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星空巨鼠笔趣阁:以史为鉴,谁在镜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3:43:38

以史为鉴,谁在镜中

论及中国史学功能,无人不会摆出“以史为鉴”。想来此观念根深蒂固,由来已久。《贞观政要》载唐太宗(599-649)“三镜之说”,其中,“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一语,一则有感于前代杨氏两世而亡,要新铸“隋鉴”,参照前朝,以明久安之志;二则彰显李氏胡族主政的合法性,更要另成“殷鉴”,遥望三代,以便借助周公之法旨,宣谕正统身份。再者,入唐后,中国铸镜术已有长足发展,故其取譬近物,亦是方便。

迄于晚唐,诗人杜牧(803-852)作《阿房宫赋》云:“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可知,二百年间,早期官方的意识形态话语已成功下渗。至少,类似如杜氏的唐末精英文士,对此已能悉达于心、融会贯通了。

正是基于这一思想背景的支撑,在一定程度上讲,中国史学自唐以后,随着修史活动的体制化,大都做成了“鉴诫史学”。宋人司马光(1019-1086)苦心编撰《资治通鉴》,并开启日后纲目体、纪事本末体等史著的新进程,本意皆在简化前史,寻求通则,以资治道。但是,“以史为鉴”的理论前提——历史何能成“鉴”,有待追问。

其实,历史是一系列知识和非知识元素的总汇。单靠元素的自然组合,单靠机件的物理、化学反应,铸就不了“镜鉴”。有米之炊更待巧妇之能!换言之,人的参与至关重要,现实活动的主体才是“铸鉴手”,历史只是待打磨的对象,照鉴的皆是人心!或者说,“鉴”就是人心!人各有志,人心迥异,大可不必一概而论。

照说,虚无主义者眼中本该无“史”,既然无“史”,也就没有可资“鉴照”的本钱和“鉴赏”的需求。但是,此辈常常反其道而行之,祭起“以今鉴古”的大旗,非难、否定往史。清代学人龚自珍(1792-1841)在《古史钩沉论二》中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此语可谓彻底昭示了该辈的真实嘴脸和用心。中国近现代史专家龚书铎先生在《历史虚无主义二题》中,将此类勾当视为玩弄“有所‘虚无’,有所不‘虚无’”的可笑把戏,足快人心。

而历史过时论者,一如写有《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的美国学者列文森(1920-1969),虽中华往史历历在目,但“史”皆古董,无用如败絮,仅仅是“没有围墙的博物馆”中的件件展品,不堪于冶“鉴”。此辈又可称是“有史无鉴”——眼虽在,珠已失,故心意“盲”然。兴许,这就是北京大学吴小如教授在《“以史为鉴”》一文中所指斥的“从来不肯、也不屑于‘以史为鉴’的”人。但是,殊不知,没有了“金鉴”,同样能以史观心——既然心魔都可被鉴照、被洞穿,此辈就是明其理而固不为之者!说到底,就是已有心病!

欣然参与铸“鉴”行列者,古今以来大体有两类:一是吴小如同情的“那些从来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最懂得“以史为鉴”。也许是希求得到“史”的参考和慰藉,这些人才好让自身不踏实的紧张命运,能浮现出一幅朦胧可“鉴”的轮廓。但是,此次问题不尽在人心,而在于铸冶的质料——历史元素常常出现问题。历经高高在上的“好心人”的种种“努力”,这些命运多舛的大众,如何能指望获得一个“真实不二”的“史料”?!无怪,他们的“匠心”无论做何种“独运”,演绎出的始终是他人“用心良苦”的结果!

二是近现代中国文学史专家张恩和在《以史为鉴和从“史”学坏》一文中新近又提出的“从‘史’学坏”的人。一方面,史学即“仁学”,主善是其宗旨;另一方面,史学也是“人学”,参与者就是那“镜中人”!所以,尊重历史、关爱人类者与玩弄历史、摧残人性者,都拥有“上镜”的通行证,且都能成为一流的铸镜高手。美国学者卡尔·贝克尔认为,“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此说内涵丰富,耐人寻味,中外学界不谋而合!

再说,长期以来,“以史为鉴”者,总是希求从历史这部“经验大全”中找出些经世致用的“祖宗大法”。一事犯难,转而急求历史经验以为当下行动的范式。殊不知,如此学究式的“鉴”来“鉴”去,无论是学好还是学坏,只怕都会让“史学危机”的周期变得越来越短了!

其实,合乎常情的“以史为鉴”,是打开这面镜子,去日渐看清前人那个时代、世界和社会,日渐明了前人种种心理变动和情感波澜,日渐知悉前人多种生产生活方式,然后毅然作出一种个人选择:尽量让自己少去重复那些老路,少去接近那些类似的时代、世界和社会,少去重拾那些过往的心境和体验,少去重操那些已践的生产生活方式……一句话,让自己不甘人后,让自己活出个新意,让参与者不再参与,让“心”在“鉴”破!所以,镜子总归还是自己的东西!镜子总归不是你自己!好坏尽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