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不知身何处:还记得当年胡娜否？她依旧孓然一身 【猫眼看人】

隆重推介王游宇大师独家专访胡娜：娜出走之后

发球很有范儿哦，也算超级美女一枚。1984年进军国际赛场后，她最辉煌的成绩是在温布尔顿的大满贯赛场，挺进了第三轮。后因伤状态低迷，1991年退役。

身在四川的胡娜对王游宇说，自己曾参考威廉姆斯姐妹的经验，收养了三个阿美族女孩，最右边的是谭华娟。但结果却有些悲情。

网球 美感

面对你每次的来临，

我都充满欢喜，

我愿追随你来去的踪影，

献上最深情的亲吻，

欲求瞬间的触感，

我将陶醉不已

你是多么迷人，

你是我最亲密的爱人，网球，

                 --------------------胡娜 2010年9月16日写于成都。

在我去成都的前夜，胡娜在电话里问我。

我说不要了，我相信认得出她。对于六零后的体育迷来说，胡娜是一个抹不去的记忆。

胡娜事件发生时，我在上中学，记得电台播胡娜的消息时，我们都觉得有点恐惧。那时候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是体育迷，那时还沉浸在郎平的中国女排和容志行的中国足球给我们的巨大幸福中，没想到体育整出了中美两国之间的大动静。

胡娜事件说起来也挺简单，1982年7月，当时中国女子网球队头牌明星胡娜随队出征美国旧金山，参加第20届联合会杯， 21日，胡娜离队出走，酿成了政治风波。1983年4月4日，美国政府给胡娜“政治庇护”，三天之后，中国停止中美文化交流和双边体育交往。

新中国成立后33年，胡娜是第一个如此“出走”的体育明星。

至今也已29年了。记得我从香港飞往成都的心情，还是有点兴奋的，感觉上要走进一段很少有人问津的历史。

我知道胡娜会在成都出现，还是在2008年。

当时我去采访高尔夫总经理联谊会。晚上在酒店里遇到了上海汤臣球会的董事总经理庄烋真，他说刚和一个老朋友吃了晚餐，“那老朋友也是中国体育界的名人，叫胡娜。”

当时我心中一根很久远的弦被重重地拨了一下，胡娜这个名字代表着我们那一代人一段很特别的回忆，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刻出现。

原来胡娜是成都人，最近每年都会到成都探一次亲。这两年，每次我到成都，都会想着找机会见到她。今年四月份去成都采访中国高尔夫公开赛，我请庄烋真帮忙联系，但胡娜那时人不在成都。

五月中旬的一个晚上，胡娜打电话来，她已回来，第二天中午，我就飞往成都。

温氏家族

认出胡娜一点不困难，成都女孩中像她那样高的不多，1米73的个子，加上大眼睛和高鼻子，抢眼得很。她说长得像妈妈温儒瑛，当天晚上吃饭，她还和妈妈开玩笑，“我出生时，就是因为鼻子太高，头被夹在里面了，后来硬拉才出来的，结果出生时我鼻子是破的。”

美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胡娜在出生那一天就被安排好了。

“你是第一个我请到家里来的记者。”胡娜后来这么告诉我。我当晚还出席了胡娜的家宴，见到了中国著名的网球“温氏家族”第二代的大多数成员。

说到胡娜，必须提到她外祖父温岭，“温氏家族”的开山鼻祖。

温岭是民国时期最优秀的网球选手，当时还有个名字叫温振华。网球江湖上偶而还听得温振华当年赢日本选手，退南洋名将的故事。温岭在九十年代以九十高龄去世时，人送称号:“网坛泰斗”。也因为他，温家成为中国唯一的网球世家，如今已绵延至三代;因为他，温家出了个胡娜。

胡娜的外祖母叫杨渝君，解放前曾是上海江南女子学校篮球队队员，温岭在南京中央大学体育系学的也是篮球，但后来倒是网球闯出了名号，最早是在1926年慰劳北伐将士运动会上取得网球男双冠军。后来还受聘四川军阀杨森，很受杨森器重。

那天在席上，大舅温儒林还指着红烧肉，说这是当年四川军阀杨森最爱吃的。解放后，温岭在重庆的西南军政委员会工作，也教当时的军政要员打网球。

杨渝君和温岭共有十个孩子，温儒林是长子。温儒林回忆道，他和三姐温儒瑛后来能够进重庆著名干部小学八一小学，和当年西南领导人邓小平，贺龙的子女同校，也是因为父亲的影响力。

记得胡娜事件出来后有这样一个细节:当年美国的里根总统表示，要收胡娜为干女儿。结果邓小平马上针锋相对，说”里根政府拐骗了我的干女儿”。邓小平这么说，一方面因为他和胡娜都是四川人，另一方面可能还有八一小学这些因缘。

年长的人还记得，1982年成都也正好进行了一场八一军事演习，邓小平也去了，就在军演前夕，胡娜事件成了一个话题。

家事国事网球事扯在一起，注定成都的温家成了中国体育历史的一个注脚。

温家第二代中，网球佼佼者当数温儒林和六妹温儒瑜。

温儒林曾是成都网球代表队队员，后来到成都军区队任教练，胡娜后来说，她当年学球，第一个陪她练的就是这位大舅，因为那时的大舅精力旺盛，胡娜进步也特别快。看得出大舅和胡娜一家感情很好，这几年在成都，胡娜父母出行，也是大舅开车送。

“大舅妈走得早，大舅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女儿挺不易的，我一直记得他以前推着一辆自行车，駄着三个女儿的情景，前面一个，后面两个。我们两家走动得很勤。”胡娜那天在餐桌上看着大舅一家挺有感慨。大舅如今七十了，女儿们也都长大，大女儿温瑞还是成都业余高尔夫队的主力。

温儒瑜长时间担任四川队教练，后来一直在做裁判，胡娜进省体工队时的很多队友，如后来赢过四川省男子单打冠军的施振华，也都是温儒瑜的弟子。

胡娜的父亲胡云浦也是重庆人，曾是重庆及四川男篮主教练，而胡娜在重庆出生时，父母正两地分居，父亲在成都执掌四川男篮，母亲在重庆大田湾小学做语文老师。

有了胡娜和她姐姐胡珊，胡娜一家三口有时会回外婆家。她自己家和外婆家之间，走路要走半个小时，而且当中要经过一个坟场，所以，每次外婆就叫八舅温儒杰背着胡娜送回去。

“我后来长得不高，都是当时被胡娜压的。”直到今天八舅都还在说，他和胡娜的感情也特别深。

温儒杰没走网球道路，他喜欢足球，现在在旅游协会里任秘书长。当时胡娜外婆给出的任务是:八舅照顾胡娜，十孃温儒珊照顾胡珊。十孃后来学了体操，又去了成都军区歌舞团，主演过白毛女，文戏武戏都了得。胡娜还有个七孃温儒梅，在成都省歌舞团挑过大梁。“温氏二代”非武即文。

也有意思，温氏大家族先全部住在重庆，后来慢慢都转到成都。胡娜六岁的时候，母亲终于和父亲在成都团聚，并且在四川体委系统子弟学校继续做老师。

那天温家家宴席开两围，家族三代人来了不少，那天还正好是胡娜九孃温儒琼的生日，她儿子夏天是四川省二队教练，也算是温家第三代传人了。

但温家第三代最出色的无疑还是胡娜了。

胡娜最早是学了一阵子芭蕾和体操，7岁的时候偶然玩网球，被外公发现，觉得她球感很好，就开始教她。从此，胡娜的网球故事就开始了。

从2004年开始，胡娜和父母每年从美国加州回成都一次，每次都要请亲戚聚一下。两年前正好是父母金婚，胡娜还特地请亲戚们到成都郊外农家乐开了个大派对，那次亲戚更齐，父亲在重庆的一大堆亲戚也来了，至今舅舅阿姨们都夸胡娜孝顺。

孝顺也是有代价的。

那天在席上，胡娜走到父母之间，握着父亲的肩，拍拍母亲的脸，“爸爸妈妈好好地活着…”

母亲也抓住胡娜的手说了几句，我听到的一句是“你也要好好的，你是我的希望…”

胡娜的母亲身体很不好，去年冬天在美国一度病危，胡娜当时人在台湾，赶回去之后，母亲告诉她，她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她不想去，她想再看到胡娜，结果真的回来了…

走进温氏家族，走进胡娜的世界，你看到了一个温情的家族，也避免不了体会伤心的场面。

“其实，温家这些孩子中，球感最好的应该是胡娜的弟弟，连胡娜都不如弟弟。”那天在家里闲聊，大舅温儒林这么说了一句，结果谁都不知怎么接。后来摄影师帮胡娜和父母拍照，胡娜叫上了侄女胡嘉梦，是弟弟胡波的女儿。

胡波小胡娜五岁，胡娜去了美国后，胡波也成为四川网球队队员，当时挺有前途的，“我和弟弟感情很好，他和我很谈得来，也很佩服我。”胡娜说起弟弟，语气总有一种痛。

胡波在1993年不幸去世。

那一年本来是胡家挺开心的年头，胡娜父母1990年去美国探亲，在胡娜那边呆了三年后回来，还给儿子带回一个摩托车指标，本田125的，胡波开着，很神气。四川网球队上下也都很羡慕。

一天他骑着摩托车去酒吧，同伴和别人发生纠纷，对方喊来一帮暴徒，进来就砍就杀。无辜的胡波死于非命。

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让人没时间悲伤。

胡娜那时候人在台北，接到姐姐胡珊的电话都蒙了。

“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虽然凶手后来被绳之以法，但我弟弟永远地没了，真是太冤枉，太无助了。”胡娜后来这么说。

当时，她忍住悲伤做了一个影响她一生的决定:父母将永远跟着自己了。而且还不能让母亲知道弟弟的死讯，否则母亲受不了。

“我母亲有糖尿病，又有高血压，再加上痛风，内分泌也不好，所以我和父亲，姐姐商量，连夜把妈妈送到深圳，然后过香港，我在香港那边接着她，然后一起回美国。”母亲想念女儿，也就顺从地离开了成都，胡娜父亲临走前去看了儿子最后一眼。

回头想，1993年那一程去美国的路，也许是胡娜生命中最伤心的一段路，无法痛哭不说，而且，一瞒母亲就是11年。直至2004年。

其实胡娜早早地就拿到了美国身份，要回大陆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但她直至2004年才第一次重回故土，原因就是要瞒着妈妈。

“其实我是可以早一点回来的，但怕妈妈问弟弟的近况，一直忍着。”胡娜说过，弟弟的死，让她明白，生命中亲情的可贵和脆弱。似乎也说明着她的内心的情感。

2004年春节，胡娜从台湾回到美国，和父母聊了一阵天也就回屋睡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母亲坐在自己的床边，老泪纵横。

“母亲知道了弟弟的事情了。”胡娜也哭了。

原来在胡娜回屋睡去后，母亲始终觉得不对，就逼问胡娜父亲，老胡实在不忍心再瞒老伴，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于是，老两口决定回成都看看，胡娜就和她们办了手续，一起回国了。

2004年春天，胡娜回国，是她当年离队出走后的第22个年头，当时在国内外也引起不少关注，但没有多少人知道，胡娜归国的心情是多么的隐忍和伤感…

“1993年父母从美国回成都后，我有一种放下的感觉，父母来看过我了，现在回去儿子身边也天经地义。谁知道出这样的悲剧，之后我再也放不下了。”

这种放不下的心情现在还伴随着胡娜。胡波的太太现在还是一个人，胡嘉梦也20岁了，在绵阳上大学。这次和胡娜聊天，她说了几次“梦梦长得像我弟。”

那天在成都见到胡娜及其父母，他们刚从重庆回来，去重庆是为了扫墓。

胡家的祖坟在那，

“墓地在山上，山路挺陡的，几百级台阶，我扶着爸爸，真担心他万一失足，我都未必扶得住。”胡娜有点后怕。

扶不住也得扶啊，因为这是父母。

“胡娜1982年去美国的消息，你们怎么知道的?知道后又怎么想的?”我问胡娜的父母。

“我是听中央电台节目才知道的，当时我马上想到，娜娜以后万一生病怎么办?”温儒瑛说。

“我知道得稍微早一些，因为那一阵我带四川男篮在新疆比赛，体育圈子里的朋友消息快。”胡云浦回忆道。“我知道娜娜是一心想好好打球，想打职业比赛的。”

“其实我那次去美之前和妈妈试探了一下，但刚和妈妈说想打职业赛，妈妈就说，那你以后生活谁来照顾啊，我就不敢往下提了。”胡娜这次透露。

1990年，父母去美国探亲，八年之后再见胡娜。在洛杉矶机场上母女见面，温儒瑛含着泪看着闺女，说了句“你怎么变得这么黑这么瘦”。

胡娜小时候挺白，只是后来有一次在昆明集训，被晒黑了，于是有了一个挺美艳的绰号“黑牡丹”，听温儒瑛回忆，这绰号是当年胡爸爸的第二代弟子，四川男篮李亚光那几个人给起的。李亚光后来到国家队，胡家还常叫他带东西给在北京集训比赛的胡娜。但胡娜一回成都，又会被捂白，所以，当母女俩在美国相见，胡娜不光黑瘦，而且头发都被晒得金黄，妈妈心疼了。

没有法子，去美国前，胡娜一直在妈妈的照顾下，闺女的世界就是妈妈的天地。体工队就在家门口，妈妈常常把省下来的牛奶，红薯给小闺女送去，而胡娜的任何进步和成绩，也是家族的话题。

胡娜第一次出道就引起家族的骄傲，她12岁出战在成都举行的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第一战就赢了比自己大一岁的云南选手钟妮，后来遇到了比自己大六岁的名将陈娟。那一战胡娜虽然力战失利，但场边的亲友团都很感动，因为比赛前一天胡娜因食物中毒，比赛当日打了一上午点滴，但她支撑着上场，虽败犹勇。

胡娜的童子功受外公影响最大，温岭的拿手好戏是反手切球，这也成了胡娜后来的杀手锏。

“有几次我对娜娜说，球切过去就行了，角度不用太刁，但娜娜说，如果以后打职业赛，球不刁，会被对手救回来的。”温儒林现在还佩服胡娜的精益求精。

胡娜后来闯美国职业江湖，八十多岁的温岭去探亲，还帮孙女制定战略，研究对手心理，还写一些注意事项在小本子上，让胡娜在比赛小息时有空就看看，所以很多年后，当“黑珍珠”威廉姆丝也在比赛暂停时看“小纸条”时，胡娜笑了，“这都是我外公玩剩下的。”

温岭从美国回来，还得意地告诉人家，外孙女在美国名气大得很。

在温家这种氛围，胡娜注定要走职业选手这条路，而她的少年成名更加速了走职业的步伐。

她15岁赢得全国青少年单打冠军，1980年她16岁取得全国甲组单打冠军，快速登上了全国的高峰。紧接着，她随国家队访问美国，眼界更上一层楼。

从1979年到82年，作为中国最杰出的女将，胡娜去美国的次数挺多，美国网球圈子对胡娜这个名字不陌生。1981年胡娜赢得美国白宫杯青少年网球赛单打冠军，更是声名大振。当时美国有两个地方向她发出训练邀请，一是加州的名教练Vic Braden，二是佛州Nick Bollettieri网球学院。但当时体委没有同意胡娜前去。很多年很多事过去后，当时的中国网球队领队杨明训说，其实当时已经考虑同意Nick Bollettieri对胡娜的邀请，只是想让他们在1982年亚运会后去。

但这已是明日黄花，历史无法回头看了。

不过，1982年，胡娜的名气愈来愈响是个事实，当时中国唯一的体育杂志<新体育>在1982年4月号破天荒地用了网球运动员作封面，封面人物正是胡娜:

说到网球封面人物，让人辛酸， <新体育>从1950年创刊，到2009年六十年间，网球明星上封面，也只有两次，一次就是胡娜，另一次是她当年的双打队友李心意，李心意1986年底取得亚运会单打冠军，当年12月号的<新体育>封面登了她的照片。

“心意是我在国家队中的最好的朋友，我们平时除了配合打双打，住也在一个屋。”胡娜说。在1982年7月那个旧金山郊外的酒店里，也是胡娜和李心意同住。

李心意在1986年拿亚运冠军后也被派到美国训练学习，两个<新体育>封面人物阔别四年之后在洛杉矶见面，心境和遭遇都大不相同。

“你当时为甚么不告诉我你要走。”李心意还这么问过胡娜。

“我怎么说呀。”胡娜苦笑。

确实，连父母都不敢告诉，怎么会告诉队友呢。

那时，胡娜已搬到圣地亚哥，家里也有网球场和游泳池，她邀李心意到家中训练，李心意后来还是没去。后来各忙各的。最近胡娜又联系上了还在美国做教练的李心意，“我年底再去找她。”胡娜说，

离上次两人见面，已快三十年。

“从打球角度看，她那次去美国有利也有蔽，利是她达成了成为职业选手的心愿，蔽是她为此犠牲了一年时间，回头看，这一年实际上对娜娜伤害挺大的。”胡爸爸不愧是体育专家，谈的是体育辩证法。

胡爸爸说的“犠牲了一年时间”是这样的。

胡娜出走是在1982年的7月，身份搞定要到1983年的4月，这期间她的日子过得忐忑就不言而喻了，用她的话来说，“一直在一个朋友家里。”只有美国政府确认她可以长住美国了，她才正式出来，投靠在Vic Braden门下接受训练。那时候，她的体重已由平时的105斤涨到120斤。

在那个时期她的照片，笑容都很灿烂，但确实很胖。

为了找回原来的状态，尽早实现职业选手的梦想，胡娜练得很苦，有时候欲速则不达，“我膝盖和脚踝常常受伤，但坚持练球，我想早日打比赛。”

1984年胡娜投向了职业赛场，从各级的资格赛开始打起。 WTA网站说，胡娜的职业胜负纪录是75胜97负，但这75胜是她赢的正赛的数字，不包括她赢的资格赛的。更体现不出她在训练时克服的各种苦难。

不管怎么样，胡娜终于正式圆梦，可以职业赛!可以进军温布尔顿了!

熟悉胡娜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温布尔顿之梦。

“大概是1979年，我们在上海比赛，在人民广场上海体委办公室看到了当年温布尔顿的女单决赛录相带，一下子我就被吸引住了，那场地，那水平，那对手。”那是胡娜对温布尔顿的一见钟情。那场比赛也是温布尔顿的名战，娜芙拉蒂诺娃赢了埃弗特。

胡娜最辉煌的战绩也正是在温布尔登赛场上。

1985年，她赢了三场资格赛，终于可以打到温布尔顿的正赛。后来又连赢两场，成功闯入温布尔登的第三圈。这是胡娜生涯出战大满贯成绩最好的一次。也是这次突破，她的世界排名也上了一层楼，参加的比赛也多起来了。胡娜还不止一次提过，有一年她在温布尔顿比赛时，突然听到有人用汉语叫“胡娜，加油”时，感动的热泪涌动。

本来她还在圣地亚哥找了个语言学校学英文，但比赛一多，她就无暇上顾了，但她退役后在又重回学校，在圣地亚哥国际学院学企业管理，不光把把英文给捡起来了，也为她后来开网球俱乐部打了基础。

也正是在温布尔登赛，胡娜和埃弗特交过一次手，结果埃弗特赢了，埃弗特还撂下一句话让胡娜挺受用: “胡娜打得挺好，她排名不应该这么低的。”

其实埃弗特有所不知，从1985年开始到1991年退役，胡娜可谓带着伤打，尤其到和埃弗特交手的那一两年，胡娜处在打一场要恢复两场的艰难状态。

当时美国网球系统也有点乱，有两个排名，WTA的和USTA的，在WTA排名上，胡娜最高的是在1988年2月底的世界第48;在USTA排名上，她的更高些，最高到了36，已经很不易了。

“除了膝盖和脚踝这些常见伤害，我还有一种特别的痛苦，就是身体到后来防不了紫外线，甚么防晒霜都没用，有医生在我身上做一个试验，同时在我背上不同地方涂了15种防晒霜，结果全没用，而我皮肤一被晒就奇痒，除非我穿长袖…”胡娜肯定是不会选择穿长袖的，那太热了，于是就硬晒。身上痒就吃治痒药，但吃了那种药人就困，“我在场上常常呵欠连连。”

说到底，胡娜花了那么大代价而走出的职业路，竟是这么的不顺利，当她在1991年洛杉矶公开赛打进第二轮后失利决定正式退役，也实在是被伤痛和皮肤过敏折磨得没办法了。

“其实我们早就希望女儿不要坚持了，因为她太累了，但我们知道她这条路走得不容易，所以她自己决定要退役时，我们都为她高兴。”温儒瑛和胡爸爸都支持女儿换一种生活方式。

胡娜退役后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离开职业赛比进入职业赛要低调得多。但胡娜很快投入了她的网球第二春。她在圣地亚哥国际学院学了企业管理，并且考取了职业教练证后，就走向了职业生涯的第二站:台湾。

胡娜职业球手时的第一个赞助商，就是台湾朋友罗光南的肯尼思企业，胡娜到现在都在说罗光南的好话，因为从她转职业起到封拍，肯尼思都在赞助胡娜的服装，球拍和球鞋;后来台湾的伯爵表，宝矿力，喜悦汽车都赞助过胡娜，所以胡娜在备战及征逐职业赛时没有财务上的后顾之忧;

除了IMG，长时间在台湾网协的吴岱勋也担任过胡娜的经纪人;

从1993年开始，她和台湾名嘴许乃仁合作，为香港的STAR TV做网球球评，这节目的主要市场在台湾和东南亚。

她最早到台湾，是在鸿禧大溪的网球中心担任顾问。

1996年，在台湾朋友的支持下，她在台北碧潭开了个网球俱乐部，命名为胡娜碧潭网球俱乐部，从此那里成为她生涯的港湾。

如果说她的职业选手生涯有点无奈地收拍，胡娜的网球第二春还是挺精彩和充实地在台湾展开了。

网球俱乐部让胡娜的体育名人地位有了一个经济实体的支持，她转型成了体育企业家;而她不断地在电视上出镜也使她的专业权威愈来愈彰显，也让她时刻和职业网球的节奏保持一致。

2002年，胡娜做了一件轰动台湾的事。

她在花莲阿美族山村挑了三个8岁的的女孩谭华娟，孙惠玲，杨佳贤，领养了她们，供资让她们学网球，这三人中，谭华娟是孤儿，天赋也最高，胡娜对她寄望也最殷切。

“当时我想借鉴威廉姆斯姐妹成功的经验，而阿美族的女孩从身体条件和刻苦精神，和黑人女孩有共通之处。”胡娜说，这么多年来，在胡娜的关爱和教导下，这三个女孩慢慢长大，球技也逐步提高，2008年胡娜还带她们到国内外比赛。在洛杉矶的全美青少年比赛中还取得过单打冠亚军。

这三个女孩如果成功，那又是一个台湾红叶棒球队网球版故事。

可惜胡娜运气不太好。去年底， 谭华娟谈恋爱了，她告诉胡娜说不想练了，很快她离开了俱乐部。胡娜为她的八年心血也付之东流。

“你看，这个事又没有做成功。”胡娜说得有点感伤。

有时候你不得不为她可惜，网球是她的生命，是她的灵魂，网球给她带来了名气和地位，可关于网球本身，无论做选手还是教练，她定的目标很高，选手时，她的梦想是能世界前十名，做教练时，她想训练出一支世界强旅。胡娜一路追逐得很辛苦。伤心也许比顺心多。

谭华娟走了，对胡娜的梦想是一个很重的打击，但另两个女孩还是很争气，就在胡娜接受采访后的后一个星期，孙惠玲，杨佳贤连手在法国举行的世界中学生团体赛中获得冠军，或多或少给胡娜一些安慰。

不过从历史际遇看，胡娜带这三个徒弟到国内外比赛，给她重回国内网球圈子开了一扇门，至少是一扇窗。

胡娜走回国内视线应该从2003年开始，那年7月13日，国内的<参考消息>发表了新华社著名记者廖翊对胡娜的访问，题目是“人生，也有第二次发球”。

这是胡娜二十一年来首次接受国内记者的采访，“其实那次也很偶然，我在俱乐部里接到廖翊的电话，他说是国内<参考消息>的记者，想来采访我，我就说你来吧。事后他说，没想到我这么简单地就答应了。”

那是二十年后，胡娜的名字第一次重新出现在中国国内的报纸上，胡娜也第一次有机会说当年她留美的原因: “我只是太想成为职业选手了，我那时实在太年轻，太单纯，太不成熟了。”

胡娜在国内第一次面对媒体是2009年六七两月，她带徒弟在京津转战。在北京，她到了当年的领队杨明训家里，也请来了当时的教练沈建球，沈建球当年受到胡娜事件影响很大，两人相拥流泪。

后来在天津，她接受了<网球>杂志的短暂访问，并和沈建球等人拍了照，登在了2009年<网球>杂志的“六十年大事回顾”上。

网球，足让历史带泪看，可谁都回天无力。

不管怎样，做教练开俱乐部做球评，让她逐步回到中国网球视线内。特别是中国这十年金花崛起后，胡娜和国内网球界的联系也多起来了。

“最早的一次联络可能是在2004年温布尔顿，当时余丽桥带中国队，那次天气很冷，中国队衣服没带足，我给全队每人都买了件薄绒衣，大家都很高兴，我还给彭帅买了个小熊，她特别喜欢熊。”胡娜事后淡淡地说起，但和余丽桥等人再相逢，对她意味很长，因为在1982年赴美的中国队中，余丽桥也是队员。

胡娜当时还为STAR TV采访了中国两员双打小将李婷和孙甜甜，“当时她们还很稚嫩，信心不够，我还不断鼓励她们，认为她们有实力。结果她们在当年雅典奥运会上取得双打冠军，我真为她们高兴。”其实中国女子网球一直是双打先行的，当年胡娜和李心意也是一对王牌，胡娜在美国打职业时还赢过一场双打冠军，“但我真不记得那是何时何地的事了，和谁搭档的也不记得了。”

胡娜李心意到李婷孙甜甜，时光流转了二十年，中国职业选手舞台也变幻了太多。只是网球依旧，温布尔顿还在那。

郑洁晏紫在2006年赢了澳网双打冠军，2008年她们又赢了温网双打冠军，郑洁还进了温网四强。

“郑洁进温网四强后，我还发短信给她，在下一代选手中，她和我关系最近，联系也多，可能因为我们都是成都人。”从胡娜语气听得出，她对家乡人还是有一种喜爱，算起来，郑洁是胡娜的小师妹，四川网球队的陈意文是她们的业师，陈意文也是温岭的弟子。

郑洁在圆着胡娜的梦，至少在成都人心中是一种顺理成章的满足。

这次访问胡娜，也和成都网球圈子在聊天下英雄，说到最近很火的李娜，不可避免地就谈到她和胡娜的区别，似乎大家都有个共识，从球感,技术和打球智慧而言，当年的胡娜要优于现在的李娜，只是从身体素质和力量而言，胡娜不如李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胡娜那个年代的营养和训练条件,和李娜的完全不同,胡娜妈妈说,她怀生胡娜做月子时,全程只吃过一次老母鸡.

当李娜，郑洁出现在大满贯赛场上，胡娜在场边高高的看台包厢里。偶而回想着自己的职业拓荒年代,当中国金花双打开始突破时,也正是胡娜看到了单打的希望.在2004年美国公开赛,2006年温布尔顿公开赛的转播中,胡娜两次锐利地指出,中国女子双打的成功必将引起中国女子选手的全面崛起,单打取得突破也为时不远了。

果然,在我采访胡娜后不久,李娜赢了法国公开赛冠军. 李娜躺在红土上庆贺的时候,胡娜也在台北家中为她喝彩.

胡娜的评球生涯到2008年告一段落，因为那时，她要忙着拍电影了，这又和另一个川妹子有关了:刘晓庆。

2008年初，刘晓庆在台湾演舞台剧<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名导谢晋也去了。胡娜作东请谢晋，把他带至著名的台北东区食街仁爱路圆环，在一家日本料理店，谢晋吃得非常开心。

“虽然他是个大导演，但非常童真，真是一位很可爱的老先生。”胡娜记得，谢晋当时对餐厅的一个木制烟灰缸和小火炉爱不释手，胡娜就联系餐厅老板，想买这两件小玩艺。老板听说是胡娜，自然就送了，胡娜也会做人，改日送了个签了名的球拍给了老板。

“那天谢晋喝了两小瓶热的清酒，还说了两个最，但我肯定他是在神智绝对清醒下说的。”胡娜笑着说，”他说吃遍了中国两岸的日本料理，这一家是最好的;见了那么多体育人物，我是最漂亮的，如果早几年见到我，就会请我拍电影。”

“其实三十多年前我就有拍电影机会。”胡娜当时这么对谢晋说。

这是真的。胡娜16岁成名，有一次捧着冠军奖杯，从北京坐卧铺回成都，两天两夜的旅程，她大多数时间是娴静地在看书，而卧铺对面的恰恰是北影厂的人，当时北影厂准备为“扬眉出鞘”的花剑英雄栾菊杰拍部影片，正在找女主角，胡娜的气质和容颜吸引了那位北影厂的人。和胡娜一聊，胡娜虽然愿意，但还是叫他去找四川队的领导。“几天后，他们还真到了我们队，但领导不愿意，说电影一拍就是大半年，训练怎么办。我当时也没太在乎，心想，也许我以后比栾菊杰还有名呢。”

胡娜和谢家的缘份挺深，谢晋也去过成都胡家，和胡云浦聊了很多篮球。谢晋拍过<女篮五号>，共同话题自然很多。

谢晋的儿子谢衍也是导演，在美国就认识胡娜，当年知道胡娜这二十多年的经历后，就一直想用电影来表现。他最初的想法是拍故事片，但胡娜认为，故事片就难免虚构，她不太愿意。后来，谢衍认同胡娜的看法，决定拍原型纪录片，在2007年底启动…

那部纪录片有个挺神的名字:<梦想的力量:胡娜传奇>，计划是在美国，台湾和大陆三地拍摄，把胡娜这些年的岁月串起来。

2008年夏天，剧组到美国拍摄，胡娜联系了四个采访对象，都和她自己有极大缘份的，一是她最早的教练Vic Braden，二是她网球生涯的榜样娜芙拉蒂诺娃，三是美国女子网球领袖金恩夫人;四是华裔名将张德培。

但摄制组去的时候，谢衍没能成行，他由于肝病加剧，卧床不起了。但他一直关心着摄制过程，胡娜每天都和他通话。

而当摄制完成后，谢衍已经病危了。

“那天我在美国打电话到他病床前，他母亲把电话送到他床头，我告诉他我们拍摄的结果，他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了，小妹。”胡娜至今记得谢衍的悲戚口气。

后来，谢衍去世了，再后来，谢晋也走了。

胡娜的那部纪录片拍了一半，如今一直尘封在那，胡娜也不想去完成，总觉得是谢衍留下的一个念想。

但那次在美国的采访对胡娜还是很有意义，这四人中，除了女子网球领袖金恩的角色有点象征意义，其它三人都代表着胡娜在美国起步的心路历程。

教练Vic Braden和她一起走过了最初的艰苦时期，训练，健身，减肥，比赛，对胡娜职业生涯的帮助，也许没有人能超过这位老教练。

张德培和胡娜是邻居，“张德培其实很能聊天，只要你让他说英文。”

胡娜记得她刚定居在圣地亚哥，就接到张德培母亲贝蒂的电话，她们住得很近，也就开始往来了，有几年春节还是在一起过的。

娜芙拉蒂诺娃和胡娜在美的第一次亮相有关。

娜芙拉蒂诺娃的经历和胡娜有点相似，她在捷克斯洛伐克出生，1975年投奔了美国。所以，胡娜出走后，娜芙娜迪诺娃主动和胡娜联系，也邀胡娜到她加州家中一起训练，不过胡娜都婉拒了。

洛杉矶奥运会前夕，有人为美国女子排球队搞了个筹款网球义赛，娜芙拉蒂诺娃和胡娜打对台，这是胡娜在留美后第一次公众亮相。义赛有两部分，先是胡娜和娜芙拉蒂诺娃单打两盘，后是胡娜和著名演员Chevy Chase连手，对垒娜芙拉蒂诺娃和著名爵士歌手Kenny Rogers。

“双打我们只打了一盘就结束了，Chevy Chase在场上老是耍宝，场上气氛很好，单打我输给了娜芙拉蒂诺娃，我从没赢她，她是左手，确实很难对付。”胡娜回忆道，那次义赛，为美国女排筹了三十万美金，当年美国女排名将海曼，刘易斯等人也送了她一个签名水晶杯，现在还在她的台湾网球俱乐部里。

美国女排，中国女排，胡娜，这些都是中国球迷心中很深的故事主角了。“我前几年还在中国大饭店网球场见到孙晋芳，她那时已是网球中心主任，她说她知道我。”胡娜说。

那天胡娜聊得开心，说起埃弗特和娜芙拉蒂诺娃，透露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埃弗特和诺曼的媒人还是娜芙拉蒂诺娃，因为这两人分别是纳芙蒂诺娃的朋友，有一次娜芙拉蒂诺娃请埃弗特，诺曼去科罗拉多滑雪。三人乘缆车上山，收拾停当后，娜芙拉蒂诺娃和诺曼先滑下去了，可埃弗特不会滑，呆在山上不知如何是好。

多情体贴的诺曼见埃弗特没下来，再特地上山，然后扶着她一步一步下了山，从此开始了举世侧目的黄昏恋。

“为甚么我碰不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胡娜半开玩笑地说。

这个感叹就意味深长了。至少有两个，一个是高尔夫的，另一个是感情的。

先说高尔夫。

网球和高尔夫一直有缘，而对于胡娜来说，网球奠定了自己体育名人的地位，高尔夫球让自己进军台湾社会名流。这一点上海汤臣球会的董事总经理庄烋真是最大功臣。

“庄大哥是我的高尔夫的领路人。”胡娜现在也这么说。他们俩在美国就认识，有一次在台湾，胡娜向庄烋真表示想学高尔夫，庄烋真就让她去找台湾著名高球教练沈中贤，沈中贤是当时台湾著名的长打王，庄烋真对胡娜说，“你若能把高尔夫打远，就能打好。”后来在沈中贤点拨下，胡娜的一号木距离能到230码。

接着，庄烋真又介绍她去台塑总经理杨兆麟的长庚球场。胡娜不愧是运动天才，打高尔夫也上手很快，练球没多久，就拿了一根7号铁下了场，结果打了100杆，之后成绩上升很快。

长庚球场是台北一个著名高尔夫球队“马马虎虎”的大本营，成员都是台北的名人，杨兆麟是召集人，庄烋真也在成员。庄烋真也把胡娜介绍进去，胡娜的社交圈子也提升了。不久就成了新闻人物。

队里有一位高手，叫黄竹雄，是伯爵表公司的，胡娜也曾经为伯爵表代过言，和黄竹雄很熟。有一天，黄竹雄当众向胡娜挑战，如果一年内她能打进80杆，他就请全队吃顿好的。在杨兆麟，庄烋真起哄下，胡娜接受了挑战。她不仅认真地练球，而且还利用回美国机会，特地去上了高尔夫学院。

八个月不到，“马马虎虎”队在台北东方球场球叙。胡娜在白Tee上开球，打出79杆，提前四个月赢了挑战，结果全队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去了一家高级牛排屋，黄竹雄大概花了三四千美金。

这还不是胡娜高尔夫故事的最亮点。

也许是因为赢了挑战，胡娜打球的兴致更高，成绩老在7字头，于是，有一年，她决意要去报考女子高尔夫职业选手。

胡娜跨行出击，也轰动了台湾高尔夫球界。

“那次资格赛在台北林口，又正好遇上台风，我全场比赛都不停有记者在问，下一杆怎么打，上一杆满意吗。”这球打得好才怪了，那天胡娜成绩是82，未能晋级。

再说胡娜的感情。这个话题就大了。

其实在那天的家宴上，她的几个舅舅，姨娘都在关心胡娜的个人大事，她的几个表妹也在开胡娜玩笑。其实看得出，最关心这事的是胡妈妈，只是她不说而已。

“我以前还和妈妈撒娇，说妈妈以前把我管得太严了，我从小就是乖乖女，只知道打球，看书，根本没想到去拍拖。”胡娜那时的唯一心愿是打球，然后到国外去打职业。

“胡娜那时候太文静了，基本不和我们一起出去玩，记得有一次我们组队去看乐山大佛，她就利用这空档在家睡觉。平时她要么训练，要么看书。”这是她当年在四川队的大师兄施建华的回忆。

这几年，胡娜回成都，都会在新阵地网球馆找老队友练练球，叙叙旧，那天本来也约了当年师姐张耀军，但她临时有事没能够来。施建华还和胡娜回忆，胡娜是否参加了1979年第四届全运会。那时四川队女子网球主力是张耀军，秦小军。胡娜算是后起之秀。

说到胡娜在体工队的日子，大家似乎都有个公识，她体质并不好，瘦胳膊细腿的。开始体工队还不想要她，谁知最后水平最高的也是她。

回头想想，似乎每个运动队都有这样一个冰美人，每个男队友都有这样一个若即若离的美女队友。不过当年的男女队友情感要比现在80，90后纯洁得多，当时专业队里规定25岁以上才能谈恋爱。施建华当年和胡娜算是很近的交情了，但也只是帮她球拍穿线。

“我当年的木球拍都是师哥给穿线的。”胡娜至今记得施建华的好处，施建华和胡家的关系一直也很好，胡波也曾是他的小兄弟。施建华的太太和胡娜交情也挺好，现在常做些好吃的给胡娜端去。那天胡娜和施建华练球后，我们找了个茶室聊着往事，施建华耐心地在剥着松子肉，剥满了一小碗就递给胡娜。看得出，胡娜当年是在各种呵护下成长的。

在松子肉营造出来的浪漫氛围下，我问胡娜，“当初你留美，除了想打职业，是不是还有为情所困的因素?”

我知道这是缠绕中国网球界近三十年的疑问，胡娜绕不过去的。

胡娜回答得也很明白。“如果当初我为情所困，也许我早结婚了;如果当初我为情所困，也许我在退役后就结婚了。为甚么我苦苦地追逐我的职业选手梦想，退役后又不肯舍弃网球呢?所以当年的决定只是很纯的动机，我想打职业比赛。”

“知道吗，我的生日和舒淇是同一天。”可惜胡娜的恋爱生活和舒淇的就大不相同的了，最后守住“非诚勿扰”的反而是胡娜。“其实正是因为当时很多议论，让我之后弄得这么封闭。”

想来也挺伤感的，论事业，名气，孝心，还有身裁美貌，胡娜都是一时之选，何这些换不回个人的幸福。“其实这么多年，我的要求没有改变，我希望老公能帮我孝敬父母，能包容我，有感情的交流，灵魂的沟通，还有，要能欣赏我的诗…”

胡娜的兴趣很广泛，小时候学芭蕾就不去说她了，喜欢唱歌也是顺理成章，她在圣地亚哥家里闲下来就放邓丽君的歌;她也爱收集石头，收集老球拍，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后来还学画图，弹钢琴，最拿手的是电影插曲，Barbara Streisand演的，这位老演员曾和网球明星阿加西演过一场跨度很大的姐弟恋，反正也算是和网球有缘。

“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你还会选择做职业网球手吗? ”我问胡娜。

她想了很久,说了下面这一番话: “这辈子与网球结缘，让我有了精彩又丰富的人生，若有来世，必会因为今生的缘份而更精彩，来世的我也许还会选择网球，或者会尝试体验不同的人生。 ”

胡娜曾说过，她也喜欢做高尔夫球手，也想做画家，也想做钢琴家，她的手指纤长，很美;我也知道她喜欢写诗,现在她前前后后也写了一百多首诗了。

“如果要为你上半辈子写首诗，你会起甚么题目:偿还!天意!还是…”我曾问胡娜。

“我会选圆梦，因为一切都是前世注定的。”胡娜说。

网球 弹跳

为了瞬间的欢笑容

支付出岁月的轨道,

甘苦,只有自己知晓.

情绪再高昂,血脉再膨胀,

临界时有无动力,

无人计较,

一颗绿球一个世界

一支球拍一条弯道,

梦想,永远遥遥.

网球在弹跳,

有多少回忆

就弹跳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