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2016演出时间表:关于高考作文,答记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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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高考作文,答记者问 

2011-06-16 11:36:00|  分类: 我的世界 阅读13464 评论20   字号: 订阅

关于高考作文,答记者问 谢有顺     记者:高考作文是全国范围内的一次“集体写作”,高考作文评审,也应该是全民关注的“文学评论”,您是著名文学评论家,您如何看待高考作文的评审标准?
  谢有顺:从我所知道的高考作文评审标准来看,确实比较模糊和混乱,个人趣味的差异比较大,有些标准又显得过于僵化,没有弹性,加上作文的好坏,本是一个主观性很强的问题,最终导致错判、误判的情况很多,加上改卷的现场,有很多随意性的因素在影响评卷者(比如天气热啊,快到吃饭时间了赶进度啊,学生的字迹工整与否啊,等等),出现五花八门的评分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因此,探究高考作文的评审标准问题,就事论事已经没有意义,它涉及到一个更深层的问题,那就是中国语文教育的困境问题。说句实话,今天的语文教育是过于机械了,它普遍是把一篇优美的文章,分成字、词、句、段来讲解,而不把它当作一个整体来理解,不带学生进入一篇文章的审美和精神境界,这样的教育对于提升一个学生的人文素养,并无实质性的帮助。语言教育,应该和文化、精神、心灵塑造联系在一起,它除了教学生掌握一些必要的知识以外,还得大力提升学生的理解、感悟、审美和写作能力。一个个活泼的心灵,不能被那些死的知识窒息了。具体到写作文,也应该发挥学生有感而发的积极性,注重真实的感受、优雅的表达相统一,遗憾的是,在现有的教育设置中,多数的学生只会写修辞学意义上的文章,而不会写有个性、有文采的文章,由这种教育推演出来的作文评分标准,也就必然会倾向于修辞学,而忽视审美的层面。老师本身都没有较好的审美训练,你又如何要求学生写出好作文来?即便学生写出好作文了,我们的改卷老师有那种发现的眼光么?我表示怀疑。
  记者:文学创作是鼓励创作个性的,但个性作文在高考中往往又得不了高分,请您谈如何“遵守原则,又鼓励个性”?
  谢有顺:现有的高考制度,对于个性本身的宽容是有限度的,正如现有的语文教材对范文的选择,就偏于保守、稳妥,个性飞扬的东西,很难进入教材,当然也就难以进入高考评分的视野之中。这样的结果,从我们文学教授的角度来说,当然是不满意的,但在现有的教育模式中,也有它自身的合法性。作为一种普遍意义上的教学标准,课本、试题或作文方法确实不宜过度追新,不宜赶时髦,因为文化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用沉淀过后的成果来教育学生,是一种比较可行的办法。认识到这一点,学生在答题和写作文的时候,就得学习带着镣铐跳舞,学习在有限的自由中,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和才华。这中间的秘诀,我觉得首先是要训练自己有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优雅、简洁、精到的语言,能博得每一个老师的喜欢;其次,要选择好文章的角度,要有新意,但立论要平正一些,不能过于剑走偏锋,尤其不能放纵自己的一己之好恶,而是要学习分享公共话题和普世价值,这样写就的作文就会比较庄重、大方,又不容易流于俗套——据我所知,改卷老师普遍喜欢有新意,但在立意上又不失控的文章。其实,真正有才华的人,是能够在既定的规范里展示出自己独到的思路和眼光的。好作文,无非是由优雅的语言和新颖的角度构成的。
  记者:中学教师眼中的“好文章”和大学教授眼中的“好文章”出入是较大的,如果要缩小这种“出入”,您认为要在哪些方面做工作?
  谢有顺:要对我们国家的语文教育作一个重新设计,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种状况,也就是说,要把语文教育从语言教育多向文学教育倾斜。我也知道,教育是一项巨大、复杂的工程,进行任何层面的教育改革,都牵一发而动全身,需深思熟虑,否则有可能会走向新的混乱。但并不等于我们可以止步不前。今天的许多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比如,一些质量很差、思想落后的范文,仅仅因为它们适合进行修辞分析,就几十年不变地让学生们去读它、背它,这不是很荒唐么?假如现有的教材不作根本性的变革,现有的考试模式不作重新设计,所谓的教育改革就还没有触及本质。我承认,任何国家的语文教育都需借助一些范文和方式,但重要的是,这些范文,这些方式,对于那些正在成长中的心灵来说,必须合身。一旦不合身了,就得改变,这应该是毫不犹豫的事。
  语文教育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塑造一颗能够感受美、能够洞察世界的心灵。语言的美,世界和人心的秘密,这是语文的核心内容——假如一个老师不在这些方面上引导学生去认识它,这种语文教育就是死的教育。教育要面对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心灵。知识有时可以塑造心灵,知识有时也可以窒息心灵,关键还是看教育者本身是否具有这样的能力和意识,是否能够诚实地和一个个正在成长中的心灵对话。现在很多的教育工作者,眼睛只盯着分数和升学率,他们无视心灵塑造在教育中的作用,这是最为致命的教育危机。
  现有的教材应该选用更多的经典作品,哪怕这些经典作品在修辞上不那么老实,也得大胆地选用。说句实话,中国并不缺好文章,缺的是好的解读者。假如现在的老师,在语文教育上,多一些文学训练,把好文章的内涵解读出来,把汉语的优雅呈现出来,把学生的阅读兴趣激发起来,又何必担心汉语不能在年轻人中被喜爱?又何必担心会在一篇好文章面前出现截然不同的评价?
  记者: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基本上是没有“满分”的,但高考作文有“满分”,您如何看待“满分作文”?我们整理往年的高考满分作文时,发现各个省之间“差异”很大,水准不一,各省有各省的“满分标准”,您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谢有顺:既然是考试,我倒不反对有满分,一个学生的作文,如果大大超越了中学生应有的写作水平,它就可以得满分,“满分”不过是表明他的写作能力在这个阶段是突出的、完美的。我们不必把满分作文放到文学史里去衡量,这毕竟只是语文教学的产物。至于各省的“差异”,只要是在情理、审美的层面,都是可以接受的,在作文的评价体系里,抹杀理解差异、追求统一机械的标准,反而是一种误区。从过往媒体所公布的满分作文中,多数是好文章,有一些更是才华横溢,从中也可看出,现在的评卷老师比过去更宽容、更能欣赏一个人的个性和想象力了,这是好事。如果以“满分”的方式为一种创造精神喝彩,为一种语言才华加冕,这种“满分”就是有意义的,也是在现有的作文教学中树立一种新的标高。只是,随着媒体的渲染,也要警惕“满分”作文陷入新一种的模式化之中。
  记者:您对国外高考作文评审标准有了解吗?他们是如何对待这一问题的?
  谢有顺:外国的我不太了解,但就我有限的见闻,即便是在中国的台湾、香港等地,对于作文的个性化的尊重,以及阅读理解和想象力的发挥,都比内地要宽容得多。扼杀一个中学生的个性和创造性,这是很残忍的事情,他们本就是最有创造渴望的年龄,因此,我希望内地的老师,也能更加珍视一个学生的创造精神,哪怕他的创造精神冒犯了现有的思想规范和修辞规范,我们也要多一点理解和欣赏。如果有一些学生的作文,写得比较“出格”,冒犯了我们的欣赏趣味,一个负责任的老师,不该对它急于判分,而是该有一个讨论的机制,集中大家的意见之后再定夺,这样就可以减少误差。总的说来,写作能力是一个人综合素质的体现,有裁决权的老师应该慎重对待,对于那些不落俗套的、创新的写法,尤其需要诚恳面对。
  记者:中国古代的“八股取士”是以一篇文章定名分的,如何看待一篇作文的优劣。比我们今天高考作文更严酷,您对以前的标准的制订和标准执行有哪些了解?
  谢有顺:八股文指的是明清科举考试的文章格式,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落下等组成部分,在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个部分,各有两股互相对应的文字,一共有八股,故称八股文。它在文体上,有严格的讲究,题目多从四书里出,内容也无多少自由发挥的余地,但聪明的读书人,总能在这样严格的限制中,尽量多出一点文采、多表达一点自己的思想,以期引起考官的注意。尽管传下来的八股文中,言之有物的文章是不多的,但我们也必须看到,在我们当下的高考模式中,也正在生产一批又一批的“新八股文”,因为这些作文都是从统一的格式、模式里训练出来的,空话连篇、无病呻吟的作文是太多了,尤其是议论文,完全模式化了,如何开头、如何结尾、如何立论和应用论据,也都有范本可参考,这不就是新八股文么?因此,现在的高考作文要大力地冲破一切模式化陷阱,要挣脱思想的藩篱,要有容忍思想自由和写作创新的气度,要对才华有呵护的态度,惟有如此,在我们手上,才不会扼杀真正的好文章、好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