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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中国“少年们的一天”

作者:戴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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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我整理旧书,翻出一本开明书店民国三十六年(1947)出版的《少年们的一天》,里面夹着一封叶老给我的信,不由得勾起一段回忆。信不长,照录如下:
  来书接读,以事延至今日作答,良为歉疚。
  尊意甚善,具见关心青少年之热忱,至深感佩。
  《少年们的一天》一书,询问青年出版社藏书室,答云有之,以故尊藏之一册不必惠寄。征文之事,曾商诸《少年报》之同志,虽未有具体决定,彼辈于此举颇感兴趣。倘能举办,我必参与评选应征之文,并作序文抒今昔之怀,用酬雅意。
  足下任教师,未识教何种学科,以意度之,殆是语文,然耶否耶?
  幸恕简略。
  敬礼。
  叶圣陶三月二十九日上午
  
  叶老给我的信,似乎只有这一封是在西式信笺上钢笔横行书写的,其余均用竖行中式信笺,毛笔书写。文体都是半文半白,简繁体字混用。叶老公开发表的文章,尤其是写给青少年的文章,全用浅显易懂的白话文写成,但私人通信,似乎就多用这种半文半白文体,也许因为它有省墨、省纸、省时间的优点。至于简繁体字混用,可能是出于习惯,但也不排除有避免混淆的考虑。这封信署了日期,但却没署年份,现在回忆起来,应该是在1960年前后,因为信末问到我是不是教语文课。1961年夏,我曾在《光明日报》上发表过一篇地质学方面的文章,同版凑巧刊有叶老一文(那时该报每天只出四版,同一版上常有刊登不同性质文章的情况),这样他便知道我是地质教师。我虽非语文教师却也重视学生的语文学习,这让他很高兴。
  开明书店1947年出的《少年们的一天》,有叶老写的序:
  “开明少年”常常提出一些征文题,请读者们按题写稿,投寄过来。这无非鼓励读者们努力写作的意思……
  最近一次的征文题目是“少年们的一天”,请读者们各把一天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写下来,换句话说,就是请读者们各写一天的日记。日子定在五月十日,那是随便定的,并没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请大家在同一天写呢?住在不同地区的许多少年,彼此不相见,不相知,各把同一天的日记拿出来,交换阅看,我知道你那一天怎么样,你知道我那一天怎么样,就仿佛生活在一块儿了。若把许多篇日记聚在一起看,更可以嗅到从各地少年笔下反映出来的时代气味呢。
  叶老那封信是对我一封信的回复。我曾写信给叶老,建议再组织一次“少年们的一天”征文活动,日期也定在5月10日;把两次征得之文合在一起出书,可以看出中国十几年里的变化。我并建议仍请他作序,还说如果他手头没有1947年的书,我愿意提供自己所藏的一本。
  1947年那次征文共收到来稿两百多件,选出40篇,本该刊入《开明少年》,因为刊物容纳不下,遂改出单行本,这样便有了这本《少年们的一天》。叶老在序文之末说:
  选在这一本里的四十篇日记,时代气味浓极了。你一篇篇读过来,必然会想道,这确是三十六年的五月十日,不是任何一年的五月十日。那气味是什么样儿的呢?我们不说了,让读者们自己去嗅吧。
  书中好几篇日记都说到“抢米”的事,上海读者憬亘的文章更径直以《抢米》为题。他的叔父是警察,告诉他:“可以说全国都在抢米,芜湖抢米还闹成血案呢!——实在也难怪,没有隔几天,米价从每担八九万一直涨到三十多万……怪谁呢?军粮夺去了民食,打内战啊!老百姓都得饿死呀!”
  江苏读者且示文章的题目是《枪声》,正上课时听见枪声。“唉,枪声!又是抢米!”一个同学家里是开米店的,于是同学们问他:“限价米价格多少?”
  “昨天十八万,今天同行通知要二十五万了。”
  “终于是你们开米店的写意,又涨了七万。”
  “你们不懂。我家有什么办法,好几十担米都给收去了,每天规定只准卖两担限价米。卖完了事。你想,我家只剩五担米,还像个什么米店?”
  成都读者冬心的文章,题目就一个字:《米》。老师在课堂上说:“这个世界简直不得了,成都这样的产米之区,也变成抢饭吃的世界了。这回抢米比抗战期中还闹得大……这就是内战的影响,前线夺去了后方的粮食。还有大钞出了一批又一批。要是内战再打下去,恐怕我们都得饿饭了。”晚自习时班上的“伙食经理”报告说:“明天我们学校里就没有饭吃了,因为定米给我们学校的那家米店也被抢了……”
  现在的读者,恐怕不大知道当时的情况了。1947年8月,美国总统派到中国的特使魏德迈曾经发回报告,说国民党政府预算中至少80%的钱用于军费,政府解决财政问题的办法是滥发纸币。原来,国民党政府早在1935年11月便实行过一次“币值改革”,把白银收归“国有”,法币停止兑现银元。纸币发行不再需要任何贵金属准备,自然可以滥发。当月法币发行量是4.88亿元,到1947年底就达到331885亿元,是开始发行时的68000倍!然而,《少年们的一天》出版的1947年,通货膨胀还远远没有达到高峰。在那之后物价更是飞涨,一年之后(1948年8月19日),国民党政府再一次实行货币改革:发行“金圆券”,收回法币;同时宣布限制物价,冻结工资。规定的回收比率是“金圆券”1元合法币300万元。但只过了不到三个月,物价就限制不住了,11月1日不得不宣布放弃限价政策。从上海留下的财经记录看,放弃限价之前,大米每担市价“金圆券”20.9元(如果换算成法币,就是6270万元!),11月中旬便突破2000元(相当于法币60亿元)。买米就得用上天文数字。这个世界还得了吗!
  普通百姓日子不好过,就连二-些地主也在叫苦。江苏罗店读者王浩然的文章写到,他父亲的一个老朋友来访,哀叹:“唉!现在靠着田吃饭是不成的了!去收租,那些佃农都吞吞吐吐不肯拿出来。粮又这么大,真要我们地主的命!所以我日夜为这个忧虑着。要是碰着要买田的户头,你替我留心留心。”他父亲回应说:“现在大家对田都看得很淡了。粮又大,佃农们又不肯拿出租来。其实也无所谓肯不肯,他们已经纳了很多很多的军粮了。他们自己吃还不够哩!你想,拿什么来还租?”“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只怪他们命不好。我们有田的人当然得向他们要租米,这是几千年来的老规矩啊!”这是那个地主的逻辑。
  湖南读者唐天堑记了抓壮丁的事。夜深了,忽然后边巷子里传来一阵狗吠声,接着是一个老人的哀求:“大爷(我们乡下人这样称呼兵士)!饶了我吧!七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还当得壮丁吗?”“妈的!把你的儿子叫出来,我们就放了你。”我对那篇文章印象深刻,因为我的四叔也是那时被抓去做壮丁的,抓走之后再无音信。
  所有文章里最催人泪下的大概是开封读者牛书芳写的《割股》。文章记叙的是一件“奇事”:“厂里的顾大妞割了自己的肉,炒了给她妈吃了。”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