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市北政务网:[原创]我的翠喜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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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的翠喜姐姐

2008212008 发表在 荷韵轻香|散文 华声论坛 http://bbs.voc.com.cn/forum-5-1.html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新浪微博 人人网 更多


  这个小村庄贫穷过也富有过,这个小村庄有关爱我的人也有说我闲话的人,这个小村庄拥抱了我也期望了我的远飞,我深深的爱它,爱清晨门前怡人的空气,爱晚饭后门口聚集拉长拉短的乡亲们,爱这片有我童年印迹点滴回忆的土地。
  暑假又快到了,我的心早已先它飞回了我最近思念迫切的家乡,那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想象回家又可以看到打工归来休息的儿时伙伴们。这五六年来,我们家乡因这些外出打工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而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请让我罗嗦下,再来介绍我这位让间接领悟生活的翠喜姐姐。
  文化大革命后,我们这里有一群勇敢的汉子外出闯了,在大城市的工厂上班,可是他们沾上了外面花花世界的恶习,吃喝嫖赌样样全,也荣归故里,大把大把的票子掏出来摆起了鸿门宴,村民们吃开了,赌乐了,赚的钱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最后盗用了厂里的公款坐了牢,村里的一时风光真像昙花一现,这些人的发起与败落只是成了村民们休息时的闲聊谈资。
  这几年,我的小村庄不是富起了少数人,更不是富起了那些只会嘴上功夫投机取巧的懒汉子,而富的是大多数人,富的是勤勤恳恳的劳动人民。我的小村庄自古以来,是女人都会学一门手艺,就是缝纫。很感谢社会的发展,时装对于现代人来说就如吃饭一样重要,不仅是饱肚子,更是讲究美观营养;很感谢社会的进步,男人也可以拿起剪刀,愿意加入裁缝的行列,男人女人成双成对的外出打工,而我的翠喜姐姐就是这些一批又一批蜂拥而出打工的裁缝之一。
  提着自己简简单单的行李,走在这条我熟悉的不宽的小街上,看着我熟悉的店名,“杨光红超市”、“玉梅麻将馆”、“小李早酒”、“胖子超市”、“双胞胎千层饼”、“年货餐馆”……还有卖五金的卖化肥的卖农药的,我这才发现这条正街原来有这么多店子这么多我熟悉的人,拐了个弯,来到南街,就看到我妈妈在门口大声的和对门的卖电器的说着话。妈妈也看到了我,向我走过来,大声的说道:“东西重不重,洗了手吃饭。”妈妈接过我行李,我看到身穿黄色紧身衣的熟悉女孩两只手像赛划船似的一齐前后快速摆动,低头从我们旁边走过,我悄声对妈妈说:“那不是翠喜姐姐吗?”妈妈笑着说:“是的,回来休息,半年两口子挣了五六万,这些打工的像在外面捡钱。”我也感叹的说道:“是啊,我回来时,看到良田少了,一座座楼房都盖起来了,有好些盖的是欧式的那种。”妈妈不有些妒忌的说道:“现在裁缝走火,一家四口一年怎么都要弄个十几万回来,街上卖卤菜的就有四五家,还要排队卖,那个麻将馆就有七八家人都爆满,你说打工回来的这些生意好好呀。”我快乐的说道:“这样很好啊,他们把外面的钱带回来消费,可以带动这里经济的发展呀,我也看到副食店又增加了,生意也都不错哟。”妈妈也笑道:“是的,把钱带回来是好事是好事,發生小爹他们把零食批发部给他老舅开了,他们在新买的门面那里卖家电。”我惊讶道:“他们也卖家电,那不是他们真是又要抓住赚钱的机会啊,自从他们搬回这里,都抓住了赚钱的机会。”妈妈又感叹说道:“对门卖电器的,去年夏天销售了五六十台空调,反正这些裁缝有钱,不过他们在外面也不简单,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累啊。”不知觉,我们已到家里,爸爸已经把饭菜端在桌上了,我洗了手全心的开心的吃起了我朝思夜想的妈妈做的饭菜。
  突然,翠喜姐姐一直手端着一个大汤碗,另一只手扒着饭,进来笑呵呵地说道:“姑娘回来了,弄的什么好菜呀?”妈妈也呵呵地回道:“喜欢吃鱼糕圆子,弄了些这。”我抬头看着这个大不了我几岁儿时的伙伴,如今成了我妈妈的朋友,因为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她已成家,担起了家庭的重任,而我还是求学的消费者。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大,吃饭的样子还是那样大口大口的粗鲁,走起路来还是那样的风风火火,就是说话的语调也是直直的高高的没变化。
  想起小时候,她家里穷,上完小学她就被迫休学了,在家里帮她爸妈做农活家务活,有人怜悯她,出生就没人照管地上的鸡屎都抓到口里吃,这么小就要帮家里干活初中都上不了;也有人从另一个鼻孔出气,家里穷要穷一辈子穷代代人。家里的几亩田由于土质差别人的差只有她爸一个男丁每年收成不怎么样,在她十七岁时,她妈妈就找人帮她说亲说个上门女婿,但说了好多,都以翠喜姐姐长的太瘦太黑不标志的理由拒绝了,在她十八岁时,有个好心人把一个无父无母由舅舅养大的男人介绍给了翠喜姐姐,就这样我的翠喜姐姐就嫁给了这个比他大八岁的汉子。年年的烂收成,拖下了一屁股债,致使这对结婚不久的夫妇不得不考虑外出打工。
  那男人听说他的一个远房姐姐在湖南长沙市开的一家餐馆生意不错,他们决定去投靠这位姐姐。翠喜姐姐看到了姐姐餐馆的服务生不禁脸红了,意识到自己没有一点女人的特征除了娇小与一头长发,彻彻底底是个乡巴佬。第二天,男人的姐姐带着翠喜姐姐去买衣服,想装扮她一番,结果翠喜姐姐太瘦小了,没有白而细腻的皮肤更没有胸部没有屁股只有纤细的腰身,感觉不是她在穿衣而是衣服在包裹她在耍弄她,翠喜姐姐自卑更自卑了,想到在家牛皮纸皮肤的父母期望的眼神以及嗷嗷待哺的女儿,翠喜姐姐笑了,自卑也要弄到钱挣到钱。
  人都有一种天性,对美丽事物的敏感与喜爱,而男人也都有这种天性,对有女人味的女人有种天生的嗅觉。同样是服务生,有的可以得到小费有的可以得到温柔的眼神,而我的翠喜姐姐就是什么也得不到的,得到的是不再端盘子而是去刷碗筷扫地,收拾客人们走后留下的一片狼藉清洗厨房的油腻,凭着农村人特有的吃苦耐劳以及家庭贫苦的压力,翠喜姐姐夫妇总算每年能给家里寄一笔可观的钱,但也只是能还上每年债务的利息而已,已经有三四个年头了,家里的境况并没有很大改善,翠喜姐姐不得不考虑其它工作了。
  裁缝外出打工挣大钱的浪潮在我们村刮起了,翠喜姐姐夫妇决定跟上大流去广州服装厂打工,在那里,翠喜姐姐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台阶。在服装厂里,工资是按多劳多得计算的,翠喜姐姐和她男人有的是精力有的是动力。其实出来打工的都是家里穷的只能外出觅食被迫出来的,有谁愿意远离家乡给别人使唤训斥呢。翠喜姐姐不仅自己站在一线上做整件整件的衣服,她还要教自己的男人怎么裁布料缝衣服,教会他缝纫的基本知识。两人上完白天的班,也不会放过夜班,这种劳动像是竞赛这种工作几乎在挑战人的坐功。服装厂的工人们比高三的学生们还要刻苦还要抓紧时间还要拼命。
  以件数为单位是廉价劳动力,以天数为单位那可不廉价了,第一年两口子给家里寄了七八万块钱,将债务都还清还有余,翠喜姐姐的父母在一位好心人的劝说下,买下了我家对面的一块空地。第二年这两口子又寄了七八万块钱,父母在东借西凑在这块空地上盖了一座颇有些气派的楼房。在工厂大概工作有五六个年头,也有五六个年头没有回家过过年,然而这五六个年头里,她的家可是发生了巨大变化,从偏僻的二组迁到了南街,房子又茅草房换成了大楼房,楼房里刷的亮堂堂,冰箱也走进了她家,空调也住进了她家,现代化气息浓厚极了。
  也不知何时起,这些打工的每年学生们放暑假时,他们也带着大笔大笔的钱回来度夏了,就这样他们和学生一样有暑假有寒假,然而他们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可以任性的花。翠喜姐姐夫妇比我早回来十几天,看着她大大的熊猫眼,眼角的鱼尾纹不笑也清晰可见,我轻声叫唤了一声:“翠喜姐姐。”翠喜姐姐爽朗的笑着:“有男朋友没?可以找了,也不小了。和你同岁的月月孩子都抱上了。”我抿嘴笑着摇摇头。是啊,我和翠喜姐姐隔不了几岁,她的孩子都快十岁了。翠喜姐姐转身一手拿着空碗一手拿着筷子又像划船似的快速走回她那颇气派的楼房。
  吃的饱饱的,走到门口伸了个大懒腰,看到翠喜姐姐坐在她自家的门口呆呆的傻笑的望着来来回回的过路人,而她那穿着漂亮合身新衣服的小女儿却是怯生生的脸朝里偎依在她奶奶的怀里。我不禁有些触动。这时,走过一群年轻人,翠喜姐姐笑呵呵的说道:“赢钱了,买卤鸡子卤鸭子回家吃。”一个穿着时髦的韩服裙子的女人说:“赢个鬼啦,只有输的份,孩子喜欢吃卤菜。”另外一个穿超短裤的女人说:“回家没事搞,只有打牌啊,我都输了快一千了。”还有一个染了一头金丝发烫的卷曲的女人轻蔑地说道:“你才输这么点钱,我都大几千了。”翠喜姐姐乐呵呵地说道:“我是不爱打牌,回来给孩子买东西都买了几千,不说她吃的钱。”紧接着一个矮个子女人说道:“我的孩子一天没有十块钱,就哭个不停闹个没完。”啃着鸡爪的女人说道:“挣钱不就是给孩子们用的嘛,大人都喜欢吃,何况小孩子呢。”她们嘻嘻哈哈,提着有分量的卤菜和大袋的零食满足的走着。妈妈走出来笑着羡慕地说:“打工挣大钱了!”翠喜姐姐不无感叹的说道:“打工容易啊!”翠喜姐姐眼神有些迷惑很快又恢复了笑笑哈哈的眼神。
  翠喜姐姐的妈妈轻轻拍着坐在她腿上的孙女愤懑道:“这些年轻人啊,不知道钱的辛苦,用钱如流水。”她隔壁的冯大爷也嘲讽地笑说道:“这街上两个生意最好,一个是麻将馆,一个就是卖吃的。”我爸爸这时走出来不无担忧地说道:“这以后,农村的田怎么办啊,他们根本连家里的镰刀都不会碰下。”我们隔壁的周大妈坐在门口似乎嫉妒地说道:“我们以前那有零食吃啊,更不会有零用钱,现在小孩子一天要吃十几块。”翠喜姐姐眼眸清澈哈哈的说道:“婆婆,现在不能和以前相比的。”大妈抗争地生气地说道:“我们是老了,我们是不懂了,但地还是要人种啊,米还是要从土里长出来啊。”李伯伯伸了个大懒腰满不在乎地说道:“只要孩子们高兴,只要他们能把自己养活,我们这些老的啊就不要多嘴多舌的,挣钱不就是为了用钱吗。”我妈妈接着说道:“他们打工一年打那么多钱,他们也是在我们村里用了的。”卖家电的张大哥走过来两手插腰说道:“话是这么说,但不是有一部分人天天晚上包车跑到沙市堵吗,还有一些不是在观音当在沙市买房了吗。不过我们这个村是比以前的经济要好多了,大家出手大方多了。”我妈妈不无妒忌地说道:“你们得起了啦,空调电风扇卖的比雨水都还密。”张大哥乐呵呵地说道:“你姑娘毕了业,还不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往你屋里给。”我爸爸说道:“以后她自己能把自己搞好就行了,老师工资就那么点。”翠喜姐姐呵呵道:“还有几年毕业啊,是明年吧。”我点点头。翠喜姐姐又问道:“是分到哪个山区,哪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啊?”我有些急有些气恼,这种话被太多人问了,我有些打结激动愤怒地说道:“你们根本就不清楚这个免费师范生的政策。怎么会去山区呢,我们去了,那些二批三批的师范生怎么办呢。”我的脸一下子通红通红的了。翠喜姐姐依然张大眼睛张大嘴笑着,我后悔自己的这么强烈的反应,妈妈有时候说现在裁缝比一些读书的还要好些,但我总是说人活着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自己的价值。而我今天对翠喜姐姐的反驳又是什么呢。看着她那张有岁月痕迹的脸,我想起了和她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日子,不管生活怎样,她总是哈哈乐着,不管周围的人怎样,她也是依然哈哈乐着。看着她那张笑意浓浓的脸,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因为我看不到她真实的感情。夏日7点后的阳光不再强烈了,空气中似乎有些让人顿时凉快舒服的东西,我坐下来享受远处绿树真正的绿色,翠喜姐姐转过身笑嘻嘻做鬼脸逗弄她的孩子,可小孩子紧紧搂住她奶奶的脖子,大哭了起来。
  在我生活的这个村里,有些人没有品尝过爱情有些人没有了解自己是个女人有些人没有明白钱的意义有些人没有懂得美味与健康,在我生活的这个村里,我们大多数都是愚昧的乡巴佬,但我们都是鲜红鲜红的生命,在我生活的这个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身边有哪些风景哪些驿站需驻足欣赏思考,只知有钱就是王道,虽然没有灵魂附体,但我们依然快乐着,哈哈乐着。翠喜姐姐哈哈的乐着,她将自己的一生埋没在自己的笑中,将她的本我隐藏了起来。而我又怎不是呢,我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我也在脱不了环境这个漩涡啊,为了生存,何不是在一点点丢弃我那最初美丽的梦,走向我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的路啊,将本我隐藏在我快要遗忘的心底。人啊,都离不了生活,屈从于生活有时候就丧失了自己,不屈从于生活我们就没有了革命的本钱。钱与生活,该如何平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