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邪主txt微盘:一个汉族的三十年藏地想象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09:57:27
一个汉族的三十年藏地想象   

  在文字不断被讹夺的时代,保留一些私人记忆和记述是重要的,尽管这种私人记忆和叙事同样不可靠,但是由于在转述中还保留体温,它至少可以让人理解一个“事实”或“谣言”是如何产制的。也就是在这些私人记述中,我们可以想象一个西藏的余地。

  我选择从近期在西藏的游历讲起,来还原一个名不见经传汉族人眼里的西藏。在我对一个不断远去的西藏(Tibetness)进行怀念的时候,这似乎在说,现在眼前的西藏已经难以撑起一个美好的圣地想象。

  现在的西藏有什么呢?这里当然还是有雪山,有连绵不断的山野,北部西藏荒芜,南部西藏葱郁,西部西藏冰川纵横,东部西藏有更多的城市。凡是有雪山的地方,西藏人会在一些关键的垭口绑上经幡,以前只是绑上经幡,现在是一些背着背包的藏族人,不断游说汉族人和其他外地人,花上几十元或上百元,帮自己或家人绑上经幡。西藏还是有喇嘛庙,也许变得更多,但是里面游人更多了,有一些来自上海的游客,背着一包物品,等着活佛开光。寺庙里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时尚展,穿着奇异的中国人和外地人,在里面东张西望,各有所思。

  西藏多了许多西餐和汉地饮食,从东北饺子、南充饭、盐帮菜、四川菜,西藏的一些本地人开始在味蕾上国际化和全球化,即使是吞食水葬尸体的鱼也大量上了餐桌。当然,在西藏仍然有一些顽固的藏餐,用一种偏执的方式,当着汉族人的面,把酥油加工成酥油包子、酥油泡饭、炒酥油、酥油茶、酥油配牛肉,让不习惯牛羊肉和藏味牛奶制品的外地人,看着味觉五味杂陈而失灵。

  藏族还是有许多物产,它们被四川、湖北、浙江的商人加工成各种或精神、或物质、或养生、或纪念的小物件和“民族风包裹”,辐射到每个西藏的角落。即使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简陋餐厅,门口也有西藏人,推着一车“义乌式的西藏特产”售卖。西藏当然还有土夯的藏房,高大雄浑,立在山野中央,旁边徘徊着牦牛。更多的西藏房屋完成了城市化的进化,用Brick and Mortar构筑起,用电力支撑、电视为主导、塑料袋所包裹的半城市化生活。

  在这方面,拉萨这个本来独特的藏地圣城,在建筑外表上和内地的许多城市一样平庸。即使是林芝这样的藏地江南,高海拔地区的丛林、草甸、鲜花、湖泊环绕的城市,也按照发白马路、按摩院、餐饮一条街、商场、整齐路灯、街心公园的“内地现代化”模式开发,为了区分各个对口支援省份的功劳,许多街道和建筑以援建方的省份命名。

西藏像一个“俗雅庸圣”混合体

  当然,这些现实还对应着一些“历史想象”,两相叠加,可以更好理解汉族人眼中的西藏,同时解释为什么汉族人要去西藏?为什么会感动?我记得作为一个汉族,最早接触西藏是从金庸的《天龙八部》里,看到那些飞来飞去的喇嘛。接着往后,有些过年的时候,在文艺晚会上会看到一个慈祥的藏族阿妈,反复用一个腔调歌颂西藏和“我们的党”。接着往后,有许多西藏歌曲出现了,这其中有一个已经出家为尼的李娜歌唱的《青藏高原》,它成为了二人转演员表达自己声带共鸣能力的检测曲目。当然,还有郑钧的摇滚版《回到拉萨》。我记得有一年,这首歌得了一个国际奖,《新闻联播》里都播出了一小段。当时我觉得这个国家真开放了,郑钧可以上《新闻联播》。   由于写作和回忆的“线性”因素,我忘了说,许多中国内地汉族熟悉西藏的过程,是通过小说和绘画,例如马原的藏地小说系列,还有陈丹青的西藏组画。对我而言,最近的一组西藏想象是由摄影家吕楠构建的。他拍摄的西藏四季,几乎有了光影史诗的特点,我的一个艺术家朋友告诉我,据说吕楠在拍这组照片的时候,经常带着一本康德,听着瓦格纳,在西藏荒原走着,陪伴西藏的农民在雨水中收割青稞。   于是,西藏像一个打扮极其滑稽的一个“俗雅庸圣”混合体。得益于多年的现代化、全球化、城市化、信息化运动。许多西藏人完成了自己的后现代转变,他们一些人的装饰偏向Lady Gaga和美国街区文化,嘻哈风十分盛行,他们许多人都有手机,里面的歌曲无限多元。藏族传统的吟唱当然有,但是已经被电子midi配乐和工业化的流行音乐配置覆盖,底下匍匐的是一些改良的乡音和西藏调式。正如一首曾经流行的西藏歌曲所阐释的乡愁:拉萨的酒吧里,什么酒都有,就是没有我的青稞酒。

  2011年被认定为西藏和平解放六十周年。中国政府当然希望能在这个六十大寿,想想各种方式来总结自己治理西藏的成绩和成就,于是各种“没有共产党就没有社会主义西藏”的标语开始多了起来。西方的反华分子当然也觉得这个日子是个谶纬的好时候,可以给藏独和“万恶的共产主义”以更多的语词子弹。无论哪一方面,都不缺乏一些严正的宏论,但是许多小的对话段落,都是无聊的“新闻联播体”和反华“时代体”。

  许多描述是令人难以卒读的,例如有关雅鲁藏布江的水电站。总有一方来歌颂高峡出平湖的伟大,也总有一方来诅咒这个丑陋的水电集团。凡是去过西藏的人,知道雅鲁藏布江不仅是一个词汇,那是一条留着深蓝,时而玄黑的地球动脉。不管水电站如何绿色和可持续,许多人的念想其实很简单。即使有许多中国的科学家证明,雅鲁藏布江发电如何有利国计民生,能否慢慢来?慢慢上马呢?能否给自己的行为留下一些纠错的空间和时间?

  在食品添加剂泛滥,道德约束阙如,社会动荡,环境灾难频发的2012前一年,人类的行动或许可以慢一点,无须事事风驰电掣。高铁不也调低了速度,用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缓慢奔跑吗?

  西藏这个词的英文,据说是阿拉伯人读“吐蕃”,发音不准读成“Tibbat”。西藏解放了六十周年,全体中国人,至少80%人会说“扎西德勒”,还有20%人会说“巴扎嘿”。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说第三句“洋泾浜”的藏语?为什么我们在语音学上,给自己的第二民族同胞语习得这么多的时间呢?我们的其他方面,也许也应该效仿这种“语音友好”(phonetically friendly),让西藏在我们的眼前慢慢出现,徐徐展开。好让我们进化成城市化的饕餮之前,不至于咬到自己的舌头。

  给西藏,也给西藏的想象一些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