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和前妻子有孩子吗:大炕时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2:15:05

大炕时代

(2011-07-09 09:52:02)

在那个时代的北方,居家过日子,如果没有一盘点火就热,不倒烟而且好烧的热炕,那他家的日子才叫苦呢。一个人在外面无论遭遇多么心灰意冷的事情,包括被整肃、被批斗,回到家里,一摸炕是热的,心里就会生出一股热乎气儿,萌出一丝暖意和一点希望。如果一摸炕冰把凉,那真是一种彻骨之寒,首先心就凉透了。炕,是北方人最后的温暖的窝。

炕上原是铺席子的,我童年时在老家的炕上,屁股上就被扎过刺。城里人家在席子上还要铺块棉花毯子,有条件的还可以铺炕毡、铺油布,只有有钱人家才能铺的起栽绒毯子。

那时也有人家连席子也铺不起,而是糊牛皮纸。所谓的牛皮纸就是工地上用完的洋灰袋子,一层一层地糊,糊成东北老太太衲鞋底的袼褙一样的厚厚的一层,再在牛皮纸上刷上油漆,亮堂,干净。但也有弊病,病在掏炕。一旦掏炕,就须割开一块,本来很好的工艺,变得不再齐整,虽然可以沿着割开的地方再糊上一条,可感觉上总有些缺憾。再后来,又时兴铺纤维板。记得刚开始卖纤维板的时候,许多人家的男人大张大张地往家里背,仿佛家里又添了大件,喜悦之情难以言表。纤维板也须刷油,否则沾了水会起泡。但刷了油,滑得像镜子,小孩子们常常在上面摔跟头。

改革开放之后,有的人家又铺上了人造革,好像生活又高级了一些。但擦炕仍是女人们一项例行的家务事。许多女人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啥时就不用再擦炕了?

炕席也罢,裱糊也罢,包括后来的纤维板,都改不了火炕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十冬腊月,后背被火炕烙得滚烫,胸前却仍是冰冷。虽然说“家暖一盘炕”,但不少人家早晨起来还需要砸缸取水,因为水缸里的水后半夜就被冻住了。

炕沿的好坏也是一户人家贫富等级的反应,大户人家一般用三寸左右的桦木做炕沿,因为桦木硬且光滑,贫苦人家则多以杨木为炕沿,当年生活水平普遍偏低,谁家有个好炕沿都是值别人羡慕的。

有条件的家庭炕稍还有躺柜,躺柜为上下两层,上层叠放被褥枕头等寝具卧具,下层则装填日常衣物。

那时不管去谁家,炕头上常常放着正在发酵的面盆,盆边往往蹲着一只逮耗子的老猫,看上去温馨而舒畅。

睡在炕上的位置也是约定俗成的,一般炕头住的是一家之主,炕稍是孩子。炕头是灶火烧火后烟灰走的最前端,炕面比较热,炕稍就相对就凉些。

炕是家庭生活的中心。尤其在农村漫长的冬季,人们的生活圈子大多限于炕上,妇女们团坐在一起,拉着家常做针线活,绣花、纳鞋垫儿、剪窗花,一件件艺术品就这样出手了;而老年人则坐在一起,听见多识广的人说书、讲故事,历史、民俗就这样口头一代一代流传;相对于前述的“雅”,许多男人们还有一个共同的“俗”,那就是好赌,闲下来的时候,聚集在大炕上,用扑克、骨牌、麻将、纸牌,进行着各种形式的聚众赌博,因此在旧时,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就是女人们四处寻找聚赌的丈夫回家。

炕也是孩子们的乐园,小孩子们往往在炕上活蹦乱跳,开心极了。那时大人们咋呼孩子最典型的一句话就是:“别跳!跳塌了炕,去哪儿睡觉呀!”

家里烧火,屋子里就免不得要有灰。煤灰飞扬在空气中,落得到处都是。一天不擦,炕上一偎,黑色的裤子就可能变白,白色的裤子就可能变黑。

炕头起火的事情也是时有耳闻的,饭做得多了或柴火加的多了,不仅仅是烫的睡不下去,烫狠了,饼都能烙熟。半夜褥子着火了,急急忙忙地掀起来,不掀不要紧,“轰”一声,火苗蹿出尺把高。待把火弄熄了,会惊出一身冷汗。

那时,主人招呼客人:“上炕,上炕!”,是最热情的习俗。从能否“脱掉鞋子,坐到炕上”便能看出来客与主人的远近亲疏关系来。睡了席梦思床则不成了,女主人总不能让客人:“上床,上床”吧!那不成体统。

那时,一家两代人睡在一条炕上也是常有的事情,入夜,尿盆子就摆在地上,公公尿尿长驱直下,婆婆尿尿稀里哗啦,儿媳尿尿是怎样的局促与不安,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可以为其遮掩。如果家里人口多,晚上下地尿完,上炕找不到睡觉的空隙也是常有的事情。

1975年我去土左旗支农,因为住房紧张,我被安排在一个小两口家,早晨男主人下地拾粪去了,就留下我和那个小媳妇在炕上,可见民风之淳朴。

睡炕也有睡炕的麻烦。1972年,我家的大炕堪称“老爷炕”,多年没有重盘了。灶火的火病怏怏的,一点也不旺,使劲儿拉风箱,也无济于事。无论怎么烧,一盘炕只有灶边那块巴掌大的地方热,别处拔凉拔凉的。遇到风向不顺,煤烟顺着灶口朝屋里弥漫。敞开门窗,滚滚浓烟朝屋外散去。远远望去,好似着了火。母亲一到做饭,嗓子被烟呛得咳嗽不止,我好生心疼。实在没办法,只好把灶火的火灭掉,爬到屋顶,用绳子吊块砖头,把砖头顺进烟囱里,牵着绳子上下抽拉几遍。当我们重新把火点着,仍倒烟不止。后来,我和父亲只好把炕给拆了。

炕拆了后,支起了两张单人床,爸爸妈妈和两个妹妹,四个人挤在上面睡,呼和浩特的冬季非常寒冷,不得已买了一块单人电褥子横铺着,妈妈自我安慰地说:“其实睡床也挺好的”。

现代人离火炕越来越远了,人们住进了高楼大厦,睡上了钢丝床、席梦思。但北方人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现代的卧榻要比火炕柔软、有弹性,躺上去也挺舒服,但就是不如睡在炕上踏实。身底下的电褥子也能取暖发热,但那热显得很燥,像给人身上通了电流,远不如火炕来得自然温馨。火炕的暖如同温泉一般,先是人的背部被那亲切的温暖所浸漫,渐渐地,那股暖流向周身荡漾开来,最终,整个身体就像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之下,有种飘然和微醺的感觉。

“什么时候能再睡一睡暖乎乎的火炕呢?”北方的中老年人在席梦思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的时候,常常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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