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升科技有限公司:姐姐写我

《表姐的日志》

或许只有拥有过，才能感觉到失去；然而，正是相遇才意味着别离。

酸酸的话，像是失恋用语，而表弟离开广州去北京，我却同样是此般感受。

要离开了，才发现他已经来广州两年，同一屋檐下的日子过去得竟如此的不知不觉。现在想起来，晚上回去晚了，常常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进了房间，那是因为知道他在，也是因为没想过他会离开。这几天，我一直在自言自语着，他走了就留我一人在广州孤苦伶仃了。人人都当这只是我的玩笑话，而事实上，此刻写下这句话，眼泪都已流下来。

在他来之前，从没想过他会来；而在他走之前，也从没想过他会走。这就是为何人们往往都是不珍惜相遇，只痛苦于离别的原因吧。

我在想，好像从来都是离开的那个人内心更多的是对新方向的忐忑或兴奋，而只有留下的人才更多地体会着离别的空无。我尽力地想，就当他从来没来过广州，或者只是过来旅游了一趟而已，自己一开始就是这样生活，现在也不过如此。可是我还是不断地伤感。像是失去了什么。而事实上，除了地理上的距离，也再无其他。总是这样，在触手可及的时候，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甚至可以置之不理；而有所改变时，却措手不及。

我终究是个太恋旧的人，学生时代就已经有人如此断言。其实我又何尝不知，一切只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适应的过程。也许再过两个月，我就早已习惯于此。何况，地理上的距离永远只是相对的。只是，我现在仍是不情愿于他的离开，虽然我完全赞成他去北京发展。毕竟搞文艺的在北京更有氛围。以前总是觉得，我照顾他比较多，而且近一年来，似乎真正意义上的沟通和聊天已经不多，但事实上，他带给我的欢乐和亲切感，始终不同于别人。这或许也是我此刻如此伤感的原因吧。

不知是因为朋友太少，还是因为血浓于水，我不得不认为，亲人和朋友始终不同。在他来广州之前，我一人独居宿舍一年多，晚上回去黑乎乎的，说话的人也没有，也似乎没什么朋友，经历着的感情日渐索然。突然有一天收到短信，说他要过来广州了，也不是工作，事实上只是为了结束和女友的分离两地。其实也没有想过会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只是张罗好住处，就自然而然地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日子。似乎他刚来那段时间，恰逢我常常混吃混喝的混乱时期，周末泡吧还常常喝醉，用他的话来说，经常“人生苦短”，而他习惯于熬夜创作，于是就有了多晚家里都还开着灯的温暖。至今还记得曾有一个周末，我和几个同事聊到深夜一点多还未回，他发来短信说，“老姐你生死未卜，我不敢睡啊……”，一阵暖意。还有一次，在同事家聚餐，好像玩得不过瘾，回到家和表弟聊聊天，聊着聊着就叫他下去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几包花生米之类的小吃，两人开始边喝边聊，居然喝到吐。现在想起来，好像那是我目前为止，在广州唯一一次喝到呕吐吧。第二天中午醒来，房间里一片狼藉，五六支空瓶让我们互相取笑了好长时间。模糊的印象中，记得那晚我吐了，也哭了，他给我倒了杯水，亲吻了我的脸颊，说了声晚安，我便昏睡了过去。那段时间，我应该是很不快乐的吧，玩得很疯，内心却很寂寞。而表弟的到来，恰恰给我带来了不少亲切和欢乐。好多次，我下班回到宿舍，他总是有一些笑话、奇闻轶事说得我大笑不止，然后一起出去吃快餐，也免去了我一人吃饭的落寞。那时候，也许是我总是希望有人陪，连去机场，也让他送我，而没有考虑太多那对于他来说是多么无聊和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也许我总是有个潜意识，不管发生什么，我还有表弟在身边，可以跟他说，可以跟他玩，所以现在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失落感。呵呵，多么幼稚。

其实，我不知道，由始至终，他有没有过寄人篱下的感觉。也许有，也许没有。因为我始终没有过这种心态，但有时，我也能感觉到他对一切非常迁就，包括吃饭，包括让他帮我办些事之类的。虽然，我觉得自己对他也挺好，但就因为是亲人，所以我常常没有去留意自己和他的相处是否有过什么让他受委屈的地方。可能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我才会去胡思乱想这些。

他是个文艺小青年，愤青，新锐漫画家……等等等等的头衔，他热爱漫画，有想法，也很专注；他对生活的要求低之又低，常常口袋里只剩几块钱地过生活却无所谓之；有朋友说他单纯，似乎没受过现实的“污染”，但他的漫画却常常把对现实的讽刺刻画得更为讽刺；他朋友很多，人缘很好，甚至有一批“粉丝”……写得越多，我越发现，自己内心是如此羡慕他。有自己所热爱和甘愿为之付出为之奋斗的东西，也有能力去争取其中的成就感，还有很多志同道合，互相欣赏的朋友，与之相比，我似乎一无所有，除了庸俗。正因为如此，我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过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

我还记得，大概一年半前，我换了新手机，于是把旧的手机给了他，因为他以前那个也已经非常破旧。但实际上，我那个旧手机的电池也已基本老损。他用起来一样很不顺手，但他从不抱怨，也从没想过去买个新的，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自立，所以花钱也不会洒脱。于是有一次，我无意中看见他有急事要用手机，那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信号很差，他终于开始有点烦躁地无奈地叹气，那一刻，我居然内心十分心疼，记得那时还和一个朋友说，那一刻我已经决定要送一个新的手机给他，让他不用再为这种琐事而心烦。于是第二天我便去买了个新手机，拿给他的时候，他完全莫名其妙，我就说以前那个太烂了，别用了，用这个吧。有时候想想，自己对他的照顾也挺周到的，尽量回去和他一起吃饭，给他买羊城通，冬天看见他冻得要命也不愿意去买衣服，就给他买厚外衣。也许身在异乡，能有亲人在一起始终不易，更容易相互照顾，相依为命。

应该也是两年前吧，我写过一篇日志，有提到过自己困在地铁站里躲雨，他跑来给我送伞，人群里远远地看见他到处张望着找我，心里一阵温暖。正是这样的亲人，才会确定的知道，在任何时刻，他都会出现在你需要的地方。

他去了《时尚先生》杂志做小编，每期有八页的版面给他发挥，始终有很多欣赏他才华的人在。我其实是为他高兴的，现在所有的失落其实都是站在一己角度的自私情绪。我希望他在北京好好发展，他是一个有想法也有才华的青年，一定能实现他的理想，即使不是功成名就，也是非常满足的人生。他的女友还在广州，这也许会是他唯一可能再回来的原因吧。然而现实地来说，机会已显得渺茫。他的女友太有性格，对他的依赖性似乎不强，也没有太多的机会跟他北上。他们之前还经历过一次大波折，到几乎分手。那女孩突然就不愿意再见他，他为此而痛苦不堪。适逢我外出旅游而一无所知，再回来时，才发现他一人闷在家里各个角落，随时拿着一支二锅头或是九江双蒸。“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壶二锅头”，这是我们调侃他的话。真没想到，一个所谓的艺术家，还是时尚前沿的漫画界，竟会如此专情。这也许也是他的一个优点吧，并不是个游戏人生的人。好在后面峰回路转，不知为何，又雨过天晴。但今后会是怎样，谁能预料。也许这是成熟过程中的洗礼吧。

写下这些的今天，他已经背着重重的行囊到达首都，那里的生活就从此刻开始了，我相信他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天南地北，相互祝福，我也要好好生活，快乐地生活。

整篇都还没介绍过表弟是谁呢，万一他以后成名了，此文也许就是名文了，哈哈，加油啊！CMJ，龚鼎！

（作者：黄璟。该文收录于影文传今年8月出版的CMJ短篇漫画集《我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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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J：

    这是08年底表姐在我离开广州之后写下的文字，也许她写的时候就没打算让我看见，所以只放在她自己隐蔽的私人博客里。直到两年后我通过哥哥的指引才了解到表姐当时的心情，真的非常感动。时过境迁，文中提到的很多事情已成过去：北上之后我就和当时的女朋友分手了、在《时尚先生》也没那么顺利，呆满半年就办理了离职手续、再有后面去本色学校当老师教课的事情……表姐已经结婚，过上了幸福的家庭生活等等。好多年过去了，这篇文章里唯一没变的，是姐姐对我这个自私任性的弟弟一如既往的支持与关爱。

    发自内心地感激和想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