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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1:12:11
 
名人专栏
郭敬明:夏天的躁郁症[上](1)
  01
  在过去很多很多个夏天,我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抬起头咕噜咕噜喝下一大瓶刚从便利店冰柜里拿出来的雪碧,以此逃避夏日快要让人发疯的高温。
  消耗掉的雪碧和气温成正比,和心情也成正比,唯独和钱包的体重成反比。这在我稍微不控制就会捉襟见肘的中学时代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买了好看的书就不能买好听的CD,买了帅气的衣服就不能买漂亮的笔记本,买了漂亮的笔记本就不能喝大量的冻出冰渣来的雪碧。
  我人生每到夏天就会出现的躁郁症,应该是从那个时候的夏天开始的吧。
  只是当我到了现在,偶尔发疯花五六千买一个帆布背包也无关紧要的时候,躁郁症却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
  似乎并没有满足躁郁症和钱包体重成反比的定律。
  却变成了似乎花的钱越多,就越感觉到烦躁和郁闷。
  02
  我认识的一位我很喜欢的女士,她编的一本书和抑郁症有关,书里面都是大团大团乱画的黑线,以及各种抱怨的语气和发泄一样的心情。
  我是在飞机场候机的时候看到的这样一本书,在登机前买了下来,然后哗哗地在飞机黄色的阅读灯下读完了整本书。非常符合书名的情形是,我的心情也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大团黑线缠绕住了。
  好像很多人都有类似的心情。我不是世界上惟一的一个。
  03
  只是我的躁郁症会在每个夏天准时来临而已。
  全世界就算不只我一个,应该也不会很多。
  04
  2001年的夏天,我住在离学校步行5分钟路程的一栋四层的私人公寓里。房东住在一楼,然后我和学校其他的学生们分别租下了剩下的三个楼面。
  而那个时候,小蓓也从学校的宿舍里面搬了出来,她的理由是“老鼠和蟑螂并没有和我一样交住宿费,凭什么老娘需要和它们同住”,于是风风火火地第二天就从学校里搬了出来。并且非常果断地用五分钟的时间就决定了一个新的住处。离学校也是步行5分钟的路程,只不过和我不是同一个方向而已,所以从我住的地方走到她住的地方,要花上十分钟。
  我形容自己的那个差不多五平方米的小小房间为停车库,而当我被邀请去参观小蓓新租的房间的时候,我觉得她家可以停下一辆东风载重大货车完全不费力气。
  我胸闷的地方并不在于她的房间可以停下一辆货车,而是在于,货车车库和摩托车车库,租金是一样的。
  为此我房东公寓院子里的那个水龙头三天放不出水来。我发誓我并没有动任何手脚。
  每天晚上十二点之后,房东会把楼上的水都切掉,所以,在夜晚闷热的十二点之后,连冲个冷水澡也是不行的。
  当年少激动的我躺在被汗水浸湿的凉席上郁郁寡欢不得入睡时,我恨不得可以搞到一本房东的家谱,然后从头到尾一个一个问候过去。
  而显然隔壁住的那个女生比我激进很多,我每天晚上差不多都可以听到从隔壁窗户传来的一声尖嗓门的吼叫:“热死了!他妈的我又不是仙人掌!把水龙头打开!”然后就是一声咣当的声音,显然是一个杯子或者碗之类的东西被她朝楼下院子砸了下去。
  在坚持了很多天之后,我对于她房间到底有多少个杯子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后来我发现,她每次在食堂喝豆浆的时候,都会拿着一杯豆浆悠悠然地晃出食堂。
  再到后来,同楼层的一个高三男生搞来了一个巨大的水桶,差不多可以让一个个子中等的女生站立着淹死在里面的高度。每天十二点之前,就会放满整整一桶。于是在我用大约五分之一的后备水源冲了个凉之后,我对那个男生心怀感激。
  后来发现,这个巨大的水桶,也是从学校食堂扛过来的。
  05
  听说现在很多高级中学的教室里,已经有空调了。所以我在想,可能再过几年,当小孩子们看见我小说里描写的“头顶风扇转动带起的热风吹在通红的脸上”是不是就跟我们现在看见小说里写的“父亲在文革里经历的苦难”一样,完全没有现实感呢?
                 
郭敬明:夏天的躁郁症[上](2)
  但是在我的学生年代记忆里,确实永远都会有闷热的午后,头顶生锈的三叶电扇呼呼转动的情景。混合着窗外发白的日光与聒噪的蝉鸣,黏糊糊地笼罩在身上。
  每个学生都像是端午节时候的蛇一样,挪动着半停滞的躯体,寻找着各种阴凉的地方。我和小蓓常常以天热为借口,然后把午休的两个钟头浪费在离学校15分钟路程的网吧里。大部分时间我在看网页,她在打游戏,有小部分我们相同的时间,在玩仙剑奇侠传。那个时候已经离这个游戏风靡大江南北有四五年的时间了,但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
  我发现自己对某些旧事物抱着异常宽容的心态,永远用一种敝帚自珍的态度将它们小心地安放在我心脏的小小角落。同样还有我从小学一直玩到现在的一款红白机上的游戏《火焰纹章》,几乎每一个暑假我都会重新玩一次。后来实在无法买到红白机,我就改在电脑上,用模拟器玩。
  所以这也应该是我躁郁症的来源。
  看见新的东西新的事物,我就会立刻在自己身边拉起警报,其实我真的是一个资讯达人也是一个时尚分子,但是活在这样一个新鲜资讯与事物天天爆炸的世界里,我的躁郁症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06
  上海的夏天永远有最丰沛的雨水。
  比热更痛苦的是闷热。比闷热更痛苦的是潮湿的闷热。而上海的梅雨季节,完美地代言了这样最高级别的痛苦。
  挂出去的被子和衣服,永远也晒不干。衣柜里从下面一层一层浸染上来的发霉的味道,再多的樟脑丸也没用。
  持续一个月的雨水,哗啦啦地从天空洒下来,像在浇花。
  无数的摩天大楼,无数的错综立交,无数的花园洋房,无数的豪宅公寓,汤臣一品和济南路8号,浦东的环球金融中心和南京西路的Plaza66(恒隆),全部沐浴在连绵不绝的雨水里。黄浦江上数不尽的漩涡。
  最先被雨水浸泡发霉生虫的绝对不是这些天价地标,一定会是平凡人等不甘平凡的心。
  再多的雨水,也浇灭不了熊熊燃烧的欲望。
  欲望都市不仅仅是sex and the city,也是the lust and the city。
  07
  我渐渐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08
  以前的我,总是对任何东西都不屑不屑的,不屑到最后我自己也烦了。我总是清高得不得了,看着晦涩难懂的欧洲文艺电影,听着另类迷幻的摇滚,翻着村上龙,嘲笑着看村上春树的人。
  而现在,我每个星期都捧着爆米花坐在电影院里,看着蜘蛛侠满屏幕飞,或者Transformers你死我活。偶尔听听周杰伦或者S.H.E也觉得很有意思,追看《美国偶像》和《超级星光大道》,不过依然远离电视里的好男和快男,哪怕写了快男的主题曲《我最响亮》,也依然提不起观看一群男生哭得死去活来的兴趣。翻时尚杂志多过翻书。看完《大象的眼泪》也觉得脑袋发痛。
  有一种恐惧像是一样无声无息地朝我靠拢。
  怪兽的名字叫做“不再年轻”。
  09
  不再年轻的定义有好多种。
  当你再也没有办法因为一部爱情电影而刷刷地流泪。
  当你再也没有办法听到一首歌突然就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呆呆地停下来。
  当你再也没有办法从千万个人的背影里分辨出你最喜欢的一个。
  当你再也不会通宵熬夜看一本悲伤的小说。
  当你再也不因为脸上的青春痘而烦恼。
  当你再也不愿意在阳光下抬起头观望蓝成一片汪洋的天空。
  当你在夏天来临的时候只愿意躲在轿车和的冷气里。
  你已经渐渐地离青春越来越远了。
  这是无论你有多么悲伤多么不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无论保养品和时尚的服饰令你显得多么荣光焕发,但是,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在太阳下面,仰起略微有些雀斑的灿烂的笑脸。
                 
郭敬明:夏天的躁郁症[上](3)
  “漫长的时光像是一条黑暗潮湿的闷热洞穴。”
  “青春如同悬在头顶上面的点滴瓶。一滴一滴地流逝干净。”
  无论你有多么悲伤,多么不舍。
  10
  2002年的夏天,日光几乎逼死我。
  居高不下的温度让每天的新闻联播增加了很多可以填充的内容,某地持续的高温造成什么什么损失,某城市政府提醒民众做好防暑准备。
  超市里西瓜的价格一天一天地往上涨,学校小卖部里的大妈,从车上卸下一箱一箱的可乐和雪碧时,挥洒着汗水,和她压抑不住的激动。
  而我躺在闷热午夜的床上,心里诅咒着一切与气温相关的东西。
  窗外是一望无边的绿色树冠,偶尔有风的时候会响起一阵一阵海浪一样的树林涛声。这是夏天闷热夜晚惟一让人觉得安慰的事情。
  油墨的试卷在发烫的温度里永远干不了。
  手上永远都是一块黑黑的墨迹。
  试卷分数混杂着眼泪,染亮年轻的瞳孔。
  无数咬牙切齿的深夜,廉价咖啡的味道镶嵌进青春的年轮。
  如果回过头去再看的话,我们年少时那一幅绸缎上,一定也有这样的咖啡留下的痕迹。就像是有人把杯子放在了雪白的桌面上,等拿走后,就会留下一圈褐色的痕迹。
  装裱我们青春窗棂的,还有无数张密密麻麻的试卷。它们幅员辽阔地铺展在我们的世界里。有段时间,它们就是我们的世界。
  11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过去。
  无数场茂盛的雨水过去。
  顶着湿漉漉头发的女生拿着脸盆走过去。
  卷裹着灸人热气的刚踢完球的男生走过去。
  无数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考试也终于过去。
  暑假来临了。
  未完待续
                 
hansey:Maze
  仲夏时节,徒步攀爬千余米海拔,无尽的阶梯数次摧毁意志。筋疲力尽时恰好搭上到山顶的末班车。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上行,途中下起大雨。
  听着Buddha Bar湿漉漉地睡去,第七张,第五首,Take me inside……回想起曾在一个故事里描述过类似的情节——由环抱的山、大雨、熟悉的音乐构架的氛围,让人真正地孤立起来——便不确定是第几次置身在类似的场景。
  仿佛是历尽千帆重见故人,梦想和赤子之心不曾改变。此前一切只是不比一夜漫长的梦。绕了一圈重回起点,庆幸还可以被熟悉的旋律感召,也有更深刻的触动。
  可怜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
  更深入山,便更不明确自己的处境。
  高耸的树木浸淫在随风飘荡的浓郁水汽里,或许终年难见日光,才有不断不断向上的动力,无暇达成枝繁叶茂的心愿。
  H,你的一生像不断生长的树。
  二〇〇七年 八月
                 
卢丽莉:给萧澈(1)
  
                 
卢丽莉:给萧澈(2)
  
                 
落落:克塞,前来拜访(1)
  《戏说乾隆》。《新白娘子传奇》。《恐龙特急克塞号》。
  范晓萱。苏慧伦和她的《柠檬树》。郑秀文那年刚刚出版了《值得》。
  《星星的金币》。《回首又见他》。有个再老牌不过的《东京爱情故事》。
  瓦塔诺和他的《魔神英雄坛》,同样名字接近而容易搞混的《魔神坛斗士》,他们来自日本。美国的《忍者神龟》不甘示弱,爱因斯坦、达芬奇、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
  小霸王学习机和视力矫正仪,为买后者被学校强征了20块钱去。每年暑假都会反复播放的《希茜公主》和《成长的烦恼》。后来出演《泰坦尼克号》的李奥纳多在里面青涩地像个小气泡。
  向为救森林大火而英勇牺牲的赖宁同学学习。向身残志坚的张海迪学习。
  从学校放学回来的下午,用哩粉冲在碗里放进后自制的果冻。康辉虾条。蜂皇浆巧克力和麦粒素。
  代沟是一定会存在的。
  晚饭时,把饭拌在汤里喝得稀里哗啦,桌面上的话题却转到了父母那一辈喜欢过的歌星偶像。邓丽君、山口百惠,当然曾有耳闻,但也只是“有耳闻”的程度。电视里重播起山口百惠的经典《血疑》,看了两眼便觉得“换台换台宁可看丰胸广告去”。可在当年,却听说是曾让整个国家都出现万人空巷的辉煌。只不过几十年过去,便会被一边喝着稀饭汤一边含糊不清的声音评价说“土得要死嘛!”
  事实上,比起还略知一二的名字,有许多曾经在当年风行的偶像,眼下根本连听也不曾听说过。张行是谁,吴涤清是谁,郑绪兰是谁。而对于他们的疑问也不足以提起打探的兴趣,接在“谁啊……”后面的没准会是另一句“妈再给我添碗汤”。
  其实,这时在家里的某个抽屉中,依然存放着妈妈当年买的名为“张行”的歌手出版的磁带,据说他的一首《迟到》曾经风靡大江南北。
  谁啊?
  好土啊。
  代沟是一定会存在的。
  既然时间,年月,光阴,这些都是具体的词语,宛如窗户格子一样切码着泛白的天空。那么在又一天到来时,昨天的一切便又朝“前天”迈近了一点。队伍蜿蜒向前,把你送到愈加遥远的起点。
  而身后是,身后是熙熙攘攘的新的嘈杂,延续着什么叫做换代更新。
  它们像一丛燃烧后的烟,可以清晰地看见自由缓行的灰色颗粒,然后在你目睹的整个过程中,逐渐扩散淡却,最后尽数消失在日光中。
  所有说着“我们那时候”的事,所有用“当年”起句的事,所有留一个“你们不会懂”做结尾的事。从没有主动地意识过它们会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口语中,这明明只有年长的那些老人,无力争辩只有不屑可以表达时的说法才对。
  (我们那时候,)赶在放学回家看电视里播放的动画,普通话配音,从来不会觉得不好。(当年)网络没有这么普及,所以大家在日常里说着正常的话聊着寻常的天,心里有按捺不住的阴暗面,也没有这个论坛那个博客去宣泄。
  狠狠地用下作的词语骂某个人。
  (我们那时候,)席绢还是言情小说的最大供应商,虽然没有看过几本,却也会耳濡目染地听两段。稍微正经些的杂志,《少年文艺》,《儿童文学》,多么多么土气的四字名词,但眼下却丝毫不会用这样的形容去予以评价。被里面某个文章感动的时候,完全像个蠢材那样哭倒在沙发上,泪眼矇眬地还能看见卡在沙发缝中两枚因为自己糟糕进食习惯而留嵌在那的瓜子壳。
  (当年)电视里播放着寥寥的引进动画,欧美日混杂,《海底小精灵》或《雪孩子》,《正气大侠》是用石头剪刀布来保护世界和平的可爱。等到《灌篮高手》,像覆盖了当年整个夏天的暴雨那样,含混了界限,气味渗进皮肤,微不足道地全都被冲卷进河流。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你们不会懂的。)
                 
落落:克塞,前来拜访(2)
  明星崛起的速度,洗牌一样列出新的阵仗。曾经唱卡通歌曲成名的玉女坚定地选择了自我的转型,哪怕从此要在他人视线中消失良久。
  那个名叫动画的东西,不屑再以电视为媒体来推广。谁现在还收看电视播放的动画,似乎是要被耻笑的,“中文配音我从来不听”。名叫雷长喜的曾为擎天柱配音的老师,已经辞世。
  很多杂志和作者,失去了踪影。在街角的打折小书店里找到被论斤称卖的旧作。最后五本书只花了14块钱。
  泪眼矇眬中看见的沙发缝隙。
  成了主打,《金三顺》中的玄彬很帅,《宫》中的信王子很帅,《浪漫满屋》让RAIN大火了一把。女主角们穿漂亮得体的衣服,耳环能在网络小铺上被广泛热卖。网上很偶尔地看见织田裕二和铃木保奈美的消息,也只是“偶尔”的“消息”。没什么讨论。
  “丸子!”“然后在旁边,再刻上我的名字。”“数到一二三,一起往后转!”“抱歉要背起你的人生,我觉得太沉重了。”
  你们不会懂的。
  代沟是足够普通,但的确真实的说法。虽然我并不认为曾经经历过,就比没有经历过更幸福些,“不会懂”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损失,既然每一年都有每一年投入的热点。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某一代人的怀旧心够重而偏颇了原本的话语权。就像在我嘲笑着爸爸妈妈所喜爱过的那些明星眼下看来是多么不堪回首那样,他们却依旧可以进行一场温暖的感慨。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在刚刚结束了对上一辈人的“当年”“热潮”的不屑后,很快地便看见网上有人说着“昨天看了一集《恐龙特集克塞号》,好土啊!”接着有人在下面回问“是什么啊?”
  克塞。前来拜访。
  原来每个人的珍藏都将在时间中流向昨日的暗光。重点不在于“珍藏”或者“时间”或者“暗光”,而在“每个人”上。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事。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些都是只对我们而言的事。
  那些都是只对于我们而言的,很好很好的事,它们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些发生在很久以前的很好很好的事,只是对于我们而言。
                 
连载结束,欢迎阅读.
黑暗源泉(二)(1)
  ■文/郭敬明
  19
  有一些痛觉来源于真实的肌体。比如从楼梯上一脚踩空之后留下的膝盖和脚踝的伤患处,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都持续传递着清晰的痛觉。起立的时候,走路的时候,蹲下的时候,下楼梯的时候,每一个活动,都会拉扯出清晰的痛来。
  而有一些痛觉,来源于你无法分辨和知晓的地方。只是浅浅地在心脏深处试探着,隐约地传递进大脑。你无法知晓这些痛的来源,无法知晓这些痛的表现方式,甚至感觉它是一种非生理的存在。
  无数打印好的照片从秦佩佩书包里哗啦哗啦掉下来的那一幕,在整整一个白天里,持续地在顾森西身体里产生出源源不绝的痛苦。像有一个永动机被安放在了身体里面,持续不断的痛苦。没有根源。
  曾经是费尽心机终于忘记的事情,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被点燃了。图片上,钟源那张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和记忆里某种无法描述的表情重叠起来。
  你内心一定觉得特别痛苦吧?尽管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20
  顾森西日记:
  新的学校有很多地方和以前学校不同。课程的安排,体育课区域的划分,游泳池的开放时间,甚至食堂的菜色。一切都标识着“这是新的环境”,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我。有时候觉得自
  己像是从另外一个星球旅行过来的人,完全没有办法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
  这个学校的树木大多以香樟为主。和以前的学校不一样。很少能够看见高大的法国梧桐。所以也很难看见以前那种朝着天空纷乱生长的尖锐的枝桠。班里有一个叫钟源的女孩子,和你很像。我并不是指外貌的那种相似,而是你们藏在
  小小的身体里面的被叫做灵魂的东西。我也知道这样的说法多少显得矫情和做作。但是我真的就是这样感觉的。不知不觉又把日记写成了信的样子。用这样“你,你,你”的口气来写日记,真的
  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如果真的可以给你写信就好了,很想问问你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窗外是一片死寂一样的深夜。偶尔有亮着“空车”的红灯开过去。
  睡不着。
  我睁着眼睛就总是看见你最后的那个样子。
  21
  上完第二节课之后,班上的学生纷纷朝体育馆的更衣室走去。钟源一个人走在比较后面,前面是三五成群的女生。钟源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
  说不清楚是女生们排挤她,还是她自己本来就不愿意和别人那么亲近。自己一个人其实并不会感受到所谓的孤独这样的情绪。钟源反而觉得这样很清净。换上运动服,钟源把脚上的皮鞋脱下来,从置物柜里把运动鞋拿出来。钟源的置物柜上的锁已经坏掉了,不知道是谁,把锁扣从木板上拆了下来。
  总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课本经常不见。
  自行车的轮胎经常没气。
  放在课桌抽屉里的水果经常被人拿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钟源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也懒得再去把置物柜装上锁扣,反正装好了,隔几天又会被拆下来。所幸放在里面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鞋子和校服而已。
  钟源把运动鞋拿下来,刚穿上一只的时候,就看见秦佩佩和几个女生站在边上咬着耳朵,眼睛不时朝她瞄过来,在碰上钟源的目光之后,赶快朝别的地方看去。
  钟源把头转回来,不想去管她们到底在干嘛。总归是在议论着自己。这也是已经习惯的事情。钟源把另一只脚套进鞋子里,然后用力地伸了进去。然后就倒在地上没有起来。
  袜子上几颗红色的血点,还有从鞋子里倒出来散落一地的图钉。
  秦佩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抬起手捂住嘴巴,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她走到钟源身边蹲下来,用手握住钟源的脚,“你没事吧,我刚想提醒你,因为我在自己的鞋子里看见一堆这样的东西。”
                 
黑暗源泉(二)(2)
  说完她抬起手,把她自己的运动鞋翻过来,一堆一摸一样的图钉叮叮当当地砸到水泥地面上。
  钟源痛得满头细密的汗,她抬起头,看着秦佩佩那张光滑得毫无瑕疵的脸,然后用力地一耳光甩了过去。
  不过却没有打到她。秦佩佩似乎是早就知道钟源会有这样的反应,轻轻偏了偏头,避开了。她把钟源的脚朝边上一甩,然后站起来,一张脸上写着愤怒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盯着躺在地上的钟源,不轻不重地说:“你有病吧。”
  22
  钟源一瘸一拐地走进学校的医务室,刚开口,就看见坐在椅子上正在换药的顾森西。
  顾森西低头看了看钟源那只只穿着袜子的脚,问:“你怎么了?”
  钟源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另外一个校医面前坐下来,小声地说:“老师,我脚受伤了。”
  医生叫她把袜子脱下来之后,看了看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疑惑地说:“这怎么搞的?”
  “鞋子里有图钉。”
  “什么?”医生摘下口罩,满脸吃惊的表情。
  边上的顾森西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看着低着头的钟源。
  窗外是体育老师吹出的响亮的口哨声。
  夏天的烈日把整个操场烤得发烫。
  23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学生纷纷涌向食堂吃饭。钟源坐在座位上。脚上被图钉扎出的针眼持续地发出细密的痛来。像是扯着头皮上的一小块部分,突突跳动着的痛。
  教室的人很快走空了。饥饿是最有效的鞭子,让所有学生以竞赛的速度往食堂冲。顾森西看看坐在座位上的钟源,然后走到她旁边,说:“你要吃什么,我要去食堂,帮你一起买回来。”钟源侧过头来看了看顾森西的脚,“你不是腿也受伤了吗,不用麻烦了,我不吃也行。”“无所谓的,我反正自己也要下去,你不吃可不行。你要什么,我顺路帮你一起带了。”钟源抬起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挺拔的少年,嘴角抿了几下,然后说:“那你随便买点吧,食堂的菜反正都差不多。”“嗯。”
  顾森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钟源趴在桌子上,望着空旷的走廊,正午的阳光从玻璃窗户上斜斜地地穿进来。刚才一群男生踢着足球跑过去的时候带起来的灰尘,缓慢地漂浮在成束的光线里。钟源把头埋进胳膊,眼眶慢慢地红起来。
  24
  顾森西到了食堂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坐下来吃饭了。窗口只有零星几个和顾森西一样晚来的学生在抱怨剩下的菜色。顾森西从窗口拿回两个快餐外带的饭盒,看了看里面卖相不佳的几片青菜和两块油汪
  汪的肥肉,然后探着身子往里面说:“师傅,再加个茶叶蛋!”
  秦佩佩面前那个学校统一的铝餐盘里,除了白饭什么都没有,她从来不吃学校的菜。
  手边的那个真空饭盒内,是从家里带来的便当,里面满满当当的各种菜色。秦佩佩招呼着周围的几个女生一起吃,“你们帮我吃掉些吧,我一个人吃不掉等下倒
  掉挺可惜的。”顾森西站在她背后,皱起了眉毛。他拍拍秦佩佩的肩膀,秦佩佩回过头来,看见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个最近在女生话题里
  人气超高的转校生,眼睛突然亮起来,浅浅的笑容浮起在脸上,非常好看,“嘿,这么
  巧。”“钟源鞋子里的图钉是怎么回事?”“啊?”秦佩佩的笑容慢慢在脸上消失,换上了一种让人觉得害怕的脸色,“你说
  什么?”“我说”,顾森西把头低下来,看着秦佩佩的脸,“钟源鞋子里的图钉是不是你放的?”
  25
  顾森西把塑料的便当盒放在钟源面前,然后就在后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低着头开始
  吃饭。钟源转过身来,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说,一共多少钱啊?顾森西埋着头吃饭,嘴巴里含糊地答应着:“不用了,没多少钱。”过了半响没听见回音,顾森西抬起头,看见钟源直直地盯着自己,顾森西问:“干嘛
                 
黑暗源泉(二)(3)
  啊?”钟源咬了咬嘴唇,说:“不用你请。我又不是没钱。”顾森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吞了回去,“四块五。”钟源低头掏口袋。顾森西看着她的头顶,柔软的头发和一星白色的头皮。顾森西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
  慢慢地皱起来,像是一张浸湿的纸被慢慢风干后,上面出现无数细小的密纹。“谢谢你。”钟源把几枚硬币轻轻地放到他的桌子上,然后就转过身低头静静地吃饭。
  教室里有学生陆续吃完了饭回来。一个男生带着篮球走回教室,在钟源座位前面的空地上啪啪地运球。灰尘飞快地扬起
  来。钟源还是低着头吃饭。顾森西站起来,冲着那个男生说:“要打球出去打,我在吃饭。”男生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个高大的转校生,嘴巴嘟囔了几下,也没说什么,带着球出去
  了。
  窗外的空气里响起午后慵懒的广播声。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之后,就是一首接一首
  的流行歌。似乎这是惟一和以前学校相似的地方吧。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永远都流行着同样的歌。电波在香樟与香樟的罅隙里穿行着,传递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偶尔的杂讯,吡啵的
  电流声,混在悠扬的旋律里面。是孙燕姿的《雨天》。你能体谅,我的雨天。
  26
  秦佩佩从食堂回教室的时候,钟源还没有吃完饭。她在钟源旁边坐下来,转过头盯着钟源看。钟源继续低着头吃饭,没有任何的变化。顾森西从后面抬起头,看着前面的两个女生,之后秦佩佩转回头来,正好对上顾森西
  的目光。秦佩佩回过头,用不大不小,三个人刚好可以听见的音量说:“乱嚼舌根,也不怕吃饭被噎死。”钟源停下筷子。慢慢地站起来,把饭盒收拾好,走出了教室。
  27
  下午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夏日持续的闷热,女生高高扎起的马尾,男生敞开的衬衫,头顶干涩转动的风扇杯水车薪地驱逐着炎热,窗外的蝉鸣让听觉变得钝重起来。小部分的学生直接趴在课桌上睡觉,另外小部分的学生认真地写着笔记。剩下的大部分的中间段的学生,强打着精神,偶尔被呵欠弄得眼眶含满眼泪。
  一整个下午顾森西和钟源都没有离开过座位。偶尔脚上传来痛觉的时候,顾森西会下意识地看看前面的钟源。只能看见她马尾下面的一小段脖子的皮肤,在夏日强烈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太阳从窗外慢慢地往下沉。
  落日的余辉把黑板照出模糊的红光来。
  黑板角落上值日生的位置上写着:秦佩佩。
  28
  最后一节地理课拖堂了。
  下课铃声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窗外走廊上,无数学生嘈杂地从教室外走过。女生尖锐的嗓门混合着男生的鬼吼鬼叫,让教室里的人异常烦躁。
  无论讲台上的老师多么卖力,下课铃声之后的内容,除了那非常少的一部分人之外,没有人会听得进去。
  有叛逆的学生在下面清晰地骂着“册那到底下不下课”,但是老师依然在上面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等穿着碎花的地理老师拖着肥胖的体态走出教室之后,所有的学生飞快地从抽屉里扯出书包来,然后鱼群一样地朝教室外面涌。
  钟源等在座位上,因为脚上有伤的关系,她不想和所有人一起挤。顾森西看了看静静坐在座位上的她,于是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坐回座位上。
  几分钟之后,暖红色的光线下面,只剩下顾森西和钟源两个人,还有站在教室门口的值日生秦佩佩,不耐烦地抱怨:“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我要锁门了。”
  钟源一瘸一拐地提着书包走出教室,顾森西跟了过去。
  秦佩佩在背后用力地把教室门关上,走廊里咣当一声巨大的响动。
  29
  “送你吧。”顾森西走快两步,赶上前面拖着一只脚走路的钟源。
                 
黑暗源泉(二)(4)
  “什么?”
  “我说送你,”顾森西指了指她的脚,“你这样也没办法骑车了吧。我也没骑车,顺路载你一程。”
  “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儿,顺什么路啊。”钟源摇摇头,勉强露出个笑容,“我坐公车,学校后门门口有一路正好经过我家的。”
  “那好吧。”顾森西把书包摔上肩膀,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走出楼道,钟源小声地说了句再见,然后朝学校后门走去。
  顾森西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放学的人潮里面。
  夕阳像是被搅浑的蛋黄,胡乱地涂抹在天空里。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已经有摩天大楼闪烁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地亮起来。
  走到校门口才发现学生卡忘记在抽屉里了。没有学生卡明天进学校的时候又会被门口那个的妇女盘问很久。
  顾森西有点窝火地拖着依然在发痛的脚,重新爬上楼梯,朝教室走去。走到一半想起来值日生应该已经把门锁掉了。翻了翻手机发现并没有秦佩佩的号码。在走廊里呆立了一会,顾森西还是继续朝教室走。反正已经上来了,就去教室看看,如果有窗户没有关,那就还是进得去。
  走到教室门口,果然门已经锁了。顾森西走到窗户外面,刚要伸手拉窗户,抬起头看
  见教室里昏暗的光线下,有个人在黑板面前写字。顾森西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到走廊转角,靠着墙壁等着。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扑嗵一声脚步声。应该是那个人从窗户跳了出来。顾森西探出头去,然后看见钟源一瘸一拐的背影慢慢地在走廊尽头消失。混浊的光线把她的身影慢慢地拖进黑暗里。
  30
  喷涌而出的黑暗源泉,冰冷的泉水把整个沸腾的嘈杂的世界洗涤得一片寂静。没有温
  度的世界,没有光线的世界。全宇宙悬停在那样一个冷漠的坐标上面,孤单的影子寂寂地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睑。燥热的喧哗。或者阴暗的冰冷。世界朝着两极奔走而去。
  讲台上那本点名册被翻到的那一页,是钟源的名字。书写这个名字的人,是生活委员
  秦佩佩。而黑板上是模拟得非常相似的字体。钟源。钟源后面跟着两个字,贱逼。
  31
  顾森西拿起黑板擦,慢慢地把那四个放大的粉笔字擦去。唰唰的声音又慢慢地在耳朵里响起来,像是收音机没有调对频率时错杂的电流声音。
  顾森西安静地坐在窗台上,鼻腔里依然残留着粉末的味道。身后的玻璃窗外,一轮晕染的月亮寂寂地挂在天上。耳朵里是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无数的湍急的水流,卷动着混浊的泡沫,冲刷着河
  岸,冲刷着岩石,冲刷着水草,冲刷着覆盖而过的一切。各种各样的水流声。眼前重现的,是那条缓慢流动着悲伤与寂静的巨大河流。
  32
  顾森西日记:
  为什么世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为什么她们和不一样?
  33
  早上钟源走进教室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班上的同学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她回过头去,看了看干干净净的黑板,然后看了看坐在座位上对着镜子扎头发的秦佩佩,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然后什么都没说,在座位上坐下来。
  顾森西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34
  钟源挑了食堂角落里一张无人问津的桌子吃饭。她低头往嘴里夹菜,眼睛的余光里,一个穿衬衣的身影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脚好点了没?”顾森西把饭盒放在桌上,问。
  “好多了。”钟源放下筷子,轻轻地笑了笑。
  “为什么要这样?”顾森西低着头没有看她。
  “什么?”钟源扬起眉毛,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黑板上的字是我擦掉的,”顾森西抬起头,“你昨天傍晚在黑板上写下的字。”
  钟源的表情慢慢地消失在苍白的脸上。她把饭盒盖起来,手按在盖子上。
                 
黑暗源泉(二)(5)
  “你为什么要这样?”顾森西继续问。
  钟源依然没有答复,双手放在饭盒上面,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你说话。”顾森西有点发火了。
  “这不关你的事吧?”钟源站起来,拉开凳子朝外面走。
  “抽屉里的红墨水,用来倒在你凳子上的红墨水,也是你的吧?”
  “这也不关你的事。”钟源没有回头,慢慢朝食堂门口走。
  “鞋子里的图钉,扎坏的轮胎、恶心的照片、丢失的课本、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吧?”顾森西站起来,对着钟源的背影说。
  钟源停下来,回过头望着顾森西,眼眶慢慢红起来,“不关你的事。”
  35
  也许平凡而善良的灰姑娘并不善良,她只是平凡。也许骄傲而恶毒的小公主并不恶毒,她只是骄傲。灰姑娘用她的聪明伶俐,把自己塑造得善良而楚楚可怜,同时也把公主塑造得恶毒而遭人唾弃。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6(1)
  By ALS
  #69
  人总是在不断改变。
  那些改变就像新陈代谢一样,外表只是缓慢地变化,身体里有却血液在奔腾。
  因为我们所经历每一件事,感受到的每一份情感,无时不刻不刺激着心脏,催促着我们体内流动的血液。
  于是容貌也好,感官也好,言语也好,思想也好,虽然依旧都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但是却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仿佛一场终年不散的大雾,用灰白氤氲所掩盖的是各式各样的美好。而终有一日雾散开了,却发现自最初起就是错觉,一切早已在无声中改变。
  #70
  莫小薇是料不到的,她没有想过,一直在身边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一直以为在一起那是理所当然事。即使是在每次吐槽了那个总爱眯着眼睛说喜欢她的那个男生的时候,她也觉得男生会一直在她身边。
  既然一直在一起,那么总会有机会说出那些一直说不出口的话。
  直到那些自以为是“羁绊”的东西被轻易的扯断的时候,才知道从来不存在什么“理所当然”或者“天经地义”。
  无论是父母无条件给予的宠溺,还是男生固执地要保护自己的誓言,又或者是死党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退让。记忆就像苦味像慢慢从糖衣下渗出的药,自舌尖渐渐融化,侵蚀了一整个口腔,却也在芭儿离开时让小薇明白了她与自己的病根所在。
  你最想要但得不到的,却是我唾手可得的。
  对于芭儿,其实一直有这样一种优越感。
  “小薇,你选文选理啊?”邻桌的女生拽了拽小薇的衣角,再次把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地球少了谁都要继续转下去,显然对于莫小薇来说,地球转不转到还是其次,眼前更重要的是决定人生的“重大选择”。
  瞄了一眼前面的夏汐,自从运动会以来明显消沉了很多的少年,正心不在焉地抄着黑板上的笔记。似乎是因为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的缘故连带对那个二报娘也总是爱理不理的,很是让小薇暗爽了一把的。
  那家伙偏科偏得厉害,肯定是选理吧。而号称全面综合发展的自己,说白了,逃不过万恶的数学,还真是选什么都一样。
  不过,如果选文的话就要和汐仔分开了。
  自从铁三角缺了一块之后,小薇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危机感。总觉得连那个万年牛皮糖的影子也开始变得淡薄起来,好像随时有可能消失在教室的那个角落里。
  说起来也是相当的讽刺,在终于有些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却再次推开了男生的手,可是想要挽留的人却还是离开了。原本想要维持的三个人的平衡,因为一角的缺失而逐渐坍塌,一切化成了无用功。
  莫小薇皱了皱眉,不理会邻桌的问题,扑到在课桌上。
  神奇的课桌啊,请赐我力量吧,好困……
  “早知道你要走,那时我就不会对他说那样伤人的话了。你给我死回来!不是说好了三个人一直在一起的吗?” 在梦里大吼大叫,拉着芭儿的手,想硬把她拉回来。只是还没拉动半分,就被一个“包藏祸心”纸团打醒了。
  “笨蛋,流口水了。”纸团包裹的橡皮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只能恨恨地看向教室的那边男生得意的笑脸,默默咬牙,“什么危机感,我真是想太多了……”
  #72
  下了课之后,夏汐由于摸底考成绩不佳的关系被“灭绝师太”拖去办公室面谈,艾伶司来接小薇。三个人在走廊“狭路相逢”。夏汐没有见过艾伶司,只是认识他身上的初中部校服,随口问了句:
  “哎,刚刚拒绝我,就荼毒祖国花朵了啊?”
  “你不也是和灭绝师太人约黄昏后嘛。”
  “哎,小弟弟你可别给这个姐姐带坏了。”夏汐倚老卖老地摸了摸小伶的头,一副我是前辈的样子。
  “少来,这是艾伶司,下次再好好介绍给你。”拂掉夏汐的魔爪,小薇开始把某人往办公室的方向推。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6(2)
  刚送了夏汐,就发现小伶正用闪烁着十字星光芒的眼睛看着自己。
  “呐呐,这是你第几次拒绝夏汐学长啊?”
  “不知道……好像完全数不清楚……”小薇吐了吐舌头,“反正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他也都还是老样子,孽缘啊……哎,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夏汐学长可是我情敌排行榜上的第二名,当然要关心下啦。”
  “第一名是谁?”
  “周杰伦。”
  “那夏汐应该是第三名……第一名是山下智久。”
  喂喂,重点不应该是第几名,而是“情敌”吧?小伶同学深感自己的恋爱之路依旧是“漫漫兮其修远”啊……
  #73
  小薇早就觉得艾伶司是个早熟的小鬼,不过没想到他一路上还真的掏出一本封面写有很大的颇有欲盖弥彰意味的“绝密”两个字的本子,开始涂涂写写起来。
  凑过头去瞄了几眼,标题还都很劲爆,譬如什么“校长的外遇档案”、“高三年级摸底考考题”之类的。发现小薇有偷窥的嫌疑,小伶收起本子煞有介事的咳嗽了两声,神秘兮兮地把小薇拖到街边的圆桌上坐下。他这才透露了今天找小薇出来的目的——前几天去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温婷。
  “我听见她和医生在吵挺厉害的,好像她家里还不知道她生病了。”
  “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
  “具体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精神、心理方面的病。”
  心理疾病吗?因为她的病汐仔才一直陪着她吗?那个滥好人……小薇眼皮突然跳了跳。别是要发生什么不吉利的事,她揉揉自己的眼睛,但心事却始终放不下来。
  对温婷来说,夏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角色呢?
  如果说在芭儿心中,夏汐是占了绝对重的份量的话。那对于自己来说一直陪在身边的汐仔就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死党。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溢出了那些纷乱的、复杂的、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感,让她在总是想要回避。
  那记忆中最温暖的笑容是不是终有一天会因为发现那条横在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而最终消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呢?
  “这样的表情完全不适合你拉。”小伶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伸出手揉了揉小薇皱紧的眉心。
  “小伶,为什么获得自己幸福就必须破坏别人的梦想呢?怎样的选择才是对的呢?”
  小薇又开始拿小伶当“知心热线”,已经习惯了的小伶,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只要不后悔就好了。如果必须做出选择,那无论是对是错,都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好了……反正……反正我们还小嘛!”
  不让自己后悔吗?可是好像已经开始后悔了。还小吗?这倒是个好借口。
  还没有来得及舒展绷紧的神经,小薇在看到正迎面走来,对她挥手打招呼的男生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74
  “你好像很不想看到我啊?”聂天逸看到女生黑着一张脸,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
  “……没有。”明显的言不由衷口不对心。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小薇已经很明确地了解了,聂天逸这个人可不是像他的笑容这么无害。她简直要觉得这位神出鬼没聂大少的每次出现都是算好时机的,没准这次在街上遇到,也是他精心策划的——希望是她想太多了。
  而聂大少这次居然打了个招呼就放过了他们,只是告别的时候,男生看似只是突然想起一般随意地说:“哎,有空来看比赛,省内校际田径大赛,我是代表。”
  有不好的预感。
  “周末在a城举行。”
  果然还是有预谋的……
  #75
  人生难得几回疯狂。
  不过在拖上两个“共犯”的情况下,负罪感还是减轻了很多的。和爸妈谎称在同学家住两天,实际上坐上了去往a城的火车。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坐火车,很小的时候妈妈也曾经带自己坐过,只是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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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虽然只2、3个小时的路程,还是觉得相当的新鲜。而且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去找在县城上学的芭儿,至于聂大少的比赛,只是“顺便”而已。
  “喂,你们说,去县区应该走哪条路啊?”
  “到了那儿在问吧。”
  夏汐和小伶头也不抬地沉浸在火热的ndsl联机对战中,迅速用游戏建立起了友谊。受到冷落的小薇只能看着窗外随着火车启动开始倒退的风景,拿出MP3来解闷。女歌手清澈且空灵的声音流淌出来的时候,小薇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疲倦了,但却总有那么一丝不安让她睡不安稳。
  其实小薇也知道有些东西修补不好。
  就比如那天偶尔翻起旧书的时候掉出一张《魔卡少女樱》的贴纸,是小时候她和芭儿争来的。突然发觉,虽然一直在一起,可是那些快乐的事却渐渐随时间化简成“我们在一起很快乐"这样单纯的句子,而那琐碎的、伤人的画面,却变成了细小的玻璃碎渣明晰地嵌入了皮肉里。
  就像那张曾经在争抢中被揉得皱巴巴的贴纸在书里压夹多年之后,有些折痕被渐渐抚平,有些折痕被压出了蜿蜒的突起,像脉络清晰的疤痕。
  #76
  一觉醒来,火车已经开进a城,下了火车直接打车到了体育馆。到达的时候,开幕式正要结束。
  聂天逸居然是选手代表,站在话筒前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样子。念完选手宣誓词之后,代表学校把优胜的锦旗交换给大赛组委会。
  “我们学校是上届大赛优胜?我都没听说过耶!”
  “反正你从来都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
  “你就有了?上次我们班得第一,庆祝会你都照样落跑。”
  “还不是因为你……”夏汐用力抿了抿嘴唇,剩下的话还是咽了下去,脸色变得阴霾了起来。
  小薇这才发觉说错了话,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补救,只能僵在那,还好这个时候小伶插了一句:
  “……你们两个别吵了,比赛就要开始了。”
  大家的注意力才都被拉回到了场上。
  不可否认,聂大少还是很有魅力的。还没有开跑就吸引了不少眼球,可能也是开幕致辞的效果所致。看着男生在跑道前做着准备活动,小薇自己也说不出对这个男生是种什么感觉。
  从最初的会脸红心跳的那种喜欢,到之后的“由爱生恨”,再到那种因为男生的捉摸不透而产生的不安定的情感。不能说是喜欢,只是每次看到他跑步的样子,总会有一瞬移不开目光。
  我这算是花心吗?小薇有点自我鄙视,干脆侧过脸逼自己不去看天逸比赛样子。只是发令枪响的时候,被吓没找到方向又转了回去。
  之后眼睛里就剩下与化身为风,席卷了整个会场的男生。
  不满自己的表现,乘天逸休息,就发了条威胁的短信去。
  “我们先去看芭儿,不继续陪您了。”
  对方只是是幽幽地回了一条:“芭儿是的学校是全封闭式的,谢绝一切外访。”
  #77
  寝室里,芭儿揉了揉略带红肿的眼眶,回想起过去几天的生活。
  5点起床,1个小时晨练,接着早读开始一天的课程。晚上6点下课,自习到8点,9点半熄灯睡觉。
  学校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一座牢房。生活也从来没有这么像一滩死水,完完全全的被困在那个小天地里。只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心却反而更加静不下来了。
  想到来之前越狱题材的电视剧正在网络上热播,芭儿心里不无自嘲地想,要是来之前多看看就好了,有需要的时候也好想个办法逃出去。
  什么是有需要的时候?就比如今天,逃了自习回到寝室的时候看到聂天逸的短信——
  “我们都来了,在市体育馆。”
  虽然不能确定这个“我们”和“都”具体包含了谁,芭儿并没有回复,回复也有意义,因为她出不去。在之前的学校里被大家形容为“肆无忌惮长张牙舞爪”的自己,现在就好像关笼子里的困兽,想到这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她还不如野兽,她已经被驯养了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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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就像聂天逸所说的她和小薇就是两个矛盾的综合体。小薇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去取去拿,拿错了再丢下;而她自己是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还不断地去试探。
  彼此伤害之后,才发觉对方在心里的重要,但却又无法弥补那些已然产生的裂痕。
  心情有些不好,便在床上赖到了下午,现在这个时间其他的同学都在自习教室里温书,学校里完全看不出是星期六的样子,诺大的校园里就只有她一个不务正业的。走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远处校门口传达室的大叔又跑出来训人了。大概又是不了解情况的人想要进学校被赶出来了吧?校门口的人影几乎模糊的不可见,但是却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莫非是小薇他们?不大可能这么巧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芭儿还是忍不住冒着逃自习被发现的危险,跑下楼去。
  到了校门口果然半个人影也没有,还差点被看门大叔抓包。之前那群被撵走的人,已经走得毫无踪迹。哎,原本走正门就不会有什么出路……
  念头在心里一闪而逝,但瞬间像是抓到了什么,芭儿迅速的往学校的偏门跑去。远远就看见生锈的大门,淹没在丛生的杂草里,斑驳大锁静静地垂在门上。
  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又因为捕捉到青黄草丛中一札白色,而呼吸急促了起来。
  洁白的百合插在大门的铁条之间,和锈迹斑斑的大门显得格格不入。芭儿取下那朵百合,扑鼻而来的是百合特有的隐隐幽香。
  “亲爱的,你知道么,我们这种关系就叫做‘百合’!”电脑课,某人突然两眼放光的把脑袋凑过来。
  “你哪又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另一个白痴也来凑热闹。
  “嘿嘿,汐仔你这就不懂了,你看网上有写的,百合指女孩子间深厚的感情,比单纯的友情深厚,多表现为依恋甚至喜欢……”
  “好好……百合就百合。” 再不阻止,这两个人又要闹起来了。
  “那以后百合就是我和芭儿的相认标记哦!”
  好像自来到这个地方起就开始累积的眼泪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不断自行落下……
  原来自己是这么想那帮家伙们。
  落在寝室里的手机上显示出一个未接来电,和两条未读短信。最后一条消息显示的是——
  “我们先回去了,在偏门有留下信物给你哦!”
  #78
  原本和小薇他们在一起呆着的时候,芭儿除了嘴巴比较毒以外一直是优等生的典范,从来没有尝试过逃课,更不要说翻门、单独旅行这样比较出格的事情。这次倒好,一次都过足了瘾,一逃居然就从一个城市逃到了另一个城市。
  就在小薇他们离开后的礼拜一,芭儿终于越狱成功了。
  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小薇见到芭儿的时候几乎是雀跃着冲上前去拉紧了她的手,很久都不愿意松开。然后又撅起嘴巴问她讨要信物。
  “喂喂,把我们都当成电灯泡啊。”夏汐有点不满的看着直接无视了他这个青梅竹马三号的两个女生,小薇和芭儿回过头看到夏汐有点酸的样子,默契地相视一笑。
  芭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拉过小薇,把头凑到她的耳边,神秘地叽咕几句。三个男生都好奇的看着,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小薇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惊讶,之后又慢慢变得释然。
  按耐不住好奇心,夏汐刚想要插进去捣乱,却被校园情报员的小伶一把拉住。
  专业人士还没行动,你凑什么热闹,小伶的眼神传达的似乎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和天逸都能猜到,芭儿说的正是有关夏汐的事。也许到了这个时候,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情感,小薇和芭儿的问题才算是真正解决了。
  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一些行动了呢?
  #79
  大部分时候命运都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家伙。
  而且通常开的都是些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6(5)
  小薇他们还在走廊上的时候二报娘刚从教室里出来,看到芭儿就突然惊叫了起来。那时候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她会立即回到办公室通知了老师。
  二报娘果然是二报娘,不会“辱没”这个称号。
  老师很快就和芭儿的妈妈取得了联系,小薇从自习课上溜出来看到芭儿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讲电话,越讲越激动,连一边的老师都上来拉着她。
  这个电话讲了1个多小时。
  直到放学的时候,芭儿才挤出疲倦的笑容从办公室里出来,说她妈妈半个小时以后来接她回去。这时温婷也才走出办公室,脸上的表情很呆滞,手里的试卷分数似乎是标红了。走路的时候目光也不知道聚焦在了哪里,狠狠地撞了芭儿一下,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就这么茫然地走了过去。
  小薇忍不住跳出来,气愤地指着温婷,咬牙切齿了蹦出一句:“你这种人不如死了算了。”
  这句话就像是给温婷下了定身咒语,女生转过头头惊恐的看着小薇,吃吃的笑了起来,眼睛里有小薇读不懂的疯狂和绝望。她突然疯了一样冲向楼梯上跑去,嘴里依依呀呀念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夏汐第一个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叫着“婷婷、婷婷”,但是女生只是头也不回地的继续跑着。小薇、天逸、芭儿、小伶也随着察觉出事态的不妙,跟着追了上去。
  “回来,不要做傻事啊。”
  无视身后劝阻的声音,女生冲上了楼顶的天台,头发飞扬在畅通无阻的风里。她眼里有着莫名的光彩,手里捏紧了试卷,像是拿着最重要的宝物。她跨过楼顶的围栏,看向地面的时候竟没有一丝恐惧,她让身体向前倾倒,仿佛风里摇曳的小枝桠,随时都有可能被风从楼上扯去。
  之后她轻轻的一踮足,随着风势就倒了下去。
  “抓住我。”
  关键时刻赶到的夏汐紧紧地拽住了温婷的右臂,他匍匐在地上,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神了出去,想让女生拉住。可是双脚已经离开地面的女生却微微地摇了摇头。此时余下的众人都已经赶到了天台,纷纷把手向温婷伸去。
  可是那个可怜的女生只是一再摇头,直到夏汐再也支撑不住她的重量。
  “这个世界不需要我啊。”
  脱手的瞬间女生的眼睛里还蕴着泪光,脸上竟露出了微笑的表情。瘦小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小薇的眼睛里用慢速播放,缓缓地坠落在地面。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小薇却觉得过了一整个世纪,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被瞬间切断,只有一片漆黑,和在漆黑中不断坠下的女生。
  接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引发了楼底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叫喊。
  #80
  生命竟然如此的脆弱。
  死亡的感觉比自己溺水时还要来的真切且鲜活。
  仿佛连自己的呼吸也因此而停住了,深黑色的绝望卡在了咽喉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不该说那句话的,是我逼死她的。
  这个念头如看不见利剑般没入了身体,没有流血,但是却疼的锥心刺骨……
  #81
  大家都因为的坠楼而当场愣住,却没有注意到,因为刚刚女生坠下前最后的用力,另一个站在围栏外的人的身体也被扯出去了一大半,陷入了摇摇欲坠的境地。
  “当心!”
  “汐仔!”
  之前伸向温婷的手纷纷转向夏汐。小薇不住地后悔,刚刚居然忘记拉住夏汐,或许拉住夏汐,不仅温婷可以得救,夏汐也不会陷入危险之中。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却没有想得那么多呢,一向自诩临危不乱的几个人都完全乱了分寸。
  夏汐抓着围栏外并不宽的水泥边缘,只觉得周围的风越来越强开始把他往下拽。自己只能如风中落叶般,无力地对抗着。天逸、小伶、小薇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把他往上拖。
  “只要再撑一会儿,老师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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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汐仔,跳下来。”
  天逸计算着老师还有多久会来,下方突然传来芭儿的声音。教学楼一共5楼,芭儿正站在四楼的阳台上,和楼顶不同,阳台上有一圈铁的防护栏。两层楼的间隔并不是很高,只要找好角度,跳到四楼阳台应该不是难事。
  夏汐朝脚下看了眼,不断摇摆倾斜着的地面上闹哄哄的,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起来,心里不禁有些犹豫。望了望楼上的天逸和小薇他们,似乎都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不知道是该等到老师们来救援,还是现在先自救。但是芭儿看到上面没有动静,不顾三七二十一就爬上围栏,靠坐在铁栏杆上拉了拉他的腿,示意这里的距离并不高。
  就当是单杠好了,夏汐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心。
  他轻微晃动双腿,尽量让身体落下去的时候能形成一个斜角。真的像玩单杠一般,开始调整身体的重心。芭儿让在一边随时做好保护,而小薇他们更是万分紧张地拉着他的手臂生怕发生什么万一。
  “1,2,3!”
  夏汐在念出最后一个数字的同时,甩开了双手。身体借着铁栅栏的阻挡,顺利地滑向了楼下的阳台里。背脊磕在栏杆上相当的痛,但是有了双脚踩在结实地面上的踏实感,这份痛也就不怎么难承受了。
  长长的舒了口气,坐在地上的夏汐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了,只觉得全身无力。心情还没开朗起来,却又被楼下救护车疾驰而来的鸣响,触动了刚刚的记忆,眼神顿时又暗淡了下来。
  温婷。女生的最后绽放的微笑像黑暗中盛开的荼蘼,扎根在了内心深处。
  其实原本并不喜欢这个女生,也隐约地发觉了她的异常,但是在她说出自己秘密的时候,却又不能丢下她不管。抑郁症,实际上并不了解这个病症究竟会有多么严重,只是在网络上查过后隐约地有些同情那个因为生病而不断地伤害别人和自己的女生。
  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是女孩惟一的依靠,便自以为是了起来。时间久了,原本的新鲜的助人劲头,却也渐渐变成了疲倦和厌烦。其实自己也不过是个伪善者,自私,自以为自己很伟大。如果自己可以成熟一点,更好的处理这件事,或许就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
  那个女生的自卑也好,绝望也好,痛苦也好,以及甚少出现的快乐也好……自己是惟一的知情者。
  #82
  再之后的发生的事,小薇至今觉得没有什么真实感。
  在看到为温婷而难过的夏汐之后,芭儿破天荒地没有泼冷水,而是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可惜夏汐却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完全没有反应。楼上的那几个看到夏汐已经“安全着陆”,也纷纷往楼下赶。正遇到赶来的老师拦截,小薇和天逸都直接拖进办公室,只让小伶去喊芭儿和夏汐。
  所以小薇没有看到那一幕。
  据说,夏汐因为太过自责所以用力去拉扯了太阳上的铁栏发泄。
  据说,那些早已生锈的铁栏居然经不起夏汐的折腾,直接断了一截出去。
  据说,芭儿当时还靠在那些铁杆上,猝不及防人就仰了下去。
  据说,夏汐开始是拉住她的手的,只是手心的汗太多太滑……
  #83
  西丘中学一直是一个话题中学,虽然有很多话题已经明令被学校禁止谈论了,但是又怎么堵的住“悠悠众生之口”。各式各样的话题,依旧被广大学生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乐此不疲地传播着。
  而最近流传的最广泛的故事则是关一个得了抑郁症的女学生。
  其中最可信的版本是说,这个女生得了抑郁症却不敢和别人说,发消息给全班的同学求救,却遭到漠视。之后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而遭到老师的责骂,还被男朋友抛弃,受不了刺激最后选择坠楼自杀。当然期间还穿插着这个女生和前学生会长争抢男友,结果会长大人落败,转学其他城市的八卦。以及之后会长大人心有不甘,从转学城市又杀了回来,和那个抑郁女大打出手,双双坠楼,一死一伤的悲剧结尾。
                 
恋爱习题与假面舞会6(7)
  故事传的热闹,也没有人去会去深究其中的假假真真。
  在这个故事带动下还火了一系列后续的小道消息。
  譬如,那个蓝颜祸水的男生,自杀女生的父母在学校里围殴,没过几天就转学了的小道。
  再譬如,学生会长其实是要救人,只是因为栏杆年久失修才坠楼,现在伤情严重的小道。
  还有,田径队王子的超级美女母亲现身校园,要带儿子出国进修钢琴的小道
  或是,连续蝉联两届不记名投票“西丘最可爱男生”的新闻社社长因为心脏病面临休学的小道。
  等等等等……
  聂天逸走的时候,他的美女母亲并没有出现,只有小薇和小伶去送他。天逸临行前对小薇说:“我本来是有话想和你说的,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只能暂时保留了。”
  小薇说:“我也有话要和你说,希望你去了那边也要继续跑步,我很喜欢你跑步的样子。”
  天逸听了小薇的话,先是愣住,然后似乎是犹豫着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之后他又恢复了一贯的伪装乖宝宝的笑容,他说:“你爱上我了。”
  之后就被一句“鬼才爱上你了。”催上了飞机。
  离开机场,小薇买了一束百合,请要回去复诊小伶帮她送到。
  小伶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走了。只丢下一句“不是你的错。”,眼神里全是担忧。
  这个时候夏汐应该在病房里陪着芭儿吧?
  独自留在机场的小薇仰起头望着眼前的高天流云。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渐渐地整个世界都开始不断地旋转抛离,只是她一人站在气流的中心,感觉不到一丝风。
  她只是觉得安静的可怕。
  像是做完一本习题集,才发现答案都是错的。
  又像是独自赶到舞会的时候,已经曲终灯灭了。
  安静很快被手机铃声打破。
  “喂?我明天就可以下床了,你想活命的话就不准再往外放什么我病危或者什么凄美爱情故事的谣言啦。”话筒是传来的是熟悉的牙切咬得噶泵响的声音。
  “呵呵,今天天气很好呢。”
  “别想转移话题哦!”
  “那我明天来看你啊,最近买了很多好看的书呢。”
  熟悉的语调又让小薇回想起那天那些不幸发生以前,芭儿向她发出的竞争宣言——
  “你和汐仔我都不会放弃的,要是你也喜欢他,就公平竞争吧。”
  她微笑着走出机场,视野一片开阔明朗。仿佛一切又回到那一刻,心境重新开始。暗自下定决心,小薇再次加快了脚步。然而蛰伏在前方的暗涌依旧在蠢蠢欲动,不知道未来又会兴起怎样的风浪。
  其实习题集的最后总会有正确答案。
  而我们的舞会也永远不会结束。
  只是要做完多少本习题集,才能顺利地通过考试?
  又要踮起脚尖转多少个圈,才能赢得王子的心呢?
  
                 
全宇宙至此剧终4(1)
  ■文/落落
  [ Chapter ONE:“是搞上了吗?”]
  变化是出现在什么时候呢——以前在饭桌上说学校里的笑话给父母听,自以为非常有趣的内容,但大人们往往毫无反应,点点头便继续他们原先的话题,当时的失落眼下依然记忆犹新。可变化出现在什么时候呢,裴七初想,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妈妈——夹在妈妈筷子上的米饭,随着她的笑声而掉进了饭碗里。
  哪天开始,自己说的玩笑也能被大人们认同,他们评价着“你这个小孩啊”,一边笑得呵呵呵呵。同样的,大人们以前说的那些自己理解不了的笑话,现在也可以听懂。
  而这意味着什么呢。
  裴七初在睡觉前拿出钱包。一张五十元,两张十元,一张五元,零零碎碎的硬币。钱包里更厚的是插满在各个夹层里的IC卡。公交用的,学校里食堂用的,家门前租借光碟的小店自制的,或是网上申请的许多谈不上用处的会员卡。外加上五六张偶像的照片。平日更换的彩色发圈和手链。如此一来,女生的钱包总是能显出格外充实的厚度。
  不过,里面实在是谈不上有多少真正的经济实力。裴七初把几张纸币拨来拨去。撇个嘴笑了笑——不可能多清点几次后就多出一两张来。
  晚饭时自己说的那个笑话,维持长久的效果并不长。因为很快妈妈就在随后问向爸爸,你今天去某某那里问了没啊,这可是我托关系帮你找到的。裴七初把电视频道轮流转了一遍后,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变为沉默的僵持。
  “你一个40岁的人了,再找工作哪有这么容易啊!”最后妈妈说。
  裴七初眼睛看着桌底下,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话的时间,只是伸长了腿,用脚轻轻靠向爸爸的拖鞋鞋面,蹭一蹭它,又轻碰了一下。
  “我爸爸啊,以前是个很火暴脾气的人咧。”裴七初说,“小时候他带我去游乐园,乘那种座椅像荡秋千一样,有几十个,一发动就会哗啦啦绕着圆圈转起来的设施,嗯,你知道的吧。结果前一批的人刚结束,我就冲进去抢了个位置,可检票员在随后硬说我已经坐过一次了,拉着我拽我下来,于是我就看见爸爸一下冲过外面的护栏,抓住检票员的领子要跟那人打架。
  “那个时候我爸爸还不满30呢。”裴七初说,“又瘦又高,竹竿一样的。
  “现在啊,老大一个啤酒肚了。”
  “不错啦,我记得你爸待你一点也不严呢,”说着话的邻座女生皱起眉,“哪像我爸他,烦得我要吐了,今天放学不是说一起去唱K吗,估计他又要来好几个电话问问问。问屁问啊。”说到这里,“七初你也来的吧,唱K。”
  “啊?……”
  “怎么啦?又不来?上个礼拜找你看电影你也没有去欸。还有上上次逛街也是。”
  “……正好有事嘛。”
  “什么?难不成……”说话间露出了诡秘的笑容,“你跟那男生,搞上啦?”
  “哈?”
  “是搞上了吗?所以平日都没空了吧?是这样吧!和那个……高二的,贝,贝什么臣?”
  “什么什——”裴七初挥着手到一半,身后一声玻璃摔碎的声音打断了她。
  辛追从保健室领回了两块创可贴,上楼梯时走走停停,直到把伤口包扎妥当。回到教室,原先撒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已经被值日生扫走。辛追稍稍心疼了一会。下节课的铃声已经打响了,老师在身后催促着,教室从原先的喧哗回复到了安静,辛追也坐下来。课一开始,被老师率先点名的裴七初站起来读课文。继她之后的第二个,老师喊了由辛追接下去。
  “你认识高二的贝筱臣吗?很熟吗?”
  好像是有被类似的句子问及过。辛追坐回凳子上时想起。而当时提问自己的女生——辛追看着裴七初的背影——曾经有一两次吧,发现她走在贝筱臣的旁边,看表情应该是聊到了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因为都笑得很愉快么。
                 
全宇宙至此剧终4(2)
  所以说,这个句子,即使由自己拿来反问对方,也是可以的。
  上午的课结束后,辛追握着钱包去校外的沿街小店吃午饭。而无论是卖拉面的还是卖麻辣烫的,窄小的店面里早已经挤得满满当当,摆在屋外的临时桌椅也被占了七八成。好容易找到一间卖米线的店里还空着一个座位,辛追走进去坐下。
  撒满葱花和榨菜碎末的米线很快端了上来。辛追刚想“那个……”地喊住服务生,对方已经风风火火地转进了厨房。辛追只能一筷子一筷子挑出吃不惯的葱花。虽然点餐前交代过,可也许是生意太好,厨师一忙就忘了。
  无奈地皱着眉。间隙中偶尔抬起眼睛,越过小店里的人头,能够看见马路对面的牛肉拉面店。同样是红火的生意。而排在拉面柜台前的人群里,身高突出的贝筱臣,正用手随意地扒了扒头发,接着有他的同伴挨近过来把下巴搁在男生的肩上,贝筱臣也没有在意地躲拒开。
  辛追低下头,葱花几乎已经被挑得差不多了。她先喝一口汤。没少放醋,酸酸的。
  家里的事多少还是传出去了一些。
  也不奇怪。更何况贝筱臣算得上是辛追旧时的邻居,能找到更近更简洁的维系在两者间的人际网。于是后来某一天,辛追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站住脚回过身,贝筱臣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
  随后却是尴尬的沉默,于是辛追先出声问:“你们这周要去看马戏表演吧?”
  “……啊,对,高一是?”
  “我们是下周。”
  “嗯……”
  “为什么都是高中生了学校还要组织看马戏呢?”
  “因为表演的马戏团好像挺有名的,听说是从美国——”男生说到一半课间广播操的音乐及时响起来,于是辛追朝贝筱臣比画着“我先走了”,沿一侧的楼梯跑上了操场。
  做出“刻意打断对方询问”的事情,虽然俗套并且不怎么有型,可没做出“哭诉求助”的事情,又让辛追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了不起。
  结束了最后一口午饭,她从店里走出来。马路对面,贝筱臣和几个朋友们背朝这里坐着。男生们边聊天边大口吸面的样子,初夏里看来有力道而清爽。
  差不多就这样了。小时候短暂相处的邻居,几年后重逢。朋友,也许可以套上这么称呼。但熟悉么,似乎眼下也不那么熟。对方是只会为考试和游戏通关烦恼的男生,爱笑,性格也称得上好然后某天知道了一件挺可怜的事,当成难过的新闻来询问,眼睛里拿捏不准该用怎样的神情。
  果然,从“然后”开始就有点格格不入的变味。所以说,辛追想,像贝筱臣这样的人,还是停留在“性格也称得上好”就可以了。
  很高兴能有这样健康向上的朋友。希望就只做这样的朋友。
  [ Chapter TWO:“什么原因呢……”]
  下课铃刚响,从教室后门冲出拿手背擦眼泪的女生,险些撞到准备来上下一节课的化学老师。年过半百的老头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举动,“喔唷怎么了”的询问声,也只得到了一个不予回应的远去背影。
  后来化学老师才从同在一间办公室的物理老师那儿听说了原委。
  “那个班霆啊,我今天让他的同桌起来回答问题,女孩子翻了半天书不知道说什么,我就说‘不知道是么,好’,就顺便喊坐她旁边的班霆,‘换你来’。”女老师喝完一口茶,“结果你们知道他说什么,‘老师,你以后不用叫她了,直接叫我就可以’。”
  接着她说:“怎么啦,怎么啦,这情况难道很频繁吗?”
  简直频繁到每天都会发生。
  同桌的女生功课欠佳,每次被老师点名提问后十有八九支支吾吾,而大部分老师都会就近选择“那么同桌,你来帮她回答”。班霆便接在女生后站起来。今天,昨天,前天,几乎天天如此。次数多了以后,终于他忍不住直接建议说“老师,以后直接喊我就行了”。
                 
全宇宙至此剧终4(3)
  尽管同桌的女生把这话并没有当成一种关照好好接受,反而据说在卫生间里锁着门呜呜哭了半天。但班霆内心也感觉有些愧疚。男生无意识地把手里一个纸团揉得越来越实,半天后回过神才把它扔走。
  昨天放学以后。
  班霆刚上电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车内很拥挤,以至于他腾不出手去接电话。几分钟后第二次来电又响起了铃声。这时班霆已经站到了相对空余的地方,他摸出手机,刚按下“接通键”,那边跳出爆出连串的不满抱怨:
  “你小子还是老样子啊?打你个电话都不肯接啊?!”
  班霆被这半熟悉的声音蒙住片刻,再看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重新对上话筒的男生撩下一句:“来福,是你啊。”
  “谁‘来福’?!你才‘来福’!你还‘狗剩’咧!‘旺财’咧!”电话里如预料般地咒骂,噼里啪啦没停顿,班霆升起笑意,他侧过点身,避开一旁从刚才便不断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视线,稍微平缓了声音:
  “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这两天回来了嘿,想着联系老同学嘛。”
  “回来了?”
  “是啊,那边眼下正放春假,赶着回国来瞧瞧。”
  “这样。”
  来电的朋友,在高一结束前跟随父母去了国外念书。“来福”的名字自然只是对方在高一时落下的绰号。但能喊着绰号玩笑地称呼对方——算是班霆在高一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嗯,那等会见。”班霆挂了电话后顺便看了看时间。又往家打去一个,说今天晚饭不回来吃了,要跟老同学碰个面。
  一见面先被撞了肩膀,随后被拍了背和胳膊。力气都是不小的。男生大哈哈的行为。“你还是一样,全靠肾上腺素过活啊。”班霆在一旁的空椅子上放下书包后说。“你也还是一样,怎么快过去一年多,你还没被毁容啊?”“托你的福。”班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你请?”朋友从那边伸长脖子。“你请?”班霆抬眼看着他。“我请?”朋友指着自己。“我请。”班霆终于笑起来。
  “那来个最贵的,小姐,你这里什么最贵?”
  “人才。”
  “……得了吧,”朋友一胳膊捅过来,“你这脸还说这种蹩脚冷笑话,完全地不搭调。”
  分开的时间不长,没有让人变得陌生,反而培养了足够多的话题。而既然要问及近况,班霆想了想还是把家里发生的状况告诉了朋友。
  “反正官司也结束了。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是么……过世了啊。”既然是朋友,在一起时也见过班霆爷爷,知道班霆和对方的感情,“节哀啊。”
  面对这句不伦不类,而且姗姗来迟的安慰,班霆一下笑出声:“拜托——”
  朋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奇怪,恼怒地边笑边骂:“你这家伙!”
  “叔叔阿姨还好么。”班霆记得朋友的父母也是一副标准的热心肠。
  “还不错,只是我妈现在没班可上,天天在家快闷死了。”
  “管着你?”
  “当然不能让她得逞。”说到这里,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把屏幕桌面亮在班霆面前,“怎么怎么样?”
  班霆往后退出一个能看清的距离,点点头说:“不错。”
  “不错?就只是不错?”又把画面转向自己,“在学校里可受欢迎呢!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得差点肝胆暴烈才追到手的。”
  “这么辛苦,我看是你该减了。”班霆喝一口饮料说。
  “……呵呵,”朋友歪过嘴抖着肩膀笑,“你眼界高嘛……要说她当然是比不上你那位季安巡啦。”
  “已经分开了。”班霆放下杯子说。
  “……你是说?分手了?……”
  “嗯。”
  告别时,预料下一次再见也许又得过个一年半载。作风豪迈的朋友于是很用力地和班霆拥抱了一下,末了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加油哦”。班霆垂着眼睛冷笑对方作风太肉麻。但告辞后走远几米,他又回过头摆手做了第二次告别。
                 
全宇宙至此剧终4(4)
  晚上九点多的车厢比起傍晚时分的已经空了很多。班霆坐在车后排,缩一点腰,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这两天真的仿佛咨询爆炸,许多事情发生,完结,或者发生,未完结,或者未发生,却已经完结。想起白天班里还有人为了测验失利而哭哭啼啼,或是因为得到了新款手机而笑得没完没了,他觉得明明这才是自己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担心或高兴的事。
  “什么原因呢。因为老师他知道了?”虽然前面几分钟,因为班霆只是点点头“嗯”一声,朋友便识相地把话题绕开去,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起。以前他和班霆一起上数学老师家补课,有些过程算是亲眼目睹,所以事隔多日后突然听到总是有点吃惊的。
  “你几号走?”班霆换了话题。
  “……下星期四。”
  “那我也许没法来送了。”不是周末的话。
  “哦……”没有死心,“……我妈还让我后天去拜访一下以前的老师……可能要上安巡她家。”
  “嗯。”班霆听懂意思后,“代我问候季老师。”
  再迟钝也感觉到好友的问题不是和平分手那么简单,这才彻底打消了刨根究底的念头:“好吧……”
  晚上班霆回到家,妈妈迎上来告诉他刚才有别校参加了上一次生物竞赛的学生打来电话,因为班霆不在,于是留下了号码。班霆一边换下学校制服,一边说“那你给我吧”。看妈妈转身在茶几上翻找着“欸欸欸,我写到哪里去了”,班霆洗完脸从出来,总算妈妈拿着一本便签本,翻到其中一页说“这里有个号码欸,应该是这个吧”。
  男生接过来,回去房里拿出手机拨打这个妈妈记下的号码,响铃的同时,班霆把电话夹在下巴和肩膀间,忙着翻出书包里的作业。当那边响起“喂,你找哪位”的应答声,他便开口说:
  “请问刚才是谁找我?我是班霆”。
  “什么?”
  “嗯?……”班霆又重复地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刚才有谁找我?抱歉我正好不在家。”
  “……是你?”奇异的一阵沉寂后,“你找谁?……”
  “不是我找……是——”突然明白过来,换手握过电话,“……请问你是?”
  “我是辛追。”
  “……”班霆一瞬愣住了,赶快翻看妈妈给的那本便签,果然这个号码前后都没有写下所属者姓名,那么一定就是先前因为官司缘故,父母当时记下的辛追家的号码。
  “打错了?”
  “……嗯……好像是。”
  “那么我挂了。”尽管接电话不用付费,不像打电话那样,家里为省钱还专门去楼下的店里用201卡拨号,但辛追显然没有继续这段对话的打算。
  “嗯……”班霆听见耳边比起自己的应答更快出现的忙音声。他合上手机。走到问,“不是这个号码吧。”
  “啊?”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那我记到哪去了……”站在屋中间四下环顾的妈妈突然回想起来,“啊呀呀,”她走进厨房,很快揭着一张贴走出来,“你看看我这记性,当时正好在炒菜来着。”
  这回号码没有错,电话打完后,班霆从床沿边站起身。电话顺手要插回裤子口袋,但放进一半后又拿了出来。他打开手机盖,按下键盘后男生把电话贴到耳边,几秒沉默的等待过去,班霆说:“你好。抱歉还是我。”
  “既然已经联系上了,所以我想还是告诉你一声,明天因为有活动,所以我得去你们学校一次。
  “换句话说,如果发觉我来找你,希望你不会太惊讶,也不会马上翻脸走人。”
  [ Chapter THREE:“我才不会因小失大。”]
  贝筱臣躲进化学实验室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听见关门声本能地惊跳起来,看清贝筱臣的脸才松了口气:“我靠,吓得我差点尿失禁!”贝筱臣笑着迎上去说:“你该找个大夫看看前列腺才是真的。”
                 
全宇宙至此剧终4(5)
  三个男生站在角落用酒精灯和电磁炉煮吃的,其中一个甚至还变出两条鲜鱼来。只是刚碰到铁丝网就粘了皮,然后程度冒出不小的灰烟。接连起伏的咳嗽声里,贝筱臣拉开窗帘打开窗,拼命往外扇气。
  只是他头向外一望,立刻蹲了下去把自己隐身在窗台下面。被他的举动影响到,同样正在进行“烧烤组”活动的两名男生也赶紧找地方藏身。安静数秒后才小声地问出来:“走了么走了么……”
  “什么走了?”贝筱臣靠着墙壁回过头。
  “老师啊,你不是发现了老师吗?”
  “穿着学生制服的老师么?”伸手朝脑后,指指窗外。
  男生一从桌底下爬出来,扒住窗台一看,立刻狠狠地朝贝筱臣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真快被你吓死!不过是一对COUPLE,你躲成这样干吗!”
  “什么什么?”男生二也移动到窗边,看见所指的目标后说,“啊……不过那个男的,他身上那个,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吧。”
  贝筱臣坐在地上,点点头:“是啊是啊。”
  “那两人你认识?”
  “嗯,一个认识,一个还不太认识。”眼睛看着前面成排的桌椅,说完笑了笑。
  之前举行的生物竞赛,虽然结果已经在上星期予以了公布,可是颁奖典礼依然定在今天,辛追学校的大礼堂中举行。尽管先前学校就拉起了祝贺的横幅,礼堂前不忘布置上了花篮,校内广播也宣传着因为当天会有电视台前来采访,希望大家注意服装整洁,文明礼貌云云,但这件与大部分人无关的事,自然也不会有谁放在心上。
  只不过,明明之前自己也属于那个“大部分人”里,可眼下的状况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辛追站在走廊上,远处传来鼓乐队迎宾的奏乐声,喉咙里好象有突然咽不下去的东西,堵得人发慌。而这个东西,在她看见穿过草坪朝这里走来的人影时,带着清晰的陨坠感,消失在了胸腔里。
  “……是有什么事?”辛追咬住嘴唇。两人这时走到学校边门附近,周围只有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之类的操作教室,在下午第三节课后的时间,算得上人影稀少。
  班霆转过身,看着辛追说:“其实我只是顺便。既然来了你们学校,刻意避开的话反而不自然不是么。”
  “……得奖了?”辛追歪过头看着男生露出在书包盖一角的奖状卷筒。
  “嗯。”
  “……怎样?”
  “还行。”
  “意思就是一等奖?”
  “嗯。”
  “……”辛追有些莫名地生气,但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词。
  “就算是一等奖,也是我花了一定功夫才拿到的,所以你不用想得太尖锐。”班霆看穿她的表情,淡淡地说。
  “你这种个性会很讨人嫌的。”辛追有些底气不足地瞪着他。
  “是吧。”
  如果性质仅仅归咎成“一次顺便的照面”,那么也就不会安排上太多针锋相对的敌视和辩驳。辛追虽然内心有不解和不适,可并非特定的时间也没有特定的刺激,终究还不足以引发事态的变化。
  “说起来,你想打工么?”快要告辞前班霆突然问。
  “嗯……?”含混地拖着尾音,是因为冷不丁的确实被问住了。处于家计的考虑,辛追很有想找份零工的打算,可以她眼下的年纪和学生职业,连最常见的快餐连锁都不会录取,所以这个想法也就一直被无奈地搁置了下来。
  “在我家附近的,也算是熟悉的邻居,开了家小超市。之前有问过我,能不能介绍学生过来假日里帮忙,主要是送货之类的。”
  “……嗯——”
  “工资应该高不到哪去,但就当是打发时间也好。只是,”班霆看着辛追的眼睛,“如果你因为这是我提起的工作,所以不想接受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合理——”
  “没有。”辛追打断他,“我才不会因小失大。”
  班霆牵扯着嘴角,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哦是么。”
                 
全宇宙至此剧终4(6)
  “那麻烦你改天给我那个超市老板的联系电话。”
  “嗯。”
  也许是最后这段话奇妙的语境,又或者出于对男生为自己引见的礼节性回答,辛追送班霆到校门前。男生将书包转到身前朝里翻找着公交IC卡时,辛追先看见了因为他的动作,而从衣服口袋中被拱挤露出的卡片一角。她伸手抽了出来,递到班霆面前。
  “……哦。”男生应了一声,随后,“谢谢。”接了过去。碰到女生的指尖。很小的表面积接触。
  或者,在这个时候就可以想,为什么事故偏偏选择了自己和他,这样两家人。
  [ Chapter FOUR:“你想想这个家是谁来撑。”]
  赶上前面那个骑车人后,裴七初先闻到了一股好玩的气味,她打了个车铃,贝筱臣转过头来:“唷。好。”
  “身上怎么了?”
  “嗯?”低头看了看,“哦,刚刚在烤鱼,结果反而弄得一团糟。”
  “烤鱼?”
  贝筱臣简单讲述了一下“化学实验室”中诞生的“烧烤小组”,裴七初笑起来:“高二也好闲啊。”
  “乱讲,”接着他问,“后来你看见辛追了么?”
  “嗯?”女生回忆到,“下午自修开始就没看见了,怎么?”
  “没事。”
  “说到这个,”裴七初想起来,“前天从班主任那里听说的。”
  “什么?”
  “好像辛追家里遇到不小的困难,他爸爸得着重病,妈妈也下岗了……还是妈妈生病,爸爸下岗?啊抱歉记不太清楚……”
  “没事,你接着说。”
  “好像家里不久前还背着笔不小的债,她向老师打听过有没有成为捐助对象的可能。”裴七初提醒着,“不是马上要搞一个什么献爱心活动么。老师正在调查她家的情况吧。”
  “……唔。”
  裴七初观察着男生的脸色:“你果然很关心她呐。”
  “小时候就认识,到现在也挺多年了的朋友,又出了这么多事,不可能不关心吧。”
  “那么,是只要满足认识挺多年,和家里出了事的条件,你就会关心么。”
  “欸?”
  “我会在前一条上努力的。”裴七初朝男生笑着,“欸欸,红灯啦!”
  “啊……”这才转移注意地握紧刹车。
  积极一点的话,只能这样想了。车骑到桥下,裴七初与贝筱臣告别,她想起妈妈早上的叮嘱,说家里一张购物卡似乎和标注的金额差了100元,因为购卡点就在裴七初放学的路上,于是妈妈嘱托她回家时去售卡点查一查。
  女生把车停在人行道上,走进小小的一间门店。坐在窗口柜台后的中年妇女正在打着电话,裴七初敲敲窗户,对方冲她挥了挥手,大概示意着“你等下啦”,裴七初于是在一旁的座位上等下来。
  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毫不避讳的嗓门宣扬着“欸我儿子要是结婚还能多个户口呢”“你搞什么呀”“我听隔壁邻居说的”“动迁,一个户口硬是要到30万”。二十多分钟过去,裴七初忍不住又上去敲了下窗户,对方才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
  “做什么啦?”
  “这张卡里的金额,标注着300,可前天我家用的时候,看见里面才只有200块。”
  “不会的吧,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啊。”
  “麻烦阿姨帮忙看看吧。”
  窗口里的手把卡接了过去,在终端机上一扫后果然只显示了200。
  “是不是你们用过啊。”
  “没有啊阿姨,刚刚才拿出来准备用的。”
  “难说哦,我们常常碰到的,明明用过的跑来说‘不知道为什么少了钱’。”
  “……阿姨不是的。你帮忙看看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错。”
  “我们这里只能查金额,不能像那样联网查在哪里消费过。”一边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对方把卡扔了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的。”随后便接起了电话,“喂,欸,是的呀,好多人咬死了不到30万决不搬的”。
                 
全宇宙至此剧终4(7)
  裴七初车骑到家楼下,看见自己的爸爸正好掏着钥匙开楼道底下的门锁。
  “哦你回来啦?”爸爸回头问。
  “嗯……”
  “今天蛮晚啊?”
  “妈妈让我去查一下卡里的钱出什么问题。”
  “怎么样?那结果怎么说?”
  “他们也没办法。”
  “欸,这种机构,出了事都是不会承认的。”
  裴七初看着爸爸发福的身子在前面一级一级上着台阶。一边摇着头说:“这一来你妈妈又不知道要这么烦了”“欸,前天刚发的时候她就让我马上打电话去问”“问出来不也是这个结果么”“又能怎么样呢”“就当哑巴吃黄连吧”。
  ——“我爸爸啊,以前是个很火暴脾气的人咧。小时候他带我去游乐园,乘那种座椅像荡秋千一样,有几十个,一发动就会哗啦啦绕着圆圈转起来的设施,嗯,你知道的吧。结果前一批的人刚结束,我就冲进去抢了个位置,可检票员在随后硬说我已经坐过一次了,拉着我拽我下来,于是我就看见爸爸一下冲过外面的护栏,抓住检票员的领子要跟那人打架。”
  ——“当时他又高又瘦,揪住别人就说‘谁允许你这样对我女儿’?!我当时哭了,不过是其实主要是被他给吓哭的吧?呵。”
  晚上果然和爸爸所说的一样,妈妈开始喋喋地说着“那这100究竟是少到哪里去了”。说到后来的确让裴七初按耐不住回了一句“算了,少就少了吧,有什么办法啊”。只是引来了妈妈更激烈的反应。
  “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你爸爸这么大的年纪还丢了工作!家里的房子还有十万贷款没还!你高中读书学费生活费哪个不要交?你平日不再伸手要钱就不错了!你是眼睛一张,吃完早饭就去上学,晚上回来电视看看,睡觉过得太平!但你想想这个家是谁来撑!本来已经不得不省,你还‘少就少了’,你讲这种话有没有一点良心?”
  裴七初放下筷子,看着妈妈。
  如果换了更小的时候,妈妈说这样的话,自己肯定是听不懂的。而当时的妈妈,也不会用“这个家谁来撑”的句子教训她。只会说一些更简单的“你不懂事”“你不听话”吧。
  有些事情,也许根本还是不懂的好,不记得的好,不了解的好。某天也许自己还在高兴着一两个玩笑话能使父母成为理解的听众,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自己的理解,想法,已经正在逐步向他们靠拢。
  书上文绉绉的词语说那叫“成熟”。
  而与此同时的代价——原先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只有父母才明白的生活压力,早已经不是一两个玩笑话可以匹敌的了。
  (未完待续)
                 
Ge q 温暖之光(1)
  文/消失宾妮
  你说你,永远记得这温暖。
  你说你会因为那一点温暖,勇敢地活下去的。
  1
  蔚蓝处。云朵似凝固的波涛,轻柔漂浮,却有着壮丽的姿态。边沿几朵零散的云,状如轻棉,沾染上桔色晚霞,散发着柔腻的光泽。
  少女合上一只眼,伸手在空中轻柔地抚摸着。遥远的三样距离——身体之中的眼,空气之中的手,天空之中的云——此刻仿佛被什么抵消了距离,融合在一起。
  她笑着,将只一小熊布偶放在肩头,指着天空某处澄亮道:“小音,你看,我刚刚抚摸了那一朵云哦。”
  街旁的大树上,有着银色长发的少年正懒散地躺在某一枝分叉上。他姿态庸懒,然而目光却犀利地巡视着附近的人群。听见少女的声音之后,少年嘴角挑上了几丝不屑:“自欺欺人。”
  然而此刻少女却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半刻过去,树上的银发少年发现那少女开始朝自己手中哈气。口中呼出一小团温暖,小心翼翼地撞上手心,却留不住一丝暖意。
  “小音。云朵好凉哦……我好冷呢……”
  声音淡如游丝,轻飘飘地灌入玖椤耳中。
  少年低头看去,少女伸手抚摸过的空气中,悬浮着许多零星的光点。随着太阳渐落,那些光点如同浮星一般闪耀着,向少女聚拢过去。
  贴上她那被冻得痛红的双手。
  “居然是个……又傻又不吉利的灵能少女。”
  银发少年皱了皱眉。
  2
  名叫玖椤的银发美少年,本来也有着正常的发色。之所以他的头发会有着与众不同的银色光泽,这与他常年的兼职有关。
  这并非一般的工作。
  他需要穿梭于不同的空间。因而在不同空间的共同作用下,发色产生了异变。
  这个世界有许多空间。你、我,或者大多数你我所熟悉的人,我们都只存在在人类所生活的空间内。然而与这个空间所平行的世界里,还有其它神、鬼、妖所生活的世界。这些世界平行存在,共同构筑成一个立体世界。
  各个世界彼此之间遵守着某些特殊约定,各自生存,互不侵犯。
  如果说,警察是人类世界里某些约定的维护者,那么玖椤就是立体世界的警察——他负责维护着立体世界间的约定,也就是立体世界的法律。
  而这种特别的职业,被称之为,守护者。
  3
  玖椤再遇见她,是在三日之后。
  他仍旧躺在树上的荫凉处休息,却忽然嗅到空气中异样的气息。睁开眼却又一次看见那个古怪少女,蹦蹦跳跳地朝自己的方向跑来。怀中仍然是那小熊。
  伴随而来的却是让他感到惊奇的场景。
  “……这家伙难道是吸灵石么。那么喜欢那些脏东西。”
  少女周围的空气里,如浮尘般悬浮着各色的灵体。暗灰。幽蓝。淡紫。深红。远远看去,如同烟花散后零星的火花,随着少女跑动的姿态而向前飘动着。
  然而这些物质并不如外表般华美——他们是分散在空气之中的灵体。
  当人或动物死后,或者某些物质消散后,他们的能量并不会完全消失,而是以某种方式存在于世。灵体只是剩余能量,本没有害,然而一旦被人类的情绪波动所刺激,会产生变化。
  而最常见的变化,就是聚灵现象——如同召唤鬼魂一般,召唤来空气之中的剩余能量,并且将他们从新组建,从而产生了某些异常物质。
  例如,鬼。
  但是人类有着对抗灵体的一种自然而然的保护——磁场。磁场类似结界,会主动削减掉灵体的力量。并且它与灵体的成份相近,也极为容易被情绪所影响。
  因而求生意志强烈的人,自我保护的磁场也强于常人。
  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可眼前的少女却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玖椤吃惊地看着她,夏日之中,被冻得通红的面孔,双唇仿佛失去血色。
                 
Ge q 温暖之光(2)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身边那些东西,只是拥起那只小熊布偶,一面开心地笑着,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着话。而她自身的保护似乎完全消失了,任由那些灵体一点点吞噬着她的体温。
  “即使是死也要吸着脏东西。真不要命。”
  玖椤横一眼少女,小声叹息。然后如同三日之前一般,借由与少女擦身而过的机会,在她身上重新建立起一个结界。
  瞬间,烟火般的灵体渐渐失去色泽,缓慢地自空气中扩散开来。少女的天然磁场被强行建立起来,恢复了对外界的抵御。然而这毕竟是“人造磁场”,如果少女的意识不允许,以后仍旧会发生聚灵事件。
  只是眼见少女的面孔恢复血色,玖椤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这种体质怎么长大的?”
  玖椤转身欲走,然而还未来得及迈开步,那只布偶小熊却从手臂另一侧探出头来,仿佛捉迷藏般玩乐的姿态出现在他身旁。紧接着,是女孩子轻盈跳脱的声线绕至耳边:“……小音,我们要抓到温暖源呀!”
  玖椤回过头,少女正睁着圆圆的大眼打量着他。鼻翼间有着一小片雀斑,仿佛一个羞涩的丑娃娃。然而目光之中却跳跃着无法捕捉的光。
  彼此对视两秒。
  未等玖椤发难,名叫时央的灵能少女却已经朝着肩上的小熊笑出了声:“小音……运气真好嗳,我们居然召唤来一只温暖的美少年呢!
  4
  “我要三个愿望。”
  “不会。”
  “没有就没有嘛,什么叫不会啊。”
  “我又不是灯神,怎么可能会‘三个愿望’这种戏法。”
  “哎?”时央有点吃惊的样子看着玖椤。银白色长发遮住一半脸,深褐色瞳孔仿佛与常人无异。原本无所事事的眼神在几个小时的“拉锯战”后充满了怨怒。并且重要的是,他似乎有脚。
  时央抱着小熊一起审视完玖椤,确定了那双脚是真脚之后,只好得出结论:“……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妖精鬼怪。”
  玖椤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幸好此刻没有其它人在旁,否则一定会将他笑死。作为有两重身份的“特殊人”——作为“人类”的普通存在和作为兼职的“守护者”的存在,他却被怀疑为惟一不可能成为的那一种——“妖魔鬼怪”。
  “小孩子家不要想太多奇怪的东西。”玖椤心里一阵不悦,然而却不忘以“人类”的身份说话,“世界上没那么多妖魔鬼怪。”
  下一瞬,作为“兼职”者的身份却又开始嫌弃自己“虚伪”。
  玖椤正思索着现在自己该怎么办。然而右手上忽然又“趴”上只小熊布偶,紧接着,是名叫时央的少女再次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你不要走。”
  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此次并非甜蜜的呼唤或者挽留的姿态,而是少女的本能磁场在他身后迅速自然消解,空气中悬浮着的灵体开始闪烁出奇异的光芒。宛如流萤般绚烂夺目。并且缓缓朝时央的方向聚拢过去。
  “你想干什么?”
  少女不答,脸色瞬时苍白。她紧咬双唇,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般。原本蕴有暖意的小手,此刻寒意渗出皮肤,借由指间传递给玖椤。
  可恶,难道她想要试探我。
  兼职工作准则中最重要的一条立刻浮至脑海:不可泄露身份。
  天空之中光芒异常的灵体越来越多,幽蓝之灵,淡粉之魄,深紫色的幽灵残体都被这一具人类的身体吸引过来。带着汹汹的迷恋气势,仿佛要迅速将她吞没。
  时央的手刹时冰凉。
  若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转瞬的犹豫后,只听得“砰”得一声,少女晕倒在地。
  5
  如果,守护者的特别之处是能使用“绚丽的技能”的话,那么“暴力”应该是人类的特别技能。眼见时央的自杀性召唤,玖椤只能使用蛮力将她打晕。背着个傻瓜在树上太引人注意,却又不知道她住在哪。并且这种磁场极不稳定的诡异少女,实在没办法让他着个“正义维护者”放下心来。
                 
Ge q 温暖之光(3)
  “只能把你当作外星生物研究研究了。”玖椤只好将她背回自己家。
  起身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
  房间里的时光仿佛静止在某处。周围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细灰。物品仍然保持着上次离家时的状态。洒满一地的书、未曾来得及叠好的被子、还有桌上的半盒饼干。
  只因为,自己是一个人生活。
  玖椤十七岁时。父母因交通意外而离世。
  无法忘记那一夜,他半夜醒来,如同童年时被恶梦惊醒,开始惶恐地寻找父母。独自穿梭在宽阔的房间里,却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
  一盏灯一盏灯点亮。
  内心里未表达的话,都哽塞在喉间。想找到一个人倾吐诉说。然而被光明驱散了的每一处黑暗,都是荒芜。
  玖椤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拾两周前留下来的垃圾,“以后都买小包装……省得麻烦。”
  忍不住碎碎念,但是内心深处却浮出别样的心情:“还有以后吗?”
  自我嘲笑般,使劲将手中的纸球投进垃圾筒中。
  父母去世之后,玖椤阴差阳错的成了守护者。但他并未觉得有何特别。虽然有许多让人羡慕的魔法。可久而久之,也觉得稀松平常。
  只有一点与众不同,他是兼职守护者。
  通常守护者为了方便工作,要入住与现实世界重叠的次空间内。
  这个空间既不影响现实世界,又存在于现实世界内。普通人都无法看见。——因而使得工作方便。但是一旦从属于这个空间,就会从原本世界彻底消失。包括所有人对你的记忆,任何与你有关的事物,经历。
  总之,一切能证明你曾经存在过的证据,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玖椤才与他们协议,先兼职一年,再考虑是否“全职”。在兼职时间内,自己仍旧保持着原本世界里的身份,又可自由使用异世界的魔法。
  但时间终有限。
  最终面临选择时,玖椤还是却退缩了。
  选择人类,意味着将继续在这人世间是庸碌的存在。失去了一切超能力,以及作为守护者时的记忆。
  倘若选择守护者,那自己将面对着一个自己永远静止、孤独的世界,并且永恒的守护着那里——即使能换取永恒的生命,可这样艰辛却又为了什么呢。
  因而他在选择前夜悄然离去。在大树上过了三天,躲着异世界的寻找,一面尽忠尽职地工作着。——并不是因为想占有这样特殊的身份,而是根本不清楚怎样选择。
  “睡大树睡得人腰痛……以后再也不要了。”玖椤一面收拾一面发泄不爽,然而冷不防地,却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拥抱住。
  身后穿来时央撒娇般的声音:“……温暖源。”
  玖椤迅速甩开她。
  “第一,不要叫我温暖源。第二,请迅速回家。”
  说话的瞬间,时央扭过头去,那只布偶小熊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她肩头,诡异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小音,我们被温暖源绑架了哦……”
  6
  经过一夜的搏斗,这快大膏药最终还是赖在了玖椤的床上。眼睛眨巴眨巴的摆出一幅“明明是你绑架我”的姿态。虽然玖椤不止一次怒吼“我没有绑架你!”,然而时央完全不在意玖椤,而是自我幻想般编织出了整个故事。
  “我知道,我突然把你召唤到一个陌生世界让你很生气。所以,你绑架我我也觉得理所当然。我不会怪你的!”
  “拜托!我没有召唤你……而且,这个世界上才没什么召唤。”
  “才不是呢,我以前就召唤过呢。每次我想召唤的时候,四周都会特别冷。但是你出现的时候,忽然像穿上了大棉衣一样。好暖和哦……你肯定和我召唤来的东西不一样”她自言自语地说完,然后得意地眨了眨眼,“嗯,一定不会错!”
  大·棉·衣!
  玖椤忍不住咆哮:“……我是正牌人类!不是什么召唤出来的‘大棉衣’!”
                 
Ge q 温暖之光(4)
  “撒谎!那你为什么要打晕我!”
  “……你在街上抱着我死不放手,身为人类,名誉很重要。”
  “撒谎!可是我醒来之后,为什么我召唤来的冰冷又不见了!”
  “……我家有暖气。”
  “还撒谎!”她小眼睛骨碌一转,“不如我们再试次?”
  最终的结局,是玖椤蹲在大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教室里的时央。而伪装被绑架的少女,第二天包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去上学了。玖椤已经顾不上被人追寻,或者选择身份的问题。首先要解决的是这个叫时央的少女。发难时自我毁灭,高兴时变成橡皮膏——死死粘着不放。
  “你不仁我不义,不能怪我把你当外星生物研究了!”
  于是玖椤开始偷偷跟踪着时央,从上学至放学,一整天都在她所经过的路边大树上蹲着。仿佛猿人般一样飞奔于各棵大树之间。不能太靠近她,因为她的体质异常敏感,仿佛能轻易地察觉到四周磁场的异常。
  可是跟踪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没有再召唤任何物质,磁场也与正常人无异。那么,前几次召唤显然都是她故意为之。
  但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根本不懂控制磁场,又怎么可能将它完全解除?
  除非她不是普通人。
  玖椤想着,嘴角无可奈何地上扬,不过她也确实不是普通人。
  高一三班的时央,被称为全校“最不吉利之人”。
  鼻翼的小雀斑姑且算是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那之二则是她整日只与一只小熊布偶对话。花格子布制成的小熊布偶,眼睛处是两只大而黑的扭扣。鼻翼两侧也有类似雀斑的细纹,仿佛是时央的一个分身!
  最恐怖的还是那些诡异的对话内容。
  例如“小音,板上那张脸好奇怪哦……”、“小音,外星骑士说下课会过来哦……”、“小音啊,你愿意去地球以外的星球嘛?”
  离谱的还有许多,诸如在上课作习题时,全场肃静,而时央却笑着说道:“小音,为什么A老师肩膀上爬着那么个怪人呢?”
  声音自然得仿佛在诉说一个真相一般。
  然而玖椤趴在树上,看着那个肩膀上没有什么怪东西的A老师,又怒又怕的脸涨成了五颜六色。而名叫时央的“不吉利少女”仍旧目中无人地捧着她的小熊。表情十分无辜。
  7
  真是毫无破绽的敌人。神经天生就分裂,根本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时央下课之后又出现在玖椤家中,不知何时配好的门钥匙,简直是幽灵。
  她回到家之后,打过招呼就理所当然地做起饭来。
  她从厨房深处拿出许久未用的围裙,玖椤忍不住想喊停,那是妈妈最喜欢的围裙。但是时央的动作那么自然,自然得仿佛妈妈一般。进厨房,随手打开灯,拿出围裙,利索地系至腰间,把锅从柜子里拿出来,架上灶台。
  然后,抬头按下抽油烟机的开关。
  房间里立刻传来低沉的嗡嗡声。
  嗡嗡嗡。好像是流泪时不满的抽泣,又像是妈妈曾经与他说笑时的背景乐,更像这家中惟一的生命之声,在沉静多年之后,忽然被另一个人开启了。
  “晚饭是……咖哩牛肉!”自作主张的时央根本不管愣在原地的玖椤,独自在厨房中忙碌着。看姿态,实在不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十五岁少女可以达到的程度。
  她削薄薄的皮,切细细的菜丝,烹煮调味不差分毫。
  玖椤这才怀疑起来,为什么她不用回家?
  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回过家,无所顾及地穿行在别人的世界,不用惦记其它人、也不被其它人所惦记。可以抛下某一个世界中的一切,去另外一个世界工作。
  ——这跟现在的自己,多么多么得像。
  嗡嗡嗡。
  嗡嗡嗡。
  声音如同歌谣,在桔子色甜蜜的光线下轻轻地唱着。少女系着粉红色的围裙,小熊坐在一旁。她边唱边跳地做着晚餐。然而温馨的画面,却染上了银发少年内心里忧伤的光氲。少许的停顿,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Ge q 温暖之光(5)
  难道你……也没有家人了吗。
  8
  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却不甘心。
  如同空气之中的灵体,原本依附着生命存在,而当生命消失,他们却残存在这个世界上。是“剩余”、却无法“死去”的,可是依然“期待”这个世界的“召唤”。
  因而每当被人们异常的情绪所波及,他们会情不自禁地聚集起来。
  并且伴随着,他们自己也并不清楚的伤害。
  这是一种可悲的意志。
  然而这种意志却又根植在每一个人心底。你。我。所有的生命。在所有人心底最不起眼的地方。例如玖椤。例如,时央。
  9
  趁着时央上课的空档,玖椤去了时央的家。凭借着惹眼的外型以及一头与众不同的长发,玖椤很容易调查到她的住址。
  并且,小女生们还十分积极地透露着时央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父母好像都还在”、“据说是工作很忙?但是家里很有势力啊,和校长很好”。还有“一直就很喜欢灵异的东西,还说要召唤出给我们看呢”。
  七嘴八舌的八卦之中,最后一句却是“恐怕是想让我们多关注她吧。哈哈哈。可是这种怪人,谁愿意搭理啊。”
  恐怕。
  可是。
  然而当玖椤推开时央房门,一切都有了答案。三室一厅的大套间,干干净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时,却又觉得有点奇怪。房间里都是女人的东西,拖鞋都那么小一只。没有男人的型号。甚至与时央的合影里,都只有同一名女子。
  没有关于父亲的一切。
  然而家中一切都如同崭新。时央不回来。好像这个房间再也没有人来过。电话答录机里只有半个月前的一条留言,是时央的母亲,匆忙通地一声问候,说自己在地球另一端的某处,也许几个月后会有短暂的归期。
  玖椤站在房间中央,看着这个平时神神经经的少女的所有的世界,摆放整齐的一切,满满一书架的漫画,各式各样的召唤书籍,诡异的五芒星图案,蜡烛——她的所有排遣寂寞的方法,她的所有寻求依附的方法。
  如今都清晰得呈现在玖椤的眼前。
  干净。透亮。不染丝毫尘埃。时光伴随着惟一的主人离开而停止。玖椤所看见的,仿佛自己兼职回来时所看见的那个寂静的世界。
  如此相像。
  “傻瓜啊……”
  口中忽然无由地叹息出声。
  然而当玖椤将目光放远时,却忽然发现这房间里,有着一条他所熟悉的,空间裂缝。
  10
  空间如同容器。每个空间里自然盛放不同的物质。然而时间久了,也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因素而产生裂缝。裂痕并不难处理。然而因为各个容器内的物质不一样,通过裂缝所渗漏的物质,会使一些原本平衡的事物产生变化。
  玖椤心里的疑惑终于串成了答案。
  人类的体质如何敏感,也不会那么容易召唤来灵体。也许是因为裂痕的缘故,空间力量失衡,她才变得过分敏感。
  虽然仍然无法解释一些事。例如求生欲望很强的人类,即使力量失衡,也会顽强抵抗。但是时央却全然解除保护。
  “反正那家伙的脑子本来就与众不同。算了,先把裂缝补上再说。”
  玖椤预备工作,然而另一个念头却从脑中一闪而过。他顿了顿,最终把头探进了缝隙之中。待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最不愿看见的事,发生了。
  11
  玖椤到家时,时央正抱着小熊和一大堆零食趴在的地板上看电视。口中嚼得“咯咯”作响。但她仍然不忘向玖椤打招:“哈哈哈!……你回来得好晚哦!”
  看状态,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她“召唤”的“异世界人”怎么会出去“玩”。
  玖椤没有任何怒意,而是趴过去一起看电视。木地板被她躺得有了温度。他瞥过头去,看着时央鼓鼓囔囔的小脸,眼睛时不时笑成团。顿两秒,最终才鼓起勇气问道:“你以前召唤出过跟我差不多的东西么。”
                 
Ge q 温暖之光(6)
  时央有点纳闷:“召唤过很多啦……只是,没有看见过实体。”
  “没有看见过,你怎么知道召唤来了?”
  “我能感觉到啊,冰凉冰凉的。”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召唤的?”
  “好久了。”她摆摆头,好像完全记不起来的样子:“好久好久了。”
  “那,什么时候第一次成功的?”
  少女嘴里的咀嚼忽然止住,变成了生硬地吞咽。过了一会,她才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其实,大概是,六天前。”
  电视机屏幕光闪烁。印在时央的脸上。跳跃的画面、无法控制的色彩、无法控制的……就好像玖椤此刻的心情一般。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所见的那一幕。他将头探入裂缝,想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蛋擅离职守,然而彼岸的场景熟悉如故。
  ——这是他所守护的空间范围。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成线。
  六天前,正是他出逃的那天。
  12
  时央上课时,玖椤开始自觉出现在旁侧的大树上。无人指使,但是心有不甘。无论怎么告诉自己“我才不是因为内疚”,可一旦想起时央“召唤”时冻成污色的脸,玖椤原本平静的心就炸开千层浪。
  闲来无事时,玖椤会去辨认每个人磁场的波长,以此为乐。
  在这个世界上,相似的磁场会吸引相似的人。校园里忙碌而不屑的优等生,成群结队的小团体,无事打趣的男生,因为他们拥有着近似的磁场,所以才会成为朋友。
  所以,人们会不约而同地拉帮结伙,成为了不同的小世界。
  玖椤又一次看向时央。
  这仿佛是他第一次以正常的眼光去看待她,除去一切不满、好奇、猜测的心理。他看着她,看见少女怀抱着小音睡在自己的座位里,身体渐渐缩成细小的团。四周游走的人群仿佛大海一般,将寂静的她整个覆盖、吞没。
  她竟是那样孤独的一座岛屿。无人问津地漂浮在人世。而她故意自己与自己为乐,在所有人都抛弃她、厌倦她的时候,抱着小熊布偶,说着无法告知旁人的心情。
  孤独的。细微的。家里空空荡荡、无人过问她存在。笑起来有点傻里傻气。所说所想永远没有逻辑。炒得一手好菜。明明很寂寞,却又装得那样快乐的。不吉利的少女。
  玖椤皱着眉,看着小楼里的时央睡着时的口水流溢上桌面。只是内心里衍生出的情绪不再说“厌倦”,而是“不解”。
  他悄悄蹲在窗外,一点一点琢磨着她的世界。
  那么。你为何要召唤出不一样的存在呢。
  13
  玖椤开始每日都偷偷地陪伴在时央身边。跟踪她去每一条她爱去的街。看着她买下一大袋泡芙回家,一路斗争好久、在进家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偷吃了一个。看着她抱着小音趴在购物街的橱窗外发呆,不在意旁人嘲讽的目光。看着她把每日找零而得的硬币都放在街口老乞婆的碗中。也看着她每天放学都会去菜市场,花尽心思买各式各样好看好吃的菜,再将他们变成一桌丰盛、呈于眼前。
  并且在每日的饭后,都讨赏似地让玖椤给自己的厨艺打分。
  “今天的菜还勉强啦。”玖椤嘴上不说,然而内心悄悄地唤她,小傻瓜。
  跟踪最终败露,是某天放学之后,玖椤照例守候在校门口,却久久不见时央离开。
  按照平时的时间估计,早该看见她兴高采烈地冲向菜场。一等再等,最终发现她抱着小熊坐在空空的教室里聊天。
  她在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可是表情犹如祈祷般神圣。她怀抱着小熊,双手合十,面向太阳落下的方向闭上双眼。如此这般,又是许久过去。
  她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她还打算召唤什么吗?玖椤有点摸不着头绪。想了好久,最终决定亲自进去找她。一路编造好了各式各样的谎言,想要打消她“你是来接我吗”的念头。然而等到他步入教室时,却正好迎上时央微微睁开的眼。
                 
Ge q 温暖之光(7)
  编造好的借口被她惊异的神色抹去,变成一场空。
  “我是……路过。”
  只好撒一个拙劣的谎。
  “嗳?”时央却出奇地安静。怀抱着小熊的手紧了紧,仿佛有什么话想说。然而一瞬间的分神,玖椤却因慌张而先离开了教室。
  夕阳仍旧是甜得发腻的桔色,润上脸颊,像是羞涩的红晕。
  少女看着怀中的小熊:“小音,他是不是听见我的祈祷了……”
  是否听见了内心深处不安的喧嚣。不敢对他说出,但是内心却一直在默默地呼唤着他。然而声音在内心深处徘徊,却不敢冲出口。只是看向少年离去的方向。
  空荡荡的门边,少年最终又掉转过来,银色的长发折射出温暖的光亮。
  “你怎么还不出来?”
  时央的眼神里有了细微的变化。
  在门外等待的玖椤最终感受到一些变化。不同于以往的自毁,时央的磁场此刻忽然变成了柔软的波长。温水般的触觉,比空气温暖,比体温稍凉。
  你辩不清楚该用哪一个词语去形容他。
  ——只是,很忧伤。
  玖椤向教室里看去。怀抱着小熊的少女站在背光处,故意地背过身去。然而少女身前的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射着她哭得通红的脸。大滴掉落的眼泪,泛出模糊的氤氲。收拾书包的手瑟瑟地颤抖着。
  然而声音却又是那么刻意而漫不经心:“……那你,等等我吧。”
  银发少年站在门边,看着少女微微颤抖的背影。身躯小小,像是小动物般幼小。她忙乱地收拾着书包,然而另一手却慌张地抹着不停掉落的泪。
  小傻瓜,为什么忽然哭呢。
  少年顿了顿,最终提步向少女走去。
  日光散去。夜色弥漫。教室的光渐渐暗了下来。然而那又如何呢。慌乱着收拾着情绪与书包的少女,在泪眼模糊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自己被熟悉的温暖所拥抱住。而那个平日冷冷淡淡的声音却忽然软如棉絮,温柔异常。
  小傻瓜。为什么明明哭了,还不让我看见呢。
  然而时央没有说话,可内心里沉静多年的喧嚣又再次响起。
  原以为上天不存在,原以为默默而许的愿望都不知被投往哪个未知的地方。远以为自己用了这么多年、一心祈祷着实现的愿望,被封锁在无人查看的信箱。
  只是终究有人,让那个多年前偷偷深藏在心底的隐秘之愿实现了吗?
  滴滴答答的泪搅乱了思绪。玖椤伸手替时央抹去泪水,却没有察觉到在身后某处,熟悉的人影悄然闪现。
  “居然跑回人间恋爱去了呢。”一个顽劣的声音道。
  “什么嘛!”身着黑衣的男子悬浮在天空之中,“这种没出息的家伙大人干吗还要找抓他回去啊?”
  人影隐隐闪现,却又在不经意之间,匿于尘埃之间。
  [上回]
                 
真实的幻影(1)
  
                 
真实的幻影(2)
  “学农不是都是这个样子吗?耕田挑粪爬山什么的,你初中的时候没学过农啊?”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人。
  “可是……活动表上是写着‘向树木施加天然肥料’,而这明明是经过二次加工的!”
  “……”
  还有一些是在家里做“甩手皇帝”惯了,就怎么也不愿干活的人。
  “别这样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学农就为了这个目的嘛。”有不怎么严厉的老师上去温柔地劝导。
  “……我可不可以选择坐在飞机上喝咖啡?”
  “……我可不可以选择杀了你然后藏尸灶底?”
  白天是在一起嘻嘻闹闹,累得满身臭汗。晚上的重头戏则是熄灯之后的。无外乎就是“这个学农基地以前是坟场啊”、“有一个怎样怎样的人怎么怎么地死了”之类的戏码,通常都能把不明就里的女生吓得哇哇大叫。
  但同组的高一女生似乎特别大胆,不但没有被吓倒,反而冷静地提出诸如“可是附近的农民说这里以前是耕地呐”、“其实学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请不要弄虚作假来骗我们”的观点来反驳,弄得喜欢讲鬼故事吓人的霄子很是郁闷。
  “那……我说一个真人真事给你们听!”霄子说,“我们学校里,曾经死了两个人你们知道吧?一男一女,都是在同一个班的。”
  “吓?真的?”似乎有被吓到了。“怎么死的啊?”
  “男的好像是被车撞死的,女的嘛,是卧轨自杀!呐,就是前年的事嘛,报纸上还登了呢。据说啊,从那以后,只要晚上超过十点钟还留在教学楼,第二天就会被发现死在铁轨上!”
  “吓?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因为……无论你是上楼还是下楼,总有一个鬼魂在尽头……等着你!!”
  “啊——”胆小的女生发出一声尖叫。
  “你们别相信她的鬼话啦。”感觉场面有点难以控制,终于站出来制止的轻春。“虽然确实是有死了两个人这么回事,但自杀的人不是都得下地狱么?灵魂是不能留在世间的啦。再说,即使有鬼也是在学校里有吧,关这隔了千山万水的学农基地什么事呢?”显得非常有道理。
  “噢……是喔……”随着高一女生恍然大悟的声音,霄子朝轻春露出了“你个衰人坏我好事”的神情,轻春只尽管装作“我什么也瞄不到”。
  在话题结束了十几分钟之后,下床的女生突然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但是,如果真的有鬼的话,独自在学校里游荡,不会很寂寞吗?”
  轻春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这句话。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过的一个故事,大概可以归到灵异类那一堆的。故事是说有一个小男孩,他总是抱着膝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学生们上课、下课,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教室把灯关上把门锁上,夕阳的光照进空荡的教室,夜晚的风吹了好几个来回,清晨的雾气从窗洞里涌进教室,直到第一个来到教室的人在薄薄的晨曦里打开了门亮了第一盏灯。他一直在这里。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时光是在他身体之外穿梭的线,而他一直在这里。
  直到有一天,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回家,最后只剩下一个新转学过来的女孩子,她慢慢地收拾好书包,把它背在身上,然后转过身径直朝教室后面走去。走到那个小男孩身边时,她停了下来。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看了你很久了,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
  “你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喂,我问你呢,你在这里吧,好好地回答我呀。”
  小男孩愣了愣,凝滞了太久的身体让他的神情变化显得有点困难。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眼睛对上了女孩的视线,似乎是要确定她是不是在同自己说话,而这个疑问在女孩直直的视线里得到了确凿无误的答案。
                 
真实的幻影(3)
  ——她是在看着我。
  ——她是在跟我说话。
  然后是毫无预兆的,男孩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就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抑止不住地、长久地哭泣着。
  故事结束在难过的哭声和汹涌的火烧云里。
  几乎没有称得上结局情节,无论是开头还是中间都是碜人的空白,但现在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
  高三上学期,生物科代突然辞职不干,一直以来生物成绩平淡无奇的轻春却被指派去当生物科代,虽然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和“你去死”,但因为成绩平平,也无法说出“我最近学习很紧张”这类优等生的理由。于是只能低头认命,去做廉价劳工,每天收发作业,在教室和办公室之间跑上跑下。
  就是那个时候,才突然发现那个在传闻中存在了一年多的很邪的教室,原来是在一条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旁边凹下去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建筑失误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这间教室跟别的教室隔了很远,并且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它的存在。
  轻春是在往生物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间教室的,大大的玻璃窗台被一个长铁锁锁住了,棕灰色的木门上贴满了封条,在暖金色的日光下显得发黄发脆。
  放学后的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轻春捧着一叠作业本,手有点酸,应该快点把它们送到生物老师那里交差了事。但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故事。
  在传言里生出许多枝节的那间教室,很久以前看过的故事,不该有的交集,以及,毫无理由的想法。
  是这些让你慌乱了么。
  轻春放下了手上的作业本,走到了那间教室的窗户旁边,手指抵住了冰冷的窗沿。
  原木色的课桌,银灰色的储物柜,八个摇头吊扇,黑板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粉笔痕迹,光从窗外斜斜地切进来,照出了空气中粉尘的模样。
  一间普通的教室。怎么看都只是一间普通的教室。
  可是……
  可是如果。
  如果这里有这样一个少年。如果他抱着膝坐在课室的最后面。如果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时光是在他身外穿梭的线。如果他神色寥落地注视着一切的变迁。
  那么……
  “喂。”
  比起独自游荡的寂寞。明明在这里,却又不存在于任何人的世界里,这种事,才更加寂寞吧。
  “喂——你在这里吗?”
  
                 
真实的幻影(4)
  “是啊。”附和的人。“一下课就紧紧张张地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
  “……谈、谈恋爱了?!”突然惊讶起来的人。
  “欸,不是吧!男方是谁?”
  “……我怎么知道。”胡乱说说的人。
  “别扯了,待会帮我把这卷子给她,下午发。”
  “……吓?又要做卷啊!今天都第十五张了!”
  整个教室陷入一片哀怨声中。
  曾经羡慕过有阴阳眼的人。觉得能够看见不同的世界,就一定能过着跟常人不一样的生活吧。即使在人生的旅途里,有很多悲伤的难过的事,但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会有足够的自信去应对吧。因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啊,这样的人,肯定会有许多朋友,肯定要比自己要坚强又聪明许多,肯定无论要走怎样的路,即使路途艰难漫长,最终也是要通往幸福的方向。
  这样肯定地相信着,渴望着要有与众不同的人生,但却搜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有发现与平凡脱离干系的特质。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女生,会看着看着电视突然哭起来,会因为有人喜欢自己而感到无比欣喜,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频频地说错话,会在公车上给老人让座以示自己心地善良,但也会在看见别人被抢劫的时候选择默默走开。
  平凡的,想要发出光芒的,却又这样胆小的自己。
  但即使是这样的自己,是这样没用的自己,也希望能有什么是自己能够做得到的。就好像……
  “你好,我又来了。你在这里的吧。”
  “虽然我没有阴阳眼,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甚至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故事。”
  “但是,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我会像现在一样,每天来跟你说话。”
  “把高兴的事,伤心的事还有好玩的有趣的事,全部都跟你说。”
  “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喔。即使是耳朵没有办法听见的声音,我也一定会认真地,在心里认真地听。”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么。”
  “呐,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么。像家人,像朋友那样,一直在一起。”
  “等我老了,甚至死了的时候,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么?”
  “如果这样,你就能够,稍微不那么寂寞了么?”
  是虚假的现实。还是真实的幻影。
  世界上有那么多寂寞和悲伤,我们怎么能够分得清。
  白日的光照进了少年透明的身躯,他慢慢地抬起手,捂住了有点发红的眼睛。
  ——万里同学?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魅惑·法埃东(四)(1)
  No.18
  当我想明白俊美到惊世骇俗的“翎”就是那个派出“植物玩偶”来追杀我的人,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娘的!赶紧落跑吧!”而是奇怪的“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赶紧用拳头捶自己的猪脑袋,白痴白痴!我可不能让林家断了香火啊!
  镇定林羽儿镇定!我先得非常镇定地从这里走出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麻痹他手下的人(乐队成员和化妆师、服装师什么的多半都是“植物玩偶”吧?),然后伺机逃走。
  刚才我们独处一室时他都没对我出手,只有两种可能:一、他还不知道我是谁;二、他认为我还不知道他是谁,打算等演出结束后再动手。
  “你发什么呆啊!快上台了!”我还在深沉地思考中,爱丽丝已经不分由说抓住我的手腕像拖条拖把一样把我一路倒拖出去。
  舞台上惊心动魄的电子音乐震天大响,数十盏变幻着色彩的灯光令人晕眩地旋转照耀。我被爱丽丝一把推出幕布,当即就有两道追光灯“刷”地打到我脸上。灯光好象灼热的拳头一样有形有力。
  主持人嘶声力竭地叫喊:“这就是翎为我们特别推出的神秘嘉宾!一个天使女孩!据说她只有16岁,今晚是首次登台!她一定有让人极为震撼的才华!”
  开什么玩笑?!
  我急火攻心就想逃走,一不留神竟然被地板上的电源插座绊倒,在1000个人面前跌了个倒栽葱!!同时把音箱线也踢飞了,音乐噶然而止,全场一片寂静。
  主持人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天使……摔倒了。”
  突然间玫瑰的声音爆棚而起:“快看!那不是林羽儿嘛!她怎么上台演出了?!”
  一个工作人员匍匐过来接好电源,同时递给我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你太棒了!就这么躺着。
  这难道是一台整人吗?!我暗暗叫苦,如今曝露了身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降低到0。我只能以一只脖子扭伤的天鹅造型僵卧舞台一角,几欲抓狂。
  飘渺的歌声若有若无地响起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害怕吹一口气就会吹散那歌声似的。起初音调很低,好象暴雨前夕在云层中徘徊的蜻蜓。渐渐地,吉他、电子钢琴的伴奏流水般衬托上去,歌声依然抽丝剥茧般持续飞行。直至鼓声都响起来,歌声却始终清晰可辩,坚韧表达。如同信天翁展开巨翼穿越闪着雷电的乌黑云团,充满了信念,同时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牙齿种在土里会长成玫瑰,
  蔓陀罗燃烧化为醉人烟烬。
  我听见天空迫降的轰鸣,天使的羽翼断裂的声音。
  罕见风暴,摧毁所有希望。
  被你的眼眸,命中心脏,死亡倒地。
  黑色的小鸟,黑色的欲望,黑色的罂粟花。
  黑色的情人,黑色的背影,黑色谁在吟唱?
  世界以光速离我远去,人类与我分离。
  就算我战栗,大海天空星辰宇宙统统殆灭——
  我也愿意丢弃见光的眼,
  在月亮的背面,脱离地球的轨道线,
  只为你唇间轻吐:我爱你
  那一电石火光的刹那间。
  就是我在千年来在无数世纪中寻找的
  唯一的
  神性光芒……
  大家都醉倒在歌声中,连鼓掌都忘记了。这就是“雅努斯”!太精彩了!这就是翎的歌唱!哪里可能找到比他更完美的人呢?
  埋伏在台下阴影里的工作人员举着一块木板提示我:“跳舞。”
  翎不知何时站到我眼前,伸出手来,微笑着低声道:“我的小鸟……”
  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一个卓越的舞伴可以让人在瞬间就学会跳舞。在抒情音乐的伴奏下,翎带着我翩翩起舞。温柔的手势,和煦的笑容,任谁都会迷醉。他会想杀我?卓一鹏所说是真是假?
  原地踏步转身时,他在我耳边低语道:“你知道吗?你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女孩。”
                 
魅惑·法埃东(四)(2)
  “什么?”
  “你信不信命运?是命运把你带到我手中来的。小鸟。”
  “我……”
  “我知道有个叫卓一鹏的,和你谈起过我。”
  我大为震惊,差点又摔一交,幸亏他顺势一带才倒在他臂弯里:“那你早就知道我是林羽儿……”
  “没错。你进化妆室的那一刻我就认出你了。你千万要小心,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我头脑开始混乱,他们在上演“无间道”吗?
  翎在一个漂亮的滑步后把我拉进怀中:“不知道,他似乎想达成某种目标。必须取得你的信任。”
  “但我亲眼看到你化妆室里被杀的‘植物玩偶’!”我壮起胆子,赌徒般放手一博。
  这是个致命的问题,他稍有犹豫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漂亮的双色瞳仁里流露出一抹惊奇,但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你已经知道‘植物玩偶’了?那就是他的手下呀!一直埋伏在我的乐团中,演出前企图刺伤我,争斗中发生的意外……我其实……有点害怕。”
  一连串的旋转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什么?”
  真是奇怪!从来没有男生会在女生面前这么坦然地曝露内心的恐惧。如果换作是学校里的那些笨蛋,我一定会大嗤其鼻,打从DNA里看不起他。而当面前这人高马大俊美无匹的男子低婉深沉地说出“我害怕……”三个字时,我竟然萌发出一种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我无法再相信身边的人。也许,还有更多的‘植物玩偶’埋伏在乐团里!”
  他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仿若蝴蝶翅膀。
  灯光眩目,音乐让我想要飞翔。欸,这离谱的一切是怎么会发生得如此顺畅的呢:“你找我也是为了回到法埃东星球吗?”
  “不。我只想找到你。只是你!小鸟。因为命运把你放到我手心,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No.19
  舞蹈结束后,我被工作人员带到化妆室。一台小电视机正在播放纪实频道的“神奇的地球”节目。这一期播的是“交配游戏”。
  “为了博得雌性动物的青睐,雄性动物往往要展开一轮轮擂台赛,最后的赢家才能获得同雌性动物交配的权利。无论是灵长类的狒狒、猿猴,哺乳类的狮子、海象,还是昆虫、鱼类都是如此……有时,交配后的雄性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啊!这只宽尾螳螂把自己送进母螳螂口中,但这是它的计策,它依然在把精子注入母螳螂腹部……它们要做的,就是付出全部力量,繁殖下一代……”
  我皱着眉头观看种种动物交配的场面——还真有人拍摄并制作这样的节目啊!
  进食——不至于饿死,休憩——不至于累死,繁殖——不至于绝种。动物本能真是既简单又强大啊。想想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呢?
  爱情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还是动物本能的文明反射呢?
  看到美的事物,就想接触、渴望越来越近、最后拥有、占据。看到美的、强大的人,就想和他/她生下子嗣,这不是本能么?
  传说人原是四手四脚的怪物,其力无穷,上帝看了也怕,于是用雷电将人劈成两半儿。后来的人挥舞着残缺的手脚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直到遇见、恋爱、结合——在无名指上戴上婚戒,紧紧牵扯住对方心脏的末端神经——在神的面前起誓永不离弃。到那一刻,两个人又合为一体,人生从此完美……够了够了,这样愚蠢的传说拼命想让我们认定爱情的“唯一性”。
  但事实是,通过电脑这样的现代科技来排算,综合了生理健康、信仰政治、经济地位等种种因素,在这地球上,至少有2000人可以作为你繁殖下一代的适合对象。
  就好象亚马逊热带丛林里的漂亮凤尾蝴蝶或是红马哈鱼。关键是你先遇到了哪一个。脑神经抽搐时选择了哪一个。在迈向繁殖的过程中是十分顺利还是阻碍重重。这只是个概率和选择的问题。
                 
魅惑·法埃东(四)(3)
  科学地来讲,爱情并不具有神圣性。
  “我只想找到你。只是你!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可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要知道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可没那么容易被欺骗。
  No.20
  “你是猪啊?!这么容易上当,简直笨得可怜!竟然还呆在这里等人宰杀!”
  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一个乐队工作人员软软地倒在地上。出现在门口的是满脸杀气的次帅男卓一鹏。他冲过来就捏住我的耳朵大声喝骂,要害被挟,我无力反击,不然真想凌空一脚抽射把他踢回外太空去。
  “我我我……我怎么笨了我?!”
  “你们跳舞时翎对你窃窃私语了!你信他一成就死定了!快跟我走!最近我发现想杀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人缘真差……好了,给你30秒换好衣服跟我走!”他蛮横地甩上门。
  我难道是唐僧吗?妖魔鬼怪都要吃我的肉?活成这样也真是太失败了。最失败的是,唐僧至少有佛祖这个上级给他落实好了和跟班儿,而我根本分不清谁是白骨精谁是孙猴子……
  鬼拦杀鬼,佛阻杀佛。原本是某个变态的日本广告公司的企业精神“十训”中的第一条,如今应用在卓一鹏身上倒也合适。一路上但凡有乐团的人貌似来问话拦路的,都被他一脚踹倒。
  我闭着眼睛摇头。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悟空啊,就算他是妖,你也可以念念经然后感化他嘛,有没有这个必要……
  已经走出大礼堂,在昏暗的路灯底下,他又“甩尾”撩翻一个中年的秃顶男子,然后拉着我没入夜色绝尘而去,我用眼角的余光扫到,那分明是正旦大学专抓风纪的教导主任。罪过了,施主……
  大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卓一鹏从裤兜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棵给自己点上。对我很拽地一扬下巴:“我去停车场开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笑得甜甜蜜蜜,心想:你一转屁股我就逃走。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谈谈。你妈妈有可能还活着。”
  飘落的烟灰带着湮灭在我脚边。他迈开两条长腿穿越马路而去。背后的我大张着嘴,脚仿佛在水泥地上牢牢生了根,一步都动不了。
  我妈妈……有可能还活着?……还活着?!
  No.21
  努力从记忆里拼凑起这10年来父亲曾告诉我的关于的零星细节——
  她随一支摄影队深入西藏无人区,某天的中午在一个小寺庙里休憩停留,他们5个人合抱着院子里一棵千年古树拍了些照片,后来有人说庙里的树如同神灵,不可围抱不可摄像。也许只是胡言乱语罢了,他们笑笑。喝了些青稞酒,吃了些粑粑又上路。
  车是租来的越野旅行车。五人中有两个有驾照。一个技术较好的有点发烧,替补队员接手驾驶。前往的地方是嘎古拉山麓旁冰火崖,必须经过蜿蜒盘旋的小山路,山路一侧就是几百米深的月亮谷。曾有人劝他们过一周再走,因为天气变暖,冰川融化引发泥石流滑坡。也许不严重,但路上可能会有些石块阻碍到通行。一周等不及。他们想,有石块,搬开就好。
  车行到小山路脚下,遇到一个藏族娃儿要步行翻山,他们让他上了车,挤在后排靠近车门。那孩子没有系保险带。一路上唱着藏族民歌格桑拉。
  天空那么蓝,月亮谷里一片苍翠,沿途壮阔的美景令人目绚神迷。当石块出现在转弯角时,开车的队员惊慌失措向外打了方向盘。只是些微的偏差,车轮就滚出了路面,翻滚着滑下很陡的山坡,好几分钟后,车辆的残骸才坠落到谷底。
  奇迹是那个藏族孩子因为没有系保险带,当车门撞开时被弹出了车厢。刚好挂到一棵横生的老树上,昏厥过去。难道是布达拉宫里的神佛暗暗保佑藏娃,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竟然风云突变,降下大雨。雨水把孩子冻醒,他拉扯着藤蔓攀爬上小山路。然后拖着受伤的腿,花了四个小时慢慢走回最近的祖玛村。
                 
魅惑·法埃东(四)(4)
  当救援人员到达车祸地点时,天色已晚,月亮谷犹如魔鬼咧开的大嘴,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往里跳。第二天,从市里连夜赶来的消防、武警在小山路上排开阵势。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分成四路,拉着登山缆绳向谷底爬落。每隔数十米就放下一瓶烈性烧酒。一为御寒,二为辟邪。
  谷底的状况惨不忍睹。
  爸爸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是在成年以后,才从一些新闻里找到的描述:“遭遇车祸的人的尸体零散不堪,几乎是用篮子一筐筐提拉上来的……”
  虽然事隔八年,看到这样的描述,还是令人崩溃。
  我真不知道爸爸当初是怎么领回妈妈的遗体,一个人处理完后事的。
  妈妈笑起来时,左边的嘴角有酒窝。
  妈妈唱歌的声音很好听,尾音总是微微上翘。
  妈妈会揉乱我的头发,没鼻子没眼地亲我的额头、眉毛、面颊。
  妈妈说,妈妈说过要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和毛毛在一起。
  事实是妈妈违约了。
  但现在突然有个只见过三面的陌生男人告诉我:你妈妈可能还活着。
  他以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么容易被欺骗吗?!
  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查问个水落石出!
  No.22
  正在愣神,耳畔隐约传来尖利的叫喊声:“抓住他!抓住他!那个戴帽子的小孩!”
  一个戴着帽的十二三岁的孩子加紧了步伐从我身边擦过,往西走去。
  喊叫声是从马路上一辆停着的公交车上传来的。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扒着车窗指着那孩子:“小偷!刚才偷了人家的钱包!抓住他!……穿黄羽绒服的大婶!你东西被偷啦!”
  我转头看东面,30米开外有个穿黄衣服的人正渐行渐远,她显然没发现自己遭窃了。
  身边两个中年男子在议论:“现在这种小鬼太多了!就算抓住也马上放出来,警察也管不了……”
  卓一鹏的连个影子也看不到。棒球帽不慌不忙地继续前进,转眼就拐进小弄堂了。
  我叹了口气,拔腿追去。
  短跑向来是我强项,100米成绩是14秒2。就论格斗,12岁小鬼哪里是我对手?就让16岁的大姐姐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昏黄的路灯下,弄堂里的小青石路面泛出清冷的光,空无一人。这里正在拆迁,已没有什么人居住了,除非是最牛钉子户。弄堂末头还有一条狭窄的小道,侧身可以通过。我提了提气,急速奔到小道旁,只见棒球帽出了小道晃身而过。
  我一声不响挤过小道,紧跟在他背后。阴影里,眼看我的手要够上他的脑袋给他个爆栗。
  突然从阴影里唰唰唰蹿出三条大汉,吓我一大跳。棒球帽小子把一个咖啡色钱包递给其中一条汉子,那汉子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还不忘朝我瞪了一眼说:“小丫头,少管闲事,小心挨揍。”然后四个人大摇大摆地朝弄堂外走去。
  我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惊惧,郁闷不堪,血气上涌。
  突然感到浑身发热,有种强大的能量从小腹深处潮水般一波一波翻涌上来。我感觉不到痛,只听到后背衣服层层撕裂的声音。
  一片羽毛飘落在我面前的青石板地上,在灯光下隐隐泛出婴儿蓝。我弯下腰想去拣,却吃惊地发现够不到。因为我整个人悬浮着,离地面大概有一米的高度。
  我张望自己的两肩,一双淡蓝羽翼气势饱满地展开着,比我伸展的两臂更宽,似乎每一根羽毛纤维中都充满了氦气,就算不扇动,也能把我架在空中。
  羽……羽人?!
  对了对了,如果我是法埃东星球的公主,是长翅膀的羽人,那么妈妈一定也是了!对了对了,她完全有理由在翻车的瞬间长出翅膀飞出窗外!可是为什么她没有飞回家来呢?
  那伙小偷还在往前走,先解决了他们再说。我尝试着扇动翅膀,啊,还不行,它们不受我控制,纹丝不动。一转眼看到架在门梁外一根被遗弃的竹竿。我顺手抄过来,象撑船那样一杆子一杆子推动自己往前飘去。
                 
魅惑·法埃东(四)(5)
  才几杆子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小偷们的背后。我伸出竹竿戳戳其中一条汉子的屁股。
  他们接二连三地转过身来。两个人眼睛瞪得有鸡蛋那么大,嘴边叼的烟都掉了下来,一个人吓得摔到在地,棒球帽小子更是没出息地拉开嗓门哭叫起来。
  “把钱包拿出来!”我说,掩饰不住话音里的得意。
  小偷们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六七个钱包丢到地上,随后抱着脑袋一窝蜂逃走了。
  我也不去追赶,只是十分威严地大叫道:“偷吧偷吧以后再偷吧!我一定会再出现的!随时随地!”
  吓唬人的话随时随地都能说说。但收起翅膀落到地上拣钱包这样的事就很难做到。
  我的翅膀岿然不动。我悲哀地想,也许妈妈她老人家现在还挂在月亮谷的半空中移动不得?
  移动不得也就罢了,更糟糕的是那几个小偷在弄堂口探头探脑窥视情况。
  “她动不了!就那样呆在空中!”帽小子缩着脖子小声叫道。
  长得象成奎安的一条汉子接口道:“不是女鬼!好象是用钢丝吊起来的!我以前做过《神雕侠侣》的群众演员!肯定是在吊‘威亚’!”
  “他奶奶个腿!想黑吃黑!还有没有江湖规矩?有没有王法!哪个在拉‘威亚’?给老子现形!”
  完了完了。他们气势汹汹地杀回来了!我连转身都困难,只能用竹竿撑着往后“倒车”。一直倒退到弄堂底,翅膀靠到了高墙,没有退路了!
  我掏出手机和卓一鹏的名片,想赶紧打电话求救。突然眼前人影晃动,“成奎安”跳起来一巴掌打飞了我的手机。我两腿在空中乱踢,他们一时也近不了身。另外两条汉子干脆也找了竹竿来捅我的翅膀。我带着哭腔大声呼救,场面一片混乱,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走进弄堂,我居高临下,看到来的至少有10个人。一个个黑衣黑裤,身材高挑,走路的姿势拿腔拿调,养眼的很。有几个手中还提着武器,哦不,是乐器。
  吉他手一拳揍晕了“成奎安”,架子鼓手一脚踢得另两条汉子扑倒在地。
  翎对贝斯手吩咐道:“打电话,把他们交给警察叔叔。”随后拍拍棒球帽小子的脑袋,笑道:“你先跟着我混吧。偷抢不算好汉,要让人心甘情愿付你钱才是王道。”
  他笑咪咪地站到我跟前,抱臂歪头看着我:“你真搞笑……”
  我灰溜溜地问:“演出结束啦?哥哥?”
  “还没有,但是小鸟飞离我的手心,我还怎么演啊?”他一脸柔情蜜意。
  我陪着笑脸无奈道:“拜托赶紧把我弄下来吧,过会警察要来了。”
  翎弯腰从地上拣起卓一鹏的名片,捏成一团丢进臭水沟。我忍不住“啊”了一声。那是寻找妈妈的线索!卓一鹏呢?他的臭死哪里去啦?
  翎握住我两只手腕,命令道:“看着我。”
  那一蓝一绿两只眸子里眼波荡漾,似乎月光闪动的粼粼湖面。突然他额头中间裂开一条缝,慢慢扩大,不,不是扩大,是睁开!他的额头中间睁开了一只竖起来的眼睛!额滴神呀!
  第三只眼里的瞳仁金光闪烁,散发出一种令人晕眩的力量。我感觉到能量从翅膀末梢朝体内回流,背部肌肉逐渐柔软松弛,羽翼雨伞般慢慢收拢起来。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中感到体重又回来了,我“扑嗵”一声从墙上掉下来,刚好被翎接住……
  No.23
  曾经在网站上、电话里和人讨论过宇宙大爆炸、生命起源之类的神奇问题。一个跟着妈妈参加过沈昌人体科技演讲会的家伙曾经问我:“林羽儿,你知道自己几岁了吗?”
  真好笑,我15岁呀(当年)。
  对方得意地呵斥道:“错!人的身体由尘埃积聚而成,地球存在多少年,你就有多少岁。”
  难道我已经45亿岁了?可地球也是宇宙的尘埃啊,那我们何止与日月比肩,岂不是更与天地宇宙同寿?那还有个尽头吗?一派胡言嘛,无非是玩意识流游戏。
                 
魅惑·法埃东(四)(6)
  初中的班级里有个长相离奇、沉默寡言、各项成绩平均倒数的家伙,在一篇周记里写下“唯一能超越光速的就是人的意识。昨夜,我梦见自己回到7500万年前,在另一个星球上生活……”当时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认为他太有才了,想正面激励一下,在班级里把这篇SF的YY文章读给大家分享。他“嗵”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噌噌噌”冲上讲台,夺下周记本撕了个粉碎。令全班人都呆若木鸡。我们普遍认为这少年未来的人生令人堪忧。
  如今看来,莫非他是我的同道?
  一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深处蠢蠢欲动。7500万年前……法埃东……
  也许那些天文学家不光是吃饱了撑得慌才拿望远镜照照宇宙空间,然后编点YY的SF题材报告申请活动经费。他们确实从种种迹象里推断出,7500万年前,在太阳系里曾经存在过一颗高度文明的星球。天文学家们还为它取了个美丽的名字。
  与希腊中太阳神赫里奥斯的儿子同名,就叫作法艾东行星。
  卓一鹏所说的法埃东,难道就是法艾东行星上的国家?
                 
亲爱的不二4(1)
  08-05-07
  昨天晚上 学生公寓为四月 五月 和六月份生日的同学开 party
  之后 布赖恩就开着他的小面包 把我们带去city 爱米粒工作的那个 night club
  临走前 管理员大爷 约翰对我说 安东尼 你第一次和他们出去 那帮傻小子会尝试给你灌醉
  一定要小心啊 实在不行就去找垂纱
  我笑着说 放心吧
  大家都被规定必须穿睡衣 在车上的时候 爱慕软指着我的睡裤说 wow 你有套monopoly
  的睡衣 我说 我不知道这单词什么意思 他解释以后 我觉得就是澳洲小孩玩的一种 大
  富翁棋 我想他的感觉 就好像 我看到老外的体恤上写 我登上了 的感觉一样
  后来到了夜店 舞池里有live show他们在演奏 pop music 因为大家都会跟着唱 公寓里
  的几个女生已经在 floor上扭动 我和周衣各自要了杯啤酒在旁边看
  期间 非洲 来的艾伦 过来叫我去跳舞 我说不了 我跳舞的时候一定像个傻瓜 她说 come on come on 然后 我就 和她在舞池里跳了几下 她跳的很好 而我只是不停的在原地蹦 >
  有不认识的 男生过来 他说他以前住我们的学生公寓现在搬出去了 说他听说过我什么 什么的 有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安德鲁 递给我一瓶啤酒 搂着我 给他的朋友们介绍 他喊着 这是我隔壁 我的隔壁! 然后他把酒瓶子举的很高 我们干杯
  二楼的 瑞恩请我喝了第三瓶啤酒 他给我介绍了他的女朋友 之后 他又指着一个穿着 阿童木底裤的正在 跳舞的女生对我说 她今天晚上想和我睡 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不知道 怎么回答…….
  愣了一愣 我说 我喜欢阿童木
  晚上 一点半的时候 我们准备回去
  上车前 有几个男生 在树下小便 我也很想小便 可是没好意思去 想 憋着吧
  然后上了车 大家都很 high 伴着收音机 大声的唱歌
  我越来越想小便 一直盯着窗外的路牌 想看看离sunbury还有多远 结果连sunbury的影子都没有
  我不断地调整坐姿 车子后面 一颠一颠的 我的脑袋里面 都是膀胱爆裂的图片
  我要尿了……..
  于是 我竟然用 惊人的声音 大喊 ————I wanna to pee!
  然后 大家一下子都静下来 然后 大家一下子都开始笑
  这时候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尽量保证小腹平衡 冲了出去
  解决了以后 回到车上 这些人竟然鼓掌 orz 我喊着 啊啊啊啊……真丢人啊… 大家又笑
  不二 这就是我 第一次去 night club的体验
  11-05-07
  给我们上酒店管理的课程的 柔斯 是人 他胖胖的 架着一副很厚的大镜片 金边眼镜
  独特的英语发音 让我觉得很有爱
  今天的内容是 类似于 顾客是上帝 的课题 讲在饭店里 如何提供让顾客满意的服务
  合上书本以后 柔斯说 我们在实践工作中 不一定要按照书本里讲的那样去做 有一些 客人真的很贱 有所坚持还是必要的
  他说 他有一个朋友 开了一个很棒的意大利饭店 座位永远是满的 他们有一个宗旨就是
  顾客永远是 错的
  15-05-07
  亲爱的不二 这个世界上 有一些男生 他们有一种类似于魔法的东西 我也不清楚怎么描
  述 可能时眼神 可能是握手方式 可能是一些小小的准则 或者仅仅是一种笑容 或声音
  ……..
  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 使他们区别于其他男生
  这样的男生 不需刻意就会有一群伙伴维护 簇拥 为他做这做那 心甘情愿
  女生们 见了他们 就好像中了魔法 吸了灵魂
                 
亲爱的不二4(2)
  我不是这样的男生 我是围绕在这样男生身旁的 心甘情愿的一员
  对于朋友 和喜欢的女生 会用心 经营 可是总是缺少那种 魔法层面的东西
  有些时候 我真羡慕那些拥有魔法的 男生啊
  18-05-07
  这一学期 有一门课是coach 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 商务料理的专业要学这个
  期末作业是 训练一个同学一种技能 诗为卡教烙饼 黛不软教怎么做鸡尾酒 派特的题目
  是怎么刻录cd 克莉斯提那教我们怎么系领带 我想尽量的保持它简单有趣 于是选择了手指游戏 凯思议是我的搭档
  这个手指游戏是关于 为什么结婚戒指要戴在无名指上的 在全班同学面前 凯思议在我的指导下 一步一步做
  先弯曲中指的前两个关节 然后贴紧 其他四个手指 指尖对着指尖放好 这时候 依次试
  着打开 拇指 食指 无名指 和 小指 这时候你会发现 只有无名指是打不开的
  同学们对这种东方人的小把戏都很好奇 于是整个coach的过程中都很安静 有一些同学
  也在一旁跟着做 觉得这个很神奇总结的时候我说 人们把结婚戒指戴在无名指 就是希
  望两个人 从此互相照顾 不离不弃 渡过漫长人生 效果如预期一样 蛮好
  最后一个部分 要问被培训的同学一些问题 因为这个课程有一个单元是关于 open and close question的
  我知道凯思议的大儿子 比我大两岁 快要结婚了 于是我问她了一个open question(指
  答案不是单一的 是 或者 否的问题)一个幸福的婚姻当中 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本来以为她会说 爱 或者信任 或者理解 什么的
  结果她说 我的婚姻可不怎么样 不到五年就了
  当时我 就慌了 于是做了一个 现在回想起来很尴尬的举动
  我看着她 很认真的 点了点头说 ok cool!
  20-05-07
  我们班级里 有三个印度学生 两男一女 他们的关系很好 因为我是班级里唯一一个中国人
  所以每次看他们用自己的语言沟通的时候 都心痒痒的
  今天 佳思维亚下了厨房的课之后 把我叫到一边 问我我们是不是 下周考急救 都考些什么
  因为他上一节课没来 急救这门的单词太专业 我解释不好 我说你去问问你朋友啊 他们上课的时候 都做笔记了
  结果他却点头说 no no no no 你不了解 他们不会告诉我全部内容的
  不二 你看 世界上无论哪里 友情这东西都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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