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日子的句子:从前做“海盗”,如今当保镖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0:48:51

从前做“海盗”,如今当保镖——热销30年,中国出版业终为拉美文学埋单

                        夏榆2011-06-29

    银色头发,黑色耳机。巴尔加斯·略萨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端坐舞台中央。

    他的面前是鲜花,被鲜花遮挡的是麦克风。有女生代表以西语向略萨提问:“您对爱怎么看?您个人的爱,它是应该同政治和社会完全脱钩的吗?”全场掌声。

    略萨回答:“我认为爱情,是一个人所能经历的最具争议性的感情,当一个人在爱与被爱的时候,他所经历的情感冲突是非常强烈的。爱可以丰富一个人的人生,爱是非常私人化的,虽然爱情被人们津津乐道,但是你很难对爱有准确的描述,简而言之,爱最好是去体验,而不是被描述。”

    掌声、听众会心的笑声,从略萨出现在中国社科院的演讲厅之后就一直没有断过。从2011年6月12日到17日,略萨在来华访问的行程中,持续地体验到中国读者对他的爱。

1990年马尔克斯应黑泽明邀请赴日本访问,途经北京和上海,作过短暂停留。马尔克斯在结束中国之行后发下狠话:绝不授权中国出版作品,包括《百年孤独》。 (CFP/图)

6月17日下午,略萨与中国作家见面会。作家张抗抗和徐小斌都带了略萨著作的中文版——1983年由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绿房子》和1985年由北京十月出版社出版的《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中国在1992年才加入国际版权公约组织,这些书都是未经略萨授权的出版物。张抗抗请略萨为这些版本签名。

“1992年之前中国出版您的著作,应该会得到您的谅解。”张抗抗说,“当时的中国作家多么渴望学习新的观念和新的方法。在中国改革开放初期,这些早期译著为我们的作家打开了一个了解外部世界的窗口。”

略萨对中国作家的善意和诚恳表达了谢意,他幽默地说:“不知道在中国会有如此多的崇拜者,如果知道,我就会选择在这里生活。”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陈众议代表社科院授予略萨“荣誉研究员”的称号。

1980年,陈众议在墨西哥留学时,就在文学聚会上见到过略萨,那时他只能远远注视着略萨。现在他们成为朋友,略萨的著作在中国陆续获得授权出版,外文所为其《世界文学》刊载略萨的作品作了象征性的补偿,这样的补救也让陈众议感到安心。上海民营图书公司“99读书人”则在2008年买下了多部略萨作品的中文版版权。

陈众议也在墨西哥见到过马尔克斯。他们第一次握手时马尔克斯很热情,再见时热情骤降——马尔克斯对中国出版界不经授权出版他的著作很恼火。从1984年至今,中国市场上出现过十数家大小出版社出版的各种版本的《百年孤独》,2011年5月26日北京民营图书公司“新经典文化”联同南海出版公司出版的《百年孤独》是迄今惟一获得马尔克斯授权的正版。

以略萨和马尔克斯的作品为代表,“拉美文学热”曾经影响一代中国作家。这些从1980年代流行至今的作品,近30年后,在版权收益的意义上,迎来了这片土地的收获季。

第一本正式获得授权的中文版《百年孤独》。 (新经典/图)

未经授权的“拉美文学热”

略萨和马尔克斯有很多共同点。“都是在外祖母的抚育下长大,青年时代又都流亡巴黎,都接受过马克思主义学说,都是古巴革命的支持者。还有就是他们同在‘卡门大妈’的门下。”陈众议说。

卡门·巴尔塞伊丝(Carmen Balcels)是国际著名的版权经纪人。1965年7月7日,加西亚·马尔克斯授权卡门和她的丈夫路易斯·帕洛马雷斯为出版代理人,在一切文本的出版事务中代表他本人行使权利,代理期为“150年”。

马尔克斯将这份“世纪合约”签给卡门时,《百年孤独》还没有问世。他还在为了养活自己苦苦挣扎。他在多份报纸和文学杂志谋生——时间最久的是《观察者报》,其时的马尔克斯,用他自己的说法,“害羞,怕黑暗,老做令我身心俱损的噩梦。每日强制要求自己像木匠那样工作,以拼搏精神和誓当一位杰出作家的强烈愿望,学习如何写作。”

卡门自1950年代开始从事出版经纪,先后在罗马、巴黎等大城市的版权公司任职,1956年建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版权代理公司。1965年7月,卡门见到马尔克斯,为他代理四本书的版权,然而这四本书只卖出1000美金的美国版权。

1967年5月30日,阿根廷的南美洲出版社出版了马尔克斯的杰作《百年孤独》。四十岁的马尔克斯这才开始能够依靠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的版税生活。

《百年孤独》开始成为世界很多著名出版社的镇社之宝。在卡门的推荐奔走下,到1970年,《百年孤独》已售出16份国际版权。至今这部小说已翻译成四十多种语言,全球总销量超过2000万册。

1982年,马尔克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在授奖词中说:“加西亚·马尔克斯用他的故事创造了一个他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微观的世界。在其喧嚣纷乱、令人困惑但却令人信服的确定的现实中,它反映了一个大陆及其人们的财富与贫困。”

中文版《百年孤独》,最早在1984年8月1日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译者黄锦炎、沈国正、陈泉。这部纳入该社“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的小说首印48500册,定价1.60元。

《百年孤独》的出版带动了中国出版界和文学界的“拉美文学热”,随后马尔克斯的一系列作品在未得到作家授权的情况下,相继被中国多家出版社出版。除了《百年孤独》,还有《霍乱时期的爱情》、《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等多部经典著作盛行于市。当年的中国作家,包括文学青年言必称《百年孤独》、“魔幻现实主义”、“爆炸文学”。

6月17日中国社科院的略萨演讲会上,中国作家莫言说:“对于中国作家来说,马尔克斯和略萨就像两座灼热的高炉,我们都是冰块,一旦靠近就会蒸发掉。当年我们惟一的办法是要逃离它,找到自己的写作道路。”

《百年孤独》常见的中文版本

A.高版

1.高长荣译(由英文转译,下同)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84.8

2.高长荣译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1994.6

B.黄版

1.黄锦炎等译(由西班牙语译出,下同)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4.8

2.黄锦炎等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1991.12

3.黄锦炎译 南海出版公司 2001.7

4.黄锦炎译 漓江出版社 2003.1

C.吴版

1.吴健恒译(依据波哥大1981年出版的第七版全文译出,未做任何删节) 云南人民出版社 1993.9

2.吴健恒译 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 1996

D.宋版 (台湾)

宋碧云译 远景出版事业公司 1971

E.杨版 (台湾)

杨耐冬译 志文出版社 1984.2

F.非主流版本

台海出版社,2000年,

宋鸿远译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年,

陈森林译 远方出版社,2000年,

于娜译(据称与黄版无异) 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1年,

译者、原本皆不详 西苑出版社,2003年,

潘立民译 人民日报出版社,2004年,

仝彦芳等译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4年,

译者不详 漓江出版社,2006年,

《加西亚·马尔克斯作品集》内含《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由何种语种译出,不详),书中无译者名,对照证明是高版。中国戏剧出版社,2006年,

宋瑞芬译(该社所出名著系列如昆德拉、紫式部、凡尔纳、高尔基、薄伽丘、莎士比亚、马克·吐温、小仲马等皆由其一人译出) 2008年再版伊犁人民出版社,2008年,

抄袭黄版 延边人民出版社,年份不详,丰仪译
“各位都是盗版贩子啊”

1989年3月6日,马尔克斯62岁生日,也是他的新作《迷宫中的将军》出版之时。在墨西哥城做访问学者的陈众议见到了马尔克斯。好友苏珊娜·古铁雷斯是马尔克斯的干女儿,为马尔克斯办了晚餐会。

陈众议问他对翻译的看法,马尔克斯说:“依赖翻译是很不愉快的,就像没牙的人需要别人替他咀嚼食物一样难受。翻译得好是奇迹,翻译得不好是常事,是毁灭。”

陈众议问马尔克斯是否愿意访问中国。“就像我一生许多美好的愿望一样,访问中国一直是我向往的事情。”马尔克斯回答。

1990年马尔克斯实现了他的向往。他应黑泽明邀请赴日本访问,途中在北京和上海停留。

中国之行给马尔克斯留下极为糟糕的印象,他和随行的卡门对中国出版《百年孤独》的情况做了私下调查。墨西哥《哥伦比亚人报》2003年11月的一篇文章,描述了马尔克斯的中国行:马尔克斯访问北京时当着很多来看他的主人说:“各位都是盗版贩子啊!”在场的钱锺书颇为尴尬。马尔克斯在结束中国之行后发下狠话:绝不授权中国出版作品,包括《百年孤独》。

“晚餐会的那次谈话,马尔克斯还是愉快的,在中国他的书受到众多读者的欢迎,这让他很高兴。但是我再次见到他,在人群里跟他握手,他就很冷淡。”陈众议对南方周末记者说。那是1996年4月23日,“世界图书与版权日”,马尔克斯参加他新的长篇小说《绑架逸闻》全球发行式。“他当着很多媒体公开批评中国的盗版问题,他称中国为‘海盗国家’,他批评的另一个盗版国家是他的祖国哥伦比亚。当时在场听到他的谈话,真是很难受。”

1992年以前中国没有加入任何国际版权公约。“我们还没有版权意识,即使有版权意识,我们也买不过来。当时大家的想法是,不买版权能出版,为什么要买版权出版?在那个年代还得花外币,更是一个事关重大的问题。”“新经典”公司外国文学总编辑黎遥说。

黎遥对《百年孤独》的中文出版史颇有了解:“当时有五个主要版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以及两家台湾的出版机构的版本。但此后,云南人民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公司、漓江出版社、作家出版社等多家出版社,分别出版过《百年孤独》的中文译本。2003年左右,《百年孤独》达到又一个出版高峰,各种版本不下20版,许多版本是互相抄袭。最早的几个版本,还给翻译者支付费用,后来译者稿酬都没有。还有好多盗印,更多的版本连出版社都找不着。比如有一版标注是漓江出版社,最后发现有好多书都在用那一个书号,是一号多用。还有一个是延边人民出版社的版本,我们问过延边社,他们说不是他们出的。”

同拉美文学类似,自1980年代在中国出现的欧美文学热、日本文学热、非洲文学热以及东欧文学热,都存在未经作家授权就出版的作品。除了马尔克斯和拉美文学作家,在中国出版未授权著作的,还有法国作家萨特、加缪、罗伯·格里耶、玛格丽特·杜拉斯,美国作家海明威、福克纳等等。

1984年,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书系,包括了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毛姆的《刀锋》、川端康成的《雪国》、纪德的《伪币制造者》等20位国外经典作家的作品。

1991年,作家出版社以“作家参考丛书”为名出版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的长篇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译者为作家韩少功和韩刚。这部标价4.3元的小书,封底印着“内部发行”字样。此后,作家出版社在同一书系中又出版了由景凯旋、景黎明合译的《生活在别处》、《玩笑》等。除了作家社,出版昆德拉小说的还有三联、辽宁教育等出版社。

现任上海译文出版社副社长的赵武平说:“当年计划经济时代下,上海译文出版社负责英美系列,人民文学出版社负责俄苏系列,希望全面呈现外国文学的创作成果。在中国加入国际版权公约之前,很难使每一本书获得合法的出版授权。本来出版社出版作家的著作,取得作家授权、做版权登记、申请版权批号,这是基本常识,但是有些出版社没有版权也出,有些出版社的管理者对版权不在乎。”

1992年,中国加入《伯尔尼公约》(全称 《保护文学和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等三大国际版权公约。

1994年,中国国家版权贸易局发布《关于立即停止销售未经授权而复制的外国作品复制本的紧急通知》,要求禁止以任何方式销售未经授权的国外文学作品,尤其是文学名著。

2003年,上海译文出版社通过昆德拉在法国伽里玛出版社的经纪代理取得授权,出版昆德拉的十五部著作。翻译家余中先在法国巴黎见到昆德拉。余中先回忆这次会见时说:“此前昆德拉已经知道他的作品在中国非法出版的情况,他希望这一切成为过去。”

卡门头一次跟中国出版商谈生意

在“99读书人”总经理黄育海看来,略萨对中国出版界的历史问题态度“中肯”,而马尔克斯的反应是“过度”了。“他的反应是不顾历史事实。中国在没有加入国际版权公约组织以前,严格说不能叫盗版。就像没有加入世贸组织之前,不能用世贸组织的规则要求我们一样。俄罗斯有这个过程,台湾也有这个过程。加入国际版权公约组织,意味着我们法律现状的改进,当然就需要遵守规则的约定。”“略萨就比马尔克斯豁达得多,他没有迁怒中国出版界,相反他对译者还很感谢。这次他来中国就想跟译者见面,有的译者身体不好,不方便见面,他还打电话去问候。”黄育海说。

2008年秋天,黄育海飞抵西班牙巴塞罗那。此行目的是跟西班牙最大的版权代理公司卡门公司洽谈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授权。“卡门大妈”已七十高龄,平时住在巴塞罗那郊外的别墅,为跟黄育海见面,专程赶到市区。

那是她第一次跟中国出版商谈生意。

卡门夫人把马尔克斯的版权合同递给黄育海,开价100万美元。黄育海认为这个价格太离谱了。“当时的汇率1美元是8.3元人民币。如果卖100万册书,每一本要支付给作者8元钱,按照10%的版税计,每本书要定价80元。可这样一本书最多定价30元。而且我们最乐观的估计,《百年孤独》再版可以卖30万到50万册。因为当年拉美‘爆炸文学’的拥趸已经有了《百年孤独》的各种版本,需求已经饱和。所以《百年孤独》的版权价格,30万美元是可以接受的,100万美元接受不了。”

卡门看出黄育海的迟疑。“为表示友好,她就说如果你想要另外的大作家作品也可以。她推荐了巴尔加斯·略萨。”黄育海说。

略萨还没成名的时候,生活比较困难,卡门请他到西班牙,为他租房子,给他一笔钱,让他安心写作。略萨在那时写出了他的发轫之作《绿房子》,被拉美出版界关注。因为这段机缘,略萨对卡门夫人非常友好。

于是他们改谈略萨。“我们这代人是读拉美‘爆炸文学’成长的,知道他的价值。1992年中国加入国际版权公约之前也出版过略萨的书。”黄育海意外地发现略萨很多著作的版权都在卡门公司,比如《城市与狗》、《绿房子》、《胡利娅姨妈与作家》等。买下这些作品的版权后,“99读书人”后来又买了略萨新出的《恶作剧的女孩》、《酒吧长谈》、《世界末日之战》。

协议的结果是,略萨的著作,以每本不到1万美元的版权价格成交。“这属于正常的图书版权交易价格。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出价100万美元是不正常的。”黄育海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由“99读书人”引进,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拉美文学丛书陆续出版,除略萨之外,科塔萨尔、卡彭铁尔、富恩斯特、萨瓦托、多诺梭等拉美“文学爆炸”主将的作品同时推出。

2010年10月,猿渡静子在巴塞罗那第一次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卡门,此前她们通了数年邮件。2001年到2010年,有很多中国出版机构向卡门洽购《百年孤独》版权。最终在2011年春节前,猿渡静子代表的“新经典”收到了《百年孤独》中文版的正式授权通知。这也是这部在中国市场长销近30年的拉美文学巨著,第一次获得正式授权。 (新经典/图)

《百年孤独》授权梦

2010年10月6日,猿渡静子在巴塞罗那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卡门。之前她们只通过数年邮件。

自1992年中国加入最著名的两个版权公约之后,据不完全统计,20年间曾有一百多家中国出版机构向马尔克斯本人、哥伦比亚驻华使馆,甚至墨西哥驻华使馆(马尔克斯旅居墨西哥多年)提出版权申请,但都未得到任何回复。

从2001年到2010年,又先后有多家中国出版机构向卡门公司洽购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版权。除了“99读书人”之外,还有译林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以及人民文学出版社。“人文社没有出版过《百年孤独》,因为没有买到版权。”人文社前社长屠岸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黄育海和“99读书人”放弃了《百年孤独》,北京的“新经典”继续攻坚。

“新经典”副总编辑猿渡静子把取得《百年孤独》和其他马尔克斯作品的授权看作职业梦想。“从1980年代起的二十多年间,马尔克斯在中国曾经是最具影响力的国外作家,各种版本累加,在中国大陆的销售应有上千万册。但对马尔克斯来说,这其中的任何一本都没有经过他的授权,他更是未曾拿到过一分一厘的版税。”猿渡静子说。

静子是日本人,在日本学习中文,后取得北京大学文学博士,2002年进入“新经典”,负责版权贸易,经手过村上春树《1Q84》(三卷)、《德川家康》及东野圭吾系列推理小说等作品的版权授权。

2005年春夏,猿渡静子给卡门公司写了第一封信,表达她对马尔克斯的崇敬和喜爱,坦陈自己的出版理想,但石沉大海。2006年春,再追数封信,依然不见回声。2007年,再写信,附上详尽严谨、译成西班牙文的营销策划案,果然,卡门公司回信了。2008年整整一年,双方信件往复,增进彼此了解、信任,甚至结下情谊。

2008年,卡门特别委派工作人员来北京、上海、南京等地明察暗访,长达两个月,对中国图书市场、出版机构,尤其是涉足外国文学的出版机构,进行了细致调查和严格评估。2009年9月,卡门再次委派工作人员来京,还专程访问“新经典”办公室,并与新经典的版权团队、负责马尔克斯项目的编辑团队和行销团队进行了深入交流。

《百年孤独》是卡门公司的基石,对《百年孤独》在中国的行销,卡门格外谨慎。她要为年过八旬的马尔克斯选择一个好“婆家”。

2011年春节前夕,最后一个工作日,猿渡静子收到卡门的新春大礼——正式授权出版《百年孤独》中文版的通知。

5月26日,《百年孤独》中文版出版,首印50万册。卡门女士发来贺信:在中国这样一个庞大而纷繁的国度为加西亚·马尔克斯选择一家出版机构是冒险之举,我只希望我没有选错,在我看来‘新经典’是一家优秀而且实力超群的出版机构,你们会尽全力打击盗版,推出精良的译本,让中国读者有机会阅读、体验和发觉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魅力,获得莫大的快乐并深深获益。”

(南方周末资料图片)

“我们现在不是主流”

从1992年有中国出版机构正式提出购买《百年孤独》版权,到2010年中文版权售出,前后18年。这部在2008年报价100万美元的名著,最终成交额成为“新经典”不能言说的秘密。黎遥认为这个版权交易简直是一个传说、一个奇迹。“授权,说得最俗它就是个生意,授权者可以赚钱。而且授权之后,得到版权的一方会出头替他去打击盗版维护版权。如果他不授权给你的话,永远没有人出头。”黎遥说,“这个道理他们做版权的人都懂,但他还是不授权给你,其中的原因,我觉得他们其实对我们不信任、抵触。他觉得你就是一个破地儿,一个野蛮之地,就是没品的一个地方。”

《百年孤独》中文版权终于落地,黎遥视之为中国的胜利,是中国整个出版行业版权状况进步的象征。“新经典”随后要做的,将是捍卫自己获得的权利,也是捍卫马尔克斯的著作权利。从前做“海盗”的中国出版商,现在有人要当保镖了。

保镖的武器是法律,但法律又是令人尴尬的。“向卡门公司介绍国内的出版情况时,她们有时会很疑惑,说你们中国有出版法吗?我说我们有出版管理条例。为什么是条例?为什么不叫法?我们有时候也说不清楚。”黎遥说。“新经典”常打版权官司,律师却常常很灰心。中国民法有“民不举,官不究”原则,即便“举”了,离“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比如“新经典”即将对市面上某未授权版本的《百年孤独》提起版权诉讼,首先需要证明自己拥有合法授权。在与卡门公司的版权合同之外,他们还需要证明卡门公司与马尔克斯之间版权代理关系的真实性。

马尔克斯住在墨西哥,他的国籍是哥伦比亚,他与卡门的版权代理合同要拿到哥伦比亚做公证。卡门是西班牙人,她要凭马尔克斯在哥伦比亚获得的公证书,在西班牙再做一个公证。“新经典”则要把西班牙的这份公证提交给中国的法律机构。“我嘴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跨几个洲呀。”黎遥说,“我们的法律就好像是为权利人设置障碍的,维权的成本非常高,难度非常大。”

中国出版界还没有走进世界出版的大家庭,这是《百年孤独》中文版权之路走下来,黎遥得到的感受:“等到有一天,我们整个国家、国民的版权意识,我们的法律,都能使国际出版业不拒绝中国,不拒绝中文读者这个最大的读者群,能让任何一本书以售出中文版权为荣,这时候我们才真正融入国际社会。现在其实人家都说是‘顺便卖一个中文版权’,我们现在不是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