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赞苏斌的拍婴好吗:视频: 弘一大师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6:56:26
视频: 弘一大师传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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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 弘一大师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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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昕法师谈弘一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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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请问法师,你可否谈谈一些有关弘一大师的事?
答:关于弘一大师的事,有几件后人从未讲过,现在我只凭记忆,一时却也不知从那儿谈起。记得有一次,我在南普陀时一连接到弘一大师家属寄来的信。我将它转给大师,但大师却一连几次原封不动的吩咐我将它退回去。其中有一封,因为如此的去去来来 一共回邮了五六次,以致信件因邮递而导致信件破损。我便斗胆贸然的取出信笺,发现该信原来是大师的一个在家儿子写来的,要求大师替他的儿子取个名字。现在我一时也想不起,那是大师的大儿子或是二儿子寄来的。信中再三要求大师为他的孙子取个名。信中又说,大师虽然是出家人,但那婴儿,依然是他的后代,因此一定要大师为该孩子取个名。弘一大师自我手中取信阅后,静静的坐了很久,才说:「唉,我是出家人,世俗的事,我也管不了许多了。」我听了,便问大师,到底什么事。大师便把信中的情由说给我听。我听了,也在旁助口请大师为那孩子取名。大师闭目坐了许久,才取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写了「祖德」两个字,叫我将它寄回去。事后他解说道:他本来是没有后代的,自己本来是对不起自己的祖宗。既然现在有一个孩子出世,那是祖上积德的原故。因此名曰:「祖德」。这件事,知道的人相信不多。
另一件事,亦值一提。有一回,大师用香烙体,烙得满身香痕,加上夏天炎热,因此烙伤之处就发炎起来。经过好几名医生治疗,都不好。后来,有人介绍黄丙丁博士给他治疗。这个医生对大师素来十分尊敬。他利用电疗法去医理大师此后伤就日渐好转。因大师身体不大好,因此每次出门都得雇人力车。有一天,车子到了澳子岭,那是靠近南普陀的一个山丘。通常大师一到了上山的时候,就下车,让车夫拉空车上坡,减少车夫的辛苦,到了下山时再坐上去。那一天,那车夫索价大概是高了一点吧,大师就吩咐那个随行的照价付还。因大师向来持律甚严,身不带金钱,因此车资多由随行的人带着。问题是出在那个随行的人身上。他见到车夫索价略高,就和车夫争执起来。而大师是贫富不分,一视同仁的。他听见随行者与车夫的争吵,很是不愉快,一直劝随行的人照车夫的索价还他。我记不起到底随行者有否照价还车夫。不过,弘一大师乘那车子一到寺门,就立刻入寺将禅门关紧,说他要断食。当时,高文显居士来告诉我,说大师突然断食,送饭去做也不食了。我听了,便和寺中的传贯法师商量,决定要劝服大师不要断食。因为断食是一种很严重的行动。我们两人,去到他的房门,一直叫门,他都不开。一直到晚上,他才开门。晚上开门对他的断食是全无影响,因他是过午不食的。我们一见他开门,就赶紧叫那个有问题的随行者入房和大师忏悔。我亦顺口问大师:为什么事大师要断食?弘一大师回答说:「唉!你不晓得,我们出家人一发了脾气,如没有断食,把动怒的心压制下来,就会堕入恶趣」。他说时神情慎重,庄穆非常。他是持律出名的,像他这种严于律己的行动,我们普通人相信很难办得到。
问:当时法师您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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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大概是二十岁左右。现在我也不能正确的说出。不过这件事可以作为弘一大师持律的一个例子。
问:法师还能多说一些吗?
答:在泉州时,曾有过这么一件事。有一次,弘一大师告诉我:「我这几天在想,如果我能喝喝雪峰茶,那我就很好了。」雪峰茶是指南安杨梅山雪峰寺所出的茶。他说完之后,就问我:「你有吗?」。我说有一点点。他很少向人要东西的,有时人家送东西给他,他也不要。我去把茶叶取来,他泡了茶,喝了一口,大赞:「呵!很好!很好!这茶一喝入口,身心就进入一种很清静的境界,这茶的功用真好。」稍顿,他又说:「但不能常喝!(哄笑一堂)他说:「这茶对过午不食的人不大合适,因茶对消化很有帮助,多吃不得!」(又是一场哄笑)
另有一次,大师对我说:「你去吩咐那个送饭的工人,请他有空时到我的房间来一趟」。我以为有什么事,便赶快去叫。过后他对我说:「呵!我要殉教了:」我听了很是吃惊,直跪下去向他说:「老法师这个可行不得。佛法还要你来弘扬,我们得超渡众生。」可是他却说:「不行呵,我们只有两只手,两对眼睛,能有什么用,又能起什么作用?」他说:「现在国难当头,到处动乱不安,日本又在东北残杀我们的同胞,这是件今人心痛的事情,因此希望以身殉教。」当日刚好有十一架飞机要轰炸泉州。大师就站在承天寺菜园中的月台别院一个较高的地方。一直站在那儿等待轰炸。我站在树下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感觉得很凄凉也很悲哀。我当时很耽心,炸弹真个落下。那一天十一架飞机果真来了,但一颗炸弹也没有丢下。我心里感到十分的高兴。飞机过后,他就进入寺内,什么都没说。不久有一个交通银行的行长刘廷灏来劝大师他去,因他感到泉州可能会失守。而当时泉州内外四处的交通都已中断。那位行长自己有一部车子,因此请大师乘此车远去。但大师说他不想如此做,因为他已打算殉教。当时,寺中各人都劝他说这不是殉教的时候呵。后来,他才答应去永春。
问:弘一大师在永春时,又如何呢?
答:在永春的普济寺老鼠很多,弘一大师曾写了一篇「饲鼠记」,那是写他在那里养鼠的经验。在永春一年多,他的身体不大好。那时,大师大概是五十八九岁吧。有一次他由永春下来,去洪濑灵应寺小住,寺中有一些倒插而生的竹,村人称它为颠倒竹。主持在家时是做纸扎的,他在灵应寺也如此。弘一大师每日只早午两餐。素来对菜肴没有选择,你给什么他就吃什么。不过他自己倒很喜欢吃高丽菜干。因此,主持知道大师好此菜,便天天送高丽菜干给他吃。吃了几个月,就使大师得了痢疾。待下痢稍为转好,大师便下来回到泉州。他说:「呵呀,灵应寺在布置上很花绿。我们出家人不能住在像资本家、或官僚贵族似的堂皇的寺庙内。」由此可见大师多么朴素。
有一天在承天寺,大师对我说:我放了一些行李在百原禅院(内存一百多座铜佛,该寺以铜佛名闻四处,故又有人叫此寺做铜佛寺)。我依照他的指示去取回他的行李。去到禅院,只取得网篮一个。因那皮匣放在那里好久,老鼠已把它当做窝巢,因此皮匣的壳全被老鼠咬得七孔八疮的。他见到那个破皮匣后说:「世事都是无常的,这皮匣跟我差不多有五十年了,现在竟也破损成这个样子,里面还有老鼠,你去把他们给弄走吧:然后才好把皮匣丢掉。」「唉!」他说:「凡属有相,皆是虚幻。凡是能看见的东西,都不能永久存在,好像这皮匣也是一样!」
(问者与旁听者,听到法师讲到此,都不禁笑将起来)
问:弘一大师真有幽默感。
答:唔,大师说话都十分富有艺术性的。
提起艺术性,我又记起另一桩事来。记得有一次,泉州有一个姓黄的,他善于画画,他多次要请大师吃饭。大师给他请多了,就破例在藏经楼上叫我预备了几样菜。那时正是战争时期,什么菜都十分希罕。不过,当时我弄的几道菜倒是过得去。在进食中,黄居士请大师批评他的画。大师从来就不直接批评他人。他看了黄居士的画,随口说:「好,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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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学画的人应学多看。能多看好几家的画,才能吸收人家的特长。学画要先学画圆,画了圆将它对折起来,如果四周都能相迭,才算有了起步的准备。接下来第二步就要学习一笔就能画出一条直线。第三步则是一口气能画出一个正四角形来,同时将画纸对折后,四角形的四个角都能相迭为准。」大师强调,一个学画画的人,开始时一定要完成这几个步骤。若不能完成这三个步骤,则将来可很难画画了。他又说西洋画家最讲究画面的构图图案,空白在画面上有时是要加以保留的。因空白本身对画面具有重要性。大师还告诉我,叫我和黄居士说,最好去买商务印书馆所出版的历朝观音宝像一书来参阅。他说该书收藏了各家的作品,若能小心参考各家的笔法,知悉其优劣点,然后自成一家,那是最好不过了。大师亦指出,艺术贵在清淡。如佛法所说,「此法非思量卜度之所能解」。此法是指佛法,也就是说佛法不是单靠思量而不去精读而能了解的。同样的,此书、此画、此艺术都是非思量卜度之所能解。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大师对我说:「我不好意思告诉这画家这些话,劳烦你转告给他知道。我的感想是这样,对不对由他自己去想想。」弘一大师说这话时是非常客气的。呵呵,多补充一句。大师曾说过,艺术到了最高峰就是佛法。
问:弘一大师在世时是否有人曾要为他编写弘一大师文集?
答:有。有一个名叫刘绵松居士曾写信给他,说要编大师的文钞。但他却告诉我,叫我代他写一封覆信给这位刘居士。他说:「印光大师可用文钞宣扬佛法,但弘一不成噢。弘一不是印光大师。因为印光大师已熟悉佛法,已到达很完满的境界,所以他能以文钞来弘扬佛法。同时亦能通过其文钞而使不少人皈依。但弘一无法做到。弘一只能以艺术来弘扬佛法,好像护生画集啦、佛曲啦、书法啦、音乐艺术等东西来弘扬佛法。」他再三叮咛我,在覆信给刘居士时,请他千万别编他的文钞。
问:大师真是太谦虚了。昙昕法师,你曾和弘一大师共同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时日,你曾否知道大师有什么神通之异行吗?
答:唔,异行倒没什么。但有几件奇事,倒值得提提。弘一大师在漳州时,我的同门中比我低一辈的传允法师曾告诉我三件有关大师的奇事。这三件事都是他亲身经验的。他还告诉我,他怀疑大师有某种神通。他说漳州有个瑞竹岩。这个瑞竹岩是因唐朝楚霜禅师在那儿修道而得名。因楚霜禅师在那儿修道时用枯竹引出泉水而得此名。后来那些竹死了,但只要楚霜禅师一到那里,那些枯竹就跟着萌发新生。直到唐朝楚师灭寂后,水竹就不再发芽。传允法师告诉我,有一回弘一大师去到这瑞竹岩,隔天,那儿的竹竟满满的发青芽。传允说这是一种很稀有的现象。自唐朝以来,这是瑞竹第二次发芽。
问:那么,第二件奇事呢?
答:第二次奇事是发生在漳州南山的喝云堂。那喝云堂的建造和这里一般(昙昕法师指着华严精舍说) 它的中间是一个念佛堂,佛堂后面有两间禅房。传允法师说那时他正和其它的法侣在佛堂中念佛,看见弘一大师从其房间走出佛堂。等他定睛看时,却失去了大师的影踪。他本来是在敲木鱼的,这时他就把木鱼交给旁边的人,自己摄手摄脚的走到大师的房间门口,偷偷的望进去,发现大师正在闭目打坐,根本就没有走出禅房!然而,事后传允法师去问佛堂中其它念佛的人,他们都说他们也见到弘一大师的出现。传允法师向我说,像这种现象是不能用普通生命的现象来解释的。大师他有本事一面在里面打坐,同时亦能分身出来佛堂拜佛。传允说这绝对不是我们这种凡人可理解的境界。
问:这是第二次。
答:第三次是传贯法师的一个工人告诉我的。事情发生在晋江石狮区福林寺,寺中有一小山坡。那个山坡很少生有野草和树木,因当地的人常常来此掘草。在那山坡上常有四只白雀在飞来飞去。那四只白雀外形和普通麻雀一般。只不过牠们都全身洁白,身无点滴斑纹或污迹,全身纯白非常。那工人说:在弘一大师圆寂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见不到那四只白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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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也可算件奇事了。
问:弘一大法师就是在那温陵男子养老院(宋朱文公小山丛竹之晚晴室)圆寂的?
答:他是在泉州圆寂。
问:那么,弘一大师曾经到过福林寺啦?
答:呵呵,他就住在福林寺。
问:那么,他住在福林时,白雀还有在那里?
答:呵,有有,不过那一天他圆寂,牠们便不见了,本来牠们常在福林寺四周飞上飞下的。
问:这事是谁发现的?
答:这是传贯法师的一个工人告诉我的。
这里,又令我想起另一件事。另有一次,他要我送一包纸给一个向他讨书法的人。那包纸里头包着零零碎碎长短不齐的画纸碎条,同时还杂夹着不少长短不一的绳子。他把这些东西包在一起,一定要我送回给那个人。我依照他的话去做。后来,回来回复他。他向我说:「我们这些书法家,画家都有一个很不好的态度,人家送来请他们画画或写字的纸,往往用剩的都被他们没收。我们出家人可不能这样。我们得一清一楚,什么也不能随便。」你看大师这人是多么的认真呵。
问:弘一大师真是个严格的持律师呵。
答:另一件事,我们亦可以看出弘一大师的崇高人品。另有一次大师告诉我,要我帮他买几支笔。我去书店走一趟,看来看去都不满意,就回来告诉他,请他亲自去走一趟。而且那老板知道是弘一大师要笔,就和我说请他来一赵,如果他看中了,便把笔送给他。大师听到如此,连口说不行不行。他说我们一定要用钱和他买。后来,大师去到书店,老板真的要将笔送他,他却坚持不要。过后,他还告诉我,出家人买东西不好和人家讲价。但我(指昙昕法师)自己向来买东西都和人家讲价的。听了他的话,我也不敢多加辩护,尊重他的意思,不再和人讲价。不过心里郄相当难过。(问者与旁听者皆笑出来)因为泉州人的习惯,一定要和人家讨价还价的。
再有一次,大师到温陵养老院住时,他先叫我和执事的谈谈。因为他没有牙齿,所以要给他花生吃,就先要将花生炒碎才行。最好是炒到一碰就碎。他说:我的牙齿坏了,若不如此则吃不成。关于菜肴,他说香菇豆腐之类全部不用,只要普通的青菜就行了。曾有一次,大师要我去吩咐那个洗菜的老太婆,他对我说:「麻烦你帮我告诉她,洗菜时多用些水将菜洗净。不然菜中的砂粒洗不去,吃菜时砂塞进我的牙缝中是很辛苦的。不过她不必过度的浪费水,她可用一次的水将菜多洗两回就成了。同时,洗完的水还可用来浇花,切不可浪费。」他在温陵养老院时有二盒火柴,那是院方供及的。而他只用了一根,有一日他告诉我将那两盒火柴退回院方。同时要我告诉执事人,他只用了一根火柴而已。我当时也不知他为何只用了一根火柴而已。 (问者及旁听者皆笑出)平时他的房间向来是窗明几洁的,由于窗户有些破缺,他便吩咐我去买一些纸回来,把破缺之处糊好。在他要去永春的时候,大师就叫我把那些纸收起来,将一切再整理一次,弄得干干净净才离去。他说中国人有一个坏习惯,不能保持干净。大师说日本人就不同,样样都保持得非常干净。在五十二年间我(指昙昕)自己去日本一行,果见如大师所云。有些高级的日本旅馆遇有一些不太干净的客人是要把他们赶出来的。
问:从一些传记看来,大师是个十分简朴的人,对于这点法师你可以多谈一些吗?
答:可以的。有一次大师身子不大舒服。我就建议帮他洗衣。但他一口就加以拒绝。我向他说:这是不要紧的,你的身子不大好,我帮你洗好了。不过我是洗得不大干净的。他依旧拒绝我的帮忙。不过大师倒和我说,「我们洗衣一定要洗得干净才行。」他说,「用来洗衣的水可一连用四回。打一盆水先用来洗脸。洗过了脸将水稍为誊净,可用来洗衣。洗了衣可用来擦地,最后那盆水还可以用来浇花。因此一盆水可有四个用途。」他说,「我们出家人一定要朴实,不可随意浪费」。有一次有人送他一条红毡子,他看了连声赞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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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条毡子,我没有福享用,应该送给我们寺中的转尘和尚,因他年纪较大,且是长老,我们应该尊敬他。」结果,大师就将毡子送给这个长老。另有一件事故也能说明大师的胸怀。有一次,不知是云南还是贵州,送来一些名贵的萝卜,那是用邮递的方式送来的。他那天对我说:「今天你可以把这萝卜切细一点,分开给全寺的每人吃一些。我自己也吃一些。」他对于好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个人独自享用,一定是拿出来大家共享的。
(时适飞机掠空而过。昙昕法师稍顿片刻。飞机过后,法师再继续谈述下去)
另有一次,他说……(思路似中断,法师沉思片刻)。噢,那是关于当时和尚要服国民兵役的事。有一天,他(弘一大师)四点多钟就起身。当时国内的人民多有早起的习惯。五点许,大师叫我入房。说要和我谈谈国民兵役的事件。大师说:「我们出家人绝不可拿鎗当兵,但可以做消防员或救伤队等。」他说如果政府一定要执行此令,我们出家人为了要维持我们的戒律及尊严起见,我就要断食,直到中央政府改变其政策为止。不过在我开始断食那日,你可向中央及有关方面发出有关之消息及请求。一切对外的事由你负责,断食抗议的事则由我处理好了。我当时听了叹息说:「呵呀!老法师,在这个动乱的时期,一切邮政通讯都非常困难。尤其是四川方面更甚。因此这里断食的事,不知能否传达到执政者的耳中。」大师听了我的话,稍为沉思片刻,说:「不过,中央方面如一定要在闽南执行此兵役令,一定要出家人当兵,为了闽南众憎,我是不惜牺牲我的性命去为他们抗议的。」稍后,我就要求大师他老人家,多给我几天时间,好让我到外头查查当时的时局发展。后来,我查出中央方面真的改变原有的政策,出家人不必当兵执鎗,只做一些救护工作便行。我把这消息告诉大师。大师听了连声说:「很好,很好!」
问:弘一大师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
答:我现在还能记起弘一大师在泉州温陵养老院的一件事。当时该地鼠疫症猖狂,死人无数,每天都可看到棺材在搬进搬出。记得那时是八月十四、十五、十六数日,大师在泉州为众人讲经,我负责通译。那时大师亦中暑毒,人觉得不太好。三日的讲经,加上外头瘟疫流行,当时我自己亦感到身体十分不适。等我自己的身体较好时,立刻带了些金银花,甘草之类的药草去给他吃,以便驱除暑毒。但他拒食,并对我说:「我要替闽南人赎罪,如果我一个人死了,能减少闽南人的苦痛,那么这种痛苦对我是好的。」我听他如此说,劝他别如此做。因为鼠疫与虎烈拉这两种流行疫可不是好玩的。同时也告诉他,这个尘世是需要他的。而大师郄对我说:「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不如去西方极乐世界再回来婆娑世界力量就更大!」
(稍顿,昙昕法师继续说下去)
自此之后,弘一大师看到国共争权,他就预料将来国家必有大动乱,可怜中国老百姓都不知道。他说:「我一定要为他们做出牺牲。」同时对我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当时弘一大师的身体十分不好。当我要离开他时,他送我到门口,很慎重的嘱咐我:「护法」,「护法」,「护法」。大师一口气说了三声护法,致今声音犹如在我耳边。
问:在弘一大师圆寂的那段时日,法师你曾在大师的左右,你可否谈谈当时的情形呢?
答:记得在九月初一那夜,在水陆寺我是那里的代理主持。那夜,夜静得很。四处哑然无声。空中突然飘来一阵阵清香,当时我是当家的,当然要出来看个究竟。我起来巡视全寺,见全寺的人都睡着了,香炉上亦无香火在燃。那么,那阵清香又从何处来呢?这事一直到今都无法解说。翌日,妙莲法师来告诉我,说大法师身体病状严重,我就向他说,我们应该劝弘一大师看医生才是。大师自己却说不要。结果,大师就在初四晚圆寂。他一圆寂,我立刻走到他的窗口望进去,见一切都和他生前一般,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在弘一大师年谱中的那张大师圆寂的照片是我叫人安排与他拍的。拍像时,他已圆寂了四日。当时因摄影术不太高明,我还得请人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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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房间的一面板墙拆掉,叫六七个人细心的将他连人带床仔细的抬出户外拍像,当时拍像非要在阳光下进行不可。
问:对了,法师替弘一大师带甘草去的日子是那一天?
答:那是廿九日吧。
问:到了初一晚你就闻到阵阵清香?
答:嘿,是的。
初三那日,妙莲法师来告诉我,说大师病情严重。当时我自己的身体也不大好,但还是跟妙莲法师去看他。看到大师时,他尚未涅盘。我也不敢惊动他,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事。只有依照他前些时所订下的遗嘱上的事,一样一样去做。做完了,回头再去他的房间,同他瞌了三个头。
问:大师真正的圆寂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答:初三晚上。因当晚有妙莲法师在他身旁为他念佛。他就在念佛声中涅盘的。
问:那么关于大师的丧事呢?
答:关于弘一大师的丧事,我们都依照他的意思去做,全部的花费由大开元寺支出,不够的就由我们去典当付足。一分钱也没从外头取得。当时我们还为他印了一本纪念刊。由于当时还是战争时期,敌机很多,因此,在火化的那晚我们也不敢惊动外人。我有一个师兄广悔法师他在院中接了几盏灯,供念佛之用。当时参加仪式的人约有一二百人,全部都是寺中的出家人。大师的遗体自他圆寂后,我们都没动过他。从圆寂到封棺的五天内,他的像貌还和常人一般的颜色。他火化所花的时间很少,不上一点钟,入火不上四五十分钟,突然火化炉中传来碰的一声响,只见炉火火花四射,灿烂非常。火化过后,遗下的舍利大大小小有七千多颗。他的确是很了不起的。而他的圆寂亦是十分安祥的。火化后,我们依照他的意思,将他的骨灰一部份送给承天寺,另一部份给开元寺。当时有一位刘梅生居士来要求大师的一些骨灰,拿去杭州虎跑寺供养,弘一大师在世时,他的为人是十分完整的。他的人格纯正,没有一点执着,很自然的。当年和他同享盛名的还有数字大师,可惜我都无缘见到。但我亲睹大师的圆寂,他是十分安祥的。
问:请问法师,关于「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境界,你又有什么高见?
答:你刚刚问他临终时的偈语「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是以前写好的,年月则是在临终时由僧睿法师用朱笔加上去的。全文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是大师涅盘境界的描绘,不过,大师当时的那种境界是很难说的。这一种涅盘的境界是没有办法说出的。不过,从我在闽南和他接触所得的经验,他…他就是一位高僧就对了 。(法师一时似乎寻不出一个适当的字眼去形容弘一大师。因此稍顿。)高山仰止。要我如何去述说他呢?要我怎样去形容他呢?他的一举一动,我们怎样去学都没法学到。大师对戒律持得十分精严,我们平常人要学是很难的。从刚才我所谈的事件中,你也该知道他的人了。
问:大师在闽南生活得相当久,他自己对闽南是有特别的感觉呢?
答:哦,多少都有一些吧。记得弘一大师在承天寺时,飞机日日轰炸闽南。他告诉我,人间实在恐怖。当时他本想回浙江的,但交通受阻,只好作罢。有一天,大师突然叫我,和我说:「你去向大众宣布,从今天起,我是闽南人,是泉州一个出家人,不是别处之人 」他向我解释说,因为闽南人十分纯直。闽南的石头都生在山上,因此闽南人生来都朴直非常。他再三要我向外头宣布:弘一是闽南人,同时向我表示他希望他能用弘一这名字为闽南人做一点事。
(稍歇片刻,法师再谈下去)
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泉州日报有一位社长,他可能是丰子恺的学生。他一向来很尊敬弘一大师,对大师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可能不十分了解大师。他知道大师常常到孤儿院去。那所孤儿院的院长名叫叶青眼。这位社长就对大师说:老法师呵,你不要随便给叶青眼利用呵!他可能利用你的名字去做招牌,在外头搞钱!弘一大师听了,同他说:「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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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我能够有这种价值吗?若有,被他利用也好。我能够为这些孤儿及老人筹些钱,既使我弘一被他卖了都好!能够被他卖多少钱,我也愿意呵!」(问者与旁听者都因大师当时的幽默感而笑了出来)事后,大师说如他真能为这些孤儿老人做点事,真个是给那院长卖了,他也情愿。
问:............(无言可说。弘一大师的伟大人品,何能以语言传达,)
答:在大师后期有一个年青人叫李芳远常和大师接近,但由于他年轻不懂事,不知大师的为人。当时就是因一时口快,差点惹出事来。事因当时大师正到处宣扬佛法,这个李芳远居士就为了几封长信给弘一大师,指责大师的不是,说大师不过是个应赴憎,和其它普普通通的僧侣一般罢了。大师看完他的信之后,长叹一声对我说:「芳远居士不了解我,他也不了解佛法是什么。请你帮我写一封信告诉他;他的意见是很好的。但在这个动乱的时期,我们应当多多去弘扬佛法。」
从接到李居士的那封信起,大师就不再出外讲经,不写字,也不应酬了。他就是如此严持戒律。当时,我怪李居士不知天高地厚,我也曾作了几首诗去骂他(笑声起)。这个李芳远常利用弘一大师的名去结识当时文化界的名人。不过当时大师知道这事,也不大在意,我自己郄对这李居士不大满意,他常对弘一大师说一大堆没有用的话。弘一大师曾要我转告他:「佛法并不是普通人看得到的。这个佛法虽然是出世间,但它还有一部份是入世间,并不是常常枯燥无味。枯燥的生活不是真正的佛化生活。真正的佛法生活是既出世而又入世,既入世而出世的。这个才是佛法的双行。你回信给他,说他的信我已经收到了,他的要求我也全面接受并且即日实行 」据我自己想,当年大师的意思是指李居士没有体谅到当时的苦难人们,不知道他自己的心情,同时也不解佛法的真义
问:刚才你提到丰子恺,使我想起艺术。记得你曾经跟我引述丰子恺的一句话:「一片叶子无声从树上飘落而下,这就是艺术。」弘一大师在世时的艺术观又如何?
答:关于艺术,他认为「艺术不是那种堂皇富丽的东西,那些堂皇的东西不是艺术。其实,艺术是要从所有物质的缺憾中看出来的。」大师在世时插花,都是利用一些破的玻璃瓶或破杯子为道具。但他把花插好后,看起来却又非常好看。大师曾说过真实的艺术应该从无常方面去看,人生的美都包涵在无常之中。艺术是绝对超脱的。他认为要从无常方面了解法,再从法方面去看艺术。他也认为艺术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代表的。艺术是平等观,艺术不是贵族化。
问:法师,你和大师一同生活了多久?
答:前前后后有十多年了。
问:十多年之中的间隔长不长?
答:间隔期有时几个月,有时则一年半载。
(谈到此处,夜已深,寒雾四起,月亦朦胧。法师谈了一个晚上,不仅为我们保留了不少有关弘一大师的宝贵资料,也间接为我们提供一个承受弘一大师教示的机会。向他再三道谢,提着录音机,踏着月色归家。)
印光法师与弘一大师的因缘 [温泉]
弘一大师对莲宗十三祖印光大师十分敬佩,一九二四年二月,弘一大师致书王心湛居士盛赞印光大师的盛德,谓“于当代善知识中,最服膺者印光大师。”称他“折摄皆具慈悲,语默无非教化,二百年来,一人而已。”及他再三恳求列为弟子的经过。
早年,他便曾要求皈依印光法师,惜未允,便“于佛前燃臂香,乞三宝慈力加被,复上书陈情”,可是被印光法师再一次的“逊谢”了,逮及晚年,方被“允纳”,“欢喜庆幸,得未曾有矣。”
他崇敬印光法师,是在内心深处叹服:“禀善导专修之旨,阐永明料简之微,中正似莲池,善巧如云谷;宪章灵峰,步武资福,弘扬净土,密护诸宗;明昌佛法,潜挽世风;折摄皆具慈悲,语默无非教化;二百年来,一人而已。并向许多人推广《印光法师文钞》,适时并指出下手之处。   注四: 柯文辉 著《弘一大师传》(东方出版中心)217页
在这以前,民国十二年(1923)癸亥,师年四十四岁,是年四月,弘一大师居上海太平寺亲近印光法师。这一年,弘一大师与印光法师的通信最多,其原函虽不得见,但自印光法师之复书观之,便可得知。大师此时所致力之功夫,仍以掩关并刺血写经为主。印光法师得知,便劝其先专志修念佛三昧,然后再事写经。大师发愿刻期掩关,誓证念佛三昧,并请印光法师作“最后训言”。印光法师逊谢,略谓“朋友往还,贫富各尽其分。”劝他“关中用功,当以不二为主。不可以妄躁心先求感通。心未一而先求感通,乃是修道第一大障。”    注五:林子青编著《弘一法师年谱》134页(书中一共收录印祖给弘公的四封复信。限于篇幅,未能转录,请参阅)
四、弘一大师普陀参拜印祖为师
弘一大师曾多次请求印祖列为门墙,但印祖一再逊却,最后同意所求。弘一大师《略述印光之盛德》:“大师一生,于惜福一事最为注意。衣食住等,皆极其简单粗略,力斥精美。”
民国十三年(1924)五月,弘一大师自温州庆福寺出发,前往普陀山朝礼印祖。在后山法雨寺举行简单而隆重的拜师仪式,并随侍七日。每日自晨至夕,皆在师房内观察师一切行为。师每日晨食,仅粥一大碗,无菜。师自云:“初至普陀时,晨食有咸菜,因北方人吃不惯,故改为仅食白粥,已三十余年。”   注六: 林子青 编著《弘一法师年谱》140页
弘一大师用心观察学习印祖的嘉言懿行,终于发现他老人家“注重惜福,力行习劳,深信因果,专弘净土”的四大特征。自此弘公操行至苦,持戒至严,治学至勤,修道不懈,皆以印祖为榜样,严以律己,一丝不苟,最终成就无上菩提。弘公后来于一九四一年夏在晋江福林寺作(略述印光大师之盛德)的讲演,推崇备至(收入《晚晴老人讲演录》中)。
在普陀山法雨寺参谒印祖后,弘公在一九二四年秋,应邀到上虞白马湖夏丏尊故居“平屋”访问。夏老用香菰供斋,被他坚决拒绝,改用豆腐仍不就,最后只好按照他本人的要求,白水煮青菜,用盐不用油,方始接受,他的这一行为,是受印祖“吃粥舔碗”节约精神的影响。
印祖和弘公是当代净土宗和南山律宗的祖师,虽为师徒,双珠并耀,他们之间的因缘殊胜,在佛门中流传甚广。两位大师德高望重,普度有情,成为民国年代,中国佛门的两颗巨星。普愿天下同修,以二位祖师为榜样,精进不懈,同生极乐!
五、印光大师对弘一大师的影响
一日印光大法师看了弘一书作后说道:“写经不同写字屏,取其神趣,不必工整。若写经,宜如进士写策,一笔不容苟简,其体须依正式体,若座下书札体格,断不可用。古今人多有以行草体写经者,光绝不赞成。” 注七: 林子青 编著《弘一法师年谱》(印光复大师书一)135页
印光大法师的这段话,对弘一大师触动极大。不久,印祖再次看到弘公所书时,印光大师便有了“接手书,见其字体工整,可依此写经”的赞语。印光法师的点拨,使弘一大师日后的书写,更增加了一丝不苟的写经意味,这大概就是他的书法被人誉为“佛书”的缘故吧。
在平常,弘一大师常把印光法师作为偶像楷模,细心研究,他曾经总结过印光法师的四大懿行:1、习劳:谓印光法师最喜自作劳动,事事躬自操作乃至八十岁还是如是。2、惜福:谓衣食住等极简单粗劣,力斥精美,每次食毕以舌舐碗至极净为止。3、注重因果:常语人云:“因果之法,为救国救民之急务,必须人人皆知,现在如此因,将来必有如此果。”4、专心念佛:谓印光法师不但精通佛法,而且自行劝人专心念佛。注八:以上四端,详见柯文辉 著《弘一大师传》224页
在生活中,弘一大师把这些都不折不扣地学了过来,并一一实行,东北三老的倓虚法师,在《影尘回忆录》中回忆了他在湛山寺讲律时的一些生活片断“屋中都是他自己收拾,不找另外人收拾,窗子地板都弄得很干净。因他持戒,也没有给另备好菜饭,头一次给弄四个菜送寮房里,一点没动,第二次又预备一点,还是没动,第三次预备两个菜,还是不吃,末了盛去一碗大众菜,他问端饭的人,是不是大众也吃这个,如果是的话他吃,不是他还是不吃……”如此等等,都是受到印光大师的影响。
结语
印光大师的行持是以“弘扬净土”为主,“持名念佛”为行。弘一大师的佛学思想体系是以《华严经》为境,《四分律》为行,导归净土为果。自从善如流,以净土法门“念佛三昧”为指归。两位高僧分别是当代净土宗和律宗的祖师,他们生前勇猛精进,严持戒行,互相勉励,终成佛果。两位大师在平凡中显伟大,在伟大中显平凡。为我们树立了榜样,我们应当很好学习,循着他们踏过的脚印,稳步前进,首先应当积聚往生净土的信、愿、行三资粮。最后,让我们至诚祈愿两位祖师能早日倒驾慈航,乘愿再来,普利有情。
学人才疏,谨记上述,以飨读者。内容复杂,语句欠佳,虚耗阅者光阴,惭愧!惭愧!
试解弘一大师临终绝笔之心境
2009年2月11日 佛学研究网
弘一大师在1942年10月13日(农历九月初四日)午后8时,安详圆寂于福建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临终前3天,书“悲欣交集”四字并自注“见观经”一纸交侍者妙莲法师,为其最后绝笔。如何解读,值得推敲。
大师的“悲欣交集”四字对于不同角度、层面的读者来说,就会出现不同的理解。如学者叶圣陶先生解释“欣”字,一辈子“好好地活”了,到如今“好好地死”了,欢喜满足,了无缺憾。上海音乐学院钱仁康教授认为“‘悲’是悲悯众生的苦恼,‘欣’是欣幸自身得到解脱”。大空法师说“大师之所谓‘悲’者,悲众生之沉溺生死,悲娑婆之八苦交煎,悲世界之大劫未已,悲法门之戒乘俱衰,悲有情之愚慢而难化,悲佛恩之深重而广大,总之为慈愍众生而起之‘称性大悲’也。大师之所谓‘欣’者何,欲求极乐,欣得往生,欣见弥陀而圆成佛道,欣生净土而化度十方”。叶圣陶先生解释的“欣”,只属“好人”范围,似乎只说到佛教所说人乘,也就是五戒标准,并且没有解释“悲”字。钱仁康教授和大空法师解释很好,二人基本相同,而大空法师的解释更为完备,非常精要。又著《弘一大师传》的作者台湾省陈剑慧教授说“弘公把‘悲欣交集’交给他的法侣——妙莲法师,是告诉妙莲,他是决定‘往生’了。‘悲欣交集’是弘公当时临终的情境。是一种念佛见佛,一悲一喜的境界,不见佛的人,便不知道念佛也会起悲心”。此说甚妙!和盘托出弘一大师当时之心境,而此境是无法用语言文字所能表达的,只有过来人才能知晓,有同等感受之人才能道出!
笔者认为:要进入大师当时写“悲欣交集”之心境,还得从大师自注“见观经”三字入手。大师预知后人很难理解和契入他的境况,特自注“见观经”来指明方向和契入点。笔者认为:现在第一要确定,大师自注的“见观经”指的是哪部经?第二怎样去解读“见观经”和“悲欣交集”?
弘一大师出家后即依蕅益大师礼地藏,诵普贤,阐教宏律,归心净土。而临终前六天的情况是解读的关键。
据记载,得知弘一大师在临终前6天内集中关注在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和乘愿再来度生之事上。现粗浅解读一下,有助于契入大师所写“见观经”和“悲欣交集”之心境。“助念时诵普贤行愿品赞,乃至所有十方世界中等文”,表示大师一生修持得力于《华严经》中的《普贤行愿品》,而“末后再念南无阿弥陀佛十声”和“再唱回向偈,愿生西方净土中,乃至普利一切诸含识”,表示《普贤行愿品》中的十大愿王导归极乐,大师亦复如是。与历代高僧大德一样为未来修行者作一示范,具体落实在最后称佛名号上。又以净土五经中《观无量寿佛经》中的:“如是具足十念,称南无阿弥陀佛”,和《无量寿经》阿弥陀佛的四十八大愿中的“十念必生愿”表示决定往生,并且发愿重来度化,普利一切众生。所以大师晚年经常书写《华严经》中的“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经文广为结缘。话说至此,顺便提一下,以往佛教念诵文本的回向偈中古人均以“愿生西方净土中,九品莲花为父母,花开见佛悟无生,不退菩萨为伴侣”,作为回向念诵之文。弘一大师却把最后一句“不退菩萨为伴侣”改为现在所用的“普利一切诸含识”。“含识”二字是佛教用语,解释为含有心识,灵性之有生命众生。可见发心广大,度生之心切,也是大师所修证,大慈大悲的一种自然流露。
所以在此时所写的“见观经”,应该与净土宗经典有关,才能与当时之事实相合。净土宗所依据的经典是五经一论,即《佛说阿弥陀经》、《佛说无量寿经》、《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普贤行愿品》和《往生论》。大师所指“见观经”应该就是简称《观经》的《观无量寿佛经》。“当在此诵经之际,若见予眼中流泪,此乃悲欢交集所感,非是他故,不可误会”之嘱咐,表明大师当时所现境界的感受,怕人误会,故提前说明。其意为请不要用凡情测度我悲欢交集时眼中流泪的现象。所以九月初一日所写的“悲欣交集”亦复如是,怕别人误会,特别注明“见观经”。“八月三十日整天不开口,独自默念佛号。越至九月初一日……下午写‘悲欣交集’四字交莲师”。通过整天独自念佛,大师提起正念进入念佛三昧,故而念佛见佛,境界现前,此时随手拿起一张曾写过字的纸来记下当时之心境,极其自然。怕后人误会,特注明“见观经”三字来说明“悲欣交集”之原因。
然而我们在《观经》中找不到“悲欣交集”四字。以愚测度此四字是大师念佛见佛的三昧境界,而其感受与《观经》中的韦提希夫人相同。同时大师也见到了如《观经》所说的一切境界,这与净宗初祖慧远大师在临终时所见到的也一样,故而“悲欣交集”。“初二日命莲师写回向偈”,表示大师功德圆满之意。“回向”在佛教中极为重要,表示将所修持种种功德回转凡情,归向菩提(即自利利他)。“初三日,因莲师再请吃药,示不如念佛利益及乘愿再来度生等嘱”,表示大师发起了大菩提心,悲悯众生,故而上求下化,自利利他。只有一心求生净土,方可乘愿度生,普利一切含识。“初四日因王拯邦居士力恳吃药及进牛乳,说十诵戒文等。是晚七时四十五分钟,呼吸少促,八时正遂吉祥西逝”。表明大师在生命垂危之际,还是念念不忘佛之遗教“以戒为师”,以宏扬律宗为己任,使佛法永住神州,此举将永作人天之典范。“吉祥西逝”,证明大师学佛悟证深入,来去自由,学本师释迦牟尼佛所示现涅槃之吉祥卧相。故大师火化后“得舍利一千八百余颗,舍利块五六百颗”。所谓舍利者,梵语设利罗,乃戒定慧忍力功德薰修所致。
大师临终时心中所现的境界与《观经》上所描述的一般无二,这或许才是弘一大师自注“见观经”的真实含义。简言之即是,见佛闻法,证无生的境界。“无生法忍”简称无生法,“无生”是佛教用语,解释为“远离生灭之真如实相体也,真智安住于此理而不动,谓之无生法忍”。
“悲欣交集”之“悲”字,在佛教中有更深的解释,《大智度论.释初品大慈大悲》卷二十七云:“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由于弘一大师发心广大,度生心切,现在又能见闻佛法,往生极乐证无生法忍,可以真正去实践多生以来的度生大愿,此种悲与欣之心境交集在一起,非是语言文字所能表达的!大师临终前谓妙莲法师云:“我生西方以后,乘愿再来,一切度生的事业,都可以圆满成就”。弘一大师大愿如此,而临终所现与《观经》所说之境界相同,见佛闻法,顿证无生,发愿“乘愿再来,一切度生的事业,都可以圆满成就”。现在成为事实,能不“悲欣交集”!
据以上资料分析,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弘一大师临终前心境所现与《观经》中的韦提希夫人相同——见佛闻法,顿证无生。又与净宗初祖慧远大师有着相同的感受——见到《观经》所说的极乐世界种种景象。而“见”,“现”在古汉语中两字相通,是否此处之“见”当作“现”解。当《观经》之境“现”与弘一法师眼前时,弘公自然就发起了悲悯众生沉沦生死之苦,欣喜自己离苦得乐;并由于当下见佛闻法证无生,了却大师多生多劫度生“普利一切诸含识”之大愿。此“悲”转化为拨除众生之苦有大力量了,“一切度生的事业,都可以圆满成就”,而感到欣慰无量。如此感受之“悲”“欣”交集在一处。故而自然写下“悲欣交集”之感受,并请大家不可以凡情测度,特指明“见观经”即依现出观经之境界,去理解当时之感受。
以上试解弘一大师临终绝笔,由于是大师修证所感,唯心所现之境界,只有与大师有同等修证者,方可知晓,方能道明。愚犹如盲人摸象,臆测如此,不知大师在常寂光中能点头首肯否?(信息来源:中国佛教文化网)
弘一大师的反省
 
佛教养正院已办有四年了。诸位同学初来的时候,身体很小。经过四年之久,身体皆大起来了,有的和我也差不多。啊!光阴很快。人生在世,自幼年至中年,自中年至老年,虽然经过几十年之光景,实与一会儿差不多。就我自己而论,我的年纪将到六十了,回想从小孩子的时候起到现在,种种经过如在目前。啊!我想我以往经过的情形,只有一句话可以对诸位说,就是“不堪回首”而已。
我常自己来想,啊!我是一个禽兽吗?好像不是,因为我还是一个人身。我的天良丧尽了吗?好像还没有,因为我尚有一线天良常常想念自己的过失。我从小孩子起一直到现在都埋头造恶吗?好像也不是,因为我小孩子的时候,常行袁了凡的功过格;三十岁以后,很注意修养;初出家时,也不是没有道心。虽然如此,但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便大不同了:因为出家以后二十年之中,一天比一天堕落,身体虽然不是禽兽,而心则与禽兽差不多;天良虽然没有完全丧尽,但是昏愦糊涂,一天比一天利害,抑或与天良丧尽也差不多了。讲到埋头造恶的一句话,我自从出家以后,恶念一天比一天增加,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一直到现在,可以说是醇乎其醇的一个埋头造恶的人,这个也无须客气也无须谦让了。
就以上所说看起来,我从出家后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真可令人惊叹。其中到闽南以后十年的功夫,尤其是堕落的堕落。去年春间曾经在养正院讲过一次,所讲的题目,就是“南闽十年之梦影”,那一次所讲的,字字之中,都可以看到我的泪痕,诸位应当还记得吧。
可是到了今年,比去年更不像样子了;自从正月二十到泉州,这两个月之中,弄得不知所云。不只我自己看不过去,就是我的朋友也说我以前如闲云野鹤,独往独来,随意栖止,何以近来竟大改常度,到处演讲,常常见客,时时宴会,简直变成一个“应酬的和尚”了。这是我的朋友所讲的。啊!“应酬的和尚”,这五个字,我想我自己近来倒很有几分相像。
如是在泉州住了两个月以后,又到惠安到厦门到漳州,都是继续前愆;除了利养,还是名闻;除了名闻,还是利养。日常生活,总不在名闻利养之后。虽在瑞竹岩住了两个月,稍少闲静,但是不久,又到祈保亭冒充善知识,受了许多的善男信女的礼拜供养,可以说是惭愧已极了。
九月又到安海,住了一个月,十分的热闹。近来再到泉州,虽然时常起一种恐惧厌离的心,但是仍不免向这一条名闻利养的路上前进。可是,近来也有一件可庆幸的事,因为我近来得到永春十五岁小孩子的一封信。他劝我以后不可常常宴会,要养静用功;信中又说起他近来的生活,如吟诗、赏月、看花、静坐等,洋洋千言的一封信。啊!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正当的见解;我看到他这一封信,真是惭愧万分了。我自从得到他的信以后,就以十分坚决的心,谢绝宴会;虽然得罪了别人,也不管他。这个也可算是近来一件可庆幸的事了。
虽然是如此,但我的过失也太多了,可以说是从头至足,没有一处无过失,岂只谢绝宴会,就算了结了吗?尤其是今年几个月之中,极力冒充善知识,实在是太为佛门丢脸。别人或者能够原谅我;但我对我自己,绝不能够原谅,断不能如此马马虎虎的过去。所以我近来对人讲话的时候,绝不顾惜情面,决定赶快料理没有了结的事情,将“法师”、“老法师”、“律师”等名目,一概取消,将学人侍者等一概辞谢;孑然一身,遂我初服,这个或者亦是我一生的大结束了。
啊!再过一个多月,我的年纪要到六十了。像我出家以来,既然是无惭无愧,埋头造恶,所以到现在所做的事,大半支离破碎,不能圆满,这个也是分所当然。只有对于养正院诸位同学,相处四年之久,有点不能忘情;我很盼望养正院从此以后,能够复兴起来,为全国模范的僧学院。可是我的年纪老了,又没有道德学问,我以后对于养正院,也只可说“爱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