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红色婚礼现场图片:排名(上)[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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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名(上)[原创]
余晖 发表在 荷韵轻香|散文 华声论坛 http://bbs.voc.com.cn/forum-5-1.html
发表时间:2011-7-11 11:21


步子大赶上穷,步子小穷赶上。‘穷’这讨厌的阴霾一直像媳妇一样形影不离,大有打算陪我白头到老的忠心。为了成为捉到老鼠的好猫,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无论抄袭还是原创,不管山寨还是正版,致富途径千万条,唯我偏走独木桥。时至今日,家产寥寥积蓄淡薄,实在愧对祖先。

    有朋自附近来,不乐也乐。小学四年级分手后几乎渺无音讯的黑钢突然随着今天黑沉沉的乌云降临寒舍,随手牵出的女孩却清新亮丽,一身短小素白犹似野百合一样耀眼。黑钢是老师给他取得尊称,因为其肤色黑中透亮,且调皮异常,经常把老师的教鞭折断然后用白胶布裹住,因为那教鞭几乎是黑钢的专用,每次一触即折,气的老师赏赐他一个‘黑钢’名号。黑钢是在四年级的时候随父母去了城里,他父亲是个知青,自那时起,很少有他的消息。不是他顽强的肤色特征我几乎认不出来,但名字的确忘记了,只记得黑钢,却也无法开口,便随口称呼刚子掩饰尴尬。

    黑钢依旧是那种大咧个性,比我尚小一岁,却被肥肉愣是挤出了皱纹,看到他总想起刚刚宰杀的鲶鱼。女孩应该是他的女儿,但我不敢确认,怕闹出误会,这种年龄搭配婚姻的规则早已落时。黑钢现在实在了不得,他垄断了大半个城市的扎啤,雇用了几个人四处供应,生意火的烧死人。这次是通过一个同学才找到我,打算占据我们小镇的市场,所以在小镇找了几个可以扯上关系的人,我便是其中一个。其实我实在讨厌那种赚钱没够的忙碌,更不想因为一点好处堆积麻木的笑脸。但容不得我推辞,黑钢粗声燥气的说只是几个熟人的聚会,吃顿饭而已,多年不见了,难道不想他?那野百合也柔声细语的帮腔:不骗你大哥,我家刚子老是念叨你,都是哥们,吃顿饭说说话,没外人。

    黑钢的破奥迪总是发出滋滋什么响声,车里弥漫着百合花的香水味,刺得眼睛直迷糊。饭店是一家中等档次的,大厅全部是各种海鲜展示柜。我们在二楼的包间,那包间因为有个沙发而显得拥挤狭窄。沙发上站起来迎接我们的是小学的同学神仙,他和刚子恰好相反,刚子去了市里,他则从市里来到乡下,据说因为父母离婚,他回到姥姥家。之所以称呼神仙,也是个爱称,神仙喜欢吹牛,云山雾罩,嘴里可跑火车。后来在市立医院上班,曾给我们吹嘘:你们谁做结扎就来找我,我在医院负责备皮,让你少受罪。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备皮,还以为是什么大手术植皮之类的。不过因为伟大的计划生育,村里很多人需要结扎,还真的找过他,才知道备皮找他可以减少痛苦原来是热水和新刀片,否则还真是痛苦。但神仙现在却不得了,他居然成了主治医师,据说切阑尾一绝,并受聘到别的医院主刀挣外快,听他说仅一个双休日能挣两千,不知道切几根阑尾挣得这些。

    和神仙一样早到的还有一位,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神仙一介绍才知道,这位是火葬场的刘主任。在这狭小的包间里,看到刘主任眼镜片后面深邃的眼神令人感觉不再燥热,火葬场?黑钢不会也给那里送扎啤吧?黑钢和神仙十分健谈,他们声音一高一低一尖一钝一惊一乍,令人听得劳累,多亏有娇滴的百合花搀和,不然就和听歌剧一般难受。黑钢说自己原本是接父亲的班在轴承厂工作,但工作几年厂子突然传言要倒闭,黑钢和几个工友想乘机捞一把,便和几个工友乘夜黑风高钻进车间偷出两台电机,不想刚到墙边发现有厂里的保卫巡查,几个人便迅速藏觅起来。黑钢缩在一个墙角里觉得很安全,没想到保卫过来就直奔刚子逮着正着。黑钢还奇怪是不是有内奸?这么黑的天保卫怎么就单抓到自己?保卫呵斥到:天再黑还有你黑呀,我一眼就看见墙角缩着个黑影。黑钢被开除了,他虽然没说出同伙,但依旧没能阻挡同伙和其他工友下岗失业。黑钢说着居然眼角有些黑灿灿的湿润,他说自己的钳工技术很不错的,但和厂领导不对眼,没法。说着咕嘟了一杯啤酒,顺手抹了一下道:上几天看到那个王八蛋厂长,现在是什么轴承公司董事长,滚他妈的,那么大的厂子都让这个王八蛋卖光了,还他妈的穿着西服跟个人似地,厂里的小媳妇大闺女他放过几个?我故意撞了他,反正我的车破,老家伙见是我没敢说什么,不过咱不占这便宜,给他扔了五千块钱,就是为了出气,下次看见我还撞他。大家沉寂着,看着黑钢发亮的脑门一动一动的像要崩裂一般。

    神仙的尖嗓子有些沙哑和哽咽,母亲离婚后一直单身,在医院做护士,后来做了护士长。神仙知道母亲为什么离婚,也知道为什么当上的护士长,更知道自己如何进的医院工作。他原本是恨父亲的,但慢慢似乎理解了那个男人,母亲在医院的坏名声改变了神仙,也是这坏名声的实际行为让他有个授业‘恩师’。‘恩师’犹如一个父亲般照顾着神仙和母亲,也一直用权力笼罩着他们母子,直到退休。这些事神仙是不会守着黑刚说的,但是黑钢的压抑释放似乎牵动了神仙原本脆弱的神经,他突然冷冷的笑了几声,那笑声令刘主任摘下眼镜愣愣地瞅着他,神仙抿了口白酒:钱算他妈什么玩意?就是废纸,没钱的时候低三下四,现在呢?我不缺钱,有的是,媳妇挣得比他妈我还多,她是内科医师,我是外科,可那一天不是看脸色活着,假的,假的,都是假的。看见人家流眼泪我他妈的都红眼,前天晚上还和媳妇哭了一回,都几年没眼泪了,麻了。完不成定额领导开会指桑骂槐,又他妈整天领着关系户,你们说说,做个阑尾也托关系,怎么那么不值钱?我很诧异做阑尾托关系干嘛。神仙告诉:一般病人要进手术室,有关系的可以在病房做,不用交手术室的费用,省两千多。神仙诉说自己像个机器一样,拼命地挣钱,去下县医院做手术,每次要上缴主任一千,能做阑尾的医生多着呢,为什么用你?你胸前挂的那个主治医师的塑料片子怎么来的?都他妈钱摔出来的。新来的卫校学生不但不挣钱,还要给医院交五千,就这样没关系也不要。小护士怎么了?都是临时工,我干了二十多年,每年送出去的钱就这个数,他伸出巴掌举着。看似嘻哈风格的神仙居然隐藏了这诸多的苦楚,着实令我吃惊。神仙只有一个女儿,他说打死他也不会让女儿去医院工作,因为四面洁白的高楼里隐藏的都是龌龊和肮脏,金钱和交易,哭声和哀怨。神仙说做梦已经有几年连续做噩梦了,甚至睡觉成了负担,一躺到床上就想起病房里的病床和滴血的手术室。

余晖-2011-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