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属风暴: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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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
纳兰容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地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本词写于康熙二十一(1682)年,时作者随康熙帝出山海关,祭祀长白山。
“山一程,水一程”仿佛是亲人送了我一程又一程,山上水边都有亲人送别的身影。“身向榆关(这里借指山海关)那畔行”是使命在身行色匆匆。“夜深千丈灯”则是康熙帝一行人马夜晚宿营,众多帐篷的灯光在漆黑夜幕的反衬下在所独有的壮观场景。“山一程,水一程”寄托的是亲人送行的依依惜别情;“身向榆关那畔行”激荡的是“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萧萧豪迈情;“夜深千丈灯”催生的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烈烈壮怀情。这情感的三级跳,既反映出词人对故乡的深深依恋,也反映出他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风华正茂,出身于书香豪门世家,又有皇帝贴身侍卫的优越地位,自然是眼界开阔、见解非凡,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定会比别人更强烈。可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身份反而形成了他拘谨内向的性格,有话不能正说,只好借助于儿女情长的手法曲折隐晦地反映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这也是他英年早逝的重要原因。
“夜深千丈灯”既是上阙感情酝酿的高潮,也是上、下阙之间的自然转换。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更何况“风一更,雪一更”。风雪交加夜,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怕。可远在塞外宿营,夜深人静,风雪弥漫,心情就大不相同。路途遥远,衷肠难诉,辗转反侧,卧不成眠。“聒碎乡心梦不成”的慧心妙语可谓是水到渠成
“山一程,水一程”与“风一更,雪一更”的两相映照,又暗示出词人对风雨兼程人生路的深深体验。愈是路途遥远、风雪交加,就愈需要亲人关爱之情的鼓舞。因为她是搏击人生风浪的力量源泉,有了她,为了她,就不怕千难万险,就一定会迎来团聚的那一天。从“夜深千丈灯”壮美意境到“故园无此声”的委婉心地,既是词人亲身生活经历的生动再现,也是他善于从生活中发现美,并以此创造美、抒发美的敏锐高超艺术智慧的自然流露。
本词既有韵律优美、民歌风味浓郁的一面,如出水芙蓉纯真清丽;又有含蓄深沉、感情丰富的一面,如夜来风潮回荡激烈。词人以其独特的思维视角和超凡的艺术表现力,将草原游牧文化的审美观与中原传统文化的审美观相融合,集豪放婉约与一体,凝炼出中华词坛上一颗风骨神韵俱佳的灿烂明珠,深受后人喜爱。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一书中将作者推为宋后第一真词人,是非常有道理的。
显赫的身世,惊人的才华,美艳的妻子,成群的朋友……纳兰性德具有凡夫俗子一生追求的一切,这样的人本不应悲伤;十八岁中举,二十一岁中进士,康熙皇帝身边的一等侍卫,伴随康熙数次下江南,文人尊重的大才子……纳兰性德拥有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奋斗一生的所有,这样的人本也不应该悲哀。
然而纳兰性德却是一个悲伤的人物,他留下的《饮水词》是一部悲情泪水侵染的词集,词作里的哀伤和悲鸣可以令读懂他的人落泪,可以令穿越时空后想要与之际会的人感动……纳兰性德的爱太过于痴情,以至于对他的未来产生了羁绊,而结果则是羁绊住他未来十多年的生命。
纳兰性德是真性情的文人,他的恋情,他的爱情,他的家庭,最主要的是他的词作,主要围绕着三个女性。而当这三个女性在他的生命中相继消逝后,纳兰性德伴随着为三位写下的词,告别了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是的,他本不应该是凡间的人物,不然,就不会对初恋的谢娘情有独钟,然后用数年的时光去怀念,而少年时候做的梦,都是和谢娘的相遇相知相伴。“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像梦一般美好的谢家姑娘在自家的院落中弄着洞箫,多才的女子还带有浅浅的微笑。
清寒的夜色,摇曳的烛影,残破的月挂在天际,银色的月色洒上阁楼间作诗的女子,荷花盛开的池塘在微风中掀起一层层波浪……风过之后,作诗的女子已去,独留纳兰性德在风中伫立,风后景已散,只是蓦然回首后,并不是每一位才子都可以见到灯火阑珊处的她……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无限的梦境在无聊的醒与醉中闪现,往昔到过无数次的谢家小桥早已经在岁月的洗刷中败落,无有红颜知己的存在了。纳兰性德最终和谢娘如何分离的,我们已经找不出痕迹,只是穿过三百年的时光后,这段悲剧依然在我们的心中回忆。
谢娘的远离为即将成年的纳兰性德带来了一段悲伤的时光,之后卢氏走进了他的生活。婉丽柔美的卢氏用自己的青春陪祭着纳兰性德的的怀念,明明心中有哀怨,却不愿说穿,因为清醒所以明白,明白自己永远也取代不了纳兰性德对心中女子的思念,只是自己心中也有爱,卢氏明白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痴情感动。

最终,纳兰性德接纳了卢氏。从此琴瑟相谐,伉俪情深的岁月被开启了。花前月下相知的眷恋,红袖书香之中的沉醉,微风拂柳之时的缠绵,还有明月高悬之下的吟唱……只是这段美好的时光也太过于短暂,十九岁,十九岁的卢氏告别了相爱的夫君,告别了留恋的尘世。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这是纳兰性德在梦中与卢氏相遇后写下的词章,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斜阳之中的倩影随梦而散,残破的诗篇也在难留的美景中不知何续!就算是两界相隔,但是尘缘还在,春花秋叶后,想念的情丝依然伤痛的令人难以触摸。昨日的荀衣香味依旧,只是找不到曾经的故人了。
纳兰性德就在之后的十一年中用一滴滴泪填词,用一滴滴血缅怀,十一年的时光,纳兰性德就在亡妻卢氏的阴影里挣扎,直至死亡。“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这是卢氏的心愿,只是很难实现。
卢氏的亡魂还在纳兰性德的身旁依恋,纳兰性德的父亲纳兰明珠又把另外的一个女人塞给了性德,虽然纳兰性德心中没有存留这样的一个女子的地方,谢娘和卢氏的感情在性德的心中占据了大量的空间,而余下的空间,纳兰性德留给了他最后的爱人,—位江南才女(冒辟疆与董小宛的女儿)。
但是明珠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大公子违背祖宗定下的法则——满汉不能通婚。这一段感情就在父亲的插手下被迫放弃,而纳兰性德在哀痛之余,狂草疾书《花仙子》:
风絮飘残以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近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曲径深宫帝子家,剧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半世浮萍随近水,一宵冷雨丧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纳兰性德的灵魂,在清朝门第观念下伤痕累累。性德用一生纪念这些生命中的绝恋,让她们成为他心中悲哀的叹息,词作性灵的灵魂。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忧伤的灵魂伴随着寂寞在吟唱;多少柔情多少泪,不恨情薄恨轮回……多情的公子哥带着浓如酒的香醇,任深情在岁月的积淀中弥香,时间越久越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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