郫县纪委:1994：经六街的前世今生

　　□文/图 本报记者 孙忠

　　突然间的霓虹灯闪烁让我们目眩神迷，夜幕下的歌舞升平让我们一时失语。

　　看似遥远却触手可及的别样世界，怎么说来就来，没有一点儿征兆？

　　我们在听着罗大佑的“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的同时，也难免会一脸的惆怅与茫然。

　　曾几何时，关于经六街的种种传闻在民间不胫而走，各种关于娱乐业的色情或准色情的段子风行一时。

　　这是1994年的夏天，刚刚诞生的《大庆晚报》还处在婴儿期。

　　是任人云亦云的传言无限蔓延，还是及时站出来以正视听？

　　这是一个关乎城市发展的话题，《大庆晚报》不能没有自己的声音。

　　大庆晚报毫无争议地选择了后者。

　　从1994年9月24日开始，历时半个多月的连续报道《鲜为人知的红颜世界》，告诉了读者一个真实的经六街，回答了读者的种种疑问与猜测。

　　（一）

　　《鲜为人知的红颜世界》从“小姐”一词开始追本溯源。

　　从旧时的尊称到新中国成立后该词汇的消失，直到改革开放“南风北吹”之后的重新登场，“小姐”一词的外延变化多端，不禁令人惊诧不已。

　　从几年前开始，大庆人仿佛一夜之间约定好了，在酒店、宾馆等公共服务场所，不再称呼女性服务人员为“小姐”。

　　从尊称到贬义，不是这个词汇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折射出了社会的变化以及由此带来的人们心态上的改变。

　　当年，有一个未经证实也无法证实的“段子”流传甚广，说有一个在经六街打工的外地女孩给老家的亲戚拍电报，内容简练至极：“人傻，钱多，速来”。

　　在经六街“鼎盛”时期，这条街上的年轻女子拥挤不堪。刚开始，大伙还能略带矜持地坐在歌舞厅内“守株待兔”，后来很快发展到在路边招手示意，甚至生拉硬拽。

　　以至于在此之后的几年时间，经六街娱乐场所的女性工作者成为部分大庆市民心中的“洪水猛兽”。

　　而《鲜为人知的红颜世界》并没有人云亦云，对于极少一部分从业者的堕落，报道给予了适度的谴责，而对于大多数外乡打工妹，则给予了足够的同情。

　　或许，她们的内心深处有着和我们一样的渴望，希望人世间的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美好，并且也许会和许多人一样轻声叩问：这个世界好些了吗？这个世界会好些吗？

　　这是我们每一个人在努力了之后才能给出的答案。

　　（二）

　　当年，《大庆晚报》在推出这一组连续报道之前是有顾虑的。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这个分寸不太好把握。

　　对于广大读者，有费力不讨好的风险。

　　对于主管部门，有舆论导向是否正确的风险。

　　对于众多的相关从业人员，有伤及她们人格与尊严的风险。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重大的社会现象，《大庆晚报》不能为了规避风险而视而不见。

　　所以，报道的成败得失，全押在采访者的身上，因为关乎太多的个人隐私，所以采访的难度可想而知。

　　在完成了艰难的采访之后，写作又成为考验记者功力的一道门槛。

　　如果像现在某些媒体以追求轰动效应为第一追求的话，那么《鲜为人知的红颜世界》一文也完全可以加入一些暧昧的因素，添加一些无法考证的刺激性传闻，以吸引读者的眼球。

　　而这组连续报道没有这样做。

　　不是没有这个“水平”，而是不屑于那样做。

　　抛开大量的表面现象，放下许多听起来热热闹闹的场景，抓住本质，追问隐藏在现象背后的点点滴滴，通过冷静而理性的思辨，给出了人们心中的疑问。

　　这可能也是这组报道时至今日仍有其意义之所在。

　　风向哪个方向吹我们无法未卜先知，社会生活的风起云涌也会让我们局促不安，但风会停止，云会飘过，当一切归于沉寂之后，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生活也还是那个大同小异的轨迹罢了。

　　（三）

　　以《大庆晚报》当初的设想和记者的初衷来看，《鲜为人知的红颜世界》一文一开始的定位便不是“大规模杀伤武器”。将这样一个人人谈论的热点问题做成“润物细无声”式的新闻作品，对于《大庆晚报》和记者来说，也是一次全新的探索。

　　而事实上证明，读者也更愿意接受这种叙事方式和写作风格。

　　时至今日，采油二厂的退休工程师程一鸣对该组报道仍是记忆犹新。

　　“当时外界将经六街和大庆的娱乐业传得五花八门，什么样的版本都有。信哪一个和不信哪一个真是无从判断，还好，晚报的那一组报道我从头看到尾，一共是7篇连续报道。看完之后我也相信，这才是最真实和最权威的一种解读。”

　　这组报道不仅受到了大部分读者的认可，同时也得到了上级相关主管部门的表扬。

　　因为这一组报道，《大庆晚报》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又有了提升。

　　那是在1994年，距今已有14个年头。别说黑龙江省内，就是全国的新闻媒体，也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关于娱乐业的报道。如果仅仅是孤立的一个新闻事件，恐怕就相对容易多了，至于全方位、全景式的报道，这种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或者可以这么说，“知难而上迎难而上”，这便是《大庆晚报》一开始便遵循的原则之一，也可以理解为“初生牛犊不怕虎”。

　　事隔多年以后，有幸结识撰写该文的记者并和他成为同事，在跟他提及这组报道时，他仍然是感触颇深：“晚报不可能让那一段说历史也好、说现象也好的大庆社会生活成为空白。我不去做，也一定会有其他的记者去做，只是被领导选中了，点名让我去做，我只是幸运而已。无论是谁，记录了一段大庆的历史，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当问到当初感觉最难的是什么，他非常肯定地说：“行文难。实话说，晚报虽说才创刊一年多，但我怎么说也算是有几年从业经验了，对写稿也没怎么怵过，但写这组稿件确实有些费劲。咱不是写八卦，不是娱乐大众，而是一篇严肃报道，文字不能枯燥也不能轻浮，内容要客观真实不允许虚构。现在回头来看，自己觉得一般。当时感觉还不错。但话又说回来，新闻作品见报之后，也注定了遗憾就此产生，没有修补的可能。如果从这一点来说，我作为一名老记者，对年轻记者的忠告是，一定得认真。采访认真，写作也必须认真。不然的话，过个三五年，自己写的东西都不认识了，或者说都不忍心看了。”

　　尘埃总要落定，往事并非全都会烟消云散。

　　时至今日，再去阅读14年前的《大庆晚报》，再去体味《鲜为人知的红颜世界》的字里行间，我们仍能感受到那一段大庆独特的历史带给人们的诸多变化。

　　故事可以结束，而人生总要继续。

　　（四）

　　走过了懵懂岁月，挥别了躁动不安，如今的经六街变得安静而又从容。

　　从单一的娱乐功能到如今的多种功能并存，经六街还原了它的“草根”特征。

　　这里的体育用品专卖店、妇女用品专卖店等，已形成了很大的规模。

　　当然，华灯初上，这里的卡拉OK生意仍然火爆。但与十几年前不同的是，这个时候的歌舞升平更加大众化，是很多工薪族和外地打工者沟通情感、释放压力的地方。

　　这其中，除了城市管理者的耐心疏导之外，更主要的是城市的觉醒和市民的自觉意识，规范了经六街今天的发展之路。

　　在往昔，路过经六街的人们的眼光是异样的；而今天，人们再去打量经六街，内心是平和的。

　　在一次坐公交车路过经六街的时候，一个乘客对另一个同伴说：好好看看，这就是“著名”的经六街。

　　也许，上了点儿年纪的人都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而对于二十几岁和三十几岁的人来说，未必能够明白。

　　但不管怎么说，经六街的变化也多少能够体现了这个城市的变迁以及人们心态的种种改变。

　　从这个意义上讲，《大庆晚报》当年记录的，就不仅仅是“鲜为人知”的世界了，而是实实在在地记录下了一段历史。

　　这段历史会让当年的亲历者感悟许多，这段历史也能让后来者感慨大庆的诸多变化。

　　至于经六街曾经的是非功过，结论自在每个人的心中，现在似乎也不必探究其中的曲曲折折了。

　　曾经存在的，总会有斑驳的印迹；曾经发生的，总会有恍惚的记忆。

　　所有的回忆，最终的目的不是让我们在咀嚼苦涩中黯然伤神，而是为了在前行中更加清醒，更有力量。

　　就如同我们今天走在明快的经六街上，我们的心情在阳光的温暖之中，在微风的吹拂之下，变得格外清爽，格外轻松。

位于“水立方”边上的盘古大观，据说北京奥运期间比尔·盖茨租下了这幢楼。

进入新世纪后，不知什么原因，这里日渐衰败。商户们纷纷撤出，歌舞厅也纷纷关闭了。四五年前吧，某位市政府领导决定要改造这条街。效果图甚至已经登在《晚报》上了。可是后来，却没了音信。后来，那位领导隐退了，经六街却在夜风中飘摇……

昨晚值班，送一位家住新村的电脑工程师，再一次感受了午夜的经六街。很多家歌舞厅的霓虹灯依然闪烁，门前也有零星的客人进出，但从街上的人流和车流看，你会感觉到这里的萧条。路上虽然有三五个匆匆行走的青年人，但他们只是一些夜归的打工者。

这一周，我也经历了好几位大学生因为职业的困扰。他们从偏远的城市毕业，纷纷走进北京、上海等比较大的城市。到了那里以后，并没有适合自己的就业机会。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都快疯了！也有一位牡丹江的朋友，来到大庆寻找他的梦想。

他今年夏天一直在镜泊湖宾馆工作。据说这个宾馆是为接待邓小平同志而修建的。后来还接待过曾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前国家领导人。镜泊湖的冬天是冰雪的世界，但游客就很少了。宾馆基本停业。他来大庆，主要是为了看看这里的经六街，看看这里的人吧。他是22日晚间到的，24日早晨离开，住皇府宾馆，一个离经六街不太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