》的印报器材,及大量共产党宣传资料。钟浩东的太太蒋碧玉也是一名地下党,面对来势汹汹的保密局特务,她幽幽地说:“这次我们失败了,我们难逃一死,但是,我们能为伟大的祖国、伟大的党在台湾流第一滴血,我们将光荣的死去!”

钟浩东历经了三天三夜连番讯问,在讯问过程中,钟浩东显得很顽强固执,但是,一条宝贵的线索,把《光明报》串连上升到更高层级的地下党高干。当钟浩东显然已经被日以继夜的讯问整得精疲力竭、濒临崩溃边缘,他忽然反问讯问他的特务谷正文:“老郑怎么样?”但是,钟浩东死都不肯说老郑是谁,然而,保密局特务心里明白,老郑肯定是地下党派在台湾的头面人物。

这是保密局特务第一次听见“老郑”这个名字,特务根据先前散发《光明报》的台大学戴传李作的供诉,得知钟浩东是基隆市工作委员会书记,那么如今可以合理推论,钟浩东口中的老郑,应该是比钟浩东层级更高的人,可能是地下党省级负责干部。

钟浩东夫妇被捕之后,保密局陆续又抓捕了四十四个地下党,轮番侦讯告一段落,每个人都像被挤光的牙膏空罐子,四十四个地下党当中,钟浩东、蒋碧玉及部属罗卓才、张奕明等七人被枪决,其他人等按情节轻重分别被判处徒刑。

特务从钟浩东嘴里问不出老郑的底细,这时,地下党高雄市工作委员会负责工运的李汾,在参加完秘密会议后,被保密局特务抓个正著。李汾是高雄铁工厂一名工人,讯问过程中,特务告诉李汾,地下党基隆工委会已经瓦解,台湾地下党很快也要面临同样的命运,李汾说:“或许在你们破坏台湾地下党之前,台湾就已经解放了!”特务使出威吓手段:“如果你不跟我们合作,你可能活不过下个月!”

负责全案的保密局谷正文上校,认为李汾为了自己身家性命,心理上已经屈服,所以,他释放了李汾,意在放长线钓大鱼。过了一个多月,已经是一九四九年十月中旬,李汾突然悄悄回到保密局高雄站,意欲通风报信,换取日后能对他从轻发落。谷正文连忙赶到高雄。李汾告诉谷正文,他的上级和他约好,十月三十一日,在高雄市农会前碰面。

于是,高雄市工作委员会负责人,兼台湾省工作委员会副书记陈泽民在那一天被逮捕。保密局特务在陈泽民随身的笔记簿里,又发现了“老郑”两字。陈泽民不愿意供出老郑是何许人也,只说他见过老郑几面。讯问到最后阶段,陈泽民终究熬不住刑讯的疼痛,被迫说出了老郑落脚处的地址:台北市泉州街二十六号。

保密局特务立刻派出一组人员,二十四小时,在屋内外隐密处轮班守候。特务埋伏了整整一个多月,都不见任何人来到这幢日式木造平房。

逮捕老郑的行动,固然暂时落空,但在高雄逮获陈泽民以后,保密局特务又把矛头指向台湾省工委武装部部长张志忠(化名杨春霖,台湾嘉义人)。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张志忠一个人骑著自行车,在台北万华区老松公园外漫不经心地闲逛,却未察觉他已被保密局特务跟监了一个多月,特务见他单独行动,机不可失,旋即开著一部吉普车,朝他身后猛撞,张志忠倒地后,特务一拥而上,将他铐上手铐。张志忠被关押在台北市南昌街保密局黑牢里,长达四年三个半月。

随著大陆国共内战的基本结束,中共急于开展对台湾的解放工作。因此,台湾地下党也在忙著召开一连串的秘密会议。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发出了题为“怎样配合解放军作战”的指示,这项指示表明:“台湾的解放更接近了,台湾的解放是肯定的,而且为期是不远的。台湾的解放主要依靠人民解放军从外面打进来。…台湾组织的任务是很迅速很切实的来准备力量配合解放军作战”台湾省工委并提出了六项配合解放军作战的具体任务。

三、老郑第一次落网

 讽刺的是,就在台湾地下党最高部门发出这项指示不久,老郑在台北市泉州街二十六号那幢日式平房里,被保密局特务趁著夜暗被逮个正著。时间是一九五0年一月一日深夜。

当老郑被逮捕时,即使负责抓他的保密局侦防组组长谷正文,也还没搞清楚,老郑就是台湾省工作委员会书记──中共在台湾地下党的最高负责人蔡孝乾。在第一次讯问老郑时,谷正文在回忆录中坦承:“我直觉他若不是台共的头号领导人,至少也是领导人的左右副手”,这一点足证,国民党当局在面对地下党的渗透时,他们手头掌握的情报是何其单薄有限。

老郑落网最初几天,保密局特务对他进行了一连串侦讯,但是,老郑毕竟是久经阵仗的老革命,对特务的问话,总是不著边际地兜著圈子,保密局侦防组组长谷正文似乎胸有成竹,暂不急于逼问过甚。一九五0年一月初的某一天,谷正文临时接到保密局高雄站站主任黄昭明的电话,请他协助到高雄布置一个大搜捕行动,他把侦讯老郑的任务,移交给手下的特务牛树坤等人,为了笼络老郑,临走之前,谷正文特意交代牛树坤,老郑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他。

谷正文南下高雄出差不到一个礼拜,某日中午,老郑吵著想吃延平北路波丽露西餐厅的牛排。牛树坤一肚子恼火,心想给你吃饺子已经够优待,老郑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了,还想吃牛排!可长官临走交代要满足老郑需求,无可奈何,只好买来牛排,让老郑饱餐一顿。吃完牛排,老郑凑近牛树坤耳根旁边说,为了感谢你买牛排我吃,我要对你投桃报李,抓到人保你升官。老郑向牛树坤伪称,有一施姓连络人,在台北博爱路电信总局供职,如果抓住这姓施的,地下党在台湾的组织就连根瓦解了。牛树坤不疑有他,与特务张西林,连同另外三个特务,带著老郑前往电信总局。

快到电信总局时,老郑告诉牛树坤,一会我去柜台指认施某的时候,你们隔我远一点,以免让姓施的有所警觉,牛树坤信以为真,放任老郑暂时单独行动走到柜台边上,哪知老郑趁牛树坤注意力松懈时,一个急转身就往电信局侧门狂奔,牛树坤这时方知上当,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紧跟老郑身后一路穷追。老郑窃笑这下脱身了,哪知念头一闪而过,人刚才跑出电信局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把就揪住他衣襟,喊道:“郑先生,你要去哪?”原来张清杉因为不放心牛树坤等人带老郑出门,悄悄在电信局门外盯梢,这真是鬼使神差,张清杉站的地方就在电信总局侧门口,老郑原本正得意计谋得逞,没想到还是逃不出张清杉手掌心。

老郑被抓回牢笼不到半天功夫,牛树坤、张西林这几个特务急功近利,又带著老郑前往台北市武昌街,指认施姓连络人的住家。一伙人沿著武昌街栉比鳞次的木材行,逐一找寻老郑声称的施姓连络人住处,走到一处黑暗的转角,老郑冷不防窜进一家黑漆漆的木材行,牛树坤等人赶忙冲进去追捕,老郑早已在暗夜中逃得无影无踪。

煮熟的鸭子飞上了天,谷正文得到老郑逃走的消息,从高雄火速赶回台北,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威胁谷正文,怪他督导不周,处分记大过两次,但是,如果抓回老郑归案,这两大过可免。谷正文开始布署再抓老郑。但是,接连一两礼拜过去了,就是找不著老郑的踪迹,蒋介石这边厢发了火。

一九五0年二月间的一个礼拜三(当时蒋介石尚未复职),在阳明山官邸的一个会议场合,蒋介石问毛人凤:“脱逃的那个奸匪抓回来了没有?”蒋介石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追问老郑的事,毛人凤被问得头都抬不起来,只有唯唯诺诺答覆,我们一定克日把他抓回来。

四、紧靠在蒋介石身边的一枚定时炸弹 吴石

一九五0年一月中,老郑第一次落网逃走之后的某日,毛人凤突然想起,他在老郑的记事本里看见一个可疑的名字:“吴次长”,这人究竟是谁?台湾这么丁点大地方,而惟一一个姓李的次长,就是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中将。

一九五0年二月底某夜十二点多,特务直接敲吴石寓所大门,睡眼惺忪的吴次长,穿著睡衣面对这群不速之客。吴石力持镇定:“你们是什么单位的人,为何深更半夜叫门骚扰我?”保密局特务诿称他们是“国防部技术总队”的人,因为有人指控吴次长是共产党,所以想请你去队部问话。

白色恐怖年代,特务政出多门,吴石虽然潜伏国民党军多年,但对叠床架屋的特务机构,犹是一知半解,摸不著边。吴石当面驳斥特务的指控,辩称这完全是无的放矢,恶意栽赃。特务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吴石的卧室、房间,胡乱搜索一通,却一无所获。但是,眼尖的特务发现吴太太满脸惊愕的表情,灵机一动,要求吴太太走一趟队部。吴石无法阻拦,吴太太只好跟著特务人员回保密局接受侦讯。

在保密局人员讯问下,吴太太承认老郑曾经多次到吴家,与吴石连系,吴太太还说“很久没有看见那个人来了…。”既然连吴太太都承认吴石和老郑有关联,特务人员因而认定吴石肯定是地下党。

一九五0年三月一日,大队人马二度光临吴石寓所,吴石见来者又是同一批特务,不禁勃然大怒,吵著要见参谋总长(周至柔),吴石拿起桌上军用电话:“请接总长!”可周至柔一听是吴石,根本不接他电话。吴石心知不妙,瘫坐在客厅椅子上,特务命令吴石写下自白书,万念俱灰之下,吴石在自白书中供承,他的主要任务是搜集军事情报,将之递交给上级领导老郑。

台湾时期,吴石是已知的地下党潜伏人员当中,在国民党军最高阶官员。他是福建闽侯人,十七岁那年,与好友吴仲禧一块投入福建北伐学生军,参加了辛亥革命。吴仲禧在抗战前夕加入共产党,吴石受吴仲禧影响很深,曾经偷偷阅读《论持久战》等毛泽东著作,和叶剑英、周恩来都有数面之缘。

国共内战爆发之后,一九四八年六月,吴仲禧经吴石引介,任职国防部监察局中将首席监察官,后来奉调往徐州剿匪总司令部,吴石任职国防部史政局长,曾经协助吴仲禧取得徐蚌会战(淮海战役)重要军事情报。

国民党从南京撤退前夕,吴石因担任国防部史政局长,负责保管近五百箱军事机密档案,除假意运走百余箱无关紧要之档案,其它三百余箱重要机密档案,均于福州解放前夕,交由其副官王强留在福州,之后移交给解放军。一九四九年八月中旬,吴石奉命撤退台湾,并转任国防部参谋次长,官拜中将。

一九四九年年底,为加强取得岛内军事情报,中共华东局派遣长期在上海、香港之间活动的女党员,负责到台湾与蔡孝乾及吴石联系,并肩负传递情报之“交通”任务。朱谌之利用女婿王昌诚(在台湾省警务处电讯管理所担任主任)的关系,办妥入境台湾之证件,抵达台湾之后,均暂住王昌诚家中。

朱谌之与蔡孝乾,均曾前往吴石寓所接触,吴石并多次交付重要军事情报予蔡孝乾转交朱谌之,或直接交付予朱谌之。交付的军事情报包括台湾地区防御地图、舟山群岛及大小金门兵力与火炮配置图、台湾海峡海域洋流资料、空军机种、岛内基地与机场,及台湾适合登陆地点资料分析等情报,吴石均将之制作成微缩胶卷,方便朱谌之携带返回大陆,交付上级。

由于有女婿警界之身份掩护,朱谌之始终未受任何人之怀疑,直到蔡孝乾被捕后,才供出朱谌之的地下党身份,这时,朱谌之已利用吴石签署的特别通行证,从台湾渡海到了舟山岛,眼看距离大陆仅一步之隔,只要多给朱谌之一天时间,她就可以成功返回大陆,向组织归队报到,哪晓得最后关头,保密局局长毛人凤一封电报打到舟山,保密局驻舟山“苏浙情报站”站长沈之岳当即循线截捕朱谌之。

保密局侦防组组长谷正文,回忆侦讯吴石情景,称吴石原本伏在桌上,昂起头来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就这样吧!”吴石在保密局写了一份自白书,为了让上面看出他有自首的诚意,主动供承了许多线索。谷正文回顾,依照吴石的自白书,保密局人员在一天内又抓了十多个人。

与吴石同案被逮捕的,除了朱谌之,还有吴石的太太王璧奎,以及聂曦、陈宝仓、方克华、江爱训、王正均等人。一九五0年六月十号,吴石、陈宝仓、聂曦、朱谌之等四人,被台湾当局执行枪决,其他同案人员也被处以不同之徒刑。

五、致命一击

一九五0年三月九日,保密局特务侦悉,有一名住在台北中山市场的老台共,名叫黄天,老郑脱逃之后,起初一直带著他的小姨子栖身在黄天家里。保密局特务得知情报,立即赶赴黄家抓人,老郑警觉到台北不宜久住,已早一步搬走,特务等候埋伏在黄天住处数日,没抓到老郑,却抓到了黄天。一阵刑求毒打,黄天被特务施以各式酷刑,嘴巴、鼻孔、眼角喷出了鲜血,头发也渗出血水,不断沿著额头汨汨冒出,黄天挨不住酷刑逼供,在阵阵哀号之中,终于招出了老郑的落脚处。保密局特务张清杉随即乔装成农夫模样,直奔嘉义粪箕湖(今改名奋起湖)林姓医师家。

天下就有这等荒谬戏谑的巧事,保密局特务张清杉坐车到嘉义之后,旋即乔装成农夫模样,换骑一部破旧脚踏车,沿著乡间小路,一路颠簸逡巡,四处寻觅可疑人等。不多时,张清杉瞧见远处有个穿西装的身影,正迎面走来。张清杉满腹狐疑,生活条件如此贫困的台湾南部农村,哪来穿西装的阔佬?正纳闷著,与那人逼近至仅二十米之遥,“瞧!这不是老郑吗!”两人四目对望,老郑绝望的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你!”张清杉诡秘一笑,一把揪住老郑,铐上手铐:“这次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老郑二度被捕,他在逃亡过程中,一度住在黄天家里,在黄天被捕前一天,经黄天之安排,逃往嘉义乡下避难,这二个多月的逃亡,让来台湾后过惯小资生活的他,感到精疲力竭,无法忍受,再加上组织大部遭国民党破坏,万念俱灰之下,经不起再三刑讯追逼,自知大势已去,只好向保密局特务坦承终他的真正底细,和地下党在台湾之全盘组织。老郑的真名叫蔡孝乾,是中国共产党台湾省工作委员会书记,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包括“郑祥辉”在内的四、五个姓郑的名字,都是他的化名。蔡孝乾全部招供了参加中共组织的详情。第二次被捕后的蔡孝乾还透露一项讯息,台湾省工委会宣传部长洪幼樵,即将搭乘四川轮,逃到大陆,暂避风头。蔡孝乾重回牢笼的第三天,洪幼樵在基隆码头被逮捕。

一九五0年三月,是地下党台湾同志最黑暗的一个月份。台湾省工委会重要干部几乎全部一网成擒,除了蔡孝乾以外,还有张志忠、林英杰、洪幼樵、简吉、张明显、吕焕章、季澐、计梅真等,全部被关押在保密局台北延平南路看守所里。从一九五0年一月初,老郑第一次被逮捕,到同年三月初第二次被捕,他先后供出了分布岛内各地的地下党员名单。据不完全统计,蔡孝乾投靠国民党后,共有四百多人被依“匪谍”罪名被抓捕,造成中共台湾省工委会成立以来,一次毁灭性打击,组织几乎全部瓦解。

相较于蔡孝乾变节投靠,造成一九五0年第一波中共地下党隐蔽战线的全线溃败,在地下党同志里边,也有许多威武不屈,至死不投降的无名英雄,与钢铁般的硬汉。

据保密局侦防组长谷正文表示,张志忠是被他逮捕的地下党当中,评价最高的一位,因为他威武不屈。原台湾地下党台北学委会书记吴克泰,于二二八事变后离开台湾前往大陆,新中国成立后,吴克泰担任台湾民主自治同盟中央常务委员,在回忆文章中,吴克泰也认定张志忠是台湾地下党最杰出的代表,称张志忠是台湾地下党的铁汉。所有健在的台湾地下党同志,不约而同告诉吴克泰,张志忠为党壮烈牺牲。

吴克泰回忆文章中,引述昔日同志回忆,张志忠被关进保密局黑牢后,只要看见有同志被抓捕进来,他就大叫:“早说早死,晚说晚死,不说不死!”劝诫被捕的地下党同志应该威武不屈,坚不吐实。甚至蒋经国亲自到南昌街保密局监牢劝降,张志忠依旧不动如山,蒋经国问张志忠:“张先生,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助的吗?”张志忠回答:“你如果想帮助我,就让我快死!”隔一阵子,蒋经国又来劝降,张志忠还是那句话:“让我快死,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一九五四年三月十六日,张志忠求仁得仁,被特务绑赴台北马场町枪决。一九九八年一月,中共中央经多年核实,确认张志忠为烈士。

一九五0年五月中的一次会议上,蒋经国(时任总政治部主任、总统府资料室主任)向与会干部宣称,从一九四九年八月到一九五0年三月初,保密局一共破获了八十几件共谍案。光是因为蔡孝乾投靠国民党,被抓捕讯问、清查的关系人,就多达一千八百多人。

据谷正文的回忆中形容,蔡孝乾,还有陈泽民、张志忠、洪幼樵等几名地下党干部被捕之后,曾在牢房中集体批斗蔡孝乾。张志忠指著蔡孝乾破口大骂,指摘蔡某生活腐败,诱奸十四岁的小姨子(妻妹),侵吞一万元美金工作经费,天天上波丽露西餐厅(台北早年最贵的西餐馆)吃早点,中午和晚上在山水亭餐厅吃山珍海味,吃过晚饭上永乐町看戏,完全是一副资产阶级的嘴脸,竟然还敢到处张扬他是共产党在台湾的领导人。

陈泽民指著蔡孝乾鼻子痛骂,我们的失败都是你蔡孝乾一个人造成的,你从来不曾交代你自己具有老台共的身份,但到处都知道你是共产党员,根本没有办法开展新关系。

以隐蔽战线最基本的常识判断,蔡孝乾的作为确实存在著多项致命的缺点,如果陈泽民、张志忠等人对蔡孝乾的指控属实,蔡某不仅没有资格领导地下党隐蔽战线的工作,他甚至连当一个共产党员都不够格。

谷正文在评论蔡孝乾领导的地下党时认为,共产党在台湾的地下工作之所以失败,除了组织成员过于乐观,以致行迹过于暴露之外,它的领导人蔡孝乾的浮奢个性更是一个严重的致命伤。谷正文说,如果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初,共产党派来台湾领导地下党的人,能有几分周恩来或者罗荣桓的才气,那么国共在岛内这页隐蔽战线斗争史,恐怕要改写。

蔡孝乾投靠国民党后,任职于“国防部保密局”、“国防部情报局”等情报单位,授予少将衔,上级交付其任务为专事写作及研究分析工作。重要著作有《江西苏区红军西窜回忆》、《毛泽东军事思想和人民战争之硏究》等。一九八二年十月,蔡孝乾因病卒于台北,得年七十四岁。

第一阶段的隐蔽战线斗争,固然失败了,但是,后继的地下党人员,仍然前仆后继,不屈不挠地尝试以各种方法,进行谍报战,国民党当局的神经索似乎从来不曾放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