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岐玟 岁月神偷:先秦诸子选读 《韩非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18:47:43
  二 君和臣#TRS_AUTOADD_1291613316931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TRS_AUTOADD_1291613316931 P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TRS_AUTOADD_1291613316931 TD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TRS_AUTOADD_1291613316931 DIV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TRS_AUTOADD_1291613316931 LI {MARGIN-TOP: 0px; MARGIN-BOTTOM: 0px}/**---JSON--{"":{"margin-top":"0","margin-bottom":"0"},"p":{"margin-top":"0","margin-bottom":"0"},"td":{"margin-top":"0","margin-bottom":"0"},"div":{"margin-top":"0","margin-bottom":"0"},"li":{"margin-top":"0","margin-bottom":"0"}}--**/

 

韩非善于用传说故事,来显示战国时期社会上层最常见的政治生态,比如君和臣之间往往都自私自利、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等,但他的宗旨不是批评这种社会现象,而是提醒国君正视现实,采取有效的办法,甚至不择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韩非这一类的篇章风格幽默而题旨冷峻,语言浅近而意蕴深刻,有十分鲜明的特色。

 

1 君臣之利异,故人臣莫忠,故臣利立而主利灭。是以奸臣者,召敌兵以内除,举外事以眩主,苟成其私利,不顾国患。其说在卫人之夫妻祷祝也……

 

卫人有夫妻祷者而祝曰:“使我无故①,得百束布。”其夫曰:“何少也?”对曰:“益是,子将以买妾。”

 

(《韩非子·内储说下六微》)

 

①〔故〕意外或不幸的事变。

 

【译文】君和臣的利益不同,所以臣下没有谁忠于君上,所以臣下得到了利益,那么君上就会失去利益。因此不忠于君上、弄权误国的臣子,招致敌国军队来除掉国内的私仇,兴办外交事务来迷惑欺骗主上,只要能成就他的私利,就不顾念国家的灾难。对此(道理)的说明在于下文卫国那对夫妻祷告祝福的事……

 

卫国人有一对夫妻向神祝告祈求福寿,妻子祷告说:“使我们平安无事,得到一百捆布。”他的丈夫说:“为什么祈求这么少呢?”妻子回答:“超过这些,你会拿去买小老婆。”

 

2 权势不可以借人。上失其一,臣以为百。故臣得借,则力多;力多,则内外为用;内外为用,则人主壅①。……其患在……燕人浴矢②也……

 

燕人无惑③,故④浴狗矢。燕人,其妻有私通于士。其夫早自外而来,士适出。夫曰:“何客也?”其妻曰:“无客。”问左右,左右言“无有”,如出一口。其妻曰:“公惑易⑤也。”因浴之以狗矢。

 

一曰:燕人李季好远出,其妻私有通于士。季突至,士在内中。妻患之。其室妇⑥曰:“令公子裸而解发,直出门,吾属佯不见也。”于是公子从其计,疾走出门。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曰:“无有。”季曰:“吾见鬼乎?”妇人曰:“然。”“为之奈何?”曰:“取五牲⑦之矢浴之。”季曰:“诺。”乃浴以矢。

 

一曰:浴以兰汤。

 

(《韩非子·内储说下六微》)

 

①〔壅〕障蔽。②〔矢〕同“屎”。③〔惑〕迷惑之疾,指精神失常。古代有人认为生惑疾是被鬼所迷,用屎尿洗身就可以治愈。④〔故〕通“顾”,反而。⑤〔易〕通“痬(yì)”,狂病。⑥〔室妇〕婢女之长,女管家。⑦〔五牲〕指牛、羊、豕、犬、鸡。

 

【译文】权力势位不能够借予别人。君上失去一分的权势,臣下就会把它变成百分的权势来利用。所以臣能够借用君上的权势,那么他的力量就强大了;他的力量强大了,那么宫里宫外就都会为他所用了;宫里宫外都为他所用,那君王就会遭受蒙蔽了。……这种局面的祸患在于……下面说到的燕人因为遭受蒙蔽,以至于用粪便来洗身子……

 

燕国有个人精神没有失常,反用狗屎洗身。燕国有个人,他的妻子跟一个未婚男子通奸。她的丈夫一大早从外地回到家中,那个男子正好走出去。丈夫问道:“这是什么客人啊?”他的妻子说:“没有客人。”问问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都说“没有”,好像是从一张嘴里面说出来似的。他的妻子说:“您被狂病弄得精神失常了。”于是用狗屎来给他洗浴。

 

另外一种说法是:燕国人李季喜欢出远门,他的妻子跟一名未婚男子私通。李季突然回到家里,那名男子尚在内室之中。妻子担忧这件事。她的女管家说:“让公子赤身裸体,披散着头发,径直出门,我们这些人假装没看见。”于是那名公子听从了她的计谋,快速从门中跑了出去。李季问:“这是什么人啊?”家里人都说:“没有人啊。”李季说:“难道我见鬼了吗?”他妻子说:“是的。”李季问:“对此该怎么办呢?”妻子说:“只好取牛、羊、豕、犬、鸡的屎尿来给你洗身子了。”李季说:“好的。”于是就用牛、羊、豕、犬、鸡的屎尿来洗身子。

 

另外一种说法是:用兰草煮的热水来洗浴。

 

3 主之所用也七术,所察也六微。

 

七术:一曰众端参观,二曰必罚明威,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曰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此七者,主之所用也……

 

挟智①而问,则不智者至;深智一物,众隐皆变②。其说在昭侯之握一爪也。故必南门而三乡③得,周主索曲杖而群臣惧,卜皮使庶子④……

 

韩昭侯握爪而佯亡一爪,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爪而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诚不⑤。

 

韩昭侯使骑于县。使者报,昭侯问曰:“何见也?”对曰:“无所见也。”昭侯曰:“虽然,何见?”曰:“南门之外,有黄犊食苗道左者。”昭侯谓使者:“毋敢泄吾所问于女。”乃下令曰:“当苗时,禁牛马入人田中,固有令,而吏不以为事,牛马甚多入人田中。亟举其数上之;不得,将重其罪。”于是三乡举而上之。昭侯曰:“未尽也。”复往审之,乃得南门之外黄犊。吏以昭侯为明察,皆悚惧其所而不敢为非。

 

周主下令索曲杖,吏求之数日不能得。周主私使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乃谓吏曰:“吾知吏不事事也。曲杖甚易也,而吏不能得,我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岂可谓忠哉!”吏乃皆悚惧其所,以君为神明。

 

卜皮为县令,其御史⑥污⑦而有爱妾。卜皮乃使少庶子⑧佯爱之,以知御史阴情。

 

(《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

 

①〔智〕通“知”。②〔变〕通“辨”。③〔三乡〕三方,指其他三个门外。乡,同“向”。④〔使庶子〕原作“事庶子”,据王先慎《韩非子集解》改。⑤〔诚不〕忠诚与否。不,相当于“否”。⑥〔御史〕监督县令的官。⑦〔(huì)〕通“秽”。⑧〔少庶子〕战国时指年轻的家臣。

 

【译文】君主所要运用的是七术(七种手段),所要明察的是六微(六种隐微的情况)。

 

七术:一叫做从多个方面多种途径对照着查看,二叫做一定兑现惩罚来显示威严,三叫做有功必赏来使臣下竭尽所能,四叫做一一听取臣下的言论、督责臣下,五叫做使用让臣下猜疑的命令和诡诈的差遣,六叫做拿自己已知的事情去询问臣下,七叫做说与本意相反的话、做与本意相反的事。这七种手段,是君主所使用的……

 

拿已知的事情去询问臣下,那么不知道的事情就可以知道了;深入知晓一件事情,众多隐微的事情就可以分辨清楚了。对此(即这种道理)的解说在于韩昭侯握着一只手(而假装丢了一根手指,因此弄清了近臣是否忠诚)。所以,韩昭侯确定了南门之外的情况而其他三门外的情况就都知道了,周君下令搜寻弯曲的拐杖而大臣们因此就害怕了,卜皮派家臣(假装爱御使的小老婆,因此知晓了御使的私事隐情)……

 

韩昭侯握着一只手来假装丢了一根手指,找它找得很急,他的近臣于是割下自己的手指献上它。昭侯通过这件事知道了近臣忠诚与否。

 

韩昭侯派骑马的侍从到县邑巡查。这派出的人来回报,昭侯问道:“见到什么了?”回答说:“没见到什么。”昭侯说:“即使如此,究竟见到什么了?”回答说:“南门外面,有一头黄色的牛犊在路左边吃禾苗。”昭侯对这人说:“不可以把我问你的话泄露出去。”于是下达命令,说:“当庄稼出苗时,禁止牛马进入人家的田地,这原本就有法令,可是官员们不拿它当回事,以至于很多牛马闯到人家的田地里。急速登记闯入田地中的牛马的数量呈报上来;查不出来,将从重治罪。”于是西门、东门、北门三个方向的官员登记了闯入田地的牛马的数量,呈报了上来。昭侯说:“不完全。”官员们重新去仔细察看,果真在南门外边发现了黄牛犊儿。官员们认为昭侯明察秋毫,都在他们的地方上担惊受怕,而不敢胡作非为。

 

周君下达命令去搜寻一根头部弯曲的拐杖,官员们找了几天却找不到。周君私下派人去找它,没多久就找到了它。周君于是对官员们说:“我知道官员们不做事。一根弯曲的拐杖很容易找到,可是官员们却找不到,我派人去找它,没多久就找到了它。官员们难道可以说是忠诚无私、尽心竭力吗?”官员们于是都在各自的任所恐惧不安,以为国君圣明。

 

卜皮做一县的行政长官,他的御使行为不检而有一个受宠爱的小老婆。卜皮就派一个年轻的家臣假装爱她,来探知御使的私事隐情。

 

阅读指要

 

第一则寓言的本意,是说明君和臣的利益不可调和。韩非用夫妻之间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小插曲,来显示这个严肃的主题,风趣极了。通过夫妻关系来思考君臣关系,可以说是韩非思考社会人生问题的一种有意味的方式。

 

第二则寓言的主要内容是:人主不能把权势借予臣下,──臣下能够借用人主的权势,力量就会强大,朝廷内外上上下下的人都会为他所用,人主就会遭受蒙蔽。就写作艺术而言,韩非这则寓言跟孟子“齐人有一妻一妾”(《孟子·离娄下》)的寓言堪称双璧,其尖锐峻刻,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三则寓言用韩昭侯、周主、卜皮的故事,来说明什么叫“挟智(知)而问”及其用途何在。“挟智而问”只是一术,其运用的具体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简直很龌龊,充满了欺诈。韩非不对君上用术做道德评判,对他来说,为了达到控制、驾驭臣下的目的,君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就像县令卜皮派年轻的家臣假装爱御使的宠妾,以便掌握御史的阴私一样。如此深入细微地探讨君上潜御臣下的手段,在先秦诸子中是相当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