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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故事交错成50万字的“天书”
622002914    发表于 2011年06月09日   12:22       分类: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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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前些天,梁文道访谈时说,骆以军的《西夏旅馆》很黄很暴力,乱伦、奸杀、杂交,屠杀......当时窦文涛接话说:都是你平常想做的事,对吧?骆以军憨笑。就是这样一部作品,擒尽各大文学奖。在梁文道看来,骆以军长得像玩具熊,性格像熊猫。或者也可说,骆以军是全身都是敏感地带的“暴力熊”—暴力是他写作的核心驱动力。也有读者说,他笑起来像个傻子,讲起故事来像个疯子,腼腆起来像个处子,甚者评论他“萌主+表情帝!”。可能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回到一个孩子的状态,才是最珍贵的。以下为《东方早报》对骆以军的采访,有兴趣者可以一阅。


三个故事交错成50万字的“天书”

《东方早报》记者 石剑峰


  台湾作家骆以军的《西夏旅馆》是过去10年华语文学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近50万字的篇幅和炫目的故事,吓倒无数读者。

  自2008年10月《西夏旅馆》出版以来,先后获得台湾多项文学大奖,去年10月,骆以军又凭借《西夏旅馆》获得华语文学奖金最高的“红楼梦奖”首奖。日前,《西夏旅馆》大陆简体版由北京理想国正式出版,骆以军本人上周一也来到北京。在到达北京的第二天,骆以军接受了早报记者专访。

  关于骆以军,生于1967年的他是当代台湾中生代作家的代表,这个善于讲故事的作家,在上周北京行的一系列讲演中,用自己的幽默和匪夷所思的故事完全征服了所有读者。骆以军是小说家,是台湾的“外省第二代”,是重度忧郁症患者,是素食者,是胖子,是“人渣”,是讲故事的人,是变态书写爱好者,等等。

  《西夏旅馆》到底是什么?它可以是关于一千多年前西夏王国的灭亡,可以是1949年国民党大逃亡,可以是外省人在台湾的灭族隐喻,可以是所有野心政治人物的南柯一梦……而在这些故事和隐喻的背后,则是关于认同错乱、认同焦虑、灭种恐惧。《西夏旅馆》至少包含了三个场域,“一是作为我们所在整个岛屿的意向隐喻,一是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肉身流浪、心灵流亡者的聚集所,一是西夏王国本身的历史想像叙述与模拟。”骆以军说。如果按照情节来拆分这部近50万字的小说,大致又可以分为:西夏灭绝的故事、父亲的故事、旅馆的故事,有时各成章节,有时糅合在一起,几条线索同时推进。这也让很多读者对这部天书般的小说望而却步。

  用骆以军好友、马来西亚作家黄锦树的说法,《西夏旅馆》,从字面上可以拆成“西夏”和“旅馆”,“西夏当然是指古代,但同时接近时间的临界点——因为它离奇消失了——进入奇幻、非历史的时间性。而旅馆无疑是现当代的指涉。”对于《西夏旅馆》,更深层的思考是对1949年以后台湾的思考,他对台湾外省人的记叙承接自朱天心那辈作家在1980年代就开始的记忆写作,经《想我眷村的兄弟们》,总结于《古都》,面对台湾巨变和去中国化浪潮,骆以军的思考是,记忆也许是不可靠的,因为记忆可以由掌权者随意臆造。

  今年3月遇到骆以军是在香港,他当时说,《西夏旅馆》终于要在大陆出版了,能卖掉1万套就很满足了。他希望有读者去读这本传说中的“天书”,但他也知道《西夏旅馆》注定只是给极小部分人群阅读。在大陆可能是1万,在台湾也许是5000。

  除了《西夏旅馆》,骆以军的小说集《遣悲怀》简体版也将于年内出版。

 

  逃亡:借用戴立忍家的故事

 

  东方早报:在创作《西夏旅馆》的3年多时间里,小说的部分片段在《印刻文学生活志》上刊登过两次,分别是2005年12月和2008年7月,在这不算短的时间内,你是否会不断修正最初的写作计划?

 

  骆以军:我从2005年开笔写《西夏旅馆》,那年上半年状况特好就写了一大堆,后来我也觉得最喜欢部分就是这个时期写的,也就是这本书的前七八个章节。写得好是因为我各方面都准备好了,力气是饱满的,而且我也为写这部小说憋了几年。2005年底,我上了《印刻文学生活志》封面,这是我们这代年轻作家第一次上“印刻”的封面,之前能上封面的都是天文、天心、白先勇等这些前辈。那个封面采访也是杂志总编辑初安民亲自出马。到了2006年,我又跑到了西藏,收集关于西藏的资料,开始我并没有想写西藏这一块,可是在我心里一直有导演戴立忍祖父大逃亡的故事,我跟着1949年戴立忍祖父带着他父亲逃亡的路线旅行,这条线路几乎和当年西夏最后的骑兵南逃部分路线重合。戴立忍祖父他们后来越过青藏高原逃亡到印度。我还跑到青海、宁夏、甘肃,但最后发现这段旅行收集的资料并不太有用,还不如从现成资料里去寻找材料。

  2007年,我去了美国爱荷华大学,那三个多月对我非常重要,等到那年11月回到台湾的时候,我大概知道这本书可以收尾了。去爱荷华,我就带了几本书比如拉什迪的《撒旦诗篇》,巴别尔的《红色骑兵军》,其实都是看过的书,但我每天都要在旅馆抄写一段定魂。在那里,我每天写1000字,两个月写了6万多字。这是一段特别稳定的写作时间。等到我回台北的时候,已经大约有20万字了,所以等到2008年我再次上印刻封面的时候,初安民大概已经知道,这本书是有意义的,接着书就出了。

 

  东方早报:《西夏旅馆》中图尼克的故事,借用了你的好友、导演戴立忍的家族故事,他本人怎么看这部小说?

 

  骆以军:他看了这部小说没有骂我,反而很感动,他还买了十几套《西夏旅馆》叫我签名然后去送朋友。

  我这个小说是2005年动笔,但我听到这个故事大概是2003年左右。在之前,关于外省的书写已经很饱和,很类型化了,所以我要写的不一样。我在写《月球姓氏》的时候,我想过应该要做一个纪录片。我采访了100个到200个80多岁老兵,这些老兵的故事都不同,可是你问他们在1949年逃亡那天的事情,他们的故事又都那么相像,他们告诉你坐船的时候差点被丢下去,然后船要沉了,大家把随身带的黄金什么都丢到了海里。这些人在大陆的时候可能超级有钱,可是到了台湾连身份证都丢了,成了失败者。还有很多人对你说,那天和母亲告别的时候,都说下个月就回来了,没想到这就是离开一辈子。所有人都有一个老母留在大陆,有未改嫁的妻子等等。我想说的是,所有的关于1949年的逃亡,全部跟大海有关,后来就听到戴立忍祖父的故事。他的祖父当时在西北修铁路,然后1949年的时候,跟着部队南逃,在他们后面是林彪的四野在追。在途中,戴立忍的父亲发病,被他祖父遗弃了,他父亲是真正的弃儿,可结果这个少年居然赶上了队伍,跑到了印度,后来又来到台湾。

 

  东方早报:在写《西夏旅馆》的3年多中,有没有刻意将期间的台湾社会写入小说,就像你把“3·19”陈水扁枪击案写进去一样?

 

  骆以军:我没有刻意去这么写,但还是把期间几件震惊全岛的事件写了进去。我写小说本来是像一棵藤蔓在生长,它本来就是一种作为引喻的延展,然后它牵扯到新闻。像“3·19”事件其实也就是这个岛的魔术秀,太扯了,所有人都相信这件事是假的,可是这件案子就是追查不出来。尽管台湾族群之间的冲突不会演变成印尼和马来西亚那样,可是在族群问题上,台湾就是陷入了集体疯狂。

 

  外省第二代:杀人者的后代?

 

  东方早报:对于西夏和旅馆的隐喻,你是否害怕读者能立刻解读和附会?

 

  骆以军:我一开始还怕大家看不出隐喻。我用西夏不是比喻蒋介石,我写西夏真正寓意是台湾外省人的“灭族”。最后一支西夏骑兵军开始往南逃的这一段,很像我父亲这一群人。对我父亲他们来讲,他们一辈子会想,为什么我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讲南京话,我要回去在长江里游泳,我的妈妈在那边,我的太太、儿子在那边。

  可另一方面,1949年,台湾的学校突然全部要讲国语,教师职位几乎全部被外省人占据,公务员系统也是如此,这都是官派。那么本地人恨死了是肯定的。可是我爸就会掉在这个困境里,为什么我会变得讨人厌,他在南京的时候可是一个英雄啊。还有朱西宁很爱护台湾本土文学青年,在他家里讲文学,讲五四精神,可是为什么在晚年却被贴上“反共抗俄小说”的标签?最后,对文学都不看成就,那些烂小说就因为有所谓本土文学史观成了主流。还好,最后张大春、朱天文、朱天心他们出现了,掌握了更强的文学语言。

 

  东方早报:《西夏旅馆》中现当代部分主要是思考台湾岛内族群关系,尤其是外省人和客家人关系,在思考这层关系的时候为何会和西夏灭亡联系起来?

 

  骆以军:你作为外省人,你的故土已经灭了,你想像中的梦之国其实早灭掉了。那你现在是借着别人的土地生存,在这块土地上,你其实没有时间记忆。过去几个月我在香港生活的时候,也有这么强烈感觉。我父亲一辈跑到台湾的时候,其实也只有二十出头,他们听不懂闽南话,也是作为“入侵者”身份进入台湾,携带着1911年后的整个想像,带着五四运动、对日抗战、国共内战的记忆来到台湾,而这些记忆跟当地台湾人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父亲那辈外省人硬生生地把他们的梦塞给他们。所以台湾本地人对外省人的憎愤是可以想像的。

 

  东方早报:外省题材的写作,在朱天心那辈作家已经处理过了,比如她的《想我眷村的兄弟们》、《古都》等。

 

  骆以军:是这样,天心关于外省人经历的记忆是真的记忆,而我的记忆其实已经出现幻术成分。天心这几本书在台湾出版的时候,正是台湾族群撕裂最严重的十年,从李登辉到陈水扁,到处都是疯魔。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父亲过世前几年,我跟父亲一起坐计程车,父亲这个外省人就经常与本地的台湾司机吵架,我们真的在荒郊野外被赶下车。作为一个外省后裔,我没有杀过人,我父亲也没有,可是我们就是集体承担下来这些恶。我觉得我和我的长辈都是好人,但我们在坐计程车时不说台语,他们就可能觉得你们是杀人者的后代。这是我们无法处理的历史债务,这就像拉什迪在《撒旦诗篇》对魔鬼形象的处理。

 

  东方早报:外省人以及外省第二代在台湾的处境,有点类似于英美国家中少数族裔的处境,相比一大批印度裔作家的身份写作,你的这部小说是否也受到了曾经流行的身份写作影响?


  骆以军:有,其实我受拉什迪、奈保尔这些人的影响很重,没有他们的影响我动不了笔,也不可能启动“西夏”。2000年前后的台湾十年,我们这些跟着国民党跑到台湾的外省人,会被骂成“中国猪”,骂我们滚回去。可是我就算回到了大陆,回到我的故土南京,我还是完全听不懂南京话,对南京的食物也完全不适应,我的故乡还是台湾。

  所以我写《西夏旅馆》就是写我爸那辈人,他们就像当时的西夏国,当时的李元昊一个人有建国幻梦,他硬生生找来一个投降的汉人文官,命令他在三年内创造一套西夏文,那个文字跟汉字基本一样,就是在汉字上长了很多毛,很像毕加索的画。李元昊的西夏国不到两百年就灭了,西夏人也消失了,如果当时他不建国的话,这个民族不会灭绝。其他人不过是李元昊的一泡精子,与此相对应,当年我父亲跟着国民党跑到台湾,相信蒋介石重回大陆,不也一样?到了李登辉时代,他把所有跟中国有关的印记替换成台湾,这不也是梦?陈水扁赢得选举的时候,我在香港,我在中环看到大屏幕放着闽南语,是阿扁,所有香港人都停下来看。我心想,完了,我要重蹈父亲遭遇,有可能要打起来了,有可能我就回不去了,我得留在香港,跟香港妹结婚,生两个白痴儿子,等等。

  后来我看了拉什迪、奈保尔他们的作品,他们书写的一个核心就是20世纪民族国家形成之后,人的身份为什么会被剥掉。也就是说,那些老大的家伙越来越大,然后每个人都成了他们的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