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郴电国际电费查询:再写20年 略萨:要用破釜沉舟的心情去完成写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4 21:54:23




人物简介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Mario Vargas Llosa
略萨,著名作家,世界小说大师,被誉为“结构现实主义大师”和拉美“文学大爆炸”主将之一。
1936年3月28日生于秘鲁第二大城市阿列基帕。1946年全家迁居利马。1957年他毕业于利马圣马可大学文学系,1959年到法国深造。
略萨的第一部小说就获得1962年简明丛书奖和1963年西班牙文学批评奖;1965年他的第二部小说《绿房子》问世,并获得西班牙文学批评奖和首届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1972年马尔克斯以《百年孤独》成为第二位得主);其后又发表了小说《酒吧长谈》、《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胡利娅姨妈与作家》、《世界末日之战》、《公羊的节日》、《天堂在另一个街角》和《坏女孩的恶作剧》等。
略萨1985年获海明威文学奖,1986年获西班牙阿里图里亚斯王子文学奖,1988年获美洲金质奖章,1994年获西班牙文学的最高荣誉——塞万提斯文学奖,1999年获以色列耶路撒冷文学奖,2000年获第13届梅嫩德斯·佩拉约国际奖,并多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在1976年第41届国际笔会代表大会上,略萨被推选为主席。2010年10月,略萨因其“对权力结构的制图般的描绘和对个体人物的反抗、反叛和挫败的犀利描写”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酒吧长谈》孙家孟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4月版

《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 孙家孟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12月版

《绿房子》孙家孟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11月版

《公羊的节日》赵德明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8月版

《城市与狗》赵德明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8月版
2011年6月14日下午,略萨到访中国的第三天,上海戏剧学院新空间剧场为他举办了一场“阅读的赞颂——略萨作品朗读会暨文学交流会”。朗读之后是略萨和中国作家叶兆言、孙甘露的对谈环节。从南京赶来的叶兆言还特地带来了封皮已经翻卷的老版本《青楼》(即《绿房子》)。不过,设计中的对谈并没有发生,直接变成了对大师的致敬和恭敬的提问,大部分时间成了略萨的一言堂。
当被问及秘鲁的历史和传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时,略萨说,拉美作家受到的影响和其他作家不同,很多其他作家的写作都有很强大的文学传统,因为他们的文学遗产非常丰富。拉美没有这样的遗留下来的东西,所以拉美作家表达非常自由,没有固定疆界的模式,一代一代人,他们看法国人、美国人、英国人的书,包括加西亚·马尔克斯都是这样,他们受欧美文学的影响很深。
略萨曾在巴黎当记者,博尔赫斯当时参加的一些活动都是他报道的,他认为博尔赫斯是位很独特的拉美作家,吸取的养分来自于全世界。如果要找到谁对博尔赫斯有影响,那很困难。西班牙语是一种丰富的多样性的语言,能够表达不同的感情和感知,博尔赫斯的语言很奇特,跟西班牙语的传统很不一样,西班牙语有一定的尺度,非常具体,博尔赫斯就非常抽象,非常文学化。其智力已经超过了语言能表达的思想。从另一个角度讲,博尔赫斯能克服拉丁美洲本身的一种魔咒,给拉美作家开了一扇门,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讲其他的事情。略萨也没有回避评论马尔克斯,称赞马尔克斯的贡献在于让大家去看拉丁美洲文学。而《百年孤独》确实是个不错的小说,引起了整个拉美社会甚至西班牙语社会的转变。从这本书第一次出版开始,各个地区的不同文化传统的读者都产生了共鸣。
当被问及获诺贝尔奖是否给略萨的生活带来变化时,他风趣地说自己是“受害者”,很多新闻界的人无休无止地采访他,不让他好好生活和工作。他认为诺奖和其他奖项一样,有时候确实很准确,把奖项给了应该得奖的人,但有时也会搞错。比如博尔赫斯,完全应该得奖,但他没有得奖。博尔赫斯这么伟大都没得奖,略萨觉得自己得这个奖有点难为情。
虽然醉心创作,但略萨也说,用100%时间去写作当然好,可这是不可能的。文学需要其他的东西去资助它。略萨曾经做过记者,做过老师,在这些经历中他的安慰就是,放假的时候,坐在打字机前去创作。去和周围环境斗争,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鼓励。为了去写,可以做些不喜欢的工作,然后得到很多经历,写作则是对做这些工作的一种补偿。如果一个作家老被别人夸赞,老得到政府的补贴,那很危险,会丧失面对环境时战胜困难的勇气,这种困难的存在让作家的创造精神发展出来,这是个非常好也非常大的力量。略萨总结道,很多作家的很多作品都是在困难的条件下诞生的。(图片由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公司提供)
阅读要点:
忽略1980年代把略萨译介到汉语中的时候给他贴的“结构现实主义”标签,结构上的花样只是表象,他最核心的小说梦想、最深层的文学抱负还是那种包罗万象的创造力,结构上的繁复、并置、嵌套、蔓延都是在为他心目中一个理想化的小说形态“总体小说”服务。把握略萨独创的“总体小说”理念:力求探索小说自身的宇宙直至最极限处,拆除意识的挡板、掀开各种沉默;尽可能全面地把总体现实的各个层面都进行详尽的虚构化处理,进而形成一个具有悖论意味的封闭空间,叙述者要与这个完美复制的社会保持审慎的观察和批评距离;要求叙述像夜间的潮水一样汹涌上涨,浪涛中要裹挟无比丰富的人类经验,并把它们摔打在与现实社会相对称的精确的虚构地图上。
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历险
记者:你的新作《凯尔特人之梦》即将翻译成中文出版,这部作品和之前的作品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略萨:《凯尔特人之梦》与我的其他作品最大的不同在于,故事发生在我本人并没有亲身体验过的地方,比如说刚果和爱尔兰。这部作品中也尝试讲述了一个新的主题,即关于民族独立的斗争,这也是我之前的作品中从来没有写到过的。但是,除了这些最大的不同之外,这部作品与之前我的作品也有许多互相关联的主题,也有过去曾经写过的主题,比如说殖民主义,比如说社会不公,比如说对印第安人的剥削和白种高乔人对南美印第安原住民不公平的对待。
记者:你的作品对小说技巧有很强的实验性和探索精神,在这部新作里是不是还会一如既往这么去做?
略萨:对于一个故事来说,要把它讲好,叙述方式是最最重要的。在任何一种小说里面,首先要选对讲述故事的方式,如果讲得好,这个故事就成功,讲得不好,故事就会失败。一个故事有很多的写法,总有一种是适合这个故事的。我不会在写作前预先有这么一个概念——这次要写怎么样的故事,而是一边写一边探寻最适合我的风格和结构。我并不是存心追求小说的实验效果,而是在寻找最适合我的小说风格,我比较注重小说的原汁原味,用一种让读者信服的风格来讲述故事,让读者身临其境。作家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是永远也没有办法达到的——达不到完美。就是因为达不到完美,作家才能持续不断向这个方向努力前进,使自己每一个作品越来越好,所以设定比较高的目标是很重要的。我追求每一部新的作品都有新的东西。对我来说,每一次新的创作就是一次新的历险。
活到100岁,再写20年
记者:七十多岁的你至今笔耕不辍,每隔几年仍有重磅作品问世。你的写作动力来自哪里?
略萨:这个问题问得不好。我还是一个年轻的作家,刚刚开始写作,我有很多关于小说、戏剧和散文的写作计划。我计划活到100岁,还能写20多年,我的心愿是手握羽毛笔,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写作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只要有新的计划,我的生活就是精彩的,我的每一天会值得期待。这也是我活下去的一种动力。
记者:你的作品中,有很多对政治的关注。你认为,文学是否该介入政治?
略萨:写作中谈论政治,是因为它也是每个人经历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尤其作为拉美人,可以说政治问题无处不在。而日常生活是写作的来源。我的体会是,要寻找更长久的意义,而不是短暂的政治现象,否则作品过了20年就没有意义。所有大师们的优秀作品都对政治有提及,完全不关心政治,就是虚假的作品。
记者: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才华是什么?
略萨:写作就是一种坚持,是一种执著。要完成一个作品就一定要坚持把它写出来,要用破釜沉舟的心情去完成写作。
演艺界的一只菜鸟
记者:你的两部剧作《塔克纳城的小姐》、《琼加姑娘》上个月在上海上演。今年3月,你在墨西哥城重返舞台,亲自出演舞台剧《一千零一夜》。是什么想法促使你出演自己编剧的戏?
略萨:戏剧可以说是我的初恋。如果要从头说起,我对戏剧的热爱,几乎可以写出一本小说了,我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曾在利马的塞古拉剧院观看了阿瑟·米勒的《一个推销员之死》,这部戏剧中的激情感染了我,我回家便急忙提笔开始写作一部关于印加人的戏剧。
如果在1950年代的利马曾经有过什么戏剧热潮的话,也许我就将会成为一个剧作家而不是小说家了。但是当时的利马对戏剧没有什么热情,因此我才逐步转向了小说的写作。
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我终于开始自己编剧的第一个创作,那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塔克纳城的小姐》,这是我第一部正式的戏剧作品。之后,在几年之后,我又创作了一个剧本,同时加入了一个叫做《谎言中的真实》小型剧目的演出,我的这个演出是跟一个西班牙的女演员一同出演,本来想做成朗诵,但导演改成了戏剧,还把我本人拖上台演了戏。
这就等同于第一次出演自己作品的一个经历,之后,我也因为受到了这次经验的启发,专门编写了一出极简派风格的舞台剧《奥德赛》,全剧只有两个演员。再之后,就在几年前,我再一次创作了剧本《一千零一夜》,同样是一个只有两个角色的剧本。这可以算是我第三次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出演一个自己写作的剧目。我的夫人曾说,我在70岁的时候,开始我在创作领域的第三个职业身份。但是我依然觉得自己是演艺界的一只菜鸟,是一个初学者,还在努力当中。相信未来还会再创作许多剧本,并且也希望再上台演出。
要控制自己“拉美人的激情”
记者:你一生的感情生活十分丰富,这是不是你写作的重要来源?当你回头看时,你觉得是生活精彩,还是小说精彩?
略萨:生活经验是写作的原材料,这是我写作的出发点,写作时,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很多记忆中的形象。不能说小说和生活谁比谁更精彩,只能说两者相互联系,彼此交融。如果你读作品,能够感到身在其中,就是去经历了作家的生活。
记者:你曾经说过:“在控制自己的情感方面,我还是一个15岁的孩子。”这句话如何解释?
略萨: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句话了。好吧,那就谈谈感情的问题,我认为作家写作的时候,应该保持冷静的头脑,不能让激情和冲动过于主导你的写作方向;当然了,如果没有激情和热情的话,就不会有好的写作。在写作中需要寻找理智和激情之间的平衡,这是我从福楼拜那里学到的。人不可能完全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和激情,但是在写作的时候需要做出努力,对这些激情、热情、冲动进行控制。我作为一个拉美人,要控制自己的激情是比较困难的,但是仍然应该尽量往这方面努力。
记者:在你的作品中,爱情是经常出现的主题。现在你会怎样去定义爱情?
略萨:爱情是一种非常强烈、非常丰富的感情,同时也是非常个人和私人的感情,当你把感情拿去向公众展示的时候,其实是在削弱这种感情。对作家来说,平衡你身在其中的爱和展示你的爱是需要技巧的。当你还身在这段感情中的时候,你要把爱展示出来是很困难的;如果你身在其外观察的话,可能就会冷静一点,也可能这个观察会因此变得肤浅。爱情是非常细腻、柔美的感情,对写作是很大的挑战,因为同样的主题自古至今已经写了很多次,所以要将爱情写好,写得特别,是非常困难的。
期待和中国作家交流
记者:新书在中国出版前,你曾给中国读者写信,表示“从来没想到我写的故事能到达如此遥远的地方”。你了解中的中国什么样?对于与中国作家的交流,是否很期待?
略萨:这是我第二次来中国,第一次是在15年前,到过上海、北京、西安等地。我对中国文学的了解很有限,所以,我没有办法提到那些中国作家的名字,但我非常期待能与他们交流,看看彼此之间有多少共鸣。可以说,和中国作家的交流,是我这次来中国的主要动机之一。
记者:你对现当代中国文学是否了解?对中国的年轻作家有什么忠告吗?
略萨:我觉得真正的作家不需要什么建议的,每一个作家只要有创作的愿望,他就能找到自己的道路,会发掘自己的技巧。如果要提一个建议的话,我还是引用福楼拜的话:写作是一种生活方式。我非常同意。作家不是为了谋生而写作,而是为了写作而生活。如果有人能以此谋生当然更好,但是通常来说,作家本身的创作欲望就是他活着的一种体现。(综合《南方周末》、《新闻晨报》报道)
略萨中译本阅读指南
胡续冬
入门读本:《城市与狗》
这是最早被译介成中文的略萨小说,也是略萨的成名作,一出版即被当年的秘鲁军政府打入了禁书的行列。此书结合略萨自己少年时代就读军校的经历,以奔溢的叙事激情诅咒了对少年人追求自由的天性进行钳制的极权化环境,像是军政府模式下的“麦田守望者”。略萨“对权力结构制图学般精确的描摹和对个人的抵制、反抗和挫败形象的尖锐刻画”由此肇始。有秘鲁同名电影可对照揣摩。
进阶读本:《绿房子》
乍看是一部“妓院史”,写了秘鲁丛林地带一个叫绿房子的妓院四十年来的兴衰浮沉,但略萨实际上处理的是一部繁复的秘鲁北部地区社会生活史,他利用妓院本身的“社会连通器”效果,把军人、神职人员、医生、外国冒险家、印第安原住民等不同人物、不同社会生活层面的故事以多线并进的方式同时展开,呈现为对某种特殊社会形态的总体性批判。
深入读本:《狂人玛伊塔》、《酒吧长谈》
前者是对拉美崇尚暴力革命的无政府主义知识分子的反讽式刻画,后者是颇有些悬疑意味的“独裁时期总体社会生活史”,二者都有着浓烈的政治批判色彩。
标准读本:《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
这是一部无比欢乐的中篇小说,我的学生们把它译作《潘大龙与军鸡》,讲一个五好军人如何奉上峰之命在丛林深处组建一支劳军服务队的诡异故事,是考察略萨小说形式上的奇技淫巧的标准样本:通篇都像是在玩拼贴术。这篇小说似乎显得比较“微型”一点,但即使在处理这样一个经验宽幅相对偏窄的故事,略萨也通过安插一个很有喜感的山寨宗教组织“方舟兄弟会”的副线叙述和对一个看似公正实则私欲至上的民间独立媒体的反讽描述,为这个看似“纯妓女”、“纯情欲”的故事提供了国家机器(军队)、公共空间(媒体)、精神信仰(邪教)三个角度的批判切入点,巧妙地为“小”故事移植了巨大的社会生活胃口。
高阶读本:《世界末日之战》
这是一部超炫的“互文写作”,是对巴西著名作家达·库尼亚的杰作《腹地》的繁复化重写,讲的是19世纪末巴西的一起类似于中国太平天国运动的事件:在贫瘠的巴西腹地,一个自称“劝世者”的民间预言者组织起庞大的起义军兴建乌托邦对抗中央政府,最后被残酷地镇压。略萨在史料和《腹地》原小说的基础上为这一十分典型的“拉美叙事”扩充了庞杂的身体和心理经验、历史补白的想象力和令人叹服的形式感。
八卦读本:《胡利娅姨妈与作家》、《水中鱼》
关于略萨与长他10多岁的舅妈的妹妹胡利娅姨妈的不伦婚事,以及后来略萨与同一个舅妈的亲生女儿的更加不伦的由劈腿到结婚的世纪大八卦,在略萨“自八”的小说《胡利娅姨妈与作家》中多有描述,此书引发了胡利娅姨妈写了本《作家与胡利娅姨妈》来反略萨的“自八”,早期的中译本比较欢乐地把两本小说编进了一本书里;《水中鱼》是略萨竞选总统失败后的告别政治生涯宣言,一半在检讨选战,另一半也是“自八”,讲述他从小到大的各种糗事。
恶趣味读本:《继母颂》、《情爱笔记》
这两本是略萨的创造力略显枯竭之时整出来的情欲小制作,前者写一个13岁的小正太如何把他继母搞上床的故事,后者是前者的续篇,讲该正太如何让继母又和老爸和好的故事。总之,我认为这两部小说都是略萨进入“老年写作”的标志:渴望通过写作重新回到“熟女控”的少年时代。
回归读本:《公羊的节日》
通过《公羊的节日》,略萨再次回到了他最擅长的对权力的批判和对高强度社会经验的多层次展现上。这部书立体化地展示了加勒比海国家多米尼加共和国独裁者特鲁希略的暴政,可以与阿斯图里亚斯的《总统先生》对照阅读,看看拉美小说家如何处理极权之恶。同样讲述特鲁希略暴政的还有多米尼加裔美国小说家朱诺·迪亚斯的《奥斯卡·瓦奥短暂而奇妙的一生》,中译本非常赞。
技术读本:《给青年小说家的信》、《谎言中的真实》
《给青年小说家的信》是略萨“攒人品”之作,他在给一位青年小说家“传道解惑”的信中,颇有耐心地讲述了写小说这门“手艺”在操作细节上的方方面面,并梳理了一些20世纪重要的小说观念和技艺的来龙去脉,可谓是20世纪“作家文论”的代表作,堪与卡尔维诺的《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相提并论。《谎言中的真实》是由国内的西班牙语研究者编译的诸多略萨访谈、评论、批评性随笔的汇编,对深入把玩略萨颇有价值。(作者系北京大学世界文学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