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团队管理ppt:二十年的苦苦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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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地是,我记不起那个确切的日子,不过可以肯定,那是一九九零年岁末。那一天风很大,在最初的印象中青岛的冬天似乎比我们老家还冷。我们一行十几人在县长带领下,结束对青岛开发区的考察,要去市区观光,“黄岛轮渡”就这样不期而遇,当时绝不会想到,我的命运驻留“黄岛”屈指已是二十个春秋。那个毫无表情、慢条斯理的“轮渡”,则成了我最典型的黄岛情结……

其实那天下午我们动身的时间很早。送行的开发区领导还特意告诉:轮渡的开通,去市区已非常便利,无须再绕一大圈胶州湾。大家听了很是欣慰。我们车子行驶的路线就是现在的“江山路”,不过那时还没有名字,也没有铺设沥青,仅是一段刚筑起的路基。透过车窗,辽阔与空旷的滩涂跃入眼帘,远处一根很高的烟囱寂寞地在冒着白烟,而黄岛在凛冽地寒风中似乎也很孤单。这些都没有影响我的心境,因为在这考察之前我还没有来过青岛,也没有见过大海,更没有坐过能装载汽车的轮船,心里有着许多兴奋与期待……

如果我们乘坐的面包车不出现问题,那次记忆或许就不会如此清晰。当发现油箱漏油时,大家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来上船遇明火则不堪设想;二来燃油漏光也真够麻烦。当时的轮渡隔一小时一班,我们到达轮渡时,一班船刚走,车子仍排着长队,司机很是焦躁。解决漏油的办法是钻进车底,仰面用肥皂封堵,但撑不多时仍需重复。看司机从车底钻出来惨不忍睹的样子,就知海风有多凛冽。司机也苦中作乐,脱掉大衣铺到底盘下,然后做立正状,大喊:“卧倒!”惹得我们一片乐声。这个插曲,我饶有兴趣地讲了很多年。当车子终于开进船舱,我们已苦苦等了三小时。浪很大,船在风中起伏,我有些眩晕,虽然只有半小时航程,但感觉很遥远。我恍然想起开发区领导的那番话,真不知那绕胶州湾又是何等状况。后来得知,当地人把从黄岛到青岛市区叫“过海”,首次听来,我就感慨万分:“过海,过海!真是漂洋过海!”

见识“绕一大圈胶州湾”,是九一年五月,当时我已被任命“驻青办”副主任,正踌躇满志地为开业庆典日夜忙活。那日下午我带双排货车“过海”采购,原计划早点返回再做一些准备。当急风火燎地买完东西驶向轮渡时,一叠浓雾笼罩下来,驾驶员早已紧锁眉头。果不其然,我们看到原本拥挤繁忙的轮渡,此时空空如也,一片寂静。因风,因雾停航的这种遭遇后来经历无数次,次次都有着无比的懊恼、懊丧与无奈。另一种状况也与之近似,就是疯狂地为赶最后一班船,但到达轮渡时那船正徐徐离岸,面对大海,你真无语。

能想象,但绝想象不到绕胶州湾如此“路途漫漫”。后来知道从那青岛渡口到我们驻地足有一百六七十公里,而隔海相望的湾口仅有一点六海里,你瞧瞧我们绕的是一个多大的圆圈圈。驶离轮渡,华灯初照,东西穿越几乎是整个青岛市区,驶出“小白干路”,逐渐稀疏的城市灯光终于消失,在黑暗中颠簸几十公里,早已头晕眼花,饥肠辘辘。记得在一地名棘洪滩,俗称“小麻湾”的路边小店,草草填满肚子。再走一大段路程到胶州,司机才说行至一半。从胶州到黄岛当时没有正儿八经的路可走,涉浅溪,穿村庄,爬坡越岭,夜深人静,沙石小路,羊肠蜿蜒,当被颠簸的晕头转向,躯体麻木,都有了灵魂出窍的幻觉,到家时已是鸡叫时分!

我把绕胶州湾的感受分为两种,一种叫劳顿,如上所叙,而另一种则叫崩溃。那是九二年八月,约定那一日我必须上午十点赶到市区,签署与一美籍华人合作的文件,对方是下午一点离青的飞机。轮渡停航,清晨在浓浓大雾中绕胶州湾别无选择。当我们缓行至胶州东又遭遇堵车,一堵就是两个小时。那个备受折磨、焦躁的心情,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青岛已近中午十二点,客人早已离去。无可言状的心情,你不崩溃,也得进“疯人院”。

轮渡就是如此这般存于我们生活之中,即便后来有了环胶州湾高速,它的地位依然如故。一来,六十七公里的高速加之市区道路仍感遥远;二来,没过几年那环胶州湾高速也已拥堵不堪。黄岛轮渡,二十年的不离不弃,人头攒动的码头、急不可待的车辆以及船舱里人流、海水、柴油混杂的莫名气味,我们不知重温了多少遍。然而在这二十年里,不知有多少人为赶第一班船而披星戴月;不知有多少人在停车场里焦躁而抓狂地拍打着方向盘;不知有多少人有着在等了三班船检票到自己时戛然而止那种遗憾心情;还有那个带着“红袖箍”维持程序,常年被日头晒得像泥鳅一样黝黑的家伙,瞪着牛眼,迈着凶步,用手指着蠢蠢欲动的车辆,像骂孙子一样……少吃一口饭、少饮一杯酒、少叙一句话,匆忙起身就是为了赶那班船;超速、闯红灯,风驰电掣,发疯一般的飙车也是为了赶那班船。你纵有万般的抱怨、遗憾和无奈,但对于轮渡你怨不得,也恨不起,更舍弃不掉。伫立岸边,站在甲板上,对岸是如此之近,真有触手可及的感觉,不知有多少人,多少次,憧憬、期盼着如此距离的连接,或“桥”或“隧”,那是成千上万人的梦想,而这个梦一做就是二十年。

最早触及“桥隧”话题是我初到黄岛的一九九一年,饭桌上的一席侃侃而谈,说的是用日本贷款也是日本技术建隧道,叫什么沉箱法,形象地说就是焊接成型沉入海底。后来证明这是一个理想色彩的讹传。你想,焊一铁桶沉到大海里在里面跑汽车也确有些不靠谱。现在回头再看,无论是“桥”或者是“遂”都是规模宏大的建设,首先取决于西海岸经济发展的量级,再就是钱的问题。一九九三年初,终于有了“跨海大桥”的确切信息,据说是俞正声市长(时任青岛市市长)提出的“以地换桥”方案,就是在西海岸无偿提供相应地块给大桥投资者。如属实,现在看也是很好的办法。不过随着九三年的金融紧缩,经济形势趋冷,大桥的消息也石沉大海。此后就是漫长的七年等待,无论民间怎样议论、揣测,官方始终没有任何关于“跨海大桥”正式言论。终于盼来的一则消息让我激动不已,“跨海大桥”获国家计委批准立项,作为城市经济业余研究者,我深知这才是真正实际意义的一步。

又有两三年的沉寂,当后来整个社会热议“大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信息时常又让我有些忐忑不安,比如在湾口建桥,要考虑什么战争问题,什么通航高度、什么环保问题等等;说到“隧道”又有地质复杂等技术问题,什么有一百多米深的海沟不可穿越等等。后来才知道,事实上从二00三年以后的几年,大批专家已经对“南隧北桥”做了大量评估调研,越来越多的信息显示“桥隧”的建设已成趋势,当二00六年初国家正式批准“南隧北桥”项目的时候,我的惊喜的程度可想而知,是呀,就像对新娘久久期盼那样,不来则罢,一来竟是一双,让谁不激动万分呢。

二00六年十二月,奔走相告的日子终于来临,前后两日“南隧北桥”相继宣布开工。一颗定心丸吃到千万人肚子里,任何揣测与逆转都不可能再发生,梦想成真只是时间问题。在最初几个月里,我接待所有客人,都会陪他们到隧道奠基石前合影留念,并煞有其事地,用权威的口吻介绍洞口位置。当时施工单位还未进驻,真正洞口位置其实我并不知道。

或许很多人和我一样,在不停地掐指计算着、关注着桥与隧道的施工进度。会隔三差五地去隧道口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那洞口里张望,千百次的重复即便什么也看不见。还有那在小山坳堆起的越来越高从隧洞里挖出的碎石,我也往往会傻愣愣地看个半天。对一件事情专注的如此痴情,似乎我这一生还没经历过。二0一0年四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会很容易记住,一方面阔别二十年我青春时期最要好的几位女同学恰逢黄岛,而另一事件就是隧道掘进施工全线贯通,这是“青黄”破天荒如此短距离瞬间相接,海底那段距离仅有三千九百米呀!酒桌上我装模作样地对着女同学调侃:今天那个“洞”的打开,幸福与甜蜜犹如当年的“初恋”。在一阵一阵起哄中,是“隧道”把青春的聚会推向高潮,通宵达旦。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有特殊关系或有特殊工作性质的人穿越了隧道,提前享受“青黄”捷径的喜悦与激动。这对我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实际上我也有条件满足那个欲望的,但我一次次压抑了自己,甚至自虐般地放弃了一次政协委员集体视察。我联想到了新婚之夜的那种神圣与崇高,我要把期盼与守候的伟大快感留存到最后一刻……

轮渡。二0一一年六月二十五日从青岛返回,看着检票员那冷若冰霜的脸,我还戏谑地甩了一句: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但当车子开进船舱,我便立马上了甲板,异样的心情陡然升起,官方已发布消息,六月三十日“大桥”与“隧道”同时开通,再有几天,或许轮渡的历史就彻底完结,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乘坐“轮渡”。那一天天气异常的晴朗,远处的海湾大桥雄伟蜿蜒,而被一座山遮挡的夕阳,放射出扇面般的光芒,我知道那就是黄岛端的隧道口。轮船从容不迫地上下起伏着,这是多么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一种惜别的眷恋之情油然袭上心头……

明天就是大桥与隧道正式开通的日子,如果那是“新婚之夜”的话,我还真不知,明天是先走隧道呢,还是先过大桥呢。

夜已很静,也已很深,今夜我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