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沙坪坝五星酒店:《报任安书》讲记(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2:44:20
《报任安书》讲记(三) 

 

今天,我们继续学习《报任安书》后面的部分,先请看原文: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奏薄伎,出入周卫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亡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务一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

 

司马迁在前面一段提到:“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司马迁明白这些道理,因为他的家族渊源是很深厚的。他的父亲司马谈曾担任太史令,文化修养很高,结合他所著《论六家要旨》,就可见司马氏一家的博学精深在西汉初年没有可比拟的。先秦末期对整个国家学术思想的总结,第一是《庄子·天下篇》,第二是《荀子·非十二子》,这些文章对先秦的文化,各家各派的学术思想进行了一番总结。到了汉初,在原有《庄子》和《荀子》的基础上,再加总结,并结合“文景之治”的成功政治经验,来总结各家各派的思想和社会实践,那么就是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了。

 

司马迁的学问的确是秉成家学,加之他进入宫廷前曾游历关中、河南、山东甚至远到四川,周游全国,广闻博知,都是与他出入行旅有关。他的确是有着旷世之才,《易经·大畜》卦中有云:“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那么作为一位史官,汉代的史官与明清时期的史官不同,整天坐“冷板凳”,在宫廷里做些档案记录,不是这样的。他们是遍采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记叙遗老的传文。他们的自由度,创造性和可信性比后代史官要强得多。司马迁在进入宫廷之前,的确有一番雄心壮志。这里是谈司马迁自己进入宫廷前的一个总结。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什么是本末?因果就是本末。“未易明也”,我经常说过去的事情都是必然的,未来的事情都是偶然的。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如铁钉一般订在了墙上,要找什么可能、或者都完全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已经过去,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也没有偶然性可以发生的,过去的事情的确是必然,但未来的确是偶然。明天将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我们都不是神仙,也不是菩萨,有谁知道明天会怎样,更不会知道明年会怎样,再过几年又会是怎样,所以未来的事情都是偶然性在起作用。但当偶然性成为了过去,它又成为了必然性。面对未来,我们可选择性很多,而面对过去,恰恰是我们选择的结果。过去就已经是结果,未来才是现在的因所发展的趋势。司马迁在这里说:“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也就是谈未来。

 

自己又说:“仆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奏薄伎,出入周卫之中。”我们这里有没有“少负不羁之才”的人?一个人应该有这样的志向。“少负不羁之才”,他不受约束,所以才志向远大,愿意突破自我,突破环境自我的一种约束,施展自己的宏图,有一番抱负。“长无乡曲之誉”,“乡曲”应该是现在街道办事处之类的,在基层地方没有什么声誉。没有得到称誉的原因有几个方面,一个是学问不够,德行不够,票子不够,权利不够,这些是带来名誉的几大要素。名誉从哪里来?不外乎从才干、德行、经济和权利中来,如果没有这些作为支撑,要想有名誉,要有很高的声望,那是不可能的。也许少小时有声誉,中老年未必是件好事情。有很多大器晚成的,在小的时候未必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司马迁在这里有一种负气和谦虚,他很自负,但是也很谦虚。“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奏薄伎,出入周卫之中。”汉武帝因为司马迁是太史公的世家,他的父亲司马谈去世以后,就任命他为太史令,司马迁担任太史令估计他是三十岁左右,那时的太史令是皇上的贴身跟班,所以才“出入周卫之中”,从而出入于宫禁之中。

 

“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我们每个人经常都处于“戴盆望天”、一叶障目的状态而不自知,怎样使自己能够把自己障眼的东西扔掉,使自己能够看到主观与客观的本来面目,在佛教里提出破“所知障”,懂得愈多,障碍愈大,孔夫子提倡的要“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有四条修养的标准,要排除自己的主观性,自已为是,自己的经验,自己的嗜好,自己的武断等种种都要排除。所以“戴盆可以望天”,司马迁明白他自己认识上的弊病,为了达到更上一层楼的境界,“故绝宾客之知,亡室家之业”,因为他是出入宫廷,那是绝对保密的事情,以前交往过的朋友全部断绝。

 

好比在我国五六十年代进入了军工企业,特别担任很重要的职务,如原子弹、导弹的工程师和科学家等,只要是国家的一个调令出来,国家的组织部门宣布以后,可能还没来得急写信告知家里的人就要奔赴戈壁滩。以前的朋友兄弟,老婆父母都没有来得急说一声,家里人还认为你失踪了,但是为了祖国,为了党,为了伟大的国家的国防事业,那么就必须舍弃一切。

 

进入了宫禁与皇上在一起,那么就得要“绝宾客之知”,你不可能整天与朋友在一起打麻将,喝夜啤酒瞎混,为什么呢?在宫禁之中,伴君如伴虎,因为宫廷的秘密不能随便向外人宣泄的,可能在汉代甚至到秦代以前,如《韩非子》、《商子》书里面也可以看得到。为了达到君主的绝对权威和神秘性,他是严禁他身边的人透露皇上的任何信息。那么在皇上身边的人,那就必然需要做到这一点,而且这个传统保持到现在,包括现在中南海的政府机关里工作的人员,有谁敢把里头的话拿出来说呢?那种纪律是非常严密的。当你进入宫庭,一方面要“绝宾客之知”,也就是要断绝宾客的交往,“亡室家之业”,要把自己的家庭、个人的事业、个人的第二爱好,全部放下,把一切奉献给伟大的君王,这时候自己一切的一切都要去掉。

 

“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务一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你全部的时间,全部的精力,都是在自己的职务上,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以求得到皇上的认可。这里用词也是很准确的,谁不愿意“亲媚于主上”,每天看到皇上多给了你几张笑脸,可能你整天睡觉也睡不着。想当年的时候,红卫兵或劳动模范与伟大领袖毛主席握了手,他就会逢人便说,这是和毛主席握过的手。现在在机关单位里,一般的公务员面对自己的上司,当然都想与上面的关系搞好,在企业里面,一般的职工,谁不愿意与老板的关系搞好呢?关系搞好了,第一从经济上说,工资会多关照一些,职务上也可能会得到关照。如果整天老板给你粘过纳错的,那么这样的日子就很可怜了。一进宫门,或者初到某个企业单位的年轻人普遍都是这样的精神状态。所以“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都想尽自己的才干,都想尽量的表现自己,在自己的领导面前,尽量的表现自己,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得比别人还好,以求得到领导的认可。

 

“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但是事情往往是“大谬不然”。想当年,我国的领导人谁不想把工作做好,难免还是要犯错误,何况是在一个企业单位里呢?你能把一个社会的规律,历史的走向把握得实实在在吗?就应了前面的一句话,“且事本末,未易明也”,“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下面就开始谈这个“大谬不然”的整个过程,“未易明也”,刚刚进入宫廷与进入宫廷若干年以后,整个朝廷,包括个人所带来一系列的变化感觉就不一样。再看下面这段:

 

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能相善也,趋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余欢。然仆观其为人,自守奇土。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已奇矣。今举事一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其短,仆诚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虏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征其左右贤王,举引弓之人,一国共攻而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李陵一呼劳军,士无不起,躬流涕,沫血饮泣,更张空,冒白刃,北向争死敌者。陵未没时,使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怆怛悼,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之名将,不能过也。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于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辞。未能尽明,明主不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视,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诉者!此真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乎?李陵既生降,颓其家声,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

 

司马迁的《报任安书》的重点也就在这段事情的阐述上。从历史的发展、社会的演变,个人在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之中,有的时候是身不由己,事与愿违。这里主要是谈到了李陵与他怎样牵涉到案子之中。

 

李陵是名将李广的孙子,李广一家人的确是运气不好,在司马迁的笔下,从李广到李陵都是古之名将,是中国历史上最为优秀的将军。对李广来说运气欠佳,在他年轻力壮的时候,匈奴见了他就跑。可惜在汉文帝、汉景帝的时候,推行的是黄老“无为之治”,不让文武百官立功而有所作为,所以作为李广一代名将,他的壮年时期就荒废了三十年的时间,到汉武帝改弦移章,准备大规模的讨伐匈奴,那时李陵已经六十多岁,已经是一位老将军了。汉武帝中后期所用的将军,卫青、霍去病、李广利都是他的亲戚,卫青是卫皇后的哥哥,李广利是宠妃李夫人的哥哥。当然卫青也是一代名将,在汉武帝时期,北伐匈奴的主要战功都是他所建立的,霍去病是卫青的侄子。如果我们现在到陕西,到汉武陵的茂陵去看看,唯一所存下来遗迹,在地面上可以看到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墓,还有几匹石马,全都是汉代的文物。

 

李陵与李广的运气都不好,有一次外出,向导带路却迷了路,耽误了军机,结果被皇上知道后就让他们下狱。在汉朝有法律规定可以用钱来赎罪,可以用官抵罪,但还有一批人愿意为李广说话,因为他的名声很好,人也厚道,在平日里他不结党营私,又不交纳宾客,大家对他也不错。在汉武帝中期,还没有过于横行霸道,专横无礼的时候,还有一些士大夫敢于站出来说话,还有一批元老敢于为李广说话,在前两次进监狱后不久就出来了,前方的战况紧张又把他派到战场上,但都没有担当重要的职位。

 

李广一直都想当前锋,汉武帝想到他是国家军队的形象代表,怕他吃亏,每次出兵是给他一个不要紧的职务,要保全他的名声,与卫青商量好,李将军已年老,是国家武装力量的优秀代表,要照顾他,关心他。而卫青也按照皇上的指令,给他安排了一个侧面作战的职务,不去正面攻打匈奴的主力军。为此事情,李广还与卫青过不去,他总觉得卫青给他穿小鞋,故意不让他立功,也闹了一些误会。但后来的这次因向导带路带错了,失去了作战的时机,让匈奴的大单于得以逃跑,这次又下狱,皇上也不愿意治他的死罪,李广自己也十分清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入狱之前他愤而自杀,引剑自刎。

 

李广的两个儿子都是被封了侯,在汉武帝时期,除了他偏爱的几位舅子没有功劳封过侯以外,其它外姓人等,没有功劳的名将像李广这样也没有封侯。因为李广之死,李广有个儿子叫李蔡,为此事情,对卫青不高兴,他们在狭路相逢的时候,抽了卫青两鞭子,霍去病就要为他的舅舅报仇。于是,在一次与汉武帝到上林苑打猎的时候,故意用一支箭从背后把李蔡射死,汉武帝也知道是霍去病干的,那个时候霍去病不得了,用一到两万的骑兵直捣王廷,把十几万匈奴的骑兵杀得人仰马翻的,取得了最大的战果。汉武帝既忌惮卫青大将军的权势过高,另一方面皇后是他的亲妹妹,他又是掌握着全国武装力量的总司令,所以把霍去病这支力量作为亲兵,去抑制卫青,以至于做到调平军事力量。卫青不能太过于伟大,如果这样就有麻烦,霍去病又持宠,他也有胆子敢一箭把李蔡射死,汉武帝也就恍恍惚惚地不去计较这件事情,李家人藏着一肚子的火气,觉得皇上不公。

 

李陵从小是在警卫军中以皇上的特身护卫出生。从这篇文章中我们看到司马迁对李陵的介绍,“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门下”,在汉、唐、宋时,中央政府分为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个部门,同为最高政务机构,是作为皇帝的秘书班子和决策机构,一般中书省管决策,是具体起草文件的机构;门下省管审议,讨论、咨询的机构;尚书省管执行。司马迁和李陵虽然是居于门下,李陵那时应该属于大内侍卫,御林军一角色,但是“素非能相善也”,他俩并没有私交。“趋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余欢”。一个人是文,一个人是武,一个人上白班,一个人是值夜班,司马迁在《史记》里对李广一家人,满怀同情,通过描写李广乃至李陵一家人的遭遇、功绩、德行,从侧面揭露了汉武帝的好大喜功、专横独断。一是有雄才大略、英武果决的一面,另外方面也是不近人情,蛮横不讲道理的一面。

 

司马迁尽管很尊敬李陵一家,也想给他套近乎,但是考虑在宫廷之中,不能去交朋结友,如果关系太密切,麻烦就多。在共产党内,从毛泽东开始,党内的纪律就有这一条,在党内不准结党营私,大家都很忌讳。在上世纪四十、五十年代、甚至六十、七十年代,政治局的人除了开会在一起,谁也不会随便到别人家窜门。部队里的将军们,又有谁去窜门呢?除了有公事的时候,开会在一起讨论事情之外,大家都自觉地遵守这条准则。而在封建社会,在皇帝身边的人更是这样。所以司马迁与李陵就“趋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余欢”,这样的确是不敢的。

 

“然仆观其为人,自守奇土”,司马迁对李广这家族人一直很留心,也是他在《史记》重点记载人物中花了心思的。在平日里对李陵这人的言行、举止、交友接物都有所观察,第一,“事亲孝”,他对家里的人,对自己的父母孝顺;第二,“与士信”,对待自己的朋友,从来是讲究信用、信誉的;第三,“临财廉”,面对分银子的时候,他不贪财;第四,“取予义”,取是指在国家发俸禄的时候,发奖赏时,予是自己面对那些比较困难的人的一种奉献,一种给予,都是处于义。所以是“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在是是非非之中,荣辱得失之中,都以礼让为先,遇上好事情都要向大家分享,而“恭俭下人”,对自己手下的人,很客气,不摆官价子,而且很俭朴,不奢侈,能够礼贤下士。平日里在生活之中“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从小就有报效国家,为国捐躯的信念,联想我们现在的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感觉?

 

如今整个社会繁荣一些,大家在精神上,在物质生活上多多少少还有点腐朽。我们的所思所想都是自己的一个小家庭,一个小圈子,有多少人能够时时刻刻想到要“徇国家之急”?这里有几个方面,如果是明君在上,国家很优秀,上层人也很优秀,大家都愿意奋斗,如果上层的人都很腐朽,再要求下面的人为国家报效是很艰难的事情。这也是说上下怎样料理好?怎样得人心?不管怎么说,中国历朝历代,总是有一批志士仁人,不论上面的是明君或只昏君,只要是国家有难都会义不容辞的敢于献身,这是中华民族的一批脊梁骨,尽管不多但能永载史册。

 

我们从这几句话来看,我们的价值观念、世界观或者我们心性的修养,能不能够达到这么几条?“事亲孝”,我们自己能不能够“事亲孝”?“与士信”,我们与朋友打交道是不是能够做到信?“临财廉”,遇上有好事情找到你,是不是能够做到遇财而不贪呢?我们再想想自己心理的状态,是廉还是贪?或者是在廉与贪之间痛苦煎熬,举棋不定呢?“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我们是不是能够把这几条作为自己日常的修为,确定在我们的人格之中。如果这些都能够做到的话,非常了不起。

 

我们平日里读四书五经,孔孟老庄都显得有些空,但是读到《史记》,特别是这篇文章的时候,就显得很实。通过读《史记》,读古代的圣贤书籍,有了实际的感觉,反过来再看孔孟老庄的东西,就觉得很充实,所言不虚。我们看《经》、《史》它们之间是互补的。中国历史上只看《经》,不看《史》的人,就很容易成为空谈微言大义;只读《史》不读《经》的人,就会是非不明,在大的原则问题上把持不住,所以必须是《经》、《史》兼顾。读《经》是明德,读《史》会有经世致用的才干,为什么呢?因为《史》把历史的智慧和经验说得很多,说得很透,所以我的这副对联就是:“诗书逸趣,芝兰德润真君子;经史宏图,事业谋通大丈夫。”《经》与《史》要兼顾,只读《经》不读《史》不行,只读《史》不读《经》不行,《经》和《史》都要读,才能够拥有完整的感觉。

 

另外,能不能达到“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网上的愤青,经常是在网上“愤不顾身”。如果实际生活之中,国家一旦有事,能不能够奋不顾身,那就另当别论。说者容易,做者难,这也可以作为我们平日里观察人、考察人的一个指标。我们与人交往整天都与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打交道,也可以用这几条来作为权衡人的一个准则。这个人到底是君子还是非君子,他能不能干大事,我们要从这几个方面去看,去考察。对事亲不孝的人,他能对朋友好吗?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还想为朋友两肋叉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与士信”,如果一个人没有了信,不讲求信誉,不谈信用,那么又怎么能够与他打交道呢? “临财廉”,如果临财不廉,临财贪,那么就容易陷入利益的是非、麻烦之中,“取予义”,

对社会的公益事业你才能够投入,当然“分别有让,恭俭下人”,这些都是应该具备的美德。一般人的修行,修养是怎么样的?如果见利益就争,见人却傲气冲天,对任何人都瞧不起,不能做到“恭俭下人”,不能礼贤下士,那也是不行的。

 

有了前面的积累,你才能“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这不是一件事情、两件事情所表现出来的,司马迁通过若干年的观察,对李陵包括对李陵的父亲、祖父,几代人的观察,的确是家风纯正、道德敦朴,所以司马迁认为是“国士之风”。在中国古代,如果有人称赞某某是国士,那么这个人一辈子不愁没有饭吃。诸葛亮被水镜先生赞叹了一声,称他是卧龙先生,刘皇叔才三顾茅庐,有了这样的声誉能被称为国士。在《三国志》里,对关羽、张飞的传很简单,没有多少字,但有一个总评语,开头就是:“羽飞皆国士也”,他们的地位从此提升。

 

公元前453年,韩赵魏“三家分晋”,先是韩、赵、魏、智四卿掌握了晋国的政权。而四卿之中,又以智伯势力最大,骄横的智伯寻找借口,逼迫韩、赵、魏三家献地,以此来消弱他们的势力。韩、魏慑于智氏的淫威,不敢不从。而赵襄子拒不服从。智伯大怒,联合韩、魏两家共同出兵讨伐赵襄子,并约定灭赵后,三分其地,赵襄子不敌只好退守晋阳。战斗进行了一年多,毫无进展,丧心病狂的智伯最后决定引汾、晋二河,水灌晋阳,这时,智伯很骄傲地说:“今天可以用水来灭赵,明天可以用水来灭韩,后天可以用水去灭魏。”他这一说,就把韩国和魏国吓住了。眼看都城就要破了,赵襄子急中生智,连夜派张孟谈深入韩、魏营中劝说利害,韩、魏素来痛恨智伯张狂,遂与张孟谈歃血为盟,相约决堤放水,反攻智伯。赵襄子使用反间计,赵韩魏三国连手,反过来灭智。一天晚上,就发生军事政变,当智伯正在做胜利美梦的时候,洪水突然冲到了自己营中,韩、赵、魏大军也如潮水般杀来,智伯措手不及,被赵襄子所杀。之后,三家瓜分了智伯的领地,韩、赵、魏并雄于世。

 

之后,赵襄子每天早晨奉公守法,清晨三点钟起床,四点钟上朝,实际上相当于是摄政王的角色,而豫让几次都要来刺杀他,但他防范的非常严密,每次豫让要杀赵襄子时,都没有得逞。豫让是春秋晋国人,公元前453年,当时晋国有六大家族争夺政权,豫让曾经在范氏、中行氏手下工作,并没有受到重视;后来投靠智伯,智伯非常看重他。

      

 赵襄子与智伯之间有极深的仇怨,赵襄子联合韩、魏二家,消灭智伯,并将他的头骨拿来当酒杯。豫让认为,“一个有价值的人,应该为赏识自己的人,不惜牺牲性命,就好像一个女子,应该为喜欢她的人,做最美丽的装扮”,下定决心为智伯复仇。他先是改变姓名,冒充罪犯,混进宫廷,企图藉整修厕所的方式,以匕首刺杀赵襄子。可是赵襄子在上厕所时,突然有所警觉,命令手下将豫让搜捕出来。赵襄子的左右随从原想杀他,赵襄子却认为豫让肯为故主报仇,是个有义之人,便将他释放。

      

 豫让仍不死心,为了改变相貌、声音,不惜在全身涂抹上油漆、口里吞下煤炭,乔装成乞丐,找机会报仇。他的朋友劝他:“以你的才能,假如肯假装投靠赵襄子,赵襄子一定会重用、亲近你,那你岂不就有机会报仇了吗?何必要这样虐待自己呢?”豫让却说:“如果我向赵襄子投诚,我就应该对他忠诚,绝不能够虚情假意,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豫让还是要依照自己的方式完成复仇的使命。

      

有一次,机会来了,豫让事先埋伏在一座桥下,准备在赵襄子过桥的时候刺杀他。赵襄子的马却突然惊跳起来,使得豫让的计划又再次失败。捉了豫让后,赵襄子责备他说:“你以前曾经在范氏和中行氏手下工作,智伯消灭了他们,你不但不为他们报仇,反而投靠了智伯;那么,现在你也可以投靠我呀,为什么一定要为智伯报仇呢?”豫让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於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意思是说:“我在范氏、中行氏手下的时候,他们根本都不重视我,把我当成一般人;而智伯却非常看重我,把我当成最优秀的人才,是我的知己,我非替他报仇不可!”

      

 赵襄子听了非常感慨,便说:“你对智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我,也放过你好几次。这次,我不能再释放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豫让知道这一次是非死不可,于是就恳求赵襄子:“希望你能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将你的衣服脱下来,让我刺穿;这样,我即使是死了,也不会有遗憾。”赵襄子答应这样的要求,豫让拔剑,连刺了衣服三次,然后就自杀了。豫让身死的那一天,整个晋国的侠士,都为他痛哭流涕。尽管智伯也不是什么很伟大的人物,也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骄傲自大,但是他能够若干年对豫让这样一位侠客,能以国士待之,所以豫让觉得应该以国士报答。

 

古人的气节是很强烈的,但后人对豫让是否是国士抱着不同的态度。宋代以来对国士的看法,不是战国或秦汉那样称武勇,尊为纯粹的侠义,它是从国家的大局上看,它是从仁、义、礼、智、信上看,从三纲上君臣、父子、夫妇的三重关系看,你是不是国士,就要从这个方面去判断能否把握住这些,至于个人与朋友之间的意气,不能乱了大局。朋友之间关系好,可以去找皇帝拼命,那是不行的。国士,在先秦、两汉、隋唐和两宋,以及宋之后对国士的概念定位都不一样,我们要明白这个概念。像王安石写的文章,笑孟尝君会养士,那不是叫养士,而是养了一些鸡鸣狗盗之徒,这叫混混。真正养士,那么就要有先王之道,尧舜禹汤之道,来规范齐王,使齐王成为天下霸主,这才叫士,养些鸡鸣狗盗之徒,那不叫养士。

     

“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已奇矣。今举事一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糵其短,仆诚私心痛之。”在中国历史上从来就是这样,正如《菜跟潭》有云:“十语九中,未必称奇,一语不中则,愆尤骈集;十谋九成未必归功,一谋不成则訾议丛兴。”中国历史的事情至古到今都是这样,曾国藩剿灭太平天国时期,很是不得了。一旦做错了,整天被别人拈过纳错的。战乱期间,他的儿女和幕僚们,看见老先生年岁已高,没有人照顾他的起居,就买了一房小妾去伺候老先生的生活,结果在北京城引起喧然大波,数以百计的奏章要弹劾曾国藩。

 

事情的确是这样,你做了一万件好事情,有一件事情处理不当,或自己稍有失误,麻烦立刻就来了。总会有一些拈过纳错的人,游手好闲、百事不做,百事不干,他们只做一件事情,就盯着那些做事情的人,看哪天犯错误,这是中国人的一种劣根性,有很多悲剧也是出在这些事情上,如袁崇焕、岳飞等人也都是遇上这样的人,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下面就给李陵表功:“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等等。中国人在现在特别怀念汉唐盛世,因汉唐的武功是宋明两代以来没有的,元代和清代是少数民族入主,汉人不觉得自己脸上有多大的光彩。但汉唐两代武功的确很盛。我们看到司马迁在写李陵这段,还有写到卫青、霍去病的那几则,包括写《匈奴列传》,也可以看到汉武帝时代的国势之强大,兵锋之盛,气势之雄。如现在的美国,谁与他过不去,不管你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都要把你剿灭掉,毫不客气。

  

在那时的将军,带兵之将,有着自己的带兵风格。一是礼贤下士,同甘共苦,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李陵与霍去病不一样,李广与霍去病也不一样。霍去病是骠骑将军,是大汉帝国的皇家骑兵部队,匈奴也全部是骑兵,他没有步兵,老弱父幼全部都是骑马,从李广到李陵,包括大将军卫青,他们的主力都还是以步兵为主,只有霍去病,他带领的是一支骑兵部队,多的时候有五万骑,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总之,遇上匈奴人,逢马吃马,逢羊吃羊,不像是步兵,还需要运粮草之类的麻烦事情。

  

“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他带了五千的步兵,“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王庭,在现在的蒙古中部,匈奴的王庭也并不是固定不变的一个地方,他们的大单于居住在哪里,那个地方就称为王庭,总之,在草场比较好、饮水方便、森林比较好的地方,决不会跑到戈壁滩或者沙漠地方去建立王庭。大多在蒙古的中部偏西的位置建立匈奴的王庭。那个时候,从长安出兵,到那里的确要转战七千里啊!

 

“仰亿万之师,”这是一个夸张的词,匈奴全部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万,而且分布在漫长的边境,东到辽东,西到西域、中亚等地,分布得很广,整个西伯利亚南部,包括现在的内蒙古、外蒙古的一大片,跨度也很广,人口也不多,也就两三百万,但能够集中作战的部队也只有二三十万,汉高祖时期用二十万大军,而匈奴用了三十万的骑兵围困,那是匈奴最大的战略集结。在汉武帝时期,匈奴与汉军作战时,最多用了十几万的骑兵。“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等等,这些就不一一解释了。

 

当然最后的结局是不妙,他犯了兵家之大忌。他虽有五千步兵,后无援兵,身无粮草,当然不可能持久,匈奴人一批又一批的来围攻,李陵开初得胜的时候,就派使者到皇宫去禀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给皇上报喜,觉得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脸上都有光彩。“后数日,陵败书闻,”过了几天,李陵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汉武帝“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当一个国家遇上麻烦事情的时候,的确上上下下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像美国遇上9·11事件时,全国上下都傻了眼,连续一个月都不知道怎么办。

 

司马迁就认为,“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之名将,不能过也。”这是在为李陵评功说好。“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于汉。”司马迁自己私下猜测,李陵投降是不得以而为之,估计是受了重伤,而被匈奴人俘虏的。匈奴人也不错,好在什么地方呢?他们很佩服这些英雄豪杰,虽然自己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被李陵杀了大概有一万人左右,但是匈奴的大单于对李陵仍然很尊敬,立刻请医生为他治病,把他抢救过来,不仅把他救了过来,而且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起初,李陵想着为汉守节,但听说汉武帝已经把他的全家都杀光了,老母亲死了,自己的妻子儿女也被杀尽,这时候才愤而归降于匈奴。但李陵从来没有给匈奴提出一条建议,没有带一兵去进犯汉境,从这点也看他对得起汉朝。他是叛徒吗?但他又没有做过有一件对不起祖国的事情,他是投降吗?因汉武帝把李陵全家给杀完的。所以司马迁对这件事情愤愤不平,反复为李陵辩解,而遭来入狱之灾。原因并不是因为司马迁为李陵辩解,其中有一个误会。

 

卫青和霍去病去世以后,汉武帝重用了一位将军,叫贰师将军李广利,李广利的妹妹李夫人是汉武帝最宠爱的妃子,李夫人去世以后,汉武帝经常睡不着觉,整天都想李夫人,地方给皇上选了很多美人,他都看不上,后来请了几位方士在夜里做法事,皇帝听说李夫人要来,便在夜里等。等了很久,的确来了一位与李夫人长得相像的,远远看又看不大清楚,恍兮惚兮的,汉武帝跑上前去,想抱一抱,结果扑了一场空,汉武帝因此还做了一首诗:“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可在《外戚世家序》中看到,一方面他宠爱李夫人,另外对李广利很看重,司马迁在辩解时还没有提到贰师将军,因为汉武帝为了讨好李夫人,就把貮师将军的职务交给李广利,让他去立功。但李广利带领的是骑兵部队,李陵是步兵部队,骑兵是打游击战的,变化无穷,忽东忽西;李陵的部队是正面交接,堂堂之正。汉武帝认为司马迁在讥讽李广利,这才把他丢进监狱里。本来这也并不是一件大事情,司马迁对皇上也没有多大的抱怨。而他抱怨的是下面这几段话:

 

“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自己从来也没有贪污过,也没有在权利部门,平日也没有人上供,要用几百量银子去赎罪是不可能的。另外,“交游莫救视,”

司马迁平日还是有些朋友,毕竟他在皇上的左右,身居太史令,很多人也想通他的官职,包括这位任少卿也想通过司马迁的官职,来接近皇上,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好升官。但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话的。“左右亲近,不为一言,”在皇上身边给皇上打交道的也不只司马迁一个人,中书门下省的哥们,没有一个肯出来为他说句话。“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诉者!”一个血肉之驱的人,而不是木块或石头,进入了监狱里,逼供是古以有之的,不仅如此,整天皮鞭不断,还用火烤、烙铁、竹签子,真称得上是酷刑。

 

 当年汉景帝的时期,丞相、大将军周亚夫,那么了不起的人,居平七国之乱之首功。在汉景帝晚年,自己快死了,看到自己身体不好,又怕太子太弱驾驭不住这位倔将军,就想收拾他。而周亚夫一辈子方而不圆,在皇上面前,有几句话不满他意,就拂袖而去。景帝干脆就罢免了他的官职,让他回家修养,俸禄仍然很高,但还想法要除掉他。那时,周亚夫也老了,按照古代的习俗,要提前修坟墓,皇上也一样,只要当了皇帝,哪怕只有十五岁,就开始给自己造地宫,权贵们有了权势也要给自己造坟墓。周亚夫的儿女看见他病了,也准备给他造一座,但用什么作为殉葬品呢?他一辈子带兵打仗,想应该烧制一些陶俑,木俑,弄点盔甲、刀等之类的作为殉葬品,但他的儿子说这些是禁物,国家的法律不允许,但父子双方几番争论,儿子还是遵照了父亲的旨意,结果遭来了别人的举报,汉景帝正准备收拾他,就用这件事情,把他关进了监狱,让他交代谋反之事,于是周亚夫上书,说自己是不可能谋反的,有些大臣也为他说情,汉景帝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是有刀剑之类的,就算是冥器,死了准备谋反。周亚夫的脾气也很大,他说自己不能死于刀笔吏之手,自己祖祖辈辈为国家立下了功劳,汉朝有今天的天下是离不开我周家的,最后是绝食吐血而亡。

  

细想一下,司马迁怎能与周亚夫相比呢?周亚夫是万户侯,大将军,当年,周亚夫年轻时,汉朝最有名的一位相士叫许负,请到家里看相。看了他的相以后,说你的相有喜也有忧,一相好,可以封列侯,为大将军,贵不可言,但是腾蛇入口,又当饿死。周亚夫笑着对看相的人说,这是在开玩笑,封列侯我没有资格,因为我上面还有几位哥哥,父亲虽是高皇帝封的几个大侯之一,但也轮不到我。另外,现在国家是“无为而治”,又不喜欢带兵打仗,我怎么会当大将军,文公武臣多得很,也不会轮到我。话说回来,既然你说我会当大将军,那为何又没有饭吃,会饿死呢?许负说,这是天机,不可泄漏。司马迁在写《绛候周勃世家》时写了这段,其中。还有一段评语,一方面赞叹许负了不起,汉高祖当皇帝也是他相出来的,在《史记》里有关这位相士还多次出现过。但也批评了周亚夫,第一,他不懂君臣之礼,经常在皇上面前发脾气;第二,性格急噪;最大的弱点不会说话,着急的时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在皇上面前如此,在同僚面前如此,到了监狱里也不会说话。当面对狱吏时,他们是从来不讲道理的,所以周亚夫自己绝食吐血而亡。

 

汉朝这些事情看起来很惨痛,从司马迁的这个事情上,也是很惨痛的,我们想想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帮助你,有哪些人会帮助你,所以我经常提出一个问题:谁会伴你一生?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能不能伴你一生,自己的朋友,能不能伴你一生?为什么?应该结交什么样的朋友,自己应该做到什么份上,自己有没有资格交好朋友,有没有资格交肝胆相照的朋友,首先就要看自己有没有德行,有没有才干,如果自己都不行,那你的朋友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古人云: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如果你是国士,你身边就有国士朋友,如果你是侠士,你身边就有侠士的朋友,你是是非之人,身边就有一群爱讲是非的朋友。

 

人的一辈子,难免一时有些困难之事,能不能够得到援手?有的人经常抱怨自己遇上麻烦,没有人帮助,那平日里你帮助过别人吗?你既然没有帮助别人,那么想别人回报你或者别人来帮助你,可能吗?不可能的。但也有一辈子做好事情,到时候就没有人来帮助你。在现在这样的太平环境之中,又有没有人敢仗仪直言,见义勇为呢?这与一个国家民族的道德教育很有关系,如果提高全民族的素质,特别是现在所谈到的社会精英,实际上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有权、有钱或有点知识就叫社会精英吗?作为一个人他的仁、义、礼、智、信有没有?我经常说一个人要有庙堂气,要有山林气,要有英雄气。很多人庙堂气没有,山林气也没有,更不要说英雄气。在黑道上的人是有些英雄气,三句话说得不对,酒瓶子就给别人砸过去,刀子就给被人捅过去,这些叫匪气,猪狗之勇,不足以谈英雄。真正的英雄是什么?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时候说,要有包容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气,变化无穷,随云随雨等等,这才是英雄。

 

“谁可告诉者!”我们看到司马迁这几句话写的是非常沉痛,当他遇上麻烦事时,朋友中没有一人帮他说话的,他还傻乎乎的为李陵说话。“此真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乎?”这是你少卿亲眼所见,我做的事难道不是这样吗?“李陵既生降,颓其家声,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是不能说清的,这里也应了前面一句,“且事本末,未易明也,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自己的本来愿望,和以后的结局,而应证了前面铺张。从这里来看,一是李陵家族的操守、作为与汉朝当时的形势,我们当仔细品尝品尝其中的滋味。另外司马迁虽然是一位文弱的书生,任太史令职位,但对一个还未曾是自己有过交道的朋友,他却敢于伸出援手,这种精神的确是不简单。他也没有料到,为李陵说了几句好话,却会受到宫刑。在进监狱之前,以往的朋友居然没有一个来帮他说话的。

 

在《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有一个故事很有趣。在长平之战的时候,赵国因中了秦国的离间计,罢免了廉颇大将军的职务,以前战国都有养士的风尚,廉颇是以勇猛善战而闻名于诸侯,他手下有几百名食客,当罢免他的职位以后,他下面的人如鸟兽散,全部都跑光了,另攀富贵去了。长平之战失败,赵军的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赵王不得以又重新起用廉颇来守卫邯郸,秦国也已经是疲惫不堪,加之魏国来援,于是撤了兵,赵国又得一时的安宁。而廉颇的食客又蜂拥而回。当然廉颇非常的愤怒,对他们说:“去年我下台的时候,你们不辞而别,而我现在官职恢复原位,你们又回来了,是不是太无耻呢?”食客们不觉得他们是耻辱,反而嘲笑廉老将军无知,说:“在社会上就应该是这样的,你是不是老糊涂!你有权的时候,我们应该协助你,你没有权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离开你。”这件事情在《史记》里确有记载,世间的人的确有这样的麻烦事。

 

司马迁在皇上身边当秘书,当太史令,当然巴结他的人不少,包括这位任将军也要来巴结他,请司马迁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其他的也就不再言。但当司马迁自己落难的时候,有谁来帮助他呢?没有人来,连鬼都没有一个。他无权无势,进了监狱,何况谁又敢去得罪贰师将军呢?可能在皇上面前好说话,贰师将军面前就不好说话。还有一个巨大的威胁,贰师将军还有一个妹妹是皇上最宠爱的李夫人,就算有人愿意为司马迁说话的也不敢说了。社会是复杂的,我们看《报任安书》的时候,要把社会的背景,当时的社会时尚、宫廷内幕等等,都要有一种总体的感受,那么我们读这些典籍的时候就会显得很生动、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