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南到长沙站地铁:关于亚历山大的一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1:01:34

一这些天的阅读,有些意外,似乎完全超越于生活之外。跟亚历山大大帝有关的书与影像一次次被打开,甚至又翻开了《世界通史》。在遇到之前,你始终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东西击中你:一个人,一本书,一部电影,或者是那些书与影像中的人物。激起你内心强烈的探索欲,想要了解得更多。关注的对象太遥远,远在2300多年前,那是几个超凡的,有血有肉的人,改变了世界格局的人。亚历山大,一片叫马其顿的属于希腊北部的城邦领土,从这个核心出发,到达他的父亲腓利二世。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他最爱的人及战友海菲斯提恩。他的少壮派战友及后来的埃及托勒密王朝开创者托勒密等,他的对手大流士三世等等。他膜拜并想成为的还有那些希腊神话里的神:赫拉克勒斯,阿喀琉斯。奥林匹亚山上的神。酒神。酒神的狂欢,悲剧的诞生。埃斯库罗斯,阿里斯托芬。古希腊的裸体运动会。柏拉图及亚里士多德。亚历山大身上,文明与野蛮始终在其肉身中发生作用,交融、厮杀、对峙,一直到死。亚历山大本人一路向东征服,从波斯向印度,直到世界尽头的决心如钢铁一般,他从不回头,从马其顿出发后,再没有回去过。征服途中,除了铁血铁蹄,也有破有立,随队的科学家,探险家,测量家,医学家,建筑师等等,沿路向未知世界进行探索,被他征服之处,建立了几十个亚历山大城。最后,魂归他认为当时的世界中心:巴比伦。最让人惊叹的是,他只有勇往直前的意识,没有将发迹地马其顿当作故乡的强烈的根的意识。亚历山大是绝对不懂得东方哲学的向内自省,以及见好就收的。所以,他无福成为中国式的壮心慢慢衰退后的唐玄宗。他的行乐,也不过是在四海为家的征程中,间隙性的纵酒而已。如是,该说说巴别塔的寓言了。《旧约》创世纪记载,古巴比伦人想把此塔建得高达天庭,上帝认为太狂妄而施以责罚,使人们忽然说不同的语言,彼此无法沟通,塔便建不成了。他师从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对想到征服东方的学生也有类似语,即太狂妄的梦想会遭天责。最终,师生道不同不相与谋。甚至有一种说法,亚里士多德有毒杀这不到世界尽头不罢休的狂生的嫌疑。假设,亚历山大身边的将领们,最高级核心成员们,完全理解君主的称霸及探索世界的旺盛雄心,并具有相同的不到世界尽头绝不回头的信念,那么,他们的征途将不会止于印度。世界的文明格局,随着希腊文化的一路传播或许会更深度地改写。这便是这个先知一般的暴君无法逾越的“巴别塔”了。另一个天马行空的假设是“假如亚历山大不死”,这个疯狂的征服者会不会跟同时代的中国战国打上一仗?或许,来一场“文战”,让亚历士多德这样的西方大哲,舌战战国诸子,人类文明在两大阵营体系的碰撞中,将擦出怎样的闪电?电影版《亚历山大大帝》,导演是奥立弗-斯通,一个对表现光荣与梦想很有追求的大导演。战争场面总能令观者荡气回肠。但好莱坞英雄主义的俗套依然明显,但也的确想不出能比斯通更能驾驭这样的史诗性题材了。而英国人迈克-伍德的书,终于在读了一小半的N年后,被我一口气读完,依然还意犹未尽,于是我精神里的那只时钟,有那么几天停在了公元300年前,迟迟地不愿与周遭的现实,滚滚而来的当下接轨。这几日的睡里梦里,也全被那远古的沸腾之血所占据。二、在网上看完了生于1905年的英国女作家玛丽-雷诺写的《亚历山大三部曲》中的前两部,《天堂之火》和《波斯男孩》,只有《波斯男孩》已翻译并正式出版,感谢那些网上的志愿者们翻译了山寨版的《天堂之火》,并且以网络的习惯偶尔在一边“吐槽”,而最后一部《葬礼竞技台》至今没有中译版本,或许因为最后一部没有之前两部那么多的美好,讲的是亚历山大去世后,他的大将们如何争夺权势,分割帝国,阴谋与死亡是第三部的主旋律,卡山德杀了亚历山大留下的幼子遗孀,托勒密拥有亚历山大的遗体,将他运到在他所建的埃及亚历山大港,也只有他,精明沉稳的亚历山大父亲的私生子得以善终,并建立了埃及托勒密王朝,并且记下了跟那段几乎人类历史上最炫丽的历史有关的文字。虽然亚历山大活着时以希腊神话中的英雄阿喀琉斯自比,但我觉得他是历史上最接近太阳神的人物。好几个晚上,贪婪地阅读跟亚历山大有关的文字,看过奥立弗-斯通3个多小时的导演剪辑版后,再看很早以前好莱坞拍的《亚历山大大帝》,老版是理察-波顿演的亚历山大,就觉得理察-波顿演的完全不是亚历山大,而是另一个君临一切铁石心肠的帝王——亚历山大并不是这样,20岁当上马其顿国王,33岁生日不到就已去世。短暂发光的一生,既是征服者,也是爱的给予者,他身上有孩子气,并且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亚历山大具有钢铁般的意志,但同时内心非常柔软,这一点确实像巨蟹座,他生于6月,很可能就是巨蟹座男人。斯通的电影刚出来时,遭到一片恶评,但真正的好作品是需要经历时间检验的。复元亚历山大的历史一直是斯通心里顽固的梦,他一定是对这个人痴爱已久,所以甘冒风险要拍成电影,玛丽-雷诺也一样,痴爱成谜,几乎研究了大英帝国图书馆能找到了所有资料,终于写成了三部曲。直到不甘心的斯通再一次剪出导演加长版,另一个声音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了:这是一部伟大的,属于奥立弗-斯通光荣的电影。对于一个时常想离现实生活远一些,以便耳不闻,心不问,飘游于“心远地自偏”之地的人来说,过于沉溺当下会对自身的元气形成伤害,平庸使人产生厌倦,一地鸡毛使人厌烦。那日去看许江的《葵展》,很喜欢其中一幅葵花的油画,名为“我在我身体中开放”,我相信,真正能在身体中开放的花朵,并非是一切过于现实的东西催生的,而意念之美常常能够凌驾于现实之上。“葵花向阳的一代人:悲歌可以当泣,遥望可以当归”,这多少说到了我们内心的东西,并解释我自己这些天来完全痴迷的沉溺。二、西方人把那些只看自己,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民族都称为蛮族。写了《历史》的希罗多德说:“他们固守古律,坚拒外方习俗。”海洋文明从一开始便是那样有着十足的优越感。但是,当西方人的船队一路开出去,登上新大陆,他们或屠杀或奴役致死的印第安人,竟达到5000万。5000万生灵,那个时代的“落伍者”,成为牺牲品。如亚历山大的东征路上,“进步者”对世界“落伍者”的征服,也是如此野蛮。屠城是必然的,先是屠城,摧毁旧的,然后建起新的亚历山大城。在亚历山大一路东征的屠城史上,被他定为“罪恶之都”的波斯波利斯成为最大的牺牲品,据说他听从了托勒密的相好,一个妓女的建议,下令大火焚城,等他几日后忽然后悔,波斯波利斯已成一片废墟。“野蛮”其实是个相对的概念。在波斯文化与希腊文化互相的关照中,对方才是野蛮的化身,而自己则是文明的代表。这或许是每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民族的傲慢与偏见吧。一个重要的参照物,就是跪拜与平视。在大流士的臣民看来,马其顿人跟他们的国王平视,互相争吵,甚至打架,亚历山大作为国王全无威严可言,谁对他都直呼其名,“喂,亚历山大”,这样的开场白,而波斯的帝君,才像个真正至高无上的帝君,要杀人只需向部下递下眼色就行。波斯帝国拥有一套完整严密的礼仪和音乐(如中国先秦时代的编钟礼乐之类),这才是文明的象征。所以,希腊人是野蛮人。他的对手大流士三世,一开始也是位英主,但慢慢地,“万王之王”被神化,成了不可能输,也不可能胆怯的神,最后,波斯帝国的中年之“神”被年少气盛的青年亚历山大打败。数年后,亚历山大想将先他而去的海菲斯提恩封为“神”,后又希望将自己封为“神”时,他的麻烦越来越大,他自己的末日也到了。当人变成英雄,英雄成长为更强大的英雄。当英雄从人成为“神”,他变成了拥有神的外表的至高无上的人,内里最脆弱的人,也是最孤独无助的人。同样,当亚历山大意识到自己的伟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时,专制之心是必然的,而他的大臣们,曾以古希腊城邦的民主共和精神为旨的大臣们对之质疑,反感也是必然的。希腊人认为波斯文明是低于自己的文明,也基于此。希腊人认为,国王与平民在精神上是平等的,所以每个人都可以直视着国王的眼睛说话,连鞠躬都是不平等的。亚历山大的父王腓力二世有一次在法庭忙乎了一天,准备走了,他对一个前来申诉的丑老妇态度不耐烦,结果那老妇马上回击:“那你也没空当国王。”腓力觉得有理,只好坐下来耐心听她讲。这就是希腊式的平等,在公元前几百年就已经如此。在希腊人看来,跪拜礼是野蛮人的表现,城邦的自由人不屑于此,落后民族才这样。当亚历山大征服波斯,并将巴比伦当成帝国的中心时,他同时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将古老波斯的文明融合进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个人内心膨胀还是出于两个古老的优秀民族大融合的远见,他做了一些事:比如在巴比伦带头穿波斯的服装,接受跪礼,都遭到了激烈的反对,也使一部分人开始反对他。其实被征服的波斯人向他行跪式礼时,亚历山大同样显示出局促不安。但是波斯人将他当帝王侍奉,而随他远征而来的希腊人,特别是最亲密无间的马其顿人更愿意跟他在精神上平起平坐,使亚历山大的内心也出现了不平衡的鸿沟。想起库切的《等待野蛮人》,殖民者以自己的枪炮优势奴役着土著部落,他们称之为野蛮人,但殖民者在征服之后的行为,却比野蛮人更野蛮,在化外之地的弱者面前,所谓文明人隐藏于内心的野性和残暴都被勾起,并且无所顾忌地放大在阳光下。野蛮的被定性,一方面可以说在于对个体的人是否足够尊重,另一方面,它其实是没有标准的。就像印加帝国也曾创造了辉煌的田园牧歌式文明,却被西班牙的远征军彻底摧毁。先进的武器战胜了落后的武器,落后武器的拥有者被屠杀,直到整个印加文明被灭绝。“蛮夷”二字,往往被套用在弱势一方的头上,而强者为自己书写的历史流传于世,弱者的历史却随着野蛮的焚城被摧毁,只留给后人对灰烬的叹息。三、在波斯帝国和古希腊的史诗中,有一样东西竟不谋而合。在《世界通史》中,我翻到古代两河流域文明中出色的文学作品——《吉尔伽美什史诗》,史诗讲的是每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命中注定要有爱情、友谊和勇敢的事业,同时,也注定会有死亡。吉尔伽美什是乌鲁克城的国王,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俊美,威风,力大无比。但他显然是个道德不完善者,后来诸神认为他之所以任性胡为,是因为没有遇上相当的对手,于是令女神创造了一个半人半神的勇士恩启都与他对抗,结果,恩启都与吉尔伽美什在决斗中互相爱慕,结为莫逆之交,并从此一起出征,为民造福。“英雄之中,究竟谁最英俊;众人之中,究竟谁最英伟?吉尔伽美什才是英雄中的英雄,恩启都才是众人当中的俊杰。”这是史诗中吟唱的,但是后来,恩启都病故,吉尔伽美什感到自己却无能为力,痛不欲生,于是他怀着探索“死与生命”的信念出发,他曾来到幸福岛,向长生不老之神提出人是否能永生的问题,神回答他:自古以来就没有永恒的东西,就是太阳的光芒也不能永远照耀。最终,在神的帮助下,吉尔伽美什与恩启都的亡灵相见,他们都非常伤感。《吉尔伽美什史诗》与描写特洛伊战争的古希腊《伊利亚特》,都不避讳男人之间的同性之爱。吉尔伽美什之于恩启都,阿喀琉斯之于帕特洛克罗斯,看似处于爱情与友谊的模糊地界,但古希腊人,包括柏拉图在内,都将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看成一对。至于谁是爱者,谁是被爱者,则一直争论不休。更深入地了解了古希腊同性爱的来龙去脉,那种爱慕、相知和生死与共,在古希腊英雄阿基里斯与帕特罗克鲁斯之间;在亚历山大与海菲斯提恩之间,需从    “柏拉图之爱”说起。同性之爱是柏拉图倡导的,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也认可古希腊的同性爱法则,宣扬优秀的男人之间那些互相的爱慕,对世界具有推动作用。当然除了英雄气慨令男人惺惺相惜,也有对俊美肉身的追慕,如那些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俊美雕塑。当时底比斯有一支“圣团”,士兵全是由一对对同性爱人组成,据说一直战无不胜,其理论依据是:同一氏族或同一部落的人在危急时刻很少互相帮助,一个军团应该将相爱的战士编在一起,这样才能组成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部队,因为一个人是绝不愿在爱人面前丢脸的,而且他会为了保护所爱的人牺牲自己的性命。最后消灭“圣团”的,正是亚历山大的骑兵团,在马其顿统一希腊诸城邦的战争中。那时候,亚历山大还是一个王子。玛丽的三部曲第一部《天堂之火》中,就有亚历山大的骑后团在歼灭“圣团”三百勇士后,亚历山大和其爱人赫菲斯提昂脱下自己的斗篷盖在一对“圣兵”遗体上的情节。其父腓力二世在视察战场时,指着阵亡的全部圣兵说:“‘无论是谁,只要怀疑这些人的行为或者经历是卑劣的,都应该被毁灭。”这是希腊的历史学家记载的细节。四亚历山大与童年好友赫菲斯提昂的同性爱可以称之为史上最完美的爱情。爱情本质上不是男女,男男或女女的问题,而是两个人相爱,可以达到一个怎样的境界,相爱的深度是多少,纬度又是多少。史上关于赫菲斯提昂的记载不是很多,他与其与亚历山大共同的老师亚历山大的通信也失落于历史的烟尘(曾经亚历士多德的日记里有一辑是与小赫的书信往来),而且很有可能,他死后8个月亚历山大即随他而去,他曾经的同僚们,亚历山大伙友军的其他成员们,在他活着时嫉妒他与亚历山大的特殊情谊,在他们双双归西后,其中的马其顿摄政安提帕特罗斯之子卡山德后来当上马其顿国王,为巩固自己的权力统治,用酗酒和性格残暴来妖魔化亚历山大,同样也不会放过赫菲斯提昂,关于他的很多记载可能有意被毁了。他被定性为一名不会打仗的将军,但小赫生前高居帝国丞相之位并非只因他与君王的特殊关系,另一方面,他是公认的出色的帝国外交官,曾多次出使波斯,促进民族之间的融合,在亚历山大向东的征服之路上,他是亚历山大城的建设者,进军前的铺路者,情报搜集者和军需官,他极具智慧,使亚历山大无论在他的勃勃雄心和个人感情上,都离不到他的亲密爱人。虽然赫菲斯提昂本人也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一直陪着亚历山大出生入死,但他的才华似乎更偏向于与他的爱人互补的方面。在与亚历山大一起成长的王子伙友军中,他是是最理解亚历山大的世界战略的一个,在征服一个地区之后,如果不推行民族融合政策,亚历山大的伟大也将大打折扣,降到后来的征服者成吉思汗的水平。     关于小赫,史学家克提斯(Curtius)也曾说过,他是国王的高参。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他是以头脑而不是以武力见长的人。“到目前为止,赫菲斯提昂是国王所有朋友中最亲密的一个,少年时和他同窗,并且为他所有的机密事件出谋划策。没人能够建议亚历山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他却可以,而且他能够巧妙地运用自己的影响力,让这一特权看起来像是国王授予的,而不是他自己滥用的。还有,尽管他和国王是同龄人,但个子却比国王高,也更强壮。”玛丽奶奶将小亚写成是小赫的男孩(他们出道之时是多么年轻啊) ,也许是因为小赫比小亚高大强壮,而且在他们少年的格斗训练时,小亚惟一赢不了的人就是小赫。而我更倾向于,他们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爱者与被爱者的角色分配,他们只是作为两个同性互相爱慕,互相理解和支持对方,失去了一个,另一个将堕入彻底的黑暗和孤独之中,生命也将失去所有的意义。而像亚历山大那样雄心万丈的人,内心比常人更为孤独,所以当失去青梅竹马的爱人之后,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沉溺于无尽的悲痛与自毁之中,连他最后逝世之前的十天中,都没有想要安排帝国的继承人,致使帝国陷入长期的分裂与战争之中。他的赤诚之心似乎对曾建立伟大功勋的凡尘世间了无牵挂,最后的日子,征服阿拉伯的梦想似乎都不能再激励他,而对赫菲斯提昂完成他生死与共的誓言似乎更为重要。古希腊的男同性恋关系,往往是年长的爱者和少年被爱者,形成一种施与受的关系,年长者充当年幼者肉体和精神的两重引领者(当时女人只被用来传宗接代,而不是用来恋爱的,到中世纪,才有骑士与贵妇人的恋爱被传颂)。但亚与赫基本上同龄,而且同月出生,这样的同龄相恋模式即使在古希腊也是不被接受的,因为那个少年被爱者成人后,进入家庭生活,就要离开年长的情人了,日后他可以再找自己的男孩。长与幼的同性爱在那时的社会风俗中才是合法的,但小亚与小赫突破了两层禁忌:先是同龄而爱,又一直爱到死。亚的母亲试图分开他们,但是被小亚和小赫断然拒绝。亚与赫至死不渝,出于政治目的的几桩联姻,以及出于感官慰藉的亚的男宠,都没有损害他们的爱情。玛丽三部曲的第二部《波斯男孩》中,写道赫菲斯提昂在茫茫大漠的行军中,救了掉了队的亚历山大男宠巴高斯,巴很吃惊他的情敌为什么要救自己,小赫却淡淡说一句:你要好好照顾他,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总是陪伴在他身边。《波斯男孩》的另一个细节也同样感人。在征服古印度的征程中,心急的亚历山大身先士卒爬上攻城的云梯,这时后面的战士紧跟着他,致使梯子断了,杀红了眼的小亚干脆跳入敌城,结果受了重伤,这时军中传言亚历山大已死,赫菲斯提昂带他的部队离亚历山大有几个行军日,不知真伪,心情非常焦急。当亚历山大知道谣言使他的爱人也对他的生死非常担忧时,硬是挺着重伤的身体,跋涉几日后,奇迹般地出现在小赫的大营中。他们公然祭拜特洛伊的阿喀琉斯和帕特罗克洛斯,公开他们的同志关系,当战败国波斯的太后错认小赫为小亚时,亚宽容地说“没关系,妈妈,他也是亚历山大。”如此的坦荡,公开,直接。在众多的伙友军(即从少年时期就跟随王子的太子党)成员中,只有一个人才能进入王的灵魂并无条件忠诚相伴,这一定使赫菲斯提昂生活在暗藏的危险之中。但赫是个十分坚定的人,他心里只有亚历山大,别人怎么看,他根本不在乎。赫的身上也有两面性,在亚面前,他是更冷静、清醒、平和的那一个,而在其他人面前,他又是一个好斗的男人,天性骄傲,并视自己的尊严为生命,在亚历山大王那里的特殊地位,使他树敌众多,不仅被亚的母亲和妻子嫉妒,也被同样跟亚一起出生入死的其他将军和重臣嫉妒, 他在33岁死于非命,几乎是遭复仇女神诅咒的宿命。两人之间可能是惟一的一次情感危机,发生于他们生命行将结束之前的一段时光。当时已经位高权重的小赫与亚历山大的另一重臣(一说是他的另一将军,一说是他的首席秘书)发生冲突,呕气翻脸到要决斗的地步,事情越闹越大,逼得亚历山大亲自出马,把两个爱将都臭骂一顿,尤其对小赫更是出语伤人,说出了“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之类的重话,这对内心骄傲的小赫是致命的打击和侮辱,换了别人,他一定会杀了他,但是最终他与另一位争吵者还是服从了愤怒的亚历山大,没有再起冲突。这件事通于亚历山大的男庞巴高斯的眼睛被描述了出来。王骂了他的亲密爱人后非常痛苦,坐立不安,他说他是迫不得已这么做,估计痛骂并贬低小赫的一大半原因,是他想借此帮小赫平息众妒,好让其他人不再那么恨他。最后王还是在夜晚降临时去了赫菲斯提昂的帐篷,按原计划,他应该在小赫那里过夜的,但是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估计是被气愤的小赫拒绝了。直到后来巴高斯看到这两个人像从前那样出去骑马,然后亚历山大心情愉快地回来,便知道这一对已经重归于好。玛丽奶奶在细节里藏了一些线头:也许,当时已经在一起近20年的亚与赫在这个阶段已经看淡性欲,转为心心相印的灵魂之交,柏拉图以为最高境界的那种灵魂之爱,但是当亚历山大遇到他与最爱者的危机时,他惟一的办法就是再一次献出自己,去慰藉爱人受伤的心。他们重新旧好后,亚历山大又像一个陷于爱情中的人。男宠巴高斯总是听到他提到赫菲斯提昂——赫菲斯提昂想,赫菲斯提昂说,等等。伟大的,令人叹息的,绝望的爱情呀。说到底,仍然是强大的社会和世俗力量分开了他们,即便那个对同性恋十分宽容的古希腊时代。赫可能死于谋杀,而亚的死因也成了千古之谜:或死于疾病、谋杀,更可能是死于心碎。在女性没有怎么受教育的古代(除了比亚历山大更早时代的女诗人萨福,这很特别的个例),当世界被掌握在两个智慧而又有勇气并且相爱的男人手里时,他们爆发的能量会有多大?这种强大的爱会使他人害怕,两个并肩去实现理想的男人相爱,毕竟不同于一个君王爱一个王后或妃子,后者的影响力基本止于后宫,而小赫与小亚几乎是二位一体,小赫可以在任何层面影响他。中国古代那些著名的离间计,要是用到亚与赫那儿,是会完全失灵的。但阴谋却无处不在,当事人自己并非不知情,只是无心旁顾,太炫目的爱情,从来不会被庸人们祝福,因为它照出的是庸人们可怜苍白的精神世界。五除了豪饮这一传统,古代希腊人的生活相对同时期东方的波斯来说,其实是相当简朴的,即使是达官贵人,家中陈设都非常简单,与“富丽堂皇”相去甚远,更不用说那种消蚀意志的“销金窝”了,希腊人也没有对精致美食的追求,国王的盛宴也无非是酒和肉的欢愉,所以当一干年轻狂放的征服者目睹了空中花园的不可思议,又来到波斯后宫,看到色香味俱全的穷奢极欲时,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如果要在家居生活与公共生活之间选择,大多数希腊男人更喜欢城邦的公共生活,当时希腊妇女地位低下,仅被当成传宗接代工具而被限制出门,成为安分守己的家居者,城邦的公共场所是希腊男性公民们的天下。男人们聚集,交谈,运动,饮酒,观剧。酒成了群体性生活中的激情良媒。与对健美人体的崇拜相呼应,豪饮也被看作是男子气概的象征。希腊人内在的矛盾性也昭然若揭,他们同时崇拜日神和酒神,一个象征节制,一个象征自由奔放与激情,酒神狄奥尼索斯,也是古希腊戏剧膜拜的神。古希腊英雄们个个豪饮,男子在聚会时赛酒是家常便饭,所以现代人以现实的眼睛审视马其顿国王和他的同道者的“酗酒”行为,其实并不妥当。亚历山大本人在青年时代,虽也偏向日神精神,崇尚理性与节制,心高气傲的少年王子曾嘲讽其父菲利浦王喝醉后“跳不过一张桌子”,但自己也难逃酒精宿命。上了30岁后,在极其艰苦的征途中借酒作乐或借酒浇愁,无节制的狂饮烂醉时而为之,他与海菲斯提恩都是酒后高烧而亡,至于酒里是否被下毒,却是千古之谜了。在长期的东征途中,酒被当成“善物”一再发挥作用。远征军中普遍认为,酒比水好。确实远征路上,水是不确定的,可能被当地的抵抗者下了毒,可能被尸体等因素污染而造成瘟疫,亚历山大本人就有喝了不洁的水,在印度得疟疾的可怕经历,而酒是自备的,不敢喝水就以酒代水,而且马其顿的将士们在漫长的离乡背井的征程中还用酒来御寒,来鼓舞士气增强凝聚力。酒在亚历山大身上发挥着正面作用,但到他的晚年,反面作用也日渐明显。亚历山大目空一切地面向未知人类世界的雄才和大略,注定了这个人在他的时代是一个最寂寞的人。随着征服之路的不断向东,那个时代思想的“独行侠”亚历山大一日日被推到“寡人”的境地,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继续向东探求未知世界的动力了,亚历山大作为那个时代的个体,身上越来越散发出悲剧英雄的气息。他的思想格局和世界观不被同时代的人理解,即使是亚里士多德,也开始反对他。他惟一的知己海菲斯提恩曾对他说,他周围已无人能够理解他。即使是亚历山大的这位“二位一体”者,也未必完全了解这位天才的世界观,他对亚历山大一如既往的支持,或许更多是因为他爱亚历山大。只有赫菲斯提恩明白,当越来越多当年跟随他,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开始反对他,于是阴谋,背叛,谋杀开始像太阳的阴影一般缠绕他,亚历山大的内心有多落寞、痛苦和无奈。特别是在一场征服印度途中的饮宴上,他在酒醉的盛怒之中用标枪刺死了儿时的朋友,也是他保姆的弟弟,帝国的将军克雷塔斯时,他的精神几乎崩溃,这个最伟大的征服者把自己关在他的帐篷中,三天不吃不喝,哭泣自责,认为自己成了众人不耻的暴君。他的最后一个关于征服的梦想是关于阿拉伯的,当然没有实现。而他在把自己关在帐中沉默了几日后,只能服从众意,宣布结束东征之时,相信内心的痛苦也是同样的孤独者的痛苦。几乎每个人都想衣锦还乡时,只有他,对未知世界的欲望超过了思乡的疲惫。到后来,连一直与他亲厚的同父异母哥哥托勒密都想停下来了,托勒密想“归乡”之乡,便是埃及的亚历山大城。亚历山大死后。托勒密果然如愿,成为埃及法老。斯通电影中的托勒密,在几十年后的亚历山大港说过跟赫菲斯提昂类似的话。他们都不理解他,不相信他的那些梦想。在他们被他的梦想杀死之前, 他们只好先杀死梦想。因为,伟人还想继续,还想战斗,而凡人们都累了,只想停下来。对亚历山大最后的死因众说纷云。但几乎各派说法都不讳言最后一年他的心态。在爱人赫菲斯提恩死后的8个月里,亚历山大几乎是在一个自毁的状态中,狂醉滥饮已成常态,没有了知己,他几乎丧失了独存于世的勇气,电影《亚历山大大帝》暗示其死于毒酒,有一个镜头意味深长,他套着狮子面具,拿着酒杯,在一声声催促声中,在最后的时刻,他看到了酒中的复仇女神,已预感到自己的末日,但他只是轻轻一笑,仿佛理解了在坐的所有人也宽恕了作为凡人的他们,追随已在另一个世界等他的赫菲斯提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