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游小唱——古道西风斜阳下
(2007-09-01 12:31:57)
古人喜欢访古探幽，听起来总是带着一丝神秘与不可捉摸。当然，对于我们来说，带有“古”字的风景名胜总是特别让人兴奋。早就听闻过大名鼎鼎的茶马古道，今天终于可以一睹往昔古道风采，心中不禁激动不已。
松茂古道古称“冉陇山道”，起于都江堰市区西，止于松潘，全长320公里，是古代沟通成都平原和川西高原物质交流的重要交通动脉。
古道越山过水，穿沙涉险，或盘桓于高峰峻岭中，或横亘于川北高原上，或中断于莽莽林海中，或延伸至急流险滩上。沿途风光各异，不尽相同。有风光绮丽的小桥流水，有挺拔多姿的崇山峻岭，有触目惊心的急流险滩，有顶礼膜拜的神圣庙宇，有斑驳陆离的古代遗迹。
午饭过后，顾不得连日劳顿，我们兴致高昂地奔向古道遗迹，企盼之情日益强烈。远远观望，便见幽深的林木中掩映这一条斑驳的小道，小道由巨大的青石铺砌而成，有些地方印满了青苔，显然历经了千百年沧桑的历史。环顾四周，只见雄关栈道，高踞虎头，岷江怒号，滚滚而逝——恶滩声，从此吼！圣塔在后，伏龙在左，栖凤在右，二王宫阙望中浮——古道占尽地理优势，难怪古人会不惜劳苦将其建在这奇险无比处。
（古道牌坊，浸润沧桑的历史）
走在那些略带湿滑的青石板上，迎面吹来股股山风于江风，感受着潮湿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满眼皆是无限风光，简直是“好林峦蔚然深秀，看不尽山外青山楼外楼”。时不时古道旁山崖上便有斑驳的古迹，或是一些古代商人祈求平安而修建的神龛，或是一些历尽世上风吹雨淋，阅尽人间沧桑浮华的神话雕像，甚至古代商人的栓马桩遗迹古道牌坊还历历可闻。恍然间这已经不是一条纯粹的古道了——这是一部历史，一部人类伟大的历史！穿越千年的文明，它们又活生生地回来了，漫步古道，徜徉在这历史的崎岖与坎坷里，慢慢体会细细品味着古人的经历，文明的经历，人也就在虚无缥缈中游离于历史中。
（古道之夏）
（秋在古道）
渐渐登山，往上便是玉垒山，心中一阵激动——是杜甫那“玉垒浮云便古今”中的奇山吗？远远便望见一座雄关，扼松茂古道而立，傲然挺立在山峰最高处，俯瞰着整个岷江。那些古拙的砖石在这午后的阳光下熠熠闪光，直晃得人难以直视，这是在显露它无可侵犯的威严吗？关口上那古朴手笔写就的“川西锁钥”四个打字满目生辉，是啊，它是在告诉人们，告诉曾经那些过往的商人，它的威严不可侵犯——它代表着蛮荒之地与文明之都的分界线，至少在古代出了玉垒关便是所谓的蛮夷之地了。
关门口绝好楹联，上写着：“玉垒峙雄关，山色平分江左右;金川流远派，水光清绕岸东西。”婉约与雄壮的完美结合，又怎能不让人心生向往？从关中通过，股股山风吹来，直吹得衣衫猎猎飞舞，凉快无比。听闻介绍，得知古时此地是历朝历代重要的边关镇地，它是蛮夷部众与中原人们交流的唯一关口。古时这里繁华如都市，过往商旅，络绎不绝，马帮兴盛，驼铃叮当，不禁令人心生向往。因此来往要稽盘，是国计民生税羡。
（川西锁钥玉垒关）
再往前便是下坡，空山脚步响，一路行来风光迤逦。彳亍至间又至无名山岭头，蜿蜒着向上爬。只见小道如砥直如弓弦，平镶石板，趁着鱼鳞天晚，雁齿桥边，诸峰林壑，幽美异常。
再往前行，路转西斜。远远望去，一片小平原倚靠在起伏的群山脚下。岷江支流，荡成一条小河，兀自缓缓流去。河宽水缓，舟人自舟，筏人自筏，生涯在水涯。回首望去，只见竹桥横空跨，过桥来柳阴闲话。前途望眼赊，沿江一带古烟霞。
再往前，山势起伏，已不是我们所能到达范围。松潘西望路漫漫，风景渐难看，河在中间，山在两边，九曲羊肠，偏生挂在山腰畔。抬头一线天，低头一匹练，滩声似百万鸣蝉，缠绵不断，搅得人心摇目眩。最可厌，一山才断一山连，山山不断，面目无更换，总是那司空见惯。问蚕丛开国几经年，那沧桑为何不变？
极目远望，夕阳西下，层林尽染，惹得一山的苍翠尽变火红。回望玉垒，依旧昂然傲立，夕阳为他披上一层灿灿的金光，为这沧桑历史的见证者平添一份神秘，那古拙的城墙，厚重的石板，还有那斑驳的青瓦，此时仿佛在夕阳的照耀下重新找回了往昔的生气，凭栏远眺的我们依稀在这满目辉光中听到了商旅的吆喝声以及马帮的驼铃声，听到了远处庙中发出的浑厚的钟声，听到了岷江水咆哮而逝的怒吼声——那一定非常令人神往，这样想着，人已经沿另一边的古道返回了。
（玉垒山上玉垒关）
虽然红日西斜，但毕竟是夏天，此时天色尚早。返程的古道从小平原中穿过，没有来时古道的迤俪蜿蜒，峰回路转，没有沿途所见的雄奇俊美，险峻万状。这里是都江堰鼎鼎有名的西街，曾经这里是异常繁华的商业要道，各路商贾用骡马、牦牛从藏区运出皮毛、山货、药材，然后在西街换回藏区人民生活的必需品：粮食、盐巴、茶叶、布匹和玉器。由于这是南方通往藏区的唯一商业通道，自然而然，古道被人们称为“南方丝绸之路”。
往昔的西街便是这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每到交易那天，西街上就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高声卖叫的，低声还价的，大声争执的，响成一片。经过商量，比较，计算，一笔笔生意在这条不大的街上谈成。山货，毛皮，药材从骡马背上卸了下来，换作了一包包清香的茶叶，好看的布匹，急需的盐巴。货物被重新放到马背上，人群慢慢散去，人生渐渐遥远……气味冲鼻的药材随着蹄声远去，吵闹而又繁华的西街在短暂的热闹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冷清，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清脆的敲打玉器声，为这条寂静的街道带来一线生机，这原本就是以只有玉器闻名的街道。
淡淡的炊烟吐着圈儿缓慢而悠闲地从烟囱冒了出来，荡荡悠悠的，一如西街的悠闲宁静。青石筑就的古道早已在岁月的磨合下光滑异常，两旁那些年代久远的屋子半虚半掩这，一眼望去，沉沉的黑，宛如无尽的虚空，又似历史的沟壑。那些弄堂里低低呜咽的风一如历史的声音，似乎在告诉人们——不要忘记过去……
（现今的西街）
今天的西街已经冷落，已经憔悴，已经称为这座城市最后的历史见证人和灵魂守望者，除了写生的学生，除了那些怀旧的老人，如今这里呈现一副颓废衰败之象，再也找不到百年前的那一份繁华。唯有那些墙壁上挂着的簸箕，墙脚残缺的石柱，屋顶破损的蛛网，小径上的青苔，房檐上的裂缝，斑驳的墙壁，漆黑的屋梁，逼仄的房间，抚摸得光滑的桌椅，缺口的土碗，高低不平的青石板以及石板上的磨痕，坐在夕阳下抽着叶子烟的老人，夕阳下袅袅升起的炊烟……仿佛还在轻轻地向来往的过客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与辉煌……
暮色缓缓地降落大地，随着木板门在嘎吱声中轻轻地关起，一段多姿多彩的岁月和一段车马辚辚的古道便在老人们日渐衰老的咳嗽声中称为往事。
远处那奇怪的中式清真教里传来低低的诵读声，那是神的语言，正向我们述说着什么，是那些过往的历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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