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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酸梨子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向卫华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1-9-3 18:17:11　编者按：乡下的酸梨子，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普普通通的它，却有出人意料的功效。作者的文笔朴实，叙述完整，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问好！　　酸梨子熟了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岩头寨乡政府，这是我曾经工作了六年半的地方。
　　一下车，一股熟悉的风情迎面扑来，山还是那山，水还那水，人还那人。徜徉在小街上，人们曾相与我打招呼，虽然我离开这里已有五六年了，但乡音难改，我怎么能忘记他们呢？他们又怎么会忘记我呢？人生虽然漫长，但是会有几个六年半呢？人生就是由一天、一月、一年这样日积月累、月累年积地码起来的。就在我流连忘返的时候，在“吉忠餐馆”，老板娘给我送了几颗酸梨子，吃后口味依然不改。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
　　哦，乡下的酸梨子……
　　那年，也是一个酸梨子熟了的季节，我调到岩头寨乡政府工作。脚一踏进乡政府大院，一缕缕酸梨子的味道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我四处一看，原来院子里有几棵酸梨子树，几片淡黄色的树叶在空中飞舞。透过稀疏的树叶，看见酸梨子一串串地挂在树上，很是惹人喜爱。到办公室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秘书就端来一盘洗净的酸梨子，麻黄色的皮子上点缀着几粒黑色斑点。书记说：“尝尝我们这里的土特产。”我从盘中拿起一个颗，咬了一口，一股又甜又酸的汁液在口腔里打转，然后流进胃里，顿时滋润了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脱口说：“真是好梨！”书记指着院里的酸梨子树说：“那些树都是老一辈乡干部栽的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想，难怪乡下的酸梨子才会这么酸甜。
　　晚上的接风酒就在院子里的一棵酸梨子树下举行的。那时，乡政府有个不成熟的规矩，新干部调来后都要喝接风酒，所谓接风酒就是通过喝酒，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以后大家就要同戈操室，有盐同咸，无盐同淡。于是，十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管男女，一律蹲在地上，就着酸梨子的味道喝接风酒。酒是用酸梨子泡的酒，满满的一大壶，足有五十斤，浑浑黄黄的，不用喝，光看那颜色就知道是好酒。乡下人爱用山里的野果子泡酒，什么羊桃子酒、酸阳酶酒、刺苞糖酒……我在乡下工作的时候，这些酒我都喝过。野果子泡的酒柔和而绵润，味纯而劲长，不打头，不干喉、不伤肝，不刺胃，还有滋阴壮阳的作用。书记给每个人倒了一大碗，顿时，酒的味道，酸梨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醇味、香味、酸味一齐飘来，顺喉而入，穿骨透髓，浸肺润腑，酒未醉人人先醉。从不喝酒的我，在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下，那天也喝了三大碗。也就是从这个晚上我开始迷上了酒，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酒鬼。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我随书记下村。爬坡的时候，只见山路两边蜿蜒连绵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酸梨子树，满山黄中泛红的梨树叶子，远远看来就像是一幅画，宁静，孤寂。树上，一树树的酸梨子，在阳光下亮晃晃的；一树树的清香味，在山林里到处弥漫。从树下经过的时候，稍不留意，头、脸、肩、手、腰，都会被酸梨子亲吻几下，抚摸几下，亲切而温柔，对情而娇媚。风一吹，有时是从山顶吹来的，有时是从山谷吹来的，顿时哗哗啦啦，仿佛下了一场酸梨子雨。酸梨子纷纷从树上掉下来，地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酸梨子，有的钻进草丛里，有的躲进芭茅中，有的跳进荆棘间，有的酸梨子沿坡一直滚到山沟里。有时，一脚踩下去，噗哧几声，抬起脚一看，原因竟踩烂了好几颗酸梨子，感到心疼，便绕道而行，脚步也放轻了许多，哪知道，还是踩烂了不少酸梨子。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地上全是酸梨子，心疼也没有办法。书记说：“这就当地有名的酸梨子坳，在《古丈县志》都有记载。”后来我找来《古丈县志》，一查阅，果然名不虚传，上面如此记载：“酸梨子坳，位于城东30里处，海拔700米，坳上遍种酸梨子树，每遇熟，城里人纷纷前去采摘，故名。”
　　我居住的房屋后面是一家农户，坎上有一棵酸梨子树，有的根裸露半截在外面，歪歪扭扭的，树干有我的腿巴大，树枝伸到了我的书桌上。每到酸梨子熟的时候，房里满是沁鼻的清香，我站在书桌前，伸手就可以摘到树上的酸梨子，于是，每天，我都要摘几颗酸梨子吃，女主人见了，也不责骂，反而笑脸相迎：“吃吧，反正是自产货，又不用浇一担水，上一担肥。”有一年，酸梨子熟的时候，我到县城学习了一个月，回到乡政府，推开门一看，只见书桌上、地板上、床铺上，落满了酸梨子，我收拾一下，得了满满两背笼。我刚要喊屋后的女主人来取，这时女主人从树上伸出圆圆的脑带来，笑吟吟地说道，送给你了，就算你的白来材吧。听主人家这么一说，可把我喜坏了，这样，那两背笼酸梨子我足足吃了一个冬天。同时，我还找来十几个玻璃瓶，做酸梨子罐头，带回家送给妻子、儿子和朋友吃，让他们也尝尝乡下的酸梨子，品品我自做的酸梨子罐头。一位朋友品尝之后，竟然仿照苏东坡的诗，十分羡慕地吟道：日啖酸梨三百颗，不妨常作乡下人。
　　之后，我负责全乡林业工作，那时正是大搞退耕还林的时候。我和林业站的技术人员在村干部的带领下，爬坡、翻坳、钻沟，规划造林地块，组织村民造林。由于一整天在山里穿行，有时口渴难耐，饥饿难忍，就采摘一些野果解渴充饥，这样，我就吃遍了山野里的酸梨子。
　　那年深秋，我们在一个叫岩板铺的地方规划退耕还林地。在爬坡的时候，一棵酸梨子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那是一棵有几百年年轮的酸梨子树，高大葳蕤，生机勃勃，我们三个人手牵手还没有将树干围拢过来。秋阳和煦，山风徐徐，满树微黄的叶子在杲杲阳光下跳跃着，摆动着，更加绚丽多姿。地上掉满了酸梨子，一颗颗躺在草丛里，疵牙咧嘴的，于是，我们坐在树下，捡地上的酸梨子吃。也许是由于地气的作用，酸梨子是不易腐烂的，我们从草丛里捡的酸梨子没有一颗腐烂的，味道也不错，沙沙的，酸酸的，正如当地一句俗话说的那样：“酸得可以生出儿”，因此当地妇女都喜欢吃酸梨子，特别是孕妇，有的孕妇一口气可以吃一篮子酸梨子。刚好，技术员当中有一个孕妇，每天都要我们给她采摘酸梨子，那天她吃的最都，八个月后，果然生了一个儿子，那次去她家看月，她婆婆高兴得和不拢嘴，说道：“这就是爱吃酸梨子的好处。”
　　酸梨子又叫“狗屎梨”，一般只有桐油籽那么大，但是什么都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叫大坳的地方造林，由于劳动了大半天，中午也没有吃中饭，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于是我提议大家提前放工。为了临时性充饥，大家到山坡上找酸梨子吃。只见在一处悬崖边有一棵酸梨子树，酸梨子竟有海碗那么大，用秤称足有八两重，挂在树上随风摇摆，这一下自就把我们的馋欲勾起来了。我们纷纷爬到树上，敞开肚皮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由于吃的太多了，一个个肚皮都撑翻了，圆鼓鼓的，就像快要分娩的孕妇。于是，大家在回乡政府的路上，直见往树笼里钻，不用猜，就知道是在树笼里拉屎，屎里都有一股酸梨子的味道。结果二十几里的山路我们摇摇晃晃地竟然走了三个多小时，回到乡政府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于是有的连晚饭都不要了，就睡去了。
　　酸梨子有解酒退火的作用。有一次，我们到银坪村组织村民造林，晚上，由于菜很丰盛，有土鸡、腊肉、酸鱼……大家来了酒瘾，推杯换盏，互不相让，你敬我干，我敬你干，高潮迭起，结果二十斤被我们喝得一滴不剩，当然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躺在地板上。村主任的婆娘见了，骂道，看你们这群酒鬼。乡下女人嘛，刀子嘴，豆腐心，赶紧到院子里捡一篮酸梨子，洗干净后，让我们吃。村主任的婆娘给村主任送了一颗，村主任眼睛都没有睁开，看都没看，就连连摆手：“干……干……干不得了。”村主任婆娘说：“这是酸梨子。你要不要？”村主任一听是酸梨子，酒醒了一半，忙说：“酸梨子，我要。”这样，吃了几颗酸梨子后，感觉通体舒畅，大家的酒也就醒了。于是，我问，这酸梨子还能解酒？村主任解释说：“酸梨子凝聚了乡下山水云雾之灵气，具有解酒的功能，我每次喝醉酒后，你嫂子都要给我洗几颗酸梨子吃。”
　　这就是乡下的酸梨子，每年的秋天，我总忘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