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濡鸦之巫女本子:川军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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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这样才好!”王铭章高兴地说。

“第四点,”陈离接着说,“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抵抗政策酿成西安事变,当时大家都以为和共产党关系密切的张学良、杨虎城一定会干掉蒋介石,万万没想到共产党却出来做工作,释放了蒋介石。共产党人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不计前仇,很得人心。共产党主张国共合作,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得到广泛支持,刘主席和不少川军将领都响应积极。反正我和邓司令是不会再打内战了。也正是以上这些因素,才有了现在的请缨抗战。所以,我认为川军将领的抗战意愿绝大多数人是真诚和强烈的。”

“嗯,很有道理。我也实在不想再打内战了,包括川军之间、川军和中央军、川军和共产党的内战,我都不想打了。一直是同学、战友、老部下、老乡,转眼变成仇敌,互相残杀,实在没意思,还弄得老百姓民怨沸腾,结果引来鬼子入侵的大劫难,连老天也作干旱惩罚。真是天怒人怨,罪大恶极。”王铭章说。

“就是。这一次,我们不论说什么也不再打内战了,谁发动打内战,我们反对谁。”陈离坚定地说。

“好!我坚决响应!”王铭章当即支持说,“我们孙军长,也赞同共产党的主张,反对内战。”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断言,在川北甚至整个川西和全川,是不可能再打内仗了。”

“就是!这就好!”王铭章接着说,“静珊兄,我这次过来,孙军长交给我一个任务,就是要向你这位亲共人士,借一位共产党人。”

“哦,你们想做啥?”陈离不解地问。

“现在抗战大势已定,但距离出川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打算要抓紧宝贵时间,对部队进行军事和政治训练。都晓得共产党人打仗和搞政治工作都很厉害,不管是激励士气、动员群众,还是游击战术,对付优势装备的鬼子很有价值。现在刘主席公开联共抗日了,南京方面也实际上默认了国共合作,我们想通过你的关系,请一位共产党干部作训练高参。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支持我啊。你晓得,我可是难得求人的哟。”王铭章恳切地说。

“原来这样!你何必找我呢,你的参谋长赵渭宾,不就认识共产党人吗?”

“我问过了,他认识的人刚刚被召回延安去了。他也建议我来找你。”

“哦,那好嘛。你这个忙,就是再遭一次撤职处分,我也要帮。你这也提醒了我,我这边也要让部队好好学学爱民政治和游击战术。这样吧,我找个既懂政治又懂军事的人才来帮你。”

“好!那就先谢谢你啦。”王铭章很高兴地说,“请尽量早点派人过来,越快越好!”

第二天下午,陈离推荐的张晓峰来到德阳122师师部,王铭章和赵渭宾热情接待。三人恳谈了半天,当晚共同起草了一份军政训练大纲,第二天去送给孙震。孙震很是赞同,要求立即实施。

“七·七事变”之后,由于南京当局增援不力,29军孤军奋战,日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占领了北平和天津,华北重地迅速沦陷。1937年8月初,蒋介石在南京召集高级国防会议,紧急商讨应对方略,召请全国军政要员人前往参加。

刘湘于8月3日下午乘飞机赶往南京。行前,他向前往机场送行的四川省抗敌后援会主任张澜等社会名流和新闻界发表书面演说:

“平津沦陷,中华民族今日已到最后关头,唯一出路只有抗战。本人此次力疾晋京参加国防会议,认为今日之局势,舍抗战外别无他途。入京首当将此意见陈诸当道。四川为国家后防,地位重要,今后既需长期抗战,四川即应负此长期支撑之巨大责任,除军队可全部动员开赴前线外,所有人力、物力,无一而不可以贡献国家。入京即拟将此意剀切陈明,以纾中央之忧,而慰国人之望。川康责任艰巨,无所遁逃,但今日各项准备均需巩固基础,以言长期抗战,资源开发方面有待于人才技术之增进甚多,故除建议中央大力协助、充实后防外,并希全国一致认识此点,群策群力,俾得奠此复兴之基。”

 

正为平津沦陷沮丧的川康军民,对最高国防会议的召开和刘湘书面谈话大感振奋,无不期待会议早出结果。

刘湘一行抵达南京,立即拜见蒋介石。蒋非常高兴地对刘湘说:“甫澄啊,你是积极主张抗战的,这很好!我知道你今天下午抵达,所以决定将会议开幕时间定在今天晚上。请你一定要出席会议并发言,激励大家的抗战斗志。”

刘湘连声说这是分内之事,听从安排。

当晚7点,南京最高国防会议正式开幕。蒋介石首先讲话,分析中日政治、军事形势,申明此次会议目的,是听取大家的抗战大计。接着就是距离战争前线平津地区最近的山西最高军政长官阎锡山发言。

阎锡山发言一结束,蒋介石就请刘湘发言。刘湘随即站起来,十分动情地说:

“从‘九·一八’到‘一二·八’,再到强占山海关和全面侵占长城防线,现在又是‘七·七事变’,日寇实在欺我太甚,中日非有一战不可,只有抗战才能救亡图存,才能深得民心!要攘外才能安内!”

会场上立即鼓掌欢迎。坐在台上的蒋介石也表情严肃地跟着鼓了几下掌。

刘湘接着说:“日本的军事力量虽然比我们强大,但日军也有其弱点。一个明显的弱点就是,由于中国地广人多,日军兵力有限,必须依靠主要交通线、主要铁路,始能展其所长,离开交通线,不但军队调动困难,给养补充更不容易。我们只要采取正规、游击两种战术,在交通线两侧及其前后方与敌人周旋,即可作持久战。就国际形势来看,日、德、意三个法西斯国家企图霸占世界,美、英、法、苏必不会坐视,由中日战争发展到国际战争,是有可能的。抗战最后胜利必属于我们正义的一方。我们四川虽然近年来饱受内战之苦和干旱大灾荒,仍愿意为抗战出兵三十万,另供壮丁五百万,如果需要粮食,四川也将勒紧裤腰带全力支援!”

会场上顿时掌声雷动。“好!甫澄说得好!令人鼓舞啊!”蒋介石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大声称道说。

当晚,周恩来率共产党代表团前往刘湘住处拜访,公开表明共产党方面对刘湘主张的赞赏和支持。李宗仁也率桂系代表到刘湘住处拜访。

第二天上午,何应钦约邓汉祥去顾祝同家议事。三人见面后应酬了几句后,何应钦告诉邓汉祥说:“蒋先生今天上午八点飞往庐山,8月5日上午九点以前返回南京。他临行前留下一封信,要求我们两个跟刘主席商议好整军方案如何执行,以及四川出兵抗战共分几路,每路人数和指挥人员,要求我们在8月5日前报告落实情况。”

他说完递过一封信。

“哦……”邓汉祥觉得奇怪,赶紧看信,一边看一边琢磨,越看越觉得不妥,看完信后即对两人说:“何部长、顾主任啊,现在既然决定了抗战,蒋先生又何必急于执行整军会议决议案呢?这很容易让川军官兵发生误会,认为中央不信任四川将领,这会伤害大家的抗战积极性。”

“不至于如此严重吧。”何应钦说。

“我想也不至于如此。”顾祝同跟着说。

“我这可不是乱说哟。有的情况可能你们还不太清楚,我们这次过来前,川内就有传言说,正是由于中央政府忙着整军,搅乱了军心,日军才乘虚而入发动‘七·七事变’的。如果现在还继续搞整军,弄不好,问题会更加严重的,到时候部队能否出川都难说。”邓汉祥说。

“哦!”两人同时一惊,顿感事态严重。

“两位跟蒋先生关系亲近,请务必多向蒋先生陈明利害,以抗战大局为重,打消继续整军的念头。”邓汉祥接着说。

正在这时,顾公馆的门卫拿着名片进来报告说,四川来的刘甫澄先生回拜顾公。

“哦?”三人同吃一惊。顾祝同随即叫:“快快请进!”三人同时起身迎客。

“何部长和汉祥都在这儿。顾主任啊,宝宅真是贵客盈门啊!”刘湘见到三人,略感吃惊,却仍然说笑着应酬。

 

“他们两位召我来这里商量出川抗战和整军的事,刚到。”邓汉祥解释说。

“哦,整军的事情?什么事情啊?”刘湘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嗯!蒋先生去庐山前留了一封信,要我们和刘主席一起议定执行整军方案和川军抗战的事情,刘主席昨天刚到就开会,会后客人又多,我们怕影响你休息,就先跟汉祥商议。”何应钦解释说,他随即把蒋介石的信递给刘湘。

刘湘接过信,越看面色越难看。

何应钦觉得不妙,没等刘湘看完,就赶紧说:“这件事情,我们认为还应该好好商量一下,所以先同汉祥谈,等我们初步商量妥后,再征求你的意见。”

刘湘听罢,只说了句:“那你们三位先接着谈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把信还给何应钦,告辞离去。

“你们看到了嘛,我说得不错吧!整军的事情,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多半要闹出大事的。”送走刘湘返回屋内,邓汉祥对何、顾二人说道。

“嗯!确实比预料的严重!”何应钦点点头说。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顾祝同说:“这样办怎么样?我和何部长先给蒋先生说说情况,汉祥兄去何部长家听消息,到时候再进一步商量。”

何、邓两人当即同意。

邓汉祥随即回到铜银巷四川办事处,向刘湘汇报了刚才的结果。刘湘说:

“太不像话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整军!老蒋简直是毫无抗战诚意!我们想法子先溜回四川再说。”

“南京机场和火车站都被中央军控制着,要溜也不能露马脚,最好等何、顾有消息后再看情况说话。”

“也好。”刘湘表示同意。

第二天上午,邓汉祥按时前往何公馆,顾没在,何告诉邓说,蒋介石对整军议案态度非常坚决,认为必须贯彻执行。

邓汉祥暗暗叫苦,请何应钦转告蒋介石,希望有机会面陈意见,何应钦答应下来。

下午五点,蒋介石在孔祥熙家打电话约邓汉祥过去。邓一进屋,蒋介石就问:“那两件事情,你们这几天商量得怎么样啊?”

邓汉祥赶紧说:“出兵的事情已经商量好,分两路走:刘主席率一部驻扎在川东方向的大军,顺江东下,邓锡侯率一部驻川北的军队,取道陕西出川。两部在中原回合后开赴战场。这样分开走,沿途的给养和交通工具的压力相对小一些。”

“这个思路可以!具体办法你跟敬之他们再好好商量一下。”蒋介石当即同意,随即追问:“整军的事呢?”

“至于执行整军方案,刘主席向来服从命令,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替委员长设想,当此抗战用人之际,整军会议案是否可暂缓执行?”

“不行!绝对不行!”蒋介石勃然大怒道,“世界上无论任何国家,军政不统一,那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又不是单单四川一个省搞特殊,云南、广西、山西都还没有军政统一嘛。”邓汉祥赶紧辩解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必须尽快执行!”蒋介石更加大发雷霆地说。

邓汉祥一慌,直接顶撞蒋介石说:“如果因贯彻执行整军议案,抗战部队调不出川怎么办啊?”

“嗯?这个……”蒋介石似乎为之语塞,过了一会才接着说:“暂时则可,永久则不可!”

“那当然!那当然!抗战结束后,全国军政统一了,四川自然不会例外。”邓汉祥见蒋介石让了步,赶紧说道。

“那就好!你们就先准备出川抗战的事吧,一定要尽快让部队出川抗战!”

邓随即返回川办,向刘湘汇报与蒋会谈经过。刘湘说:“老蒋的话靠不住,我们还是设法尽快离开南京。”

两人正说着,副官匆匆跑进来报告说,侍从室来电话,蒋委员长马上到办事处来看刘主席。

“哦!大家赶紧准备迎客。”刘湘吃惊地应了一声。

“来得这么快,还亲自出马,实在厉害!”邓汉祥随即吃惊地说

“嗯!还说不准是祸是福,先见风使舵,应付过去再说。”刘湘随暗暗叫苦,却不失镇定。

没过多久,蒋介石就在一大群卫兵护卫下来到川办。蒋一出车门,早已守候在大门外的刘湘和邓汉祥赶紧迎上去,刘湘连声说:“欢迎!欢迎!委员长亲自大驾光临,川办蓬荜生辉,湘无比荣幸!”说着伸出双手去紧握蒋介石递过来的手。

蒋介石握着刘湘的手,大声说:“甫澄啊,我们两兄弟,自从北伐以来,你对国家和我个人的维护,我是不会忘记的。现在要抗战,四川对国家的关系更重要了,希望你以后多负责任。整军的事情,就等抗战结束后再说吧!”

刘湘一听这话,已知情况比预计的好,心中大快,赶紧说:“谢谢委员长栽培!刘湘代表全川军民感谢委座的关照!”

“好!”蒋介石笑着说,随即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对刘湘说:

“甫澄兄,我这个人啊,以前性子太急、心太细,总以为事必躬耕,才能放心得下。现在则不然,例如宋子文当财政部长,我只把财政方针告诉他,至于如何安排,如何去做,我绝不过问。又如现在我所重用的人,有许多都是素昧生平的,例如以前桂系的‘小诸葛’白崇禧,我打算聘请为中央军委会的副总参谋长。不过,我过去的不好做法,想必甫澄兄也或多或少有相同之处。”

“惭愧,惭愧,多谢委座剖心教诲!”刘湘万万没有料到蒋介石会如此跟他交心,很是激动。

蒋介石接着说:“四川地方之大,人口之多,不亚于欧洲大国,希望甫澄兄在军政两方面提纲挈领,多延揽人才,前途一切,自不难收事半功倍之效。”

刘湘当即表态说:“委员长如此厚爱,甫澄三生有幸、倍感亲切!一定克服缺点,竭力效忠党国,效忠委座!”

“好!我们进屋去看看吧!”蒋介石说着就带头往川办屋里走,刘湘赶紧跟在身后。

孙震到成都参加为刘湘去南京开会送行的仪式后,去自己创办的树德中学视察了一次,还走访了一些在蓉川军将领和社会贤达。蒋介石到川办、暂停整军的消息传到成都后,孙震也很高兴,他琢磨着下一步的事态发展,决定随即回军部。

一路上,孙震一行先在新都逗留了一下,然后驱车直驶德阳122师驻地。

孙震到军营时,王铭章正在364旅检查整编工作。孙震见122师官兵情绪稳定,很是满意,当即把刚刚获悉的南京方面消息通告大家,官兵们一听说不再裁减了,都非常高兴,纷纷表示坚决拥护抗战。

见大家抗战情绪如此高昂,孙震很是满意。他告诉说,国防会议就快结束了,等甫公一回来,定有部署,要求大家厉兵秣马,加紧训练,积极备战。官兵们又是一阵欢呼。

讲完话后,孙震把王铭章拉到一边,轻声对他说:“之钟,我给你带来一个大礼物。”

“啥啊?这么神秘。”王铭章笑道。

“你回寝室去就知道了,快去吧。”孙震笑而不答。

王铭章快到寝室时,见门敞开,里面有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说笑。他又惊又喜,原来是参谋长赵渭宾正和自己十二岁的大女儿道纯在里面说笑。

王铭章悄悄走到门口,猛然推门进去,大喊一声:“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爸!”道纯高兴地跳起来,扑向他。

“暑假不好好呆在家里帮你妈带弟弟妹妹,一个人跑这儿来做啥啊?”王铭章故作严肃地问。

“学校放暑假这么久了,马上又要开学了,可你一直没回过家。孙伯伯到家里来看我们,妈就让我和他一起过来看你,还有赵叔叔。爸爸,我好想你哦,你想我不?”道纯撒娇说。

“哈哈哈,反问起我来了。想,想,想,爸爸好想乖纯纯哟!可是,爸爸忙着准备赶走侵略者,没时间回家看纯纯,等爸爸消灭完鬼子,就退伍回家,专门陪纯纯,怎么样啊?”

“好啊,好!”

 

“那好!来,爸爸扎扎你的小脸蛋。”王铭章把道纯高高举起,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蛋,然后抛了几下,一边抛一边笑道:“哦,纯纯又长高啰!快顶到屋顶啰!”

大家都笑起来。

“纯纯啊,上学期成绩不错,爸爸很高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允许你跟着赵叔叔参观军营。赵叔叔可有学问啦,能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

“好啊!什么条件呀?”道纯天真地问。

“新学期里,你要继续努力,保持好成绩,将来像赵叔叔家的铁松哥哥那样,报考南京航空大学,造大飞机,嗡嗡嗡,炸鬼子,怎么样啊?”王铭章一边说一边装飞机,围着女儿转。

“好!一言为定!我要造个大飞机,天天送妈妈和弟弟妹妹过来看你,还要飞到南京给中山陵献鲜花。来,拉钩!”道纯高兴地回答。

“好!那就请赵叔叔作证。”王铭章开心地和女儿拉起钩来。

“对啦,铁松的考试成绩下来了吧?”王铭章转过头问赵渭宾。

“还没呢。”

“今年的成绩怎么出来这么晚啊?”

“就是!多半是受到战事影响。”赵渭宾说。

“唉!这一仗,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结束!真希望铁松能考上,早些为我们国家造出自己的战斗机,打掉鬼子的空中优势,尽快结束战争。”王铭章叹息道。

“嗯!我也是!所以非常支持他报考这个专业。”赵渭宾点点头,对王铭章说:“师长,孙军长也带来了一封铁松的信,我去写回信,你们父女俩慢慢亲热吧。”

“好吧。”王铭章点点头。

赵渭宾随即笑着对道纯说:“纯纯,你先跟爸爸好好汇报暑假生活吧。赵叔叔明天带你去军营参观,给你讲军事故事。”

“好啊!赵叔叔再见!”纯纯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说,一边招手。

就在中国各方势力在南京国防会议上争议不休之际,8月9日晚,两个日本兵携带武器,驾驶一辆军用卡车冲进上海虹桥机场。守卫机场的哨兵警告无效后,开枪将二人击毙。日本立即以此为借口,派海军陆战队在上海登陆。8月13日,日军对我驻闸北、虹口、江湾等处部队发动进攻,同时还出动了飞机轰炸,中国驻军奋起反击,第二次淞沪会战爆发。这就是著名的“八·一三”事变。

南京距离上海不远,已经持续开了十天的高级国防会议顿时被战争气氛笼罩,团结抗战的呼声更加高昂,全国大抗战势头已不可逆转。

“这次动真格啦!狗日的,炸死它!”

8月15日一大早,王铭章接到成都方面转来的一份电报,看了几行就开始大骂,随即叫李绍坤快去把赵渭宾和王志远叫到他办公室来。

两人刚进屋,王铭章就大声说:

“快过来看这篇报道和张治中的通电。前天下午,日寇步兵越界进攻我上海保安总团防地,保安队奋起应战。日舰还炮击了闸北。昨天上午,我们出动轰炸机去炸了日方军舰,下午3点钟张治中下达进攻命令,并亲自率部开赴战场!”

“好个张治中!好样的!”两人同声喝彩。

“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日本鬼子,要让他们晓得来中国搞侵略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赵渭宾接着说道。

“我们的空军打得好,击落了几架日机,自己一架也没有掉下去。可惜,日本的军舰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我们的炸弹不行,日军只是旗舰受了点轻伤。”王铭章接着说。

“要是我们从苏联多买些飞机就好了,一定能把日寇的军舰全炸沉!真可惜!”王志远说。

“所以,我对象贤家铁松寄予厚望。”王铭章笑道。

“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赵渭宾笑道,随即把话题拉了回来,“看来,这次南京国防会议终于让南京方面痛下抗战决心了。”

“你们估计鬼子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啊?”王铭章问两人。

 

“既然他们是蓄意在上海挑起事端,遭到意外反击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多半会将计就计大举增兵,全面进攻上海。”赵渭宾说。

“我觉得赵参谋长分析得很有道理。日军也可能还像先前那样,假借停战和谈来拖延时间,加快军事调动。”王志远跟着说。

“大有可能!弄不好,日军这一次还可能进攻首都南京。”赵渭宾补充说。

“日寇那么嚣张,最终一定不会用和谈的方式来处理这场战端,国家十分危急了,但愿南京政府全力抗战,不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王铭章点点头说,王志远也表示同意。

“孙军长刚才来电话说,刘总司令昨天从南京回来了,他让全省师以上官佐今天下午都赶到成都去,参加明天的传达会。”王铭章接着说。

“好!这次要动真格了!”赵渭宾、王志远连声叫好。

“要打仗是不消说了,关键是,到底什么时候让我们上前线去,怎么走法?”王铭章说。

“战区划分办法也很重要,看川军到底是走东线去增援上海、南京,跟南下的日军作战;还是走北线去增援山西,抵抗关东军;还是继续开赴平津地区方面,跟华北日军作战。”赵渭宾说道。

“嗯!就是,赵参谋长分析得好,川军面前有三大抗战路线。”王志远说道。

“日军装备优势悬殊,每一条线都够得我们打!”王铭章说。

“就是,所以,还要看到底是怎么个指挥办法,是所有川军部队集中使用,独立负责一个战区,还是分散使用。我觉得两种方式各有所长,但最好是集中使用,便于协同,就像当年湘军、楚军和淮军跟太平军打仗那样——当然,这次抗战的性质完全是两码事。”赵渭宾接着说。

“还有装备!得尽快更换装备!这一点千万不能忽视!”王志远补充说。

“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抓紧更新装备是当务之急。”王铭章赞同道。

“这的确是大家的共识。还有一个成语,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赵渭宾跟着说。

“对头,我们总不能都去用钝刀子割肉嘛!日本政客不心痛他们武士的脖子,我还心痛弟兄们的膀子呢!”王铭章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对了,象贤,铁松的成绩出来没有啊?我还等着他帮我们造飞机呢!”王铭章问道。

“还没。你看看,铁松说我比他还着急,我看,王师长比我更着急!”赵渭宾笑着对王志远说。

“我确实很心急,不能不急啊!战争更形势逼人啦!全国好不容易出几个有本事造出飞机来的人才,谁不想其中有我们122师的子弟呢!”王铭章爽朗笑道。他随即说:“可惜,我们眼前只能将就现有的简陋装备进行备战。”

“唉!就是,眼下,保持旺盛的斗志很重要。”王志远说。

“对头!士气高昂可以弥补装备悬殊,这是我多年带兵打仗的一个切身体会。我们要一边争取装备,一边鼓动士气。”王铭章说。

“这就针对淞沪之战写些抗战标语张贴出去,怎么样啊?”赵渭宾叹口气后接着问。

“好!这件事情还是有劳你了。志远和我再好好商量一下训练的事情。”王铭章当即同意。

赵渭宾见王铭章实在太忙,没功夫照顾道纯,就让正由李绍坤陪着玩的纯纯跟着自己看写标语识字。小道纯帮着走纸、磨墨,还跟着赵渭宾的警卫和政训员一起在驻地内外张贴标语,忙得不亦乐乎。

“川军将士坚决支持淞沪抗战!”、“誓死捍卫国家领土!”、“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标语迅速张贴到驻地内外。

后来,赵渭宾还专门给道纯写了一个标语:“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道纯十分高兴,打算开学后拿到学校去张贴。

王铭章决定利用这次去成都开会的机会,顺便把道纯送回新都老家,省得她呆在军营里没有玩伴,影响自己和赵渭宾工作。

 

轿车快到新都县城时,副官罗辛甲对王铭章建议说:“师长,听说这几天成都天天都有学生和市民在街上举行抗日示威游行,昨天游行的人超过10万,新都这边学生和团体也在响应,不晓得今天大街上还有没有游行队伍,我们从小路绕一下,可能更顺当一点。”

“回自己的家还用走小路?没关系,就走城关大道!真要是碰上了,就顺便看看新都的学生究竟是怎么游行的。”王铭章答道。

小车刚开进新都城门口,就碰到一支游行队伍正在游行。

“来了一辆小汽车,一定是当官的。我们先过去发传单、贴标语。”一个学生对另旁边两个正在发传单的同学说。

“好!”三个学生说着就跑过来。

“有几个学生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了。”坐在前面的侍卫官李绍坤提醒王铭章和车内的人说。

“司机,你把车子停到路边。罗副官,你下去向他们要一套传单。绍坤,把你旁边的车窗摇下来。”

“是部队的车子,里面下来一个军官。”跑在前面的学生跑过来透过车窗往里看。

“还有一个中将和一个小女孩呢!”旁边的同学一眼看见正从里面往外看的王铭章,从肩章上认出他的身份。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日寇铁蹄在中国横冲直撞,土地被强占,同胞被屠杀,你不赶快带兵到前线去抗战,还带着小娃娃在街上兜风,还算是中国人吗?”一个学生质问道。

“胆小鬼,你出来跟我们说清楚!”另一个学生说。立即有学生和群众围观过来。

王铭章宽容地笑着打开车门。罗辛甲见状,赶紧抢站在王铭章前面对学生们说:

“同学们误会了,这是41军122师师长王铭章将军。我们这可不是兜风哦。因为部队就要出川抗战了,王将军有事去成都,顺道把孩子送回家,大家不要误会。”

“大哥哥,不许你胡说八道!我爸爸才不是胆小鬼呢!我也不是小娃娃,是小学四年级学生,再过一年就要读中学了。”先前在颠簸的车上昏昏欲睡的道纯被吵醒了,跟在王铭章身后下了车,她抢在罗副官之前大声回敬。就在李绍坤赶紧下车护着两人之际。道纯已经从书包里掏出那个标语,大声说:“你们看,这是我爸爸部队的赵叔叔刚写的标语,我要带回学校去张贴!”

同学和围观的人群看到那张“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的标语,顿时无语。一个同学更是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含羞道歉。

王铭章往前站了一点,把道纯拉到自己和李绍坤中间,笑着对同学说:“这位同学,把你们的传单发给我一套好吗?”

“好!来,这是一套。”这位同学赶忙把自己手中的传单和另外一个同学的传单中挑了一下,递给王铭章。

“嗯,不错!到底是热血知识分子,写得好!蛮有号召力嘛!”王铭章边看边说,“我要把你们这套传单带回部队去,让官兵们多抄写一些,在军营内外广泛张贴。”

“好!”有同学喝彩道,立即有人鼓掌。

“同学们积极宣传抗战,精神可嘉。我们的军心和大家是一致的,你们积极宣传抗战,我大力支持!我还要代表国民革命军122师全体官兵向同学们表示感谢!同学们辛苦啦!”王铭章朗声说,接着带头鼓掌。罗辛甲和围观的人群也跟着鼓掌。

“同学们,七·七事变之后,包括本人在内的川军将领,都已经口头上或者书面向民国政府和蒋委员长请缨抗战了,现在正在按中央的要求进行部队整编和军政训练,只要上面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开赴前线,拼死杀敌,不灭倭寇誓不回乡!”

“好!”学生队伍和围观的人群热烈鼓掌。随即响起:“拥护部队出川抗战!”“王将军万岁!”的口号。

“谢谢同学们的理解和支持,请大家以后继续持爱国精神,同时也要注意理智。要是因为不必要的误会造成友军误伤,那可就不好了。”王铭章笑着说。

 

围观的人群都笑起来。先前那两个莽撞的同学很不好意思。

“同时,还请大家都注意游行秩序,包括围观的市民,大家都要注意防止坏人捣乱。”

“好!”众人应道。

“遵命!长官!”还有人大声开玩笑说。

“那就好!来,请你两位同学给我这前后车盖上也贴两张标语,好吗?”

“好!”大家高呼起来,随即鼓掌欢迎。

罗辛甲见同学已经把标语贴完,对围观的人群大声说:“同学们,王将军有公务在身,还要忙着赶路,请大家让个路。”

“同学们,快给王将军让路!”几个同学跟着喊道。

“游行的同学一直在步行,走得很辛苦,请围观的市民先给他们让路,让同学们先过!”王铭章笑着对大家说。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随即把道路让开。

王铭章看着游行队伍重新有秩序前进,才抱起道纯回到车里。他对关门坐定的罗辛甲说:“同学们精神可嘉啊!我们部队里要能多有些这种热血知识分子就好了。唉!但愿这次会后能尽快把装备问题解决了,早点出川抗战。”

“就是,这么久了,装备的事还没有音讯,连我都觉得心焦了。”罗辛甲说,心里却还在暗暗佩服王铭章刚才处理得太绝了。

王铭章把道纯送到家门后,只在屋里喝了口茶,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接着往成都赶。

8月16号下午,参会将领齐聚绥署礼堂,刘湘亲自主持会议,四川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传达国防会议精神。

邓汉祥说:“出席南京最高国防会议的,有阎锡山、李宗仁等各省军政首脑,以及周恩来、朱德等中共代表。会上,刘主席继委员长、阎锡山之后第三个发言。甫公慷慨激昂演讲了一个多小时,会场上叫好不绝、掌声不断,还有人专门递条子称赞。甫公强调:只有抗战,才能救亡图存,才能深得民心;只有攘外,才能安内。日本人的军事力量虽然较我国为优,但其必须利用交通线、始能展其所长。我们只要采取正规、游击两种战术,与敌周旋,即可持久战。日、德、意三个法西斯国家企图霸占世界,美、英、法、苏不会坐视,由中日战争发展到国际战争是大有可能的。抗战最后胜利必属于我们正义的一方。甫公还强调,值此全国纷纷请缨抗战之际,四川虽然身处大后方,远离战争前线,但川人绝不甘落后,绝不袖手旁观,只要中央政府坚决抗战,四川愿意立即出兵三十万,还可以提供壮丁五百万人,虽然四川近几年连年干旱,出现大灾荒,如果国家需要,四川仍愿意节衣缩食,供粮食数千万石,支持抗战大业。”

会场上也响起热烈掌声。掌声稍息,邓汉祥接着说:

“当晚,中央何应钦部长、桂系李宗仁将军和中共代表周恩来将军,都到甫公下榻处拜访,向甫公表达敬意,交换了团结抗战的意见。随后,甫公还与云南的龙云先生、广西的白崇禧先生等一起商议,认为川滇桂三省语言相近,习惯相同,三省军队应摆在一起,才能更好发挥战斗作用。这个意见得到蒋委员长同意。”下面又响起掌声。

“经过一系列磋商,南京最高军事委员会最后决定,把全国军队暂分为若干个集团军和战区。川军编为第二路预备军,战区司令部设在洛阳,甫公任集团军总司令官,晋康公(邓锡侯,字晋康)为副司令官。首批出川军队14个师,分为东路和北路两个纵队。41、45、47三个军为第一纵队,沿川陕公路出川,纵队司令邓锡侯,副司令孙震。21、23两个军为第二纵队,沿长江东下,纵队司令唐式遵,副司令潘文华。两个纵队出川后都到河南许昌集结,开拔时间为9月初。两路将士出川后,到许昌集中,由甫公统一指挥,集中力量进行抗战。”

“这下动真格了!”

“终于要开拔了!老子早就按捺不住了!”

“分两路出征,好!我们爬秦岭,出剑门,过黄河,和日寇大战三百回合

……

下面开始兴奋地议论起来。

“怎么没提换发装备的事情啊?”不知谁是问了一句。

“就是!喂,邓秘书长,换发装备的事呢?会上是怎么说啊?”有人跟着大声问。

“就是啊。”很多人响应。

“各位,请安静。装备的问题,是这样的——”刘湘见邓汉祥犹豫了一下,赶紧插话说,“川北的41、45军装备很简陋,多次请求换发装备,这件事情,我已亲自向委员长面陈了,委员长已经答应研究解决。但这次会上没有来得及落实。这件事情,我们大家都还努力争取尽快落实。”

“就是!”将领们对这件事情感到很遗憾,但也无能为力。

邓汉祥紧接着宣布,首批出征部队的名单,为军事机密,各师会后在所属军部领命,随后立即遵命部署出征准备和防区交接工作。

会上最后还决定在成都、重庆设立防空指挥部,以防到处骚扰的日机前来轰炸。

“现在的世界大战,和以往的就是大不一样,说来就来。转眼之间,远在大后方的整个天府之国,一下子全都笼罩在大战气氛中了。”坐在王铭章身边的陈离感叹道。

“是啊!现代战争就是不一样!或许,象贤家铁松的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我们122师就已经开赴前线去了。”王铭章点点头说。

第二天,刘湘以川康绥靖公署主任名义发表的《告川康军民书》,其中强调:

“自卢沟桥事件发生,此一伟大之民族救亡抗战,已经开始。……默察此次战争,中日双方均为生死关头,而我国人所必须历尽艰辛,从尸山血海中以求得者,厥为最后之胜利……四川为国人期望之复兴民族根据与战时后防重地,山川之险要,人口之众多,物产之丰富,地下无尽矿藏之足为战争资源,亦为世界所公认。故在此全国抗战已经发动时期,四川七千万人民所应负担之责任较其他各省尤为重大。……如此军民一心,上下共济,只知目前抗敌是唯一的中心,只知抗敌解放中国是唯一的坦道,排除一切歪曲的认识,克服一切事实的障碍,前仆后继,百折不挠,则最后胜利必属于我民族,而抗战始于斯时告其完成。”

8月下旬以来,德阳市川军41军122师364旅727团驻地附近街面上越来越热闹,官兵和亲友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这天下午,几个后勤战士采购东西刚返回,一个门卫对其中一个人喊道:“潘烟灰儿,先前有个老乡从广元过来找你,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放在收发室,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但愿不是吃的,这几天送吃的太多了,天天都在打牙祭。”一个佩戴少尉肩徽的人开玩笑说。

“最好是美式装备。”同行的小胖子说。

“去去,我看你是想美式装备想疯了!”那个叫潘烟灰儿的骂道。

“何止是我一个人,王排长、张连长,陈营长、张团长、王旅长,还有王师长、孙副司令、邓总司令,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难道你就不想?刚才还在骂呢!”

“去去去,都莫说这件事情了,说起来就来气。烟灰儿,你还是快去把东西取出来,我们边走边等你。”少尉说。

过了一会,潘烟灰儿追了上来,他一边小跑一边包东西。

“烟灰儿,是啥子宝贝,这样神秘,还包起来不让我们看到?”小胖子笑问道。

“好东西!”烟灰儿笑道。

“烟灰儿,你又来吊我的胃口。”小胖子笑道。

“嘿嘿,哪个叫你那几个亲戚就只晓得送一大堆吃的东西给你呢?把你养得像个笨猪一样。”潘烟灰调侃说,“王排长,你看,我老乡送的礼物,只有轻飘飘的一包,不大不小,又好吃又好用。”

“算了吧,你最好不要说出来,免得丢人现眼。”王排长笑道。

“排长,这一次可不太丢人。”潘烟灰儿有点急了。

“算了,我也猜出来是啥子东西了,你还是莫说出来为好。”胖子也笑起来。

 

“我偏要说。你们都把耳朵竖起来,好生听我念,听清楚咯:‘请交三排后勤班潘玉印:玉印,我还有急事,就不等你了。这是我们一个战友家人送给我们师长的上好烟叶,他自己不抽烟,就分给了大家,我要了一点送给你,另外还有一个很精致的烟杆。’”

“是不是?排长叫你莫说出来,免得丢人现眼,你还跟我犟。”胖子取笑他说。

“去去去!听我念完!”

“好好好,你念,你念,我就不信,而今眼前还有比‘吊儿郎当双枪将’更丢人现眼的了。”

“那就让你长盘见识。你听好,莫再打岔:‘我这不是想赞成你抽烟,只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还继续劝你苦苦戒烟了。想对你说的话,全部都刻在烟杆上,和你共勉。老乡鲁江平。’”

“‘想对你说的话,全部都刻在烟杆上,和你共勉!’”潘烟灰儿重复了一遍,把头抬起来,昂首挺胸地看了两人一圈。

“完了?”

“完了!”

“刻的啥子?”

“丢人现眼!”

“刻的‘丢人现眼’?你老乡这么损?不至于吧?”胖子吃惊地说。

“我说的是你丢人现眼,而不是说刻的‘丢人现眼’!”烟灰儿骂道。

“好好好!就算是我丢人现眼,我不抽烟,所以丢人现眼,这总对了嘛。”

“去去去!我看你啊,幸亏还没教会你抽烟,要不然,不晓得你这张油嘴还会吐出些什么样的怪圈圈。拿起来,睁大牛眼睛好好看清楚。”烟灰儿笑着把烟杆递过去。

赠122师潘玉印

抽口好烟提神 消灭倭寇立功

鲁江平 民国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六日于四川广元

“好!好东西!确实是个宝贝!”王排长赞叹道,“等会儿我把这件事情报告给连长,建议全连学习推广。”

“‘中华男儿上战场打倭寇!’好!”

“‘长官已经下命令,不灭倭寇不回乡!’不错!”

“这一个也不错,‘万水千山越蜀道,千军万马撵倭寇。’”

“‘抽一口叶子烟,吞一个鬼子兵。哈哈哈!”

……

727团团长长张宣武正在欣赏战士们刻在烟杆上的抗战口号,通讯员送来师部通知,叫他立即到军部开会。

这是41军的团以上军官会议,由军长孙震亲自主持。孙震传达了昨天上午邓锡侯与刘湘、李家钰、孙震等和南京方面就更换装备与何时开拔达成的最后协议。由于前线战事紧急,南京方面坚持要求川军不要继续等待,先带着现用装备迅速启程,出川之后再行更换。其中,北路川军被定为22集团军,为出川后在西安更新装备。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

有人说南京方面不守信用,临阵变卦,不兑现装备。

有人说干吗不早说,害得大家在这里苦苦等待,没办法做准备,迟迟不能启程。

有人甚至怀疑会不会在故意整川军。

邓锡侯见会场稍静一点之后,强调说,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说实话,这一个多礼拜来,我也很烦恼。南京方面强调,华北和上海都在激烈交战,首都危在旦夕,中央政府忙得晕头转向,顾不上给我们更换装备,希望我们能理解。这件事情大家就不要抱怨了,这是军事命令,我们都必须服从。

至于在西安更换装备,包括武器弹药和秋冬服装,蒋委员长跟何应钦部长都亲口向刘总司令做了承诺,还专门发了电报。军事委员会要求我们尽快启程,刘总司令答应先头部队迅即开拔,要求我们首批出征各师立即做好出发准备,东、北两路同时出发。

 

1937年9月9日,军民同心,誓死杀敌,川军41军122师德阳誓师,即将出征抗日。

1937年9月5日凌晨,王铭章和赵渭宾率领41军全体军官和士兵代表,半夜就从绵阳、德阳乘车出发,开往成都市。

车队抵达市区中心少城公园时,里面已经人山人海,旗帜飘扬,会场悬挂着不少巨幅横标:“欢送出川将士奋勇杀敌!”、“欢送出川将士收复失地!”、“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主席台上拉着“四川各界民众欢送出川抗敌将士大会”的巨幅横标。

这次隆重的壮行大会,是由四川省抗敌后援会组织的。孙震被请到被欢送者座位上,身着新军装的王铭章和赵渭宾则和本部官兵在一起。

王铭章率部到达指定位置后,环顾会场,只见广场上各界民众代表和大中学生有上万人。刘湘、邓锡侯、孙震、唐式遵、潘文华等川军高级将领身着整齐戎装,和张澜、徐申甫、陈益廷、尹仲锡、刘咸荣等著名人士,肃然坐在主席台上,会场充满庄严、肃穆、悲壮、激昂的气氛。

大会由抗敌后援会常委陈炳光主持。首先由四川省抗敌后援会主席、著名民主人士大胡子张澜代表抗敌后援会致词。他朗声道:“国家兴亡,人人有责。日寇侵略我们国家,得寸进尺,愈演愈烈。眼下,北方京津沦陷,南方淞沪激战。四川虽然是战争大后方,但军民同仇敌忾,斗志高昂,各部将士开赴前线,更是争先恐后。这么多将士积极为国家命运奋斗和献身,是我们川军的光荣,也是我们所有川人的光荣!我代表四川省抗敌后援会向首批出川的将士表示衷心的敬意!”

掌声之后,张澜接着说:“日寇发动侵略战争,在国际上是很不得人心的!此次侵华,意图速战,而我国则利于持久战。川军将士勇敢机灵、吃苦耐劳,冲锋陷阵夙具特长,吾川目前抗敌空气极为浓厚,战斗力既强,精神力量亦大。将士只要坚持长期抗战的决心,发挥川人吃苦耐劳的特长,奋勇当先,必能夺取最后胜利!我衷心祝愿各位将士,多杀敌立功,早日凯旋!川内各界爱国民众,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掌声过后,主持人请刘湘致词。刘湘这两天健康愈下、胃痛加剧,但仍强撑精神,起身作了简短讲话:“关于团结抗战的问题,我最近已经发表了不少讲话,今天的活动内容多,时间非常宝贵,本人身体又欠佳,很多话也就不在这里重复了,只是强调一点,御侮救亡,为军人应尽天职!川军今得献身疆场,为民族存亡而战,一洗过去内战的耻辱,是非常光荣的!这是我们的骄傲!”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掌声稍息,刘湘接着说:“中央任命我为第二路预备军司令长官,邓锡侯将军为副司令长官兼第一纵队司令,唐式遵将军为第二纵队司令,我今天代表全川官兵,热烈欢送首批川军将士出川,奔赴抗战前线!”

话音刚落,整装待发的川军队伍山呼口号:“为民族存亡而战,不负家乡父老!”

全场民众掌声四起,也响起排山倒海的口号声:

“全川民众誓为出川抗敌将士后盾!”

“欢送出川将士保卫祖国!”

“欢送出川将士为国争光!”

接下来是第一纵队司令邓锡侯致词。他大声说道:“我们四川人,是非常具有爱国传统精神的,黄花岗烈士有四川人,辛亥革命有四川人,护国之役也有我们四川人……当前,国家民族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我们身为军人,受四川人民供养,当然要拼命争取历史的光荣,借以酬报四川人民!”

会场掌声雷动,王铭章和赵渭宾也和本部官兵一起热烈鼓掌。只听邓锡侯接着说:“当前,侵略军的武器装备远远强于我们,我们只有长期抗战,才能取得最后胜利。我们出川抗战,要踏着先烈们的血迹前进,如战而胜,当然很光荣;战如不胜,决心裹尸以还!如果我们牺牲了,希望后方的人民,特别是青壮年,要勇敢地踏着我们的血迹,奔赴救亡的战场。如此前仆后继,奋斗不息,一定能战胜任何强敌!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全场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邓锡侯刚讲完退下,第二纵队司令唐式遵虎步出列,一把推开麦克风走向台前,慷慨陈词,吼声响彻全场:“各位父老乡亲,在场的很多人都晓得,本人唐式遵,又名‘唐瘟猪’,那是因为我在打内战的时候打得很窝囊。但是,现在不同了,不打内战打国仗了,我再也不当窝囊废了,我要率领第二路纵队的将士,东出夔门,直下武汉,保卫南京,保卫上海,保卫全中国!”

会场当即鼓掌。唐式遵接着说:“如果在这种国难关头还不争气,还窝囊废,你们见了我就骂‘唐瘟猪’,我决不怨言。总之一句话,此行决心为国雪耻,为民族争光,不成功便成仁,失地不复,誓不回川!”

掌声之后,他宣布用这几天刚写的一首诗作为自己的誓言,并以此激励所有的纵队官兵:

男儿立志出夔关,不灭倭奴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有青山!

悲歌一出,有如壮士断腕、破釜沉舟,数万军民,咬牙鼓掌,掌声震天。

唐式遵接着说:“我现在当众宣布,把我在东胜街沙利文饭店的房产(注:此处解放后为成都市政协会址),捐作抗战经费!”

全场再次掌声雷动。

张澜感慨万千地对身边的尹仲锡、刘咸荣赞叹道:“三位将军的讲话,皆刚毅不屈,充满誓死报国之壮志豪情,如此万民沸腾,实在令人振奋!”

两人都点头称是。

张澜接着说:“我这些年走访过全国很多地方,没想到竟然是身处大后方的四川老家,军民抗战斗志最为激昂,场面最为感人。这是我们四川的骄傲。”

两人连声感叹,引以为豪。

言语间,营连排长中下级军官的代表李召南雄赳赳地上台致答谢词。他用略带稚气的口音大声宣布:“国家民族存亡关头,我等出川抗战,不成功便成仁,誓为民族解放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掌声之中,女大学生邓名芳上台,热情洋溢地致欢送词,其中强调:“我们四川女同胞,誓和全中国二万万女同胞一起,全力支持中国抗战!”

实验小学年仅十岁的小朋友杨照明,也流着泪水上场,代表少年儿童致词。

随后,雄壮的军号、锣鼓声响起,“抗敌后援会”代表向刘湘、唐式遵、潘文华等赠送写有“秉钺鹰扬”的大锦旗,向邓锡侯、孙震等赠送写有“为国干城”的大锦旗。

接着,包括王铭章在内的十六位师长,从所在队列上台,接受抗敌后援会赠送的“抗敌先锋”大锦旗,走回本部队列。

四川大学师生跟着向队列中的出征将士赠送毛巾2000张;妇女会向出征将士赠送手巾250打……

会场随又演出话剧《保卫卢沟桥》。会场万众,从上将刘湘到伙夫小兵,从张澜、尹仲锡、刘咸荣等名流到推车卖浆的小商小贩,全都融入到人人热血沸腾的爱国救亡气氛之中。

话剧结束,刘湘走到话筒前一声令下,唐式遵随即指挥东路纵队列队出发。

送行队伍浩浩荡荡,从少城公园一直送过东门大桥,送过万年场,目送队伍沿着成渝公路走向远方。“打倒倭寇”、“保卫中国”,“川军万岁”、“中国万岁”的呼声,在天地间回荡。

数日之后,9月9日,41军122师在驻地德阳的市政广场誓师。

德阳市大街上张灯结彩,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抗战标语。一队队学生,打着鼓,吹着号,列队走向时政广场。各界民众代表和看热闹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广场。广场里挤满了即将出征的官兵,为官兵们送行的亲友,和各界群众。广场四周彩旗飘扬。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红底白字横幅,上面写着:“德阳各界民众欢送出川抗战将士大会”

在雄壮的军号声中,122师官兵队列,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会场。时值夏秋之交,川内天气仍然燥热,士兵们一律单衣短裤,脚穿草鞋,背一个竹背夹,背夹里一床薄被,一套换洗衣服,两双草鞋。背夹外,横放一床两尺宽的草席,挂一个斗笠。每个士兵肩上扛着川造“单打一”步枪,斜插一把大刀,胸前捆着子弹袋,两胯是手榴弹和水壶。装备虽然简陋,但人人精神抖擞。

 

9点正,三声冲天炮响,欢送大会开始。

首先德阳县长致辞,接着中小学生给每个官兵戴上一朵大红花。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鼓号齐鸣,响彻云霄。

在热烈的掌声中,王铭章代表出征将士发言:

“诸位父老乡亲,各位亲友,各位将士,我谨代表122师全体官兵,感谢德阳县父老乡亲和党政军及各界对我们的厚爱。今天如此规模、如此隆重的仪式欢送我们出征抗日,我们一定不辜负乡亲父老的期望。

“大家知道,我们军人一向是说得少、做得多,但是,在今天,我不得不多说几句。自从袁世凯和北洋军阀把北平的中央政府搞乱之后,最近这二十年来,我们四川一直在打内战,我们这些军人,都一直在拼命杀人和被杀。内战不单单是让我们自身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失去了许多的兄弟,另有很多官兵伤残,还给父老乡亲们带来深重的苦难,再加上连年自然灾害,真是民不聊生,天怒人怨。对于这些罪孽,现在想来,非常愧疚。

“趁着我们中国各地都在内战,特别是眼前南京政府和红军大战,日本鬼子从背后捅我们的刀子,大举侵略我们国家。从炸死东北王张作霖,到‘九·一八’事变,到今年7月7日的‘卢沟桥事变’,现在又在侵占平津、猛攻上海。

“面对外敌疯狂入侵,全国人民都强烈要求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也是我和所有122师将士们的心愿!我们的国家正处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我们122师对敌寇早已同仇敌忾!”

掌声之后,王铭章接着说:

“今天,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命令,我们终于得到了首批出川抗战的机会,41军将沿川陕路北上,到抗战的前线。我们出川,是为了国家的存亡、民族的生死而去战斗,这是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我要率领全师官兵,用热血报国的具体行动,来赎回二十年来参与内战、危害人民的罪愆。我们下定了有敌无我的决心,不把日寇赶出中国绝不生还!”

掌声又热烈起。

“现在,我全师官兵在县长和各界民众面前庄严宣誓——”

官兵们都紧握右拳,跟着王铭章高声念起由师参谋长才子赵渭宾起草的誓词:

倭寇入侵,民族危亡。

军人天职,卫国保疆。

全师将士,齐上战场。

英勇杀敌,不畏强梁。

愿以鲜血,为国争光。

宣誓结束后,四川省民众抗日后援会德阳分会两位负责人,抬着一面锦旗走上台。锦旗上绣着十六个金色大字:

奋勇杀敌,为国争光,军民同心,抗战到底。

王铭章接过锦旗,朗声说:“绝不辜负乡亲们的期望。”

罗辛甲上台把锦旗接过,交给先头部队的727团团长张宣武。

正在这时,会场外围出现骚动。王铭章抬眼望过去,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拿着一面旗帜,和一个小伙子要往主席台这边闯,被维持秩序的军警拦住,周围群众出现争执。

一个执勤的士兵赶紧到主席台前,向主持人汇报情况,主持人立即转告王铭章。大家看见王铭章吃惊地听着,最后很严肃地点点头,随即通过话筒叫执勤战士扶老人家和小伙子一起上主席台来。

大家都转过身去看,只见那老人把手中的锦旗展开提着,从会场中间的队列之间走上前去,所过之处,不断有人唏嘘、惊叹。

快到主席台时,坐在主席台一侧的赵渭宾赶紧上前去帮王铭章扶住老人家,顺便细看了锦旗上的字。

“老人家,您贵姓啊?”王铭章尊敬地问。

“长官,我叫王者成,专门从安县赶过来送我儿子王建堂参军打日本鬼子,您可一定要收下他,我给您磕头啦。建堂,快来给长官磕头!”老人家说着就要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王铭章立即把老人扶住,并叫道:“小伙子,你也快起来。”

“长官,您不收下我,我就不起来。”小伙子大声说。

 

“呵呵,你这小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本将军?你不站起来,我就不收你。”

“我起来你就得就收下哦?”小伙子憨厚地问。

会场上顿时笑起来。

“快起来吧,小伙子,王将军已经收下你了,这是他给你的第一个命令!”赵渭宾笑道。

“是!谢谢长官!”小伙子高兴地站起来。

“王建堂,你识字不?”王铭章问。

“识。”

“那好!我现在给你下第一个命令。王者成听令,我命令你把你爸爸旗子上写的字,大声念给所有的人听。”王铭章一边故作严肃地说,一边让老人家把锦旗上的字对着台下。

“嗯!”小伙子高兴应道。

“错了!你应该说‘遵命,长官!’”他父亲赶紧纠正说。

大家都笑起来。王者成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他重述了一遍:“遵命,长官!”随即对着白布旗正中的唯一一个大字大声念道:“死!”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随即一片肃静。

小伙子又指旗子左边的几行小字念道:“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

“好!”下面响起热烈掌声。

老人家和小伙子一起念道:“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王铭章、赵渭宾和站在前面的人都也一起念起来:“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全文念罢,掌声雷鸣。

王铭章朗声说道:“好!我代表新编国民革命军41军第122师,向模范父亲致敬!您的这个孩子,我收下了!就留在师部,随我出生入死!”

大家再次鼓掌。

“诸位,我和大家一样,都和这位模范父亲有一个同样的心愿,那就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了国家不被吞并,为了民族不受欺凌,我们要义无反顾地和日本鬼子决以死拼!鬼子虽然有快速机关枪,有飞机、大炮和坦克装甲车,但我们并不畏惧,中央政府能给我们更换美式装备当然更好,如果得不到,我们就是用川造的土枪、土炮和大刀手榴弹,也要和日本鬼子奋斗!我们122师赵渭宾参谋长曾经告诉我,清朝时候有一个人是他非常敬佩的,这个人名叫左宗棠。年过花甲的左大帅,为了从外国侵华势力扶持的傀儡政权手中收复新疆,他亲自指挥楚军西征。当时,为了向侵略者展示决心,也为了激励将士,他甚至让人把为自己去世后准备的棺材抬着一道出玉门关。结果,西征军成功收复了新疆,包括一度被俄国人趁火打劫侵占的伊犁一大片国土!今天,和这位赐给儿子‘死字旗’的模范父亲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以民族英雄左宗棠为楷模,誓死杀敌。”

他随即侧身对台侧的侍卫长李绍坤说:“侍卫官,把东西抬过来!”

李绍坤走进会场的准备间后不一会儿,八个身着戎装的战士便将一口黝黑的棺材抬到主席台前。棺材上盖着一个白布的横幅。

王铭章让赵渭宾和他一起把横幅展示给大家看,只见那是八个醒目的大字:

誓死杀敌 哀兵必胜

王铭章对官兵们下令道:“奉41军军长孙令,122师为抗日川军第一路军先头部队,沿川陕公路步行北上。现在,我命令:364旅727团为122师先头部队,立即出发。其余各部,按团的番号,依次于今明日出发。”

先头部队簇拥着锦旗、“死字旗”和棺材,会场鼓号齐鸣,口喊呼声震天。街上民众夹道欢送,鞭炮声不断。军民挥动小旗,高呼口号,隆重送别整装待发的先头部队。其时正是从盛夏转入初秋,只见战士们:

头戴灰布军帽,手握简陋的川造长枪,身穿单布短袖军衣、短腿军裤,背着大刀、斗笠和背包,腰挂两枚手榴弹,腿缠绑腿,赤脚草鞋,顶着初秋的烈日,沿着仍在修建中的川陕公路,向着秦岭崇山前进。

很多人都知道,战士们肩上的包裹里面,仅有粗布单衣短裤一套、单被一条、小单草席一张、草鞋一双和有限的弹药及干粮,但很少有人清楚所有这些到底都意味着什么。战歌和鞭炮声淹没了一切沉思。

 

1937年9月10日,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王铭章、赵渭宾率122师全面出征。

德阳誓师当天下去,新都试验县,王铭章公馆。

王铭章夫人周华玉一边给小孩洗手、穿新衣,一边招呼孩子们都要乖,教孩子们说 “势如破竹”、“凯旋归来”等吉利话,要他们让爸爸出征前高高兴兴、平平安安。

但是,王铭章驱车抵达新都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叫司机先到县政府,去拜会县长陈开泗。

王铭章与陈县长说:

“我要率部出征了,行前理当跟家乡父老告个别,但时间紧迫,不容我一一拜访,只好请你这个父母官代为转达我对乡亲们的问候。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带好兵,打好仗,不收复失地绝不还乡。”

陈县长赶紧说:“将军请缨杀敌,并下定杀身成仁的决心,这种爱国精神,值得我本人和全县人民学习。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全县人民决不忘记你们。我们一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最大的努力支援前方,作你们的坚强后盾。”

“谢谢!非常感谢!”王铭章连声道谢。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连血肉、性命都勇敢献出,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贡献的呢?你和将士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陈开泗赶紧说。

“嗯,我正有一件私事想请陈县长帮忙。”

“将军有何吩咐,我一定照办。”

“新都地处天府之国腹心,物阜民丰,又出过大状元杨升庵,但美中不足的是教育尚不发达,县城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所中学。我早有意愿学习孙震军长在成都市创办树德中学那样,将所积薪俸在新都县城办一所中学。如果我这次战死,就连同抚恤金一并捐出,用于筹建学校。我的孩子还小,夫人又是家庭妇女,这种大事没能力去完成,我就只好拜托陈县长代劳了。”

“将军出川杀敌,犹不忘桑梓,捐资办教育,实在功德无量,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你的嘱托,我保证照办!”陈县长感激地说。

王铭章回到公馆时,已近黄昏。夫人和六个孩子正在堂屋里等候,有几个小娃娃已经睡着了。

“妈,爸爸回来啦!”守在门口的道纯,远远看见轿车过来,就高兴地向屋里高喊,随即向轿车跑去。

听到道纯的喊声,王夫人赶紧把睡觉的小孩们喊醒。小娃娃一听说爸爸回来了,揉着眼睛醒来,一边喊先前学的吉利话,一边往外跑。

王铭章看见道纯跑过来,叫司机提前停车,自己下车迎着孩子走过去,一下把道纯抱起来。这时后面的孩子也纷纷跑过来,王铭章高兴地抱几个小孩,慢慢转了两圈,一边转一边笑着说:“小朋友们坐飞机啰!”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

“爸爸,你穿新衣服了,好帅哟,我也穿新衣服了,漂亮吗?”

“爸爸,给你吃姜糖、桂花糕。”

“爸爸,祝你凯旋回来。”

“爸爸,祝你打胜仗、破竹子!”

……

“好好好!爸爸一定打胜仗、破竹子!”王铭章笑得不亦乐乎,带着一大群孩子进屋。

“全家人盼你一下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先洗把脸吃饭吧,孩子们都等饿了。”夫人在门口含笑着埋怨道。

“好好,开饭啰。”王铭章对孩子们大声说,随即对夫人说:“前段时间一直没有时间回来,今天先打发部队开拔后才挤时间回来告个别,到新都后又去拜会陈县长,让你们久等了,对不起啊。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我早有意愿,要捐资在新都办一所中学,为家乡培育人才。这次出川,如果我战死,你们就把我历年薪俸积蓄,连同抚恤金在内,酌留养家和子女教育所需,其余全都拿出来办学校。我刚才去找县长,就是拜托这件事情。”

听到这段吩咐后事的话,周华玉的笑容一下子凝结了,但她竭力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哭出来,赶紧说:“先不说这些,吃过饭再说。”

 

王铭章见夫人悲伤,赶紧改变话题,叫孩子们上桌开饭。

夫人一边揉眼睛,一边和保姆一起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摆出来。她强作笑容对王铭章说:“这顿饭,是全家人为你壮行。道纯和我一人做了一个菜,叫保姆做了两道你平时爱吃的菜,其余都是你最喜爱吃的新都小吃和卤菜。”

“好!新都小吃,好!我今天特别想吃。”

十二岁的大女儿道纯说:“爸爸,你先尝尝我做的‘白油笋片’。”

“哎哟,我的大女儿也会做菜了,爸爸好高兴哟!先尝尝味道咋样。”

“味道你肯定不满意,但包管你爱吃。”道纯调皮地说。

“呵呵,为什么啊?”王铭章用不无夸张的表情问道。

“我这个菜叫‘白油笋片’,意思是,祝爸爸在打鬼子时候,所向无敌,势如破竹。”

“好好,这个菜,我爱吃,爱吃。”王铭章开怀大笑,伸筷夹菜,一口吃下,连声称赞:“势如破竹,味道好极了!纯纯真聪明!”

“接下来该吃妈做的菜了。”五岁的小女儿道洁天真地说。

“哦,你知道妈妈做的菜叫什么名字吗?”王铭章风趣地问。

王夫人笑着对孩子们说:“我们大家先敬爸爸一杯酒,然后吃菜。不会喝酒的,用白开水代替。来,干杯!祝爸爸带兵打仗所向无敌、势如破竹!”

大家干了杯,十岁的道鸿迫不及待地说:“妈妈做的菜叫‘回锅肉’。‘回锅’,就是‘回戈’的意思,祝爸爸打败鬼子,凯旋归来。”

“好好,这个菜也不错!爸爸一定会势如破竹、凯旋归来,检查你们姐弟的学习成绩,然后再美美吃顿白油笋片和回锅肉。”

“是!爸爸将军!保证完成任务!”道义调皮地敬了个军礼。

大家都笑起来,王夫人让大家再次碰杯。

全家人说笑着吃了一阵饭菜后,王铭章正色道:

“明天一早,我要追赶部队去了。我们的目标是打败侵略者,收复失地,但是,敌强我弱,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已做出了为国牺牲的充分准备,不成功便成仁。一个军人,为国家民族战死沙场,就是死得其所。这次战争,一两年不会结束,我走之后,华玉你好好抚养孩子。”

见夫人点了头,王铭章接着说:“你们几个娃娃,要听妈妈的话,用功读书。不论学文习武,都要有所成。”

“嗯!”孩子们全都点头。

“特别是道纯和道鸿,你们俩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要带好头,不仅要学习好,还要协助妈妈和阿姨带好弟弟妹妹。”

“嗯!”两个孩子齐声说。

王铭章接着对夫人说:“阿华,我的家产,特别是计划用于捐资办学的,我大致安排了一下,已写在纸上。如果到时候我没回来,你就按上面写的办。”

王铭章说完,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写在信纸上的遗嘱,放在周华玉面前。

王铭章这席话一出,信纸刚刚放定,周华玉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孩子们一齐拥到王铭章面前,围抱着爸爸嚎啕大哭:“爸爸不会死,一定要凯旋回来吃回锅肉!”

王铭章含泪安抚孩子们回房去睡觉,又接着安慰华玉,告诉她一定要坚强,遇到困难,可以去找陈县长,有空可以多跟孙震和赵渭宾的家属走动,大家互相关照。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铭章就往部队赶,赶到德阳时赵渭宾正在敦促师部司政人员收拾行装准备出发,这是122师最后一拨出征的队伍了。

赵渭宾见到王铭章这么快就赶回来,惊奇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了你多呆两天嘛?”

“该交代的事情,都弄好了。唉!实在怕看到夫人和娃娃们伤心,又放心不下部队。”

“道纯和道鸿他们实在太小了,你这个全家的顶梁柱要离家远走,当然都很难过哟。我家铁松,都高中毕业了,先前也哭过一场呢。”赵渭宾安慰道。

 

“说起铁松,他今年考大学情况怎么样啊?”

“成绩下来了,考得还不错。”赵渭宾高兴地说。

“能上南京航空大学吗?”

“有希望!”

“那就好!这个专业很不错!要是铁松造出了飞机,我们师第一个购买。要是蒋委员长不拨经费,我就亲自带着部队在德阳和成都募捐。”王铭章笑道。

“好!我第一个认捐。”赵渭宾笑道。

王铭章也哈哈大笑。

“报告师长!赵参谋长!”

两人正说着,一个年轻军官跑步过来立正敬礼。两人一看,都认得,原来是123师师部书记官鲁江平。

“你来做啥,穿得周吴郑王的?”王铭章问。

“我要跟你们一起到前线去打仗。”

“胡来,你们123师留守后方,你回去好好坚守岗位吧。”

“师长,你当年在政训团教导我们要好好报效国家,现在机会来了,我怎么能留守后方啊。我已经向曾师长申请了,他同意我跟你们去。”鲁江平回答道。

“哦,你这小子早就计划好了?铁了心要跟着我们到前线去?上前线是去拼命,可不是开玩笑哟。”赵渭宾笑道。

“是的!我考虑定了,自愿投笔从戎,救亡图存!赵参谋长,请你帮我求求王师长吧。”鲁江平坚定地说。

赵渭宾看了看王铭章,微笑着说:“这小子,精神可嘉,而且很有宣传能力,是个难得的人才。”

王铭章见赵渭宾求情,便说:“那好吧。你先回去,我路过你们师部时,问明曾师长后再做决定。”

“遵命!我这就回去等你们!”鲁江平高兴地往回跑。

 

1937年10月,山西战局急剧恶化,阎锡山、黄绍竑所部山西军溃退千里,日军转攻娘子关。

噫吁兮,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猿猱欲度愁攀援。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

曾遨游天山山脉的唐代诗仙李白,越秦岭入川,沿途艰险无数,超乎想象,慨然咏叹,留下千古名篇《蜀道难》。但是,川军122师沿着川陕公路步行北上,一路上并不觉得蜀道难行,队伍在四川境内沿途受到隆重欢迎,各县镇村庄都设有茶水站。每到一个场镇,居民都夹道迎送,到了县城,更加热烈。部队一住下来,地方政府和民众就送来大米蔬菜、熟玉米棒子,甚至鸡鸭鱼肉相慰劳。沿途还不断有壮丁要求加入抗战队伍。因队伍编制限制,无法满足太多要求,有的壮丁就自愿加入挑夫、火夫队伍,随部队一起开赴前线。一路上,队伍和干粮不是越走越少,反而是越走越多。

官兵们对老百姓的热情十分感动,都说:“过去打内战,老百姓见到我们就跑,今天像见到亲人一样。打内战和打国仗就是不一样,为民众打鬼子,硬是光荣。”

可是,随着部队一路越走越高,路越来越难走,其中有些地方,特别是剑门关一带,由于道路险要,还出现了不得不由人抬车的情况。

更严重的是,官兵们越往前走,越感觉天气在急剧变凉。白天行军,不觉得,夜间歇息,已有凉意。先前大家喜欢抢着喝的山泉,现在也很少有人去喝了。有战士注意到,所到之处的老百姓,有的已经穿上了秋装。

除了气候变化之外,王铭章和赵渭宾更为山中消息闭塞,听不到什么战局变化情况而发愁。他们只有到了地方政府所在地,才能看到一些过了时的报纸。

赵渭宾见官兵们每夜宿营下来后无所事事,就给大家讲一些历史地理、风土人情,还让鲁江平、王建堂和部队里的其他知识分子,教官兵们学识字、学唱抗战歌曲。其中,官兵们最喜爱的是《前进战歌》:

前进战歌

向前走,莫退后,

生死已到最后关头,

同胞被杀、土地被占,

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向前走,莫退后,

中国领土一寸不能丢,

献出我们的血和肉,

去拼敌人的头。

1937年9月19日,中秋节,又是星期日,先头部队刚好抵达剑门关。夜幕降临不久,一轮皓月冉冉升起,把金黄的光辉洒向群峰。半山腰平坦地带的村子谷场上,点着一堆堆篝火,村民和官兵围着篝火吃月饼,吃烤羊,载歌载舞。好一幅秋高气爽的军旅壮景。

又往前行进了差不多两个星期,10月初,727团终于抵达秦岭脚下的陕西宁强县境内。当晚,官兵们仍生起篝火在山中宿营。

“团长,才过中秋节十来天,怎么就这么凉了啊?”5连一排排长王子云问前来营地巡视的团长张宣武。

“就是!我们刚出发的时候还汗流浃背的,自从开始爬山以后,一天比一天冷。白天爬的时候还好一点,到了晚上,冷得罩不住。”连长张进如说。

“山上当然要冷一些,再爬高一点,还能看到终年不化的积雪呢。”老家在山区的小胖子赵强说。

“你这也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点,翻过秦岭,就是北方了,北方的气候,和我们四川盆地大不一样。古人说:‘胡天八月即飞雪’,再往北走,很快就要碰上下雪了。”张宣武笑道。

“下雪?我的妈呀!乖乖不得了!我们还穿的是单衣短裤呢,秋装和冬装都没有,再往前走,不就要冻僵了?”“烟灰儿”潘玉印伸伸舌头说。

 

“这是个问题,好在到西安就能换服装了。先前在川内,一则本来天气还不凉,二来在省内有刘总司令和省政府的统一安排,吃住行后勤一路都有保障,出川之后,弄不好就没先前那样方便了。好在翻过秦岭很快就能到宝鸡。到了宝鸡,我们就可以坐火车去西安换装备了。”张宣武说。

“如此说来,我们走在前面的比后面开拔的还好一点,能早点穿上秋衣。”王子云说。

“就是!也不晓得后来的人会不会冻出病来。”张进如说。

“这么多人,穿这么一点点在崇山峻岭中跋山涉水这么久,身体稍微有点不好、休息不好,就会水土不服,冻出病来。”张宣武说。

“张团长,我听王旅长说,火车神奇得很呢,是一些安在铁轮子上的铁洋房子,人坐在铁房子里头不用走路,不要劳动,坐着摆龙门阵、躺着睡大觉、抽大烟都可以,过两天,车子停下来,把铁房子的门一开,嘿,西安到了!比千里马又快又稳。这是不是真的啊?”张进如问。

“不劳动,还趟着抽大烟呢!连长,你莫乱吹牛,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哦?我们要是能像长官那样,都有马骑,就谢天谢地了。”坐在他旁边的潘玉印不相信。

“就是!有轿子更好!”赵强跟着说。

“胖娃儿,我看你娃爬山实在有点笨,恼火得很!你想找轿子,这还不好说,只要你愿意掏钱,我包管帮你找滑竿。”潘玉印抢着说。

“去去去,哪个跟你说哟。要是你出得起钱,我还可以帮你雇马,或者给你雇个鸡公车!”

“去你的!”赵强笑骂道,推了潘玉印一下。

“你就不能老实一小会儿,好好听张营长把火车牛皮吹完嗦?”潘玉印回敬道。

“哈哈哈哈!”张宣武开怀大笑。

“不骗你们,听王旅长说,先前邓司令给他讲的时候,他也不信。后来,他自己出差到西安去,亲自坐了一盘,嘿,真就那么神!不信,你问张团长。”张进如说。

“团长,张营长说的是不是真的哦?”赵强问到。

“火车当然比马强多了,它的肚皮里头可以一次装着几千人一起跑。”张宣武笑道。

“有这么大的马?那每天得喂它好多草啊?越说越神奇!”赵强问。

“胖娃儿,你就只晓得憨吃傻胀。”潘玉印笑他说。

“所以我才不像有些瘦烟灰那样怕冷啊。”赵强反驳说。

“哈哈哈!”张宣武没想到赵强会这样提问,更没料到赵强会这么回敬,见他俩拌嘴如此有趣,不禁大笑起来。他解释说:“胖娃儿,告诉你吧,火车只吃煤炭,不吃草。”

“吃煤炭?煤炭又不是月饼,有啥子吃头嘛?那还不如马吃草和烟灰儿抽烟呢。”赵强笑起来。

“去!烟灰儿抽烟,胖娃儿吃草!”潘玉印骂道。

“哈哈哈,你只晓得马,但是拿马给你作比喻不好,应该用汽车作比较。汽车,就是这次给我们运物资的大卡车,总晓得嘛?就是我们在过剑门关的时候抬过的那种。喏,那边那种。”张宣武说着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

“卡车,当然晓得。我还爬进去摸过方向盘呢。”潘玉印笑道。

“你们全营的人,都可以用一个火车一趟子全部运走。”张宣武说。

“有这么大的汽车?团长,你不是也在吹牛吧?”张进如也吃惊地问。

“火车可不是一个汽车,是把好多像五六个汽车那么长的车厢绑在一起,放在铁轨道上头跑。保路运动你们晓得吧?”

“晓得一点点,听说是为修铁路的事情闹事造反。”张进如说。

“对!是修川汉铁路,就是从成都、重庆直到武汉的铁路轨道。如果铁路修好了,只需用三四列大火车,就可以装上我们旅几千人在轨道上跑,从成都到重庆,只要一天一夜。从成都到宝鸡,也不用爬大半个月,只需要两天两夜。”

“铁路这么大能耐,我们四川怎么就不晓得修呢?要是修了,也省得我们步行着翻山越岭了。”赵强问。

 

“你以为修铁路那么容易啊,想修就修?告诉你吧,我听赵参谋长讲,国父孙中山在创建民国的时候写了一本书,名叫《建国方略》,里面就计划修成都到武汉和成都到宝鸡的铁路,直到现在,两个铁路都还没真正动工呢。修铁路可不容易哟,是件天大的工程。”

“还有,修这条川陕公路你们该晓得嘛?就是修德阳、绵阳到成都的那一段路,就修了好多年!从十多年前王师长最开始当川西北屯殖军师长到现在,都一直在指挥部队边打仗修路!断断续续十几年,才修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地方,譬如我们前几天爬过的那一段山路,你们看到了,都还没完全修好,还得靠人来抬车。修铁路比修公路难多了,不单需要很多很多铁轨、上好木头,还要勘探地形,选择路线,还要找煤矿烧锅炉,这些,都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本来,国父是想借洋款修铁路的,可是,他很快就去世了,以后就发生了大内战,一直打到现在。前几年刘主席刚统一四川的时候,也提出来修铁路的事,正打算开办,日本人又打进来了。”

“狗日的鬼子,害得我们爬这么远的山路。”赵强骂道。

“早点儿赶走鬼子,好修铁路,铁路修好路了,过舒服日子。”潘玉印跟着说。

“潘烟灰儿这句话说得好!”张宣武表扬道,“是啊,鬼子不赶走,铁路这样的城乡大建设、大工程就没法办理。眼前,抗战救国,是国家建设事业最当务之急的事情,我们的任务既艰巨又光荣。”

“团长,照你这样说,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鬼子撵出去!”张进如认真地说。

“就是!我也愿意为抗战卖命!”潘玉印说。

“还有我!”赵强紧忙跟着说。

“好!张进如,你这个营斗志不错!”张宣武拍着潘玉印的肩膀,向坐在对面的张进如说。

这时,张宣武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斗,迎着月光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十点了,赶紧说:“哎哟,时候不晚了,都早点睡吧。我听赵参谋长讲,清朝的大帅左宗棠,率大军西征去收复甘肃和新疆的时候,特别强调,打仗首先要战士们吃得饱,只有‘士饱马腾’,才能杀敌有劲。大汉朝时候抵抗匈奴入侵的飞将军李广说,打仗还要睡得好。吃得饱、睡得好,是打胜仗的两大法宝。你们把草席铺到一起,旁边再多生几堆火,好好睡觉吧。”

当晚,潘玉印和赵强各做了一个关于火车梦。潘玉印梦中的坐火车,是骑马的感觉,赵强则梦到自己躺在汽车上架的坐滑竿中,潘玉印骑在鸡公车上。

两人醒来一说梦,大家都捧腹大笑。李、赵两个也天真地笑了,笑得是那么憨态可掬。

就在川军部队在崇山峻岭中长途的时候,抗战前线的形势急剧变化。

9月13日,板垣征四郎所部日本第五师团,协同日本关东军一部,从内蒙古、河北方向进攻山西东北角和正北面。中国第二战区总司令阎锡山和南京当局,都对日军的快速进攻准备不足,山西军队不堪日军飞机大炮轰炸,节节败退,其中李服膺军孤军奋战,苦守多日,被迫放弃天镇和阳高。当月18日,日军攻陷重要煤炭基地大同,阎锡山才做出日军将大举进攻山西的判断,向军委会紧急求援。

蒋介石见形势危急,不得不答应共产党方面在南京国防会议时提出的独立指挥所属部队到前方敌后抗战的要求,并迫不及待地让刚刚开始按议定方案进行改编的新编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也就是八路军,开赴山西增援。八路军总司令朱德随即派115师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率部驰援晋东北平型关方面。

与此同时,蒋介石派出军事委员会作战部部长、湖北省主席黄绍竑,前往山西帮助阎锡山协调指挥军队。9月20日,黄绍竑抵达太原时,八路军先头部队已赶到山西,他在山西饭店碰到不少八路军高级将领。

黄绍竑随后又赶到晋北雁门关岭口,找到正在前线督防的阎锡山。阎锡山对他讲,日军的战略意图,是猛攻山西,然后沿铁路干线南下,渡过黄河,从潼关对郑州、西安和四川进行战略包围。眼下,日军正在沿平汉线南下,沿线守军卫立煌、孙连仲部正在节节抵抗、节节后退。如果日军仅仅从大同方向进攻山西,还能够抵抗。一旦保定、石家庄失守,日军迅速南下,从晋东北的平型关或者太原东面的娘子关展开攻势,就麻烦了。他要黄绍竑请蒋介石急调装备精锐的中央军前往增援。

 

黄同意阎的看法,答应赶回南京去向蒋报告,随即取道石家庄返回太原。在石家庄,他碰到负责平汉线作战的战区司令长官刘峙和徐永昌、林蔚等中央军高级将领和参谋官,得知中央军卫立煌部和西北军孙连仲部正在沿平汉路西侧败退,日军已进攻到保定附近,石家庄已在部署下一轮防线了。

正当黄绍竑为平汉线节节溃败、山西越来越危险感到忧心忡忡的时候,突然得到一个大好消息:9月25日,刚刚奔赴战场的八路军,在平型关首战告捷!

转眼之间,整个石家庄市沉浸在欢庆之中,军民街谈巷议,说刚刚开抵前线的八路军115师,在山西平型关伏击歼灭日军王牌部队坂垣师团的一个庞大运输部队,一举消灭上千个护送军火的鬼子兵,破坏了几十辆汽车,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和军装,还有很多高头大马。东西多得八路军自己都扛不动,还有不少周围的老乡去帮忙,抢在鬼子援军到达前把战利品运走。

也有人讲,听说八路军还缴获了日本鬼子偷偷绘制的中国地图。这些地图,比中国人自己画的还要细致,哪个地方有村庄,哪个地方可以通汽车,哪个地方可以降落飞机,哪个地方有条小路,哪个地方有条小河,甚至连一些水井,都标得清清楚楚。真不知道小鬼子存了多大的心要吞并中国,派了多少间谍到我国来偷偷测绘摸底。

张宣武所部先头部队,对前线局势一无所知,他们在崇山峻岭中又跋涉了十来天,于9月下旬到达宝鸡境内。按计划,川军将从这里乘火车北上,去西安换发装备。

张宣武派人跟宝鸡车站联系去西安的军列,站上说军运任务繁重,川军得在这里等一个星期。张宣武想着早点到西安给官兵们换装备,闻讯很着急,亲自前往交涉,还是必须等待,他只好下令部队就地休息,一边候车,一边等候大部队。

部队驻扎在车站附近,官兵们首先就是三五成群围着火车看稀奇。有人算了一下,按一趟车二十个车厢算,如果每个人都躺在里面,每一节车厢大约能装二三十个人,一次可以运差不多五百人左右,差不多一个营;如果都坐在里面,每节车厢大概可以装五十个人,一列车就能装一千多人,两个多营;如果多挂几节车厢,坐得满满的,一次最多可以挤整整一个团。

官兵们初来乍到宝鸡,开头两天觉得新奇,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时间一长,新鲜感就没了,就纷纷感到秦岭以北秋天的寒气、萧疏和无所事事,有的挤坐一堆赌博,有的坐在一堆抽烟摆龙门阵,有的因为怕冷挤在一起睡大觉,自称是冬眠。大家都唯愿早点乘车前往西安换发装备。

当王铭章率领122师师部抵达宝鸡时,已是10月初的中秋前后了。他一到宝鸡城,看到先头部队无所事事、军纪散漫,很是生气,当即叫通讯员去把王志远和张宣武找来。

通讯员刚走,赵渭宾赶过来告诉王铭章: “师长,好消息!中央社转发八路军通电,八路军在山西平型关成功伏击日寇,打了个大胜仗。”

“哦?”王铭章为之一振,赶紧看报纸,随即说:“这个伏击歼灭战打得很漂亮!八路军打仗确实很有一套。”

“就是!这一仗说明,日军并非不可战胜。即便是机械化装备的优势日军,只要我们训练有素、用兵得当,利用有利地形主动出击,以弱胜强还是能做到的。”赵渭宾跟着说。

“是的!你这个看法,对我部今后对敌作战也很重要。”王铭章赞同说。

“你看我们是否有必要利用剩下的几天等车时间整训一下部队?”赵渭宾建议道。

“好!我同意!在山上长途跋涉半个多月,人都拖散了,应该趁机休整一下。你看张宣武的团,整天无所事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王铭章说道。

“叫鲁文书和王建堂他们先用快报把平型关的消息印发全师,接着以此布置休整,你觉得怎么样?”赵渭宾建议说。

“好!你在快报上加点评论,把我们刚才说的这些强调一下。”王铭章当即同意。

 

“嗯!”赵渭宾说着就往临时办公室去了。

赵渭宾和鲁江平、王建堂等一班师部会写字作文的人员,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编印好了快报,战士们看到后议论纷纷,一面被八路军的胜利振奋,一面对自己的自由散漫问心有愧。

王铭章随即把全师连以上干部召集起来训话,部署休整任务。他首先发动官兵对出川以来的军纪军风进行认真检查,处罚了违纪官兵,公布实施了和赵渭宾、鲁江平一起制定的六大纪律:

1、英勇杀敌,不当逃兵

2、公买公卖,借物要还

3、不拿民众东西,损物要赔偿

4、不拉民夫,不调戏妇女

5、整洁驻地,不乱拉屎尿

6、路遇友军要礼让

很快,122师营地周围出现了庆祝平型关大捷的标语:

“热烈祝贺我国军队战胜日军机械化部队,赢得平型关大捷!”

“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

“团结抗战,胜利在望!”

……

跟着,宝鸡街上也出现了民众庆祝游行活动。

王铭章师部抵达宝鸡的第四天,陈离率45军先头部队127师抵达。友军会师,又见到大捷标语,很是振奋。

就在122师、127师聚集宝鸡等车的时候,山西方面的战事急剧恶化。

日军见晋北和平型关方向的进攻不利,加大兵力投入,增加进攻路线。华北日军以寺内寿为统帅,由七个师团增加到十二个,约三十万人,向河北、山西同时进攻。进攻山西的日军,由晋北大同沿同蒲铁路南下。阎锡山把主要兵力集中在忻口战场。

黄绍竑见阎锡山在亲自部署忻口战役,自己插不上手,就提出前往娘子关方面了解情况。阎锡山对负责石家庄方向铁路正面战场的国民党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二集团军司令刘峙所部中央军主力部队寄予厚望。同时,他知道,在娘子关以北至龙泉关一线,已调陕军冯钦哉第27路军两个师和赵寿山一个师,其中赵寿山部是杨虎城直属师,很有战斗力。又调中央第3军曾万钟守娘子关以南九龙关、马岭关一线。虽然兵力不少,但各部互不统属,阎锡山对娘子关方面的防守并不担心,当即赞同黄绍竑前往视察。

黄绍竑刚离开,忻口战役就激烈爆发了,阎锡山指挥部队拼死抵抗,双方伤亡巨大,双方处于僵持状态。不料10月中旬,陕西东面的石家庄战场被日军迅速攻陷,刘峙所部主力部队,未经激烈战斗便沿着铁路线避退过娘子关,到邯郸以南的安阳去了。刘峙所部中央军,在十余天内溃退千里,成为在中日两军中声名狼藉的“逃跑将军”。

日军没有往南追击刘峙,而是转向晋东娘子关进攻,企图突破关口,沿着正太铁路山西段,从东路包抄太原后路。

当时,黄绍竑对刘峙部队的大逃跑毫不知晓,他带着从南京带来的高级参谋陶钧、裘时杰、徐佛观等到了娘子关外井陉车站,由车站电话叫石家庄,叫不通;叫获鹿站,也不通,就登上车站南方的高地展望。只见车站附近到处都是正待上车转进忻口方面的孙连仲部队官兵和由石家庄、获鹿拥来避难的群众,局面混乱不堪。

这时,一群老乡把一个人扭送到他面前来,说这人形迹可疑,说话不是本地口音,装束也不像本地人,而是初学说的东北话,像是敌人便衣侦探。

黄绍竑叫徐佛观用日语审讯,果然是一个日本人化装的侦探,便将其就地枪决。

当晚,黄绍竑把他看到的娘子关情况电话告诉阎锡山。认为娘子关方面情况相当危险,第一是正面布置得太宽,北起龙泉关,南至马岭关,从地图上看直线距离就有一百五十余公里,只有五个师,其中陕西军三个师,第三军两个师,都是一线配备,没有重点,也没有机动部队,毫无纵深防御配置。敌人如突破一点,全线都要动摇。并且,更重要的是,整个漫长战线尚未指定统一指挥的人。

 

黄绍竑估计,石家庄方面的中央军南撤后,敌人必以少数兵力压迫南撤的我军,以主力向娘子关进攻,策应忻口的会战。我军在平汉线上屡次溃退,即使是少数敌人也很难对它进行反攻,难以牵制敌人主力向娘子关进攻,于是向阎锡山建议,把正在奉命向忻口方向调动的孙连仲部调回娘子关方面,作为预备队伍。阎锡山同意他的这意见,调孙部回娘子关作为机动部队。

黄绍竑还建议,由孙连仲负责东线战场的统一指挥。阎认为,冯钦哉、曾万钟两个都是老军务、老资格,孙连仲虽然资格也很老,但对冯、曾两人平时没有很多交道,指挥一定有困难,就请黄绍竑担任娘子关方面的总指挥。黄绍竑虽知有诸多困难,仍答应了下来。

黄绍竑当晚回到娘子关,找赵寿山师长了解情况。赵说正面尚未有敌情,他这个师加上补充团共有五个团,单守娘子关正面问题不大,可虑的是左右两翼。他目前与左翼冯钦哉指挥的27路军尚未取得联络,连右翼友军哪个部队都还不知道。

黄绍竑赶紧告诉他,右翼是中央第三军曾万钟部,已经把孙连仲部调了回来作总预备队。赵寿山大为放心。随即向黄绍竑报告自己方面的布防情形:以主力扼守关口外的制高点雪花山,其余则布置在铁路两侧高地。雪花山守得住,也就是娘子关守住了。万一雪花山守不住,关正面仍可扼守。

黄绍竑闻此,也稍微放心了。但是,他接着要无线电台向冯钦哉联络,但一直到娘子关失败,都未联络上。

10月21日上午,娘子关正面发现敌情。日军川岸兵团(由第20师团和一些特种部队组成)由井陉方面进攻娘子关,赵寿山师首当其冲。

赵部官兵作战勇敢,日军试探性冲锋几次,难以撼动,就以一部分兵力继续攻击娘子关正面,偷偷以主力转向娘子关右侧循微水、南漳城,进攻旧关。

旧关,也叫故关,是赵寿山师与第三军防线的接合点,在战线上是薄弱环节。两军都没有料到日军会这么快进攻旧关,并且动用精锐部队,挨了一个措手不及,日军先头部队一举即占领旧关。曾万钟赶紧增加兵力反攻,以图恢复,迟迟未能克复。

旧关距黄绍竑的指挥部只有三四十里,黄闻讯后赶紧致手令给曾万钟,要他鼓励官兵不惜牺牲、奋勇杀敌、坚决恢复旧关。曾万钟亲到前方指挥,屡次反攻,日军兵力虽不大,却扼险死守,终未能把它夺回来,成了暂时相持局面。

不久,日军得到后续部队增援,再行攻击,第三军防线被冲破缺口。敌人以一部向南压迫第三军,以主力向北,企图占领下盘石车站,截断娘子关后路。

第二天早晨,日军迫近黄绍竑指挥所所在地的后山。当时,黄绍竑手里除了两百多名卫士之外,没有掌握什么部队。正在焦急之际,获悉孙连仲部第31师侯镜如旅正在附近车站候车运太原,他们尚未接到孙部东调命令。

黄绍竑赶紧找到侯镜如,要他增加上去阻止日军。侯虽没奉到直属长官命令,对越级指挥的命令却接受了,率部顶住了日军。

黄绍竑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而命令娘子关正面的赵寿山师向井陉出击,阻止敌人后续部队向旧关前进,扩大缺口。赵师奉命出击,部队损失很大,并反而把关外要点雪花山丢了,只得决心死守娘子关和正面铁路线上的要隘。日军随即将攻势转移到旧关方面,扩大缺口,侯旅伤亡很大,不久被冲破。黄绍竑指挥部又陷入危险处境。

这时,陕军原杨虎城教导团李振西团长率约两千余人青年学生兵赶来增援。这个团是杨虎城当时计划用作扩充军队下级军官用的。西安事变前,有些共产党员曾在这个团当教官,所以该团士气昂扬,很有战斗力。接到黄绍竑命令后,李振西率部迎敌,再次把日军顶住。

当天白天,孙连仲所部主力部队27师和其他部队乘车回运东线,沿途遭到敌机轰炸,伤亡不少,午后才到下盘石车站,当即增援李振西团。这时,李振西团已经由上午8、9点战斗至下午4点,伤亡很大,收容下来仅剩五六百人,李振西本人也负了伤。

 

黄绍竑见孙连仲部再度把战线稳定下来,就重新调整战线。娘子关正面,日军已转到旧关方面,顾虑不大,赵寿山师缩小防线,沿铁路扼守。旧关方面的防务,是日军进攻重点,由孙连仲部担任,他希望孙部能夺回旧关。原布置于旧关之右九龙关、昔阳方面的曾万钟第三军,自旧关战后也像冯钦哉部那样失去了联络。

孙连仲先利用优势兵力,很快就将日军压迫回旧关附近。但被追赶到山沟里或村庄里的日军不肯投降。黄绍竑出重赏,活捉一个俘虏赏大洋二百元,也只得到两个俘虏。

孙连仲告诉他,俘虏日本兵本不容易,即使俘虏到了,稍不注意,他们就会自杀,这是武士道教育的结果。

正说着,一个被打散了的日本兵被追赶到指挥所附近来,警卫赶紧前往包围。这个鬼子拒不投降,一面乱跑一面放枪,打伤了几个围堵的警卫,黄绍竑只好下令将他击毙。

日军退到旧关后,黄绍竑悬赏五万元要孙连仲派一营人夺取一日军要点,孙指定第27师某营承担任务,当他宣布悬赏时,营长慷慨地说:“赏什么哦!军人以卫国为天职,即令牺牲了,只希望抗战胜利后能在哪儿立一块碑来纪念我们这群为国牺牲的人就满足了。”

该营长和大部分官兵都牺牲了,剩下的不到百人,仍未能夺回来旧关据点。

黄绍竑见娘子关方面陷入相持状况,估计仍难持久,就回太原同阎锡山商量下一步办法,打算从忻口方面抽调一些部队增加娘子关方面。在离开前线的时候,黄把指挥所撤至阳泉。

黄绍竑重返太原找阎锡山时,忻口会战已在激烈进行,守军伤亡惨重,阎锡山已向蒋介石要援军,蒋接到请求驰援电话后,答应把22集团军调往山西,增援忻口战场。

阎锡山万万没有料到日军会从娘子关方面夹攻太原,并且迅速突破了旧关,当黄绍竑赶到太原向他报告自己刚刚经历的东线危急情形时,阎锡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绍竑刚刚提出从忻口调援军,阎锡山立马反对说:“我这里还需要援军呢,哪能抽走人马!这样吧,你和我都分别向蒋委员长请示增援。”

蒋介石得到请愿急电,十分焦急,突然接到蒋鼎文来电,说川军先头部队已抵达宝鸡,派人到西安联系换发装备,怎么解决?

蒋介石说:“前线十万火急,还换什么装备,来不及了。他们有多少部队?

“41军已经到齐,45军先头部队也有一个师全部抵达宝鸡,都在待命。”

“好!太好了!你叫他们迅速开赴潼关,驰援山西,归第二战区阎锡山指挥。”

“那装备问题呢?我怎么跟他们讲啊?”

“这个嘛?嗯……好办。这样,你就告诉他们,由第二战区阎长官负责解决好啦,我发个电令给你。”

蒋介石随即叫白崇禧起草两份电报:一是给西安行营的,令川军迅速驰援山西,受第二战区节制,但其中并没有提及装备的事情;一是给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催促正在编成中的八路军120师、129师驰援娘子关。

“报告主席,中央军事委员会电报。”

“哦!说什么?”正在为东路川军被蒋介石越级直接调往上海焦虑的刘湘,一边问一边去接电报。邓汉祥也赶紧凑过来看。

“川军北路纵队和东路纵队在洛阳、许昌会合,单独作为第七战区、归刘主席统一指挥。”通讯官说。

“太好了!这就对了!我们的部队就是要集中使用,才能保证战斗力。”邓汉祥高兴地说。

“嗯!就是!这个决定还差不多!汉祥,你马上把这个电令转发给邓锡侯和唐式遵,以及前线和留川各军。”刘湘也很高兴。

第二天上午,邓锡侯刚刚接到刘湘转发南京关于成立第七战区电令后不久,机要处又送来西安行营直接发给他的密电。看罢蒋介石的电令,邓锡侯感到说不出的心慌,叫机要秘书赶紧去通知孙震一起去省政府找刘湘请示。秘书应声出门,他自己随即给刘湘打通电话。

 

“这下麻烦大了,南京方面昨天刚刚确定的川军集中负责第七战区的计划,刚下达就全乱套了。”邓汉祥惊呼道。

“就是!简直是朝令夕改、自食其言,戏弄我们!”刘湘气愤地说。

“要把我们22集团军直接从宝鸡拉到潼关,原定在西安换发装备的事情怎么办啊?”邓锡侯着急地问。

“就是!”孙震跟了一句。

“是啊,日军从石家庄方向南下,迅速突破娘子关,让老蒋和阎锡山挨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又转过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刘湘说。

“这样子,你们看怎么样?晋康和孙军长赶紧派人坐飞机去西安。让他们先当面向西安行营主任蒋鼎文交涉装备事宜,同时把情况进一步了解清楚,我们在这边商量一下办法之后,你们两个再跟着赶过去。”邓汉祥说。

“好!好!马上行动,越快越好!”刘湘迫不及待地说。

“那就让集团军章雨初参谋长和高级参谋胡临聪两个去找蒋鼎文。你觉得怎么样?”邓锡侯对孙震说。

“是不是让41军参谋处长周静吾也一起去?”孙震说。

“好,41军是先头部队,有个代表更好!立马通知他们。”刘湘随即说,“汉祥,你叫人赶快跟凤凰山机场联系一下,赶紧准备专机送他们过去。”

17日中午,章雨初、胡临聪一行抵达西安后,立即赶往西安行营会见蒋鼎文。

蒋鼎文告诉他们,大同和石家庄沦陷后,忻口战场和娘子关战场同时告急,第二战区向军委会请求紧急增援。让川军驰援过去,只是转达蒋委员长的命令,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至于在西安更换装备一事,南京方面先前从来没有交代过,并且,西安行营这边本身根本就没有武器弹药和冬装可以提供,只能到第二战区后,找战区司令阎锡山就地解决。

川军一行人纷纷觉得很不对劲,争论了一阵后,见蒋鼎文这里实在没办法,只好改变话题,简单问了一下山西方面的情况后,将就西安行营找了一个机要电话,向邓锡侯和孙震汇报情况。

邓锡侯和孙震闻讯,非常着急,决定马上亲自赶过来,叫参谋们先呆在西安饭店,一边等他和孙震前往,一边就地了解前线情况。

他随即给陈离挂电话,叫他立马和122师的代表一起前往西安参与交涉。

王铭章和赵渭宾刚商量好整训方案,正要布置实施,突然接到陈离的电话。刚刚和本师线头部队一起抵达的宝鸡127师师长陈离,在电话另一端非常着急地告诉王铭章:

“之钟,麻烦了!刚才邓司令来电话,他昨天接到西安行营密电,要求41、45两军立即驰援第二战区。邓司令赶紧和刘总司令商量,当天派高参章雨等初飞赴西安跟蒋鼎文联系换发装备的事情。他们几人今天人到西安见到蒋鼎文,蒋说没有装备提供,推给第二战区解决。邓司令和孙军长要亲自飞西安交涉,叫我们两个师也立马派代表前往西安参与交涉,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你看你们师谁去?得马上动身。”

“哎呀!怎么会这样?不是刚刚说好在西安换装备,然后到洛阳和第二纵队集中,统一归刘总司令指挥吗?”

“是呀!全乱套了!”陈离大声说。

“我正打算整训部队呢。交涉的事,就让象贤和你一起去吧。”

“好!那你马上通知他,叫他不用到我这边来了,直接到火车站碰头,赶去西安方向的最近一趟火车过去。”

“好!”

陈离和赵渭宾抵达西安后,立即赶往西安饭店和章雨初一行碰头。大家商议认为,一边等邓司令来了再一起去找蒋鼎文交涉,一边就地分头了解山西方面情况。

陈离和赵渭宾跟章雨初一起,通过张晓峰的渠道去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找李一氓,打算通过八路军渠道了解山西战局。

三人到八路军办事处时,李一氓没在,林伯渠接待了他们。林对山西方面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是很热情地向赵渭宾等介绍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临别时还写了两封信,介绍陈离和赵渭宾到太原后去山西饭店八路军办事处去找周恩来和彭雪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