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航运公安局级别:莫干往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12:39:10

  历史是一袭厚重沉甸甸的外套,脱去后,我们又能见识些什么呢?我试图以一种局外人之平和心态、冷静目光重新审视那段早已流逝的岁月,以及曾发生在那块土地上的一幕幕鲜活事件。莫干山镇无论过去了,已被历史尘埃遮蔽的,还是当下正在酝酿之中的事情,我都怀有强烈的好奇心理。

  应该说我与莫干还是蛮有缘分的。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还在读初中,学校组织学生军训拉练,共四、五百名学生肩背铺盖及生活必需品,从城关行军至莫干山麓庾村,落脚在当地的学校、蚕种场催青室等处就宿一晚。当时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同学德平曾在莫干生活过,对此地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他特地带我去看了黄郛墓地及其他几处风景,而我却永远记住了黄郛这个人的名字。

  重续旧缘则是今年5月17日,朋友国兴兄热忱好客,领了我们三个城里人冒着零星小雨,行走在湿漉漉青葱翠绿的山道上,看山看水看风景。那些从前发生在莫干街头巷尾且鲜为人知的故事,也在私下交谈中渐渐地鲜活生动了。在此作部分披露也无妨,我只是充当了叙述者角色,仅此而已。

  故人黄郛曾出任上海市代市长,也做过国民党政府早期的外交部部长,与蒋介石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有关他跟政治的种种牵扯与瓜葛,我不作任何评判。黄郛陆陆续续来莫干隐居的那段日子,让我颇有兴趣。

  1931年早春,黄郛携夫人沈景云到莫干度蜜月。沈景云是嘉兴人,在法国勤工俭学期间认识了周恩来与邓颖超,还成为邓颖超的结交姐妹。回国后,沈景云住在上海渝清路177号,当时,邓颖超女士常是家中的座上客,两人私交颇深。这是插曲。

  当时,黄郛的随行陪同是沪杭铁路局局长郑伯强。在游览莫干的途中,郑伯强建议黄郛为地方上办些实事,黄郛点首称是。郑还推荐其外甥郑仲厚筹建莫干小学。郑仲厚曾留学英国,对大众教育普及颇有热忱。他来到莫干后就借用了汪家一处老式祠堂办学,同时择地建造莫干小学新校舍,学校于1933年竣工。

  黄郛在莫干的家产是相当可观的,有1000多亩山林、一个奶牛场、八间店面房,创办了莫干小学(当时300亩田业纳入学校)。还兴修水利建了白云池等两个水库,缓解了当地农民的农田灌溉困难。办了一个蚕种场,将培育的蚕种免费发放给乡亲饲养。又在街上设文化藏书馆,部分图书对社会公众开放,提供借阅服务。还在莫干创办农村改进会、农民教育馆、医疗室和公众仓库;建畜牧场、造林场、苗圃、花园。

  在莫干山上黄郛拥有白云山庄等三幢房产(509、511、515),并出资建造了清凉亭(陟屺亭),后又发起并集资兴建“莫干山讲经堂”(俗称黄庙)。1931年夏发起成立“莫干山公益会”,当选常务董事。

  在莫干街头,你只要随便找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询问或打听有关黄郛的故事,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那天下午,我们不停地东奔西走,早已口干舌燥。便向一山里人家讨口茶吃,正巧主人在院子里摘枇杷,女主人十分大方,捧出鲜果子让我们品尝,我们边吃茶,一边向她打听一些老事情。临行前,她特意准备了一些枇杷送给我们,说是可以在路上吃。真令人感动。

  黄郛创办的莫干小学颇具规模,教育模式也颇有新意,倡导并实践耕读思想观念。学校设有跑马场、游泳池、阅览室、会堂;运动操场面积很大,中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子,学生们在那里晨读和温习功课,并沐浴第一缕阳光。学校还要求学生从五年级开始参加军训,健身强体磨砺意志。每周四天上课,两天劳动。有意思的是学生参加劳动所得报酬部分,可抵学费和膳食费;高年级学生每学期的劳动报酬结余部分,在学年结束时由校方转交其家长。学校开设全日制普通班。还有面向社会的文化扫盲班,凡60岁以下的平民百姓皆可接受免费教育。

  曾就读于莫干小学的学生陈秋达(上海交通大学毕业),任上海火车北站副站长。另一位学生陈秀生(厦门大学毕业),任马鞍山钢铁公司总工程师。1940年为莫干小学的鼎盛时期,只要是毕业于莫干小学的学生,可免试进入全国各地的任何一所中学读书。当时其教学水准及影响力可见一斑。

  莫干小学学校遗址现存无几,不过,黄郛从日本引种的樱树年年盛开。在老镇政府大院内栽有两棵名贵树种楠树,葱茏挺拔。听说当年的学校教工宿舍还有遗存,我们当然要去见识一番。这是仿四合院式样砖木结构的建筑,推开一扇小木门,里面是一个小天井,铺设青石板。南北两边是平房,窗户较多,屋子里采光良好,墙边摆放着几盆花草。东端是二层楼房,木楼梯旋转而上,这里干净又宁静,别有韵味。

  穿过小巷,走了约五十多米,我们来到了当年黄郛休闲读书的地方。这是一处百余坪米的露天平台,其后有两幢红砖砌面的小洋楼倚山而筑。那棵够三人合抱的雪松像一柄撑开了的巨伞,绿荫蓊蓊,枝干嵯岈。据说这树由黄郛亲自刨土栽种,七十余年光阴蹉跎,大树早已根深叶茂。当年,夕阳西下的黄昏,黄郛在此散步,或半倚在藤榻上看书,品茗。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与蛙鸣,真的很有味道。

  据当地老人回忆,昔时,黄郛墓地颇有气派,共有三层平台构成,第一、二层栽种青松与苍柏,樱树与紫薇,冬青与皂树。两侧有石凳,供游人歇脚。最上层地势高爽,背后山峦叠翠,景色宜人。中间修筑石砌墓基,显得稳重厚实,前面是巨型墓碑。可惜“文革”期间墓毁,虽于1984年重修,但规模较小。有传闻说,黄郛出殡的当日,全国各地共有六口棺材同时举行下葬仪式。而其真正的墓地却在莫干。为何选此入土呢?大概黄郛青睐这片青山与绿水吧。

  听说,在莫干居住的黄郛亲属大多务农,家境平常,默默无闻。我们不忍心前去打扰。有人告诉我们,黄郛还有两位女儿定居在美国,一直是隐姓埋名的。听罢,我唏嘘不已……

  这时,一道晚霞正巧落在我们身上,刹那间,我们的身影被镀成了金黄。空气中,一段二胡丝弦音乐滑进我耳朵,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李白说过: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所以,有些事就用不着太在乎了……

作者:周江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