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虫菊真能驱蚊:“殊途同归”的启示(艺坛走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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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归”的启示(艺坛走笔)

徐红梅

《 人民日报 》( 2011年08月21日   08 版)

  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潘天寿、李可染、黄胄艺术展虽已结束多日,三位大家的聚首在美术界激起的阵阵涟漪,却久久未曾散去。三大画科、三位大家艺术与思想的整体呈现,犹如窥望20世纪中国美术发展历程的一个窗口,其中意味委实值得深究。

  在古今中西激烈碰撞的20世纪,面对时代赋予中国画的课题,三人以各自的方式、从不同的角度做出了回应。

  潘天寿是传统文化的捍卫者,强调民族艺术的独立性。“中西艺术应该拉开距离”,是他的一个重要理论。早在上世纪30年代,他便考察了外来绘画与中国传统绘画之间交流的历史脉络,认识到中国画是一种不同于西方绘画的独立的艺术体系。他不排斥中外艺术的交流与融合,但他认为,东西方绘画“根本处相反之方向,而各有其极则”。终以深厚的传统学养紧扣铁马金戈的时代巨变,造就了奇崛沉雄的现代花鸟之境。

  李可染是推动中国山水画变革的苦行僧,强调借西润中突破传统。有着中国画功底的他曾转入西画专业,专攻素描和油画,后因抗战爆发从事宣传画创作,其后又转回中国画创作。兼习中西绘画的他,以西式的对景写生、对景创作为切入点,把形、光、色在内的西画的观察方法、创作技巧融合在传统的山水体系之中,“逆光山水”的图式,写山水实境,推动了中国山水画传统表现程式的革新。

  黄胄则是响亮回应时代的开拓者,强调从生活入手的艺术实践。同科班出身的潘天寿、李可染不同,黄胄没有受过任何学院派的美术教育,他年轻时拜赵望云为师,将生活放在了艺术创作的第一位。在生活里“闹”出来的他,心中没有中西艺术的陈规,也少了许多牵绊。他将西式速写的观察和表现方法融入中国人物画创作,边观察边画、边学边画,以速写感受生活、积累素材,再根据创作的需要学习传统,对西北少数民族风情的深情描绘,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现场生动的艺术感受,开中国人物画新风。

  三位大家独有的气质在创作中发挥到了极致,个性都如此鲜明:潘天寿性格宽厚倔强,作品也雄阔大气,其指画巨作,常在丈二匹以上!危岩苍松的雄强,在浓重老辣的用墨中展露无遗,满是气概与豪情,通过视觉的震撼直达心灵;李可染性格内敛朴实,作品也朴拙严整,展览并置展出的五张《万山红遍》,尺寸、构图、章法各不相同,丛林染红了江山,静谧的山村溪水叠映,墨色与朱砂的层层积染中,尽显浪漫诗意,更有“苦学派”的踏实和“李家山水”的厚重;黄胄性格爽朗,其作品风格也最为欢快,在少数民族同胞的辛勤劳作和欢歌笑语中,线条在旋转,色彩在跳跃,绚丽而不失质朴,生动又无滑腻之感。

  无论是“体”与“用”的价值取向,还是“学”与“达”的途径,三人都表现出独立特异的精神品格。他们因何皆能独立于世?

  艺术有“常”有“变”。转益多师,守其常而求其变,是三人一致的艺术态度。潘天寿对于文化的传承,倾向于坚守,但他也一直在求变。在笔墨风格已完全确立的晚年,他常作指画,而且越画越多,越画越大,是“为求指笔间,运用技法之不同,笔情指趣之相异,互为参证耳。运笔,常也;运指,变也。常中求变以悟常,变中求常以悟变”。李可染对于艺术的传承,倾向于借鉴与创新,但他从未轻视传统。他拜齐白石、黄宾虹为师,对于传统,不是浅尝辄止,而是“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并且“所要者魂”。黄胄是极富创新意识的画家,从西北来到北京之后,他对传统心生敬畏,为创新而有分析、有取舍地研究传统。他起步于深入生活的速写,亦得益于对传统愈渐深入的理解和选择性的学习。可以说,三位大家一辈子都在“常”与“变”之间学习、研究、探索。

  三位大家殊途同归的地方还有许多:在他们的作品中,没有自怨自艾的呻吟和愤世嫉俗的偏颇,只有和时代精神的最强音相协奏的光明与深沉,因此小景物在他们的笔下变得宏大而壮美,平易的景象在他们的笔下变得雄壮而奇崛;他们各自艺术风格的塑造是水到渠成的,但饱含个性的艺术表达却并不都是任意挥洒的个性流露,而大多出自惨淡经营,怀着对艺术的执着和热爱,他们在创作中千锤百炼……

  虽然取径有所不同,三位大家所开拓的,都是撼人心魄的大道,而非娱人耳目的小路,自能独立于天地之间。反观当下中国画坛,创新已成共识,人人都想同他人拉开距离,刻意的风格化趋向越来越明显,真正成功的却不多。究其原因,大多是求脱太早。孰不知,未能常其常,何以变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