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新村:博文欣赏:素罗衣《黄昏,夜,小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08:54:31

 

黄昏,夜,小城

素罗衣

(2011-07-30 19:58:57)
一,在山上,我靠着黄昏

气歇匀了,趴在山顶的石栏上看这座小城,很有些意思。

黄昏一到,太阳就息怒了,收回一把一把扎人的钢针,龙角山像个幸福的面包,被烤得一派金黄。这时候的小城,是多义的,有着亢奋而明晰的表情。

楼房攀比着从地里长出来,像一群被克隆的母亲,只是克隆的技术不太高明,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单眼皮,有的双眼皮。有的蹲在那里,身子发福,胃里鼓着几块来不及消化的骨头,有着庞大的块头和成熟的腰身,看起来有点盲目,有点累和灰心,甚至有点自暴自弃。

有些年轻的时髦的母亲,显然是基因变异的结果,鹤立着,优雅地踩着高跷,耸起尖尖的发髻,她们在以电梯和公寓的双重名义,向所有的母亲发出挑衅,甩去骄傲的眼风,和哼哼唧唧的鼻音。

偏有几个固执的老妈妈不买帐。

她们板着脸孔不愿接受思想改造,穿着旧式衣服,扎着老围裙,把昨天的故事紧紧咬在牙齿上,一心一意固守清贫。她们是从现代文明里逃出来的方块字,一撇一捺,都是从先祖那里继承的地气与文脉,里面藏着珠贝和琥珀,藏着司马相如的辞赋,周敦颐的莲花,还有吴道子的山水和天涯,这些老母亲有着发烫的目光,眼眸深处云涛翻滚,可是隔着几百年的烟火,她们传递给我们的,只有两个字,宁静。

是的,宁静。只有宁静,才是这个世上最难收购的表情。

夕阳掌握着生活的全部秘密。他把一切全看在眼里,又悲又喜,感情复杂。一边赞美日益高挑的母亲,一边怀念矮小的,杂花生树的小城,怀念炊烟和犬吠交错的小城黄昏,他叹着气,拍打着泥土一样的皮肤,慢慢地从龙角山的肩头滑进了对岸,消失在河滩那片芦苇荡里。

河流像天空透明的影子,开始悄悄折叠,重合,想躲进天空的身体成一统,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它被天空出卖了,在夜色来临之前,一切的媾合不被允许。

一座桥横在两岸,将背部拱起模仿彩虹,模仿得有模有样,仿佛只需要一场雨,它就能飞上云宵。

 

二,在河边,我握着绿荫

黑夜来了,低着头悄悄走近,像一群老修女,头戴面纱,一言不发。

我沿着下河街的石阶往下走,牵着自己的影子。影子像一条安静的狗,散漫地跟在主人后面。

月色很薄,青石板很干净,干净得像一声洁白的叹息。修女们提着软缎似的黑袍,大方地接受路灯的剪裁,可路灯实在调皮,这儿戳一个洞,那个戳一个洞,我们只好在黑暗与光明中不停地交换自己。

河风吹来,暑气渐散。一些东西睡去,一些东西醒来,蟋蟀唱着歌,各类虫子的叫声响亮地划过人间,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小名,喊我的大名,我用脚步声,一遍一遍地回答,它们不理我,充耳不闻。

河水撮起嘴唇,悄悄靠近河岸,一下一下亲着。一只小船泊在水面,船上的锅碗瓢盆,已经在清贫的船舱下岗,男人精着身子坐在船头,白天的白云烫伤了他的额头,现在他需要月亮为他疗伤。他把长满黑斑的脸,藏在黑夜的黑里,然后把自己撕开,无意识地模仿一只褪去衣衫的河蚌,诱惑岸上的眼睛。大的小的眼睛,在他无畏无惧的凝视中败下阵来,纷纷坠落。

夫妻树最清醒。被太阳疯狂蹂躏过的夫妻树,缩着身子,始终不太高兴,那些皴裂的皮肤中,灌满阳光的毒汁和灰尘,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和脚同时伸向路边。我侧耳听了一会,听到她用毛细血管将河水运到七筋八脉的声音,我用我温热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冰凉,握住她的不安和抖动,握住她的纯朴,和那份绿油油的情怀。

神龙泉被囚禁了,它在被动地等待。它知道这不是它的发声期,所以捂住喉头上众多的痒,等待被黎明营救。白天,泉水从龙头嘴里流出来,漱出来,落在池子里,像时间,哗啦哗啦地,在一层一层记忆里走着,穿着百褶裙,小家碧玉一样的,响动很大。现在它张开空洞的嘴,哑然失声,只从嘴角流出一些唾沫。我知道,它需要行人的手来唤醒它的睡眠。

所有的鸟儿都睡去了,叫也叫不醒。风潜伏在小草与河流之间,一点一点走上前来,接近篱笆,侧过身子钻进竹林。篱笆也是竹子做的,竹子用它们密集的身体,垒成一堵墙。风一碰,墙就活过来,影子又大又轻,怀里抱着环保,文化,与“七贤”的典故。

在河边,树握着绿荫。在树下,我握着情怀。

  

三,在杯里,我饮着月光 

 香气飘过来,又麻又辣,月亮被呛住了,不停地咳嗽,咳出了一河的火花,烧毁了一些热,一些黑。

在岸边,桌子按不同的属性,被主人细致地分类,人按亲疏远近,又被桌子细致地分类,这儿一团,那儿一团,各自为营。

我刚好欠着胃一顿大餐。

烤菜的香气一钻进鼻子,味蕾就苏醒了,烤菜的香气与我的味蕾里应外合,一起将我劫持,此时好像我又多长出一个胃,它的功能强大到可以消化整个宇宙,我再也顾不上体重发出的警告,乖乖挂出白旗。

烤鱼端来了,啤酒打开了,我们用发烫的嗓子,津津有味地消费夏天。一杯接一杯来历不明的液体灌下去,牙齿开始兴奋起来,与牛肉,藕片,土豆,辣椒进行长时间的拔河……

没有任何启示和暗示,当我把鱼的身体和脑髓吃光后,我看见盘子里苍白的骨架悸动了一下,月亮也跟着悸动了一下,那个提着麻袋低头拣垃圾的老婆婆的身子,也跟着悸动了一下。

我递给她矿泉水瓶子时发现,她的脸黑得像瓦背,而我的手白得很空洞很没内容。

我变得很不好意思,我在吃鱼时,有人在拣垃圾。“有的人葬身鱼腹,有的鱼被人吞食”,这个念头让我像被雷击的动车一样不安,突然颤抖起来。

月亮像天空一颗未钉稳的纽扣,咚地掉进我的杯里。

掉进杯里的月亮圆圆的,薄薄的,冰凉冰凉,它在酒中一翻身,就惊起一池的泡沫,半池的火焰。

火焰顺着杯壁爬上来,咬痛了我的嘴唇,烧红了我的面颊。我其实更想它钻进我的胃,用它的扫帚,把我体内的疼与黑清理干净。

隔岸锦屏镇的灯花,一朵一朵开在视线里。少数被我读我过的灯花,将通宵不眠,更多的将在深深的夜里一粒一粒死去,就像那些缄默的鱼,从来不会吐出尘世之苦。 
附:白描博文《从新浪博客走出的一位才女》—— 

子丑寅卯素罗衣

白 

 

注意到素罗衣,缘于她在我博客的一则留言。寥寥数语,文字清奇,言存奥旨,知道来访者大不一般,循迹回访,便走进了她的文字世界。

顶头是《初识一瓣香》,写花儿的一篇散文。花儿草儿,本是女性最喜摆弄的东西,假那形色,感怀寄情,喻人比己,也算见得多了。但这女子出手奇崛,只写花香的各种气息,纯主观的一种捕捉,无踪无迹,无形无影,却能揽进襟袍一一辨析,款款品评,没有细敏的感觉和锐利的笔锋,断是得不了那质地的差异和天趣的。黄葛兰、栀子、夜来香、茉莉、水仙、梅花、百合、玫瑰、紫荆花……醉人的,蛮气的,凛然的、内敛的、沉闷的……各有妙判。“黄葛兰和栀子花的香,是同一路子,有股不由分说的蛮气,叫人稍稍不安,但并不讨人厌,像在酒桌上,被一娇俏的可人儿捏着鼻子灌酒,喝呀喝呀,本不想喝却也不由自主地喝下去了。”“最野蛮的要数夜来香了,放姿而不讲道理,简直近不可闻,一闻就犯晕。白天倒澹如,一到晚上,烈得像酒精勾兑的假酒,一拧瓶口就哄地冒出股刺鼻的味来,邪的。”——读这样的文字,不称奇才怪呢。

便一路读了下去。

奇还奇在这女子喜好古体诗词。

说喜好近于浮泛,应该说还写得一手不错的古体诗词。朋友命题作文,以“向晚采南台”为起句,题一名曰“采南台”的书房。她一时兴起,两晚写了三十首,友人惊呼她“搞批发”。当然不排除有显摆才情的意思,但那才情是显而易见的。给你一钵面粉,要你做出三十种面条来,不费踌躇才怪呢。相近的例子是写田园。从不玩游戏的她,一段时间也玩上了QQ农场。用她的话说:“整天种菜种花种寂寞,偷风偷月偷闲情,”边偷菜还边写诗,《田园》一题,竟连写十八首仍觉意犹未尽。闹市起田园,忘机亦忘言。香随流水动,人与落花闲。对月皆童话,闭门是鹤山。陇间息百事,何处不安禅。(《种菜亦参禅》);蔬圃在邻家,桑榆映豆花。垄头多故事,篱下共新茶。日出虚烟树,更深有远蛙。秋情在我心,我心在天涯。(《秋情在谁家》);初日在斜溪,远山半入云。茅屋低绿树,犬吠杂花熏。种菜时挥汗,锄禾转忆君。茕茕还极目,离思更纷纷。(《离思》)把个虚拟世界里的把戏耍出锦绣文采,耍出雅趣书香,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

 

 

从文中,我们不难看出素罗衣心中的那份散淡,或许她是苏轼所说的闲人,宜于就着一本书,一张琴,一壶茶,赏花戏水,玩风弄月。她不属于文坛,不属于俗世,甚至不属于网络。她的写作全无功利心,听听这样的告白:“不以文字为生,但以文字为药,为衣,医我二三心病,慰尘世荒凉。”她没有想过把她的文字拿出去发表,起码在很长时间里没有试过。她说文字是精心浇灌出的花儿,自己疼着,爱着,若路过的你看到了,欣赏了,蛮好,没有看到,于她也无遗憾。她有她的圈子,有圈子里那些朋友读着,赞着,传着,议着,就有了大满足。圈子是借助网络建立起来的,但她只呆热热闹闹的网络边缘,拒绝与人深交(至今未见过网友),她篱笆桩子扎得密实又窄逼,真正圈进里边的都是些意气相投的人,多有才高八斗的名士,也有蛰伏民间的高人。他们惺惺相惜,在写作中寻找着快乐。

写作已成为她的生活方式之一。

数码相机让人人都成了摄影家,网络让人人都成了作家。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过:“网络是个神奇的东西,它打碎了作品发表出版的审查戒律,想写就写,想发表就拿到网上去发表,人人都可能成为作家不再是白日说梦。”但是毕竟,因为门槛太低,网络文学泥沙俱下、良莠不齐是不争的事实。我看素罗衣,没有把她当做网络作家看,她骨子里渗透着很浓的精英意识,走的是传统的路子,学的是“士”的范儿。我曾脱口将她比作当代李清照,那是在读了她的词作之后,情知赞得有些过头,但似见李易安的感觉却真的起在心头。

落红成阵春风起,断肠谁念南陌。柳摇旧绿,花开僻处,燕赴新约。情怀正恶,便恰似,春光淡薄。更哪堪、心随望远,迤逦已成昨。

遥念旧游路,笑语欢歌,当时灼灼。前盟在否,想如今、绿颦红落。不敢沈吟,恐心事,被人探索。拟说,怎奈向,一说便错。(《凄凉犯》——相思)

 

看梅英疏淡,碧树带烟,花笑东风软。信步河堤去,柳帘下,依约双双飞燕。游人已倦。三两两,相与林苑。便西畔、靠长椅斜枕,更醉深眠浅。

无限。又拈花斜抱,搔首拍片。有少女轻笑,花间立,盈盈春在人眼。乱红谁管。怅青春,烟水遥远。奈争似当时,惟梦中,得一见。(《眉妩》——踏春)

 

且不论词章文采,那敏感多愁的情怀,那幽幽咽咽的调门,那寂寥空落的况味,也正投合了八百多年前那位漱玉才人。

读素罗衣,恍惚总有一种读线装书的感觉。有厚古念旧之人说,现代书籍横排版,读着叫人直摇头,线装书竖行直排,读来却是不住点头。这样的思想有些不合时宜,断语多少也有些牵强,但话说得还算形象有趣,捧起直排版的线装书,不一样的感觉总是有的,正如读了众多他人作品,再读素罗衣一样。

从传统文化汲取营养,打好学问底子,让自己从静水流深的文学港湾起航,如今这样的年轻写作者是愈来愈少了。更多的人喜欢吃零食,习惯享用五花八门的快餐食品,从便捷的现代媒体随手抓来,让知识迅速发虚发胖,致虚极却不再守静笃,骛高远却不再接地气,这样的路子,不会走得太长。

 

回到素罗衣,回到她的文章上。

要说出彩的还是她的散文。

她写花写草,写山写水,写亲情友情,写故旧新知,写儿女情怀,写游历见闻,无论写什么,总能透出灵气,从中可见一派逸致幽思。寻常的物事,经她写来,便出了味道,纵使她家乡的一条石板路,经她一写,也飞扬起来。“这些石板路把老街拦腰一勒,噗地勒成了两半。一块块石板串起来,像一卷古老的书简,不知被谁摊在山顶,轻轻一推,便迂回曲折地,直奔山下去了。再被时光一泡,就成了本泛黄的历史书。你在上面,可以查阅到下河街的民俗,民情,甚至民心。”(《老街呓语》)

看很多作家的作品,目光从上面划过,不会驻留,就像匆匆赶路一样,但读素罗衣的文字,如同欣赏鲜亮风景一般,目光时时会被勾住,有朋友评价她能“把文字烹出香气”,也有人说“她的文字能吸引人一字不落地读下去”,此言不虚。那些字词被她擦亮而熠熠生辉,不由让人叹服她笔下的力道,叹服汉语言文字的魅力与姿彩。

宋张表臣《珊瑚钩诗话》引陈无已评价杜甫,说“学诗之要,在乎立格、命意、用字而已。”若能做到“体其格,高其意,炼其字,则自然有合矣”。素罗衣奉此为圭臬,她说:“写文章除架构与意境外,还是要讲究词句的,词句的品质上去了,文章的趣味也就上去了。一篇文章读了半天,如果既无奇句,又无新意,就不能满足我们的美感,再写得流畅,也只能算是一泻千里的单调。语言是需要锤炼的,一下笔,就不可马虎。”(《美在自然》)她写桃花节赏花:“那几日桃花村像发生了战乱,行人在陌上你推我挤,前后左右叽叽嚓嚓全是人头,攒在一起比花儿还要多,连花蕊里也填满了喧哗与吵闹。我总觉得那种看花的法子,是一种过于隆重的热情,有一种做作的成分在里头,不能被容忍。”而在下山途中,“经过一个深宅大院,我探头往一个墙洞里一瞧,居然在院角看到一株桃花。惟一的一棵,艳粉粉锦重重的,烈火绯云一般,啪啪地开了满树,像个喷嚏一样猛地从天地间打出来,打得人措手不及。我吃了一惊,被她的铺张震动了。她似乎也觉得了,哗哗笑着,兴奋得松弛不下来,那势头实在是健旺,可同时又实在是可怜的,小院深深,一把锁阻断了所有的爱花人,这样无人解析无人疼,一树繁红为谁开呢?”(《桃花如诉》)写菊花:“不知为什么,黄色一落到菊花身上,便有一种轻愁,从不觉得它艳。”(《点滴皆年华》此般绝妙文笔,在她文章中时时可见,端的非同俗辈。

为文用语,轻漫粗率者失之鄙俚,雕琢弄巧者失之涂饰。有些作家,本无意于造语,所谓因事以陈词,而作品却能酣畅淋漓,浑然天成,这是大家,如太史公者;有人“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也是大家,如杜子美者。两者本无高下之分,讲究的是气韵格致,真情从心中流出才成自家气象。素罗衣工于造语,奇于得句,是她修得学养,成于胸中而发于笔端,故文中自现天生丽质。

以为素罗衣过于感性,性情女子大抵都会让理性去做感觉的附庸,但读过《几句……》、《国学,你热了吗》、《先达后近  先疏后亲》、《一次小声的辩驳》等,倒真切地看到了她长于思辨的一面,理性升堂,俨然一位学者或者律师。人格丰满作品才能丰满,性情深厚作品才能深厚,作为一个知性的人,理应具备这样的素质弹性。

 

素罗衣四川蓬安人,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出过司马相如,那可是一位大辞赋家。是否得家乡山水滋润,文脉养护,让她藏灵蕴秀,纳芬吐芳,不得而知,但我想那是有干系的,一个人志趣的养成毕竟与其生长环境关系甚大。因了文学,她可以挥纵激情,也可以独守宁静,她开拓了一片属于她的天地。看她姿态,谦谦恭恭,羞羞涩涩,但我判断她腔中藏着大野心,她恐怕要制造出自己的风景,点缀在她钟情的文学里。

这样的判断,基于她的那份专注和用心,基于她的坚守。在新潮写作风生水起的时下文学生态环境里,她浸淫于往昔经典,在那里寻寻觅觅,捕捉灵韵,然后打点行装,整饬梳理,庄重上路。古典美,经典意识,支撑着她的写作理想,是另一种另类。

以才情而论,实现这梦想于她不难,但一个人的风景气象,有大有小,这其中存在宽广深邃与窄逼狭小的分野。素罗衣文章写得精致典雅,如同苏州园林,曲径通幽,一步一景,意蕴充盈,情趣盎然,但若论格局,毕竟不大。每位写作者都有自己的风格,都有自己的习惯路数,强求每个人都营造大格局、大境界,既不客观,也无道理。但对于作家自身而言,要明白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清楚自己的才力和这种才力延展的可能性。截止目前,素罗衣笔墨所系,多是风月景致,周遭物事,个人意趣,友人长短,视野的局限性是显见的。视野实际上代表着胸襟,依我看,素罗衣在书房中的用力,多于对生活的介入,文本意识强于社会意识,对文字精敏度的追求甚于对生活深度的发掘。作家是要担当的,文人雅兴之外,还有更为阔大的大众情怀,小我之外,还有大我,将个人生命体验融入时世波澜,与时代共振,发大众之声,这样的文学更有力度。张载《横渠四句教》的文化理想不是人人都能实现的,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士子抱负,却足以励志。素罗衣不是没有此等潜质,读她的《苍天莫我顾,长号患其忧》,我就深受感染,那种为苍生呼号的声音里就透出大境界:甘霖久未沐,杲日已三秋。其雨朝阳怨,何日尚休休?地裂如龟背,溪河断其流。哀我粱仓内,颗粒未曾收。不能获稷黍,何怙百姓喉。中心何裂裂,中心何纠纠。我欲振衣去,昊天为之求。未有肃肃羽,怎可解其忧?安当后弈至,射断一腔愁。只是这样的作品,不是素罗衣的主流,未免让人觉得遗憾。

现在的素罗衣,作品相继在刊物发表,除了那个小圈子之外,她得到了更大范围、更多读者的认可,出版商把目光也盯准了她。“劲翮会高风,功名欬唾中”,高风尚可凭借,欬唾岂是等闲,我想素罗衣会认识到这一点。

说长道短,其实我对素罗衣的了解非常有限,很长一段时间只局限在博客上留言、发纸条,彼此连电话号码都不知道。后来因她作品要在刊物发表,有事情商量,才有了电话联系,至今未曾谋面,关于她的家庭情况、教育背景、职业详情、生活状况,甚至年龄,均无从知晓。要说出个她的子丑寅卯来,只能凭她文字猜个一鳞半爪。子丑寅卯是要溯本探源、穷究事理的,如此看来,这里的子丑寅卯,也只能算是把感觉碎片拼接起来,姑且行文,姑妄言之了。

                                              2011年8月14日于课石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