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道人的葫芦:博文欣赏：素罗衣《次日此夜难为情》

你总是玩消失，我们本已见惯，都不以为意了，可是这次，你消失得太久了，久得令人隐隐要慌起来，久得让人怕了。

不可否认，我们都有黯淡的时刻。快乐与忧伤本就是交替的，就像夏与秋的交替一样。我也很情绪化的一个人，有时也自闭，但从没像你这样，能闭个一年又半载的，我忍着忍着再也忍不住了，现在要难过地说出来，小水，你的地质活跃期太短了，休眠期太长了，我们快受不了了。

你总是关心了这个，体贴了那个，恨不得我们一个个都比你过得好，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掏出来全分了众人，甚至连你的铁杆粉丝，也要推给别个。然后呢，你手板一拍，没心没肺地说，哗！我去也。丢下众人，“荒漠漠无事人状”，飘去了。

这样的你，真是深情到极至，又寡情到极致。你一方面对人对事有大情意，大悲悯，大成全，一方面又采用观照的姿态，从不陷落其中。只是你知道吗，你这副心不在肝的样儿弄得我很懊气，觉得挫伤，觉得认识人结交人没有意义，生命没有意义。对于别人来说，生命可能被赋于许多种意义，包括理想，事业，包括信仰。可是对于我来说，快乐简单得就等于书写，等于朋友和家人。

你待人仁爱，时时想着朋友们，又善知他人与文章的好，你那些细细密密的心思，总是让人惊讶，婉儿说得对，你“看人的眼光是温和的，能发现一切的美善，可又偏偏洞明的像抓着水晶球的女巫，一眼就看穿人的脏腑”。你这样一个聪明人，又喜欢哲学，按理说早把一切看透了，也看轻了，行走于天地间来去无碍了，可偏偏怎么又跟自己闹起情绪来，说消失就消失了呢？而且消失得一干二净，谁也联系不上，谁也不晓得藏在哪个角落呢？

记得初到三家村时，真是惊魂动魄，觉得那里一草一木都明亮新鲜，却又气息接近，照得人眉眼都是新的，人心都是“旧”的，好矛盾的感觉——旧是因为似曾相识，以为是去年堂前燕，照眼竟那样熟悉。原来有的人初初一见面，就成了故人。

今天午睡起来坐坐，翻翻自己的博客，突然看到以前写你的那篇文字，心里很不是滋味。三家村和水清薇这几个字，曾经那么温暖，一看到就觉得天地豁然，一屋子都生色起来。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多快乐啊，快乐得想哭。看你们几个在村子里打打闹闹，吟古诵今，谈笑间珠玉为辞，出口成章，是那样风华俊秀，觉得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遇见一群这样美好的女子，见证着这样一份至真至贵的情义，真是美不胜收。

当时我想，我是不能离开你们的了，但我没想到，你们却离开了我。现在，村子里灰尘积那么厚了，厚得踏一脚都印出足迹来，也不见你出来扫扫。你说，以婉儿的才华来伴我们，她毕竟是寂寞了。这话我信，婉儿是天下第一等才女，她的才华在于她的宽阔，是难得有人能及的，可我也听出来，这句话里除了欣赏与懂得，也有些凄凉的意思了，我想，那是你在替婉儿凄凉与寂寞吧。

可是你知道吗？因为你不来，婉儿的才华更寂寞了。你不来，最活跃的婉儿也不活跃了，最可爱的千江也不去说话了，最爱串门的亦庄也不去串门了，小西，烟霞，她们也各忙各的去了……

我写这些字的时候，已接近黄昏，外面天阴阴的不温不火，很有秋意，亦很有远意，我坐在电脑边，屋里是静无一人的清宁，而外面蝉声喧天喧地，叫得人思心徘徊。又快是令人惊心的秋天了！我这才想起今天是七夕，七夕是个团聚的日子，可是我在桥的这头望了好久，为什么看不到你的影子？

小水，其实你一定知道，我们喜欢看你像蟑螂一样跳来跳去，喜欢你“拈起说书人的梨花木檀板，哗啦一敲，就给各位说书”，喜欢你的唠嗑，哪怕唠唠你那些又奇又怪的梦也好，唠唠你的“广场病”也好，这都是很美好的事。

若感情必得有一种具体的样范儿，我多想与你素心相待，淡远而贞静，不热不烈，不远不近，但一直在，如同门口那株老梅。可是我不能，我还无法给你清水一样的情意，有时我也是激烈的。那次看电影《初恋这件小事》，感动得快湖涂了，那个女主角跟你一样，也叫小水。看完很想写几句话，于是把她想像成你，脸如满月，眉间有贵气，眼里有善意。我对着这样一个虚拟的人写道：

你一转身/我便和月亮瘦了下去/小水/你的背影是一条河/潮涨潮落/每一道波澜都是我无法言喻的风景/岸边的芦花白了九次头/我绕足球场跑了九圈/我们的距离，还是距离么/小水/你再也不看月亮了么/被我牵过的手/是否已放在别的手中

这封信没写完就搁在这儿，我被电话叫出去吃晚饭。晚饭完了，慢慢地送了一个朋友回家，再慢慢地走回来，慢慢地洗漱完，再慢慢地打开文档，我并没有往山上去看月亮。据说今晚在山上看月亮的人很多，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一山坡的人，都在盯着半弯月亮看，可我没有看它的兴致了。小水，不过要是你能陪我坐在树下看月亮，我是喜悦的，哪怕是看看没有月亮的天空，也是喜悦的。你说，你对月亮的喜爱绝不亚于千江，哪怕地处幽僻，身处荒原，也能把落在花瓣上的微妙月色，看成一种清洁的信仰。你的诗意与文心真是动人！回家的路上，我低头慢慢走着，想起一个俳句：

若你陪我在身旁

偶尔看看月亮

若你伴我歌唱

荒原也是天堂

小水，我这样痴想，会不会有人又要嘲笑我在“断背”了，就像当初有人笑话我和依依一样？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会不会忘了这些朋友，忘了来时的路。

告诉我，小水，你如何才能回来？如何才能由蛰眠中醒来，恢复往日那般爽快活泼？我们如何才能与你默默相守，此生不离？

想你的，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