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水暖工:[转载]◇张立群??王静华:历史的回望??人性的反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6 12:26:14

历史的回望  人性的反思  

                       ——评王竞成长诗《燕山夜话》

                         

  张立群     王静华

 

   

    在当代中国文坛,似乎总有这样一种看法,即认为那种对民族、历史、文化以及人生感悟进行深层次开掘与表现的文体形式应是小说和散文。在许多人看来90年代之后的诗歌更多由于表现自我感情和“个人化叙事”,而不适合承载过于重大、繁复的社会内容。然而,王竞成先生的近作《燕山夜话》却无疑对上述观点形成一种“挑战”:《燕山夜话》以其渊博的文化与史学功底,借山水风物“燕山”,并以人生的接界点“中年”来寻求文化灵魂、探讨人生真谛,试图反思中国文化的历史命运。作品不仅充满了浓郁的历史文化意识和书卷之气,而且更是以其自由开放的精神向度,完成了历史的回望、人性的反思。

 

一、人到中年的回首展望

 

中年是人生的重要接界点,中年很“满”,如将溢未溢之水,是丰满之满,充满丰盈、成熟的格致。中年又是理智的年龄,“感情炽热而情绪敏感的人,往往要在中年以后方能成事”,“人到中年才能深切地体会到人生的意义、责任和问题,反省到人生的究竟,所以哀乐之感得以深沉。”深沉,其实也是要以智性作根本的;而深沉,就意味着拒绝肤浅和青春的焦虑。在这一背景下,诗人王竞成以中年这个时间界点来写作《燕山夜话》足以说明了他对过去,未来都有着清醒理智的认识。显然,此刻他已摆脱了大喜大悲式的焦虑,而是在充溢着淡然和恬静中讲述人生的感怀。

在长诗的起首处,诗人曾多次使用 “中年”一词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燕山,我是一个不速之客

在人生的中年,立在了你的额头

我不想成为风景,也不会成为云彩

也不会变成冷漠的界碑,我心里没有国界

只有时间,时间是唯一的言辞

…………

这一切只是开始,我人生的中年遇见的上苍昭示

我死去重生的海边奇遇,不会是梦

我遇见的另一个人间的阴影,直至今天清晰可见

我的言辞,从中年开始

在燕山之上,成为夜话

成为凤凰涅槃的绝响。

 

人到中年,蓦然回首,多少青春年华已经远逝。立于燕山,抬头展望,又有几许美丽的期盼。淡定、彻悟、昭示甚至奇遇,诗人在一生的失去与获得中将“中年”这个接界点作为人生感悟的终点和起点,进而累积文字,讲述夜话,一次凤凰涅槃式的绝响将由此开始?!但显然,在与时间和生命的对抗中,诗人感怀深刻,正如他在《燕山夜话22》作者写到:“人生的中年,发现秋天/悲与苦成为风景,没有任何人逃脱时间的皈依/慈悲这灵魂的底色,善作为一种欲望/忏悔是恨的影子,偶尔闪念的往事/有毒也是昙花一现,余光有多长/生命就是小时候手提的灯笼,燃烧的灰尘是时间/拒绝神灵的召唤,作为人子我缺乏勇气/一切抵抗都是枉然,骑上纸马一路向西。”作者在时间的流逝中感受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宿命,感受着易逝的青春年华,甚至还有生命的脆弱和欲望的苍凉,而所谓的悲与苦、善与恶终逃不脱时间的遗忘。

而在长诗《燕山夜话29》中,王竞成的“中年的情感几乎单纯,没有杂事拆散内心的向往/瞻前顾后的动作得了痴呆症,什么也不能抵消命运既定的路径/没有十字路口再使我犹豫,我想在中年这个句子上/找出伤口,伤口都拒绝发炎。”又使读者可以体悟到一种中年叙述过程中充满了智性和超脱繁芜的大境界,情感依旧单纯、内心的向往依旧,在经历风雨坎坷后,王竞成将思考直接刻入“中年”的字眼深处,他以平淡心境审视往日的伤口,正视人到中年的现实。与之相应的是,作者在《燕山夜话》的23、28、31、32、35等多处都提到了“中年”这一关键词,而诗人对这一年龄界点的认知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二、对历史文化的反思

许多诗人在创作过程中都会与本国的历史文化牵连起来,以此来提升作品的深度和高度。这一策略就中国文学而言是历史悠久的,属于一种典型的传统的当代复活,而寄寓其中的深层反思就在古今交错的瞬间达到某种共鸣。

由此联系到王竞成的山东祖籍,生于孔子的故乡,此刻又在燕山的山顶上回顾历史,所谓“历史/现实”、“文化/自我”是很极易交融在一起并发出一种雄浑之音的。在《燕山夜话》中,作者总体以燕山作为创作的背景,并在个人的体悟中达到此刻与历史、文化的互相渗透与融合。作者的创作依托于燕山典型的地理环境,人文环境。燕山,是燕赵文化的发源地,自战国时期形成的燕国到现在已有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文化自有着慷慨悲凉,大气沧桑的气魄。而素有“燕赵悲歌”之称的文化气息一旦与齐鲁礼仪文化气息碰撞将会产生怎样的诗意呢?在《燕山夜话2》中,诗人的——

 

绝对黑夜,所有的神灵失眠

燕山坐在龙脉之上,九龙山虎视眈眈

我从龙口出来,天已经暗淡

山顶积雪失去父母,路过十字寺

银杏树孤独如老人,守护着残碑枯草

这里的传说,穿越几个王朝

每一个帝王都已失败告终,我也不例外

我时常幻想着,坐拥江山

为天下苍生谋一口粮食,为他们冷暖添加一件衣服

我不能成为时代的主宰,我是燕山的长子

被废弃继承王位,只能守着燕山的石头

 

以大气豪迈和穿越古今为背景,书写一个诗人的济世情怀。在这种书写中,诗人并没有仅仅着眼于对历史的浅显表述中,而是以一种责任感和对历史的深刻认知表现历史命运的悲歌。他曾化身为“燕山的长子”,与“白水寺的石佛谈古论今”,那时,孔子正在仰望,时间已过去千年。显然,在俯仰追昔之后,诗人的反思是深刻的,批评是犀利的,而认识是清醒且残酷的。在王者已逝的年代,任何一个历史的痕迹都是成为历史的缩影,但历史显然是需要甄别的,这一点,一如诗人在同一首诗中叙述的那样:“燕国虽小,却最早确立了燕京作为国的史实/出土的王公贵族展示的遗骸,死后也摆出贵族的姿势/多像现在活着的王子显孙,龙子龙孙代代延续/腐败的脊骨也在遗传,赌咒也在人民的身上流淌不绝的血液。”

深感于历史进程的艰辛与欲望的可怖,王竞成在《燕山夜话9》中曾写到——“野心与王权时刻剥夺无辜生灵的性命,一切罪恶的根源/就是建立秩序,秩序是灭绝天性与本性的借口/人定胜天,是人类历史最大的谎言/天有天存在的法则,地有地存在的理由/神灵也改变不了,何况人乎。” 在已逝的历史中,诗人读出了同时也读懂了无奈与辛酸,读懂了残忍与不舍,不过,在游历历史的过程中,诗人更着眼于现实,更倾向于从此刻出发客观的看待历史的承续者和实践者。正因为如此,他歌咏那些正义的、善良的历史留存,同时,也批判物欲横流造成的现实的“恶之花”——“人类的乌托邦聚集起细菌的文明/腐败成为一个时代的专利/智慧开始为财富说话/诗意成为权力与金钱的俘虏/诗歌排行榜像股票市场一样/崩盘的崩盘,操盘手就是财富与精神贵族”(《燕山夜话17》)。作者毫无保留甚至苛刻的指出了人类的罪恶,在历史成为过去的时候,与历史有着惊人相似的现实却仍在此刻上演着,这是历史的轮回还是文明的倒退?是时间的无情还是文化的宿命?诗人在反思历史之余的审慎目光,使整首长诗更多了一层文化的底蕴和深刻的人文情怀。

三、生命意识的张扬

      人的生命存在是人类社会历史存在的前提, 文学又是人类生命意识的表达。生命意识指的是个体对生命现象与生命本质的立场、态度与价值取向,其中就包括着生存意识和死亡意识。 它所折射的是个体的人格气质与文化濡染。从某种意义上说对生命的探究、对人类心灵世界的窥探不能诉诸理性的认识,只有通过感性的体现和人生的领悟才能产生与生命的共鸣,才能达到对万事万物的理解和顺其自然的态度。

生命是很短暂的,在不经意间就会消逝不见。人到中年再回忆生活里的不如意和痛苦挣扎只不过是人生命里的小浪花,曾经以为躲不过去的磨难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徒增烦恼,毫无意义。 “不要等老了,老了一切都来不及了/瞬间即逝的光阴,划过生命的年轮/没有痕迹也没有伤疤的日子,单纯但不会快乐……相望着,微笑着;看霜降临我们的双鬓/我们满足于一生收集了那么多阳光/晚年在我们的生活中温暖。”王竞成在《燕山夜话11》中的诗行,充分表达了他对生活的热情和享受生命过程的心境。他在享受温暖中感悟着生活的爱,“错过权力的确幸运,但不要错失爱情”。不仅如此,在叙述和视角变换中,读者也同样可以看出亲情在作者心中的地位,在稍后的“夜话”中的许多部分,诗人相继提到了自己的母亲以及兄弟姐妹。这无疑是一种生命延续的写照,同时也是作为“燕山的长子”对于天理孝道的一次感怀。

而后,诗人在书写草木、感悟诗人名号、中年悲秋、月色故乡的书写中,再次离开白水寺。他曾在一块大石上倾听天籁的音乐,远望灯火辉煌的都市。历史就这样一下子从自我的诗意感怀回到现实。“我在燕山上这样爱国,戒掉烟/减少去市中心的次数,不吃走私食品。”诗人面对现实的态度真实而自律。毫无疑问,作为燕山的长子,诗人已抗争了多年。他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常常分裂自我,他不惜做秋天的蚂蚱、坐等天命,只为穿越生命、凸显生命的个性。他曾在诗行中多次写到“死亡”、“宿命轮回”,而这一切终究成为生之价值的“侧记”,至于由此抵达的宗教意识、哲理沉思也就有了前提和归宿。

我们是在《燕山夜话后续7》中 “不再重生,此去经年/轮回的是一截截时间/岁月掏空我的命运/我纠缠在与世无争的语言之间/河流望见我发呆/我活着誓不为人/在尘世之中,做人不再新鲜”的诗句中,读出语言与生命之间的连接点:在生命思考同时也是生命张扬的过程中,诗人以白水寺中的对话、秋天的彻悟,在宁静中走向深沉的思索。或许是出于深感无限的宇宙中,自己只不过是小小一粟;生命已过半,然而却找不到丝毫慰藉,有种颓废和无奈,所以,在王竞成的诗中,不难读出生命的痛感。然而,诗人在“坐等天命”之余,也同样在“等待黎明”——诗人将其作为《燕山夜话后续8》的结尾句,同时,也将其作为整部长诗的结句,这一切都在表明:面对这世界和人性的变异,诗人虽感觉无奈,但却从不失去希望。他在充满希冀中,安静等待光明的到来,而由此升华的必然是诗歌本身。

 

四、多样化的艺术手法

 

谈及《燕山夜话后续》,很容易让人想到整部长诗的结构、形式与手法。纵观《燕山夜话》,全诗1万3千余字,1000余行,正文与后续文本互见,显示了作者独具匠心的艺术运筹。如果将正文和后续文本看作“燕山夜话”的正副文本,那么,其正文侧重空间的俯视和智者的参悟,而其副本即“后续”侧重一种补充和回溯甚或回归后的自我抒怀,两者的情感基调有所不同。“以前的季节都人为的省去/就从秋天开始吧/我找几个词做黑夜的灯盏/引导我仰望星空”,可以想象,诗人写下这样的句子时,一种走向苍老的自然法则及其延续已成为“夜话”讲述的语境,而“秋天”似乎也难免让人早生华发、情多感慨,但那种寻找诗行同时也是寻找诗行的理想未变,这样,在时间与生命的张力之间,我们看到了一位诗人的良知及人生态度。

当然,无论对于正文还是“后续”,《燕山夜话》都是时空转化、古今化合的优秀之作。在诗中,诗人恰当选用了电影蒙太奇的手法,将诗歌跳跃性、抒情性的基本元素发挥到某种极致:将燕山作为一个起点之后,王竞成以漫步的笔调尽情地游弋于历史和现实之间。无论是融入神话传说,还是讲述一个王朝的背景;无论是面对一个城市,还是面对一个又一个季节……诗人以镜头变化和组接的方式讲述历史和现实的故事,进而将抒情主人公“我”分成若干身份,直到一个个春天莅临燕山,一个个秋天在面前飘落,“华发几载   霜重几船”,轮回即为时间,同时,也是诗的文字与语言。

此外,《燕山夜话》还是一部具有强烈抒情意识的作品,而这种抒情意识就诗人本身来说,可以归结为一种忧患意识、正气之歌。应当说,遍览《燕山夜话》正文与“后续”,文化历史的反思、社会现实的叩问、生命意识与主体精神、自然与生活的关切之情,均跃然纸上。这种布局谋篇的策略,在当今时代缺少大诗、缺少直面社会主题的时代是难能可贵的。正因为如此,阅读王竞成的作品,我们可以感受一种久违的气韵——它至少证明了诗歌是需要对话的、需要批判精神的,而惟其如此,诗歌才能达到直面生活甚至震撼人心的高度。

总之,阅读《燕山夜话》,回想已有的同题创作即杂文集《燕山夜话》,诗人王竞成的意图已可见一斑。然而,相对于前者,王竞成选择了诗的形式和今天的立场,他将自己的生命感悟、批判精神融入诗的语言,收到了超乎一般的阅读效果,这也遂使今天的《燕山夜话》成为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一部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