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特工 电影国语版33:【南云楼】一场石头欺负鸡蛋的游戏

一场石头欺负鸡蛋的游戏

南云楼  

         鸡蛋碰石头，后果不难意料。但这世界上就有鸡蛋试图要碰碰石头的。

         昆明“3.16”事件，警方非法执法，已成定案，官方也不回避。但官方否认刑事责任，受害者刘家于是只求在民事责任上取得补偿，要求警方赔偿包括两名未成年女儿名誉损失及人身伤害在内的款项计20万元。这对警方来说，是“天价”赔偿；鸡蛋竟然敢“敲诈”石头，此例不可开！

         两个多月谈判未果，期间刘家为两个被警方殴打怀疑卖淫的未成年女儿做医学处女鉴定，6月2日，经媒体引用刘家提供的处女结果报道之后引起广泛关注，云南高层当日调查通报，派出所粗暴执法，相关人员受到处罚。至此，媒体与高层的介入，鸡蛋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鸡蛋怎么能对抗石头？还让石头受到挫折？石头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数天之内，石头开动公权力机器全力运作，很快确定刘家提供的处女调查结果掉包（刘家张安芬为一不识字农妇，错把处女鉴定当作未卖淫依据，警方却强调“不是处女也可卖淫”——昏昏状态足见其生气程度）；进而变更怀疑对象，一天之内立案、结案，重新指认刘家大女儿陈燕（化名）涉嫌卖淫，“3.16”事件中警方“被欺骗”。陈燕及其父母旋及被警方拘押。云南官方于6月9日重新召开新闻发布会，确定警方只是粗暴执法，刘家女陈燕卖淫嫌疑成立。鸡蛋面临灭顶之灾。

        洛克说，政府是“必要的恶”。这话的意思大抵是：群体需要一个公权力来对内维护秩序、对外抵抗侵略，不得已才在一框鸡蛋里安置一块强大而危险的石头；所以这块石头应该是“有限”的，除了在制度上对石头进行分权外，还得通过法律与监督对其进行制约——这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以法治国”、“阳光政府”的概念了。鸡蛋不讲道理没多大祸害，顶多自个儿在框里打滚；石头不讲法理逻辑，就十分恐怖了，它能轻易砸出一框子蛋清、蛋黄和碎蛋壳。

       无论之前陈燕是否卖淫，警方都不可能推卸掉“3.16”事件中的责任：无执法资格人员执法；抓卖淫嫖娼不抓现行，而是蹲守人家门口待人出来“一记闷棍”；对待他们的所谓嫌疑人是当街打跪在地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这一幕，与电影画面里的“鬼子进村”没什么两样，与“依法治国”更是背离千里万里。官方定性的“粗暴执法”产生的后果是：包括两名未成年少女在内的6名受害者的名誉损失与人格伤害，两名未成年少女多处软组织挫伤，普恩富（当时在刘家串门的陈燕干爹）两条肋骨骨折，已经明显触犯刑法。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法理逻辑会认为：如果陈燕有卖淫嫌疑，则警方上述行为就合法——除非，“逻辑分为逻辑和中国逻辑两种”。因此，陈燕是否卖淫，警方如何承担“3.16”事件责任，是两件事情。

       刘家天真的以为，不追究警方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只主张民事赔偿，警方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但鸡蛋不知道石头恼羞成怒的后果。石头就有本事将刑事案件定性为简单的“粗暴执法”，继而“围魏救赵”——不遗余力追查陈燕卖淫、进而指控陈燕父母容留、介绍卖淫。石头摆明了告诉鸡蛋：你是要那20万的赔偿，还是陈燕被劳教、父母坐监？鸡蛋没有屈服，张安芬否认警方的指控，决心配合律师与石头斗下去。但在这个时候，警方已经合理利用不合理的规则收容了陈燕，刑事拘留了陈燕父母（张安芬取保候审）。面对强大的石头，鸡蛋已经先输了一大半。

         从“3.16”事件到6月9日，两个多月来的争执仅在于20万元的赔偿。刘家苦于追究对方刑事责任不得，且鉴于国家赔偿规定数目之少，不得于倾向于“私了”。然而，这种“与虎谋皮”的思路在面对已经恼羞成怒的石头时，是显得多么的孱弱可笑。这是鸡蛋在这个游戏规则中命定的悲哀位置。

         20万元的赔偿究竟多还是少？我们难以判定。不过，只要警方相关决策人能假定自己家人与刘家一样经历一次“3.16”当晚发生的事件过程，多少会有一个更客观一些的判断。然而，掌握着公权力的石头并不一定会这样想，他们并一定需要宪法中的人人平等的精神作为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实践指导。他们或许会认为如果自己遭受这样的伤害，就不是20万的事，200万、2000万可能都解决不了问题；而刘家要求的20万太多，因为你仅是一只鸡蛋。

         石头要开动国家机器对付一只鸡蛋，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除此以外，石头还可以通过制度结果强加于鸡蛋的道德审判来对鸡蛋进行进一步的毁灭性打击。他们告诉其他鸡蛋，陈燕卖淫，陈燕父母容留、介绍自己未成年儿女卖淫，天理难容，罪无可赦！我们从云南官方6月9日的通报中就可窥见端倪：当警方提出陈燕卖淫“证据”时，原本看上去打算“主持公道”的地方高层态度来了个180转弯，原本积极介入的宣传部们也偃旗息鼓，甚至转而枪口对准属下媒体；而一些掌握着社会公器——媒体的道德家们和同为鸡蛋身份的道德家们，也开始用鄙屑的目光看待刘家和刘家女儿。

         道德沦丧，最痛者莫若“易子而食”了！翻翻历史，看看传统，有何人记得易子而食者名讳？就算是中国这样伦理道德如此绵密强大的历史人文环境中，何尝不只是留下对社会、对公众的谴责与反省！没有人愿意吃自己的孩子，不是万不得已，也没有人会交换孩子来吃——那是怎样的残酷现实才让人性灭绝如斯！也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卖淫，何况是容留、介绍自己未成年的女儿去赚那几十块一次的卖身钱——即便真有此事，却不知道这将会是谁人的耻辱！

          一只脆弱的鸡蛋，在遭受石头侵害后，敢于伸张自己的权利，还“激怒”了石头，这就是今天刘家的遭遇状态。收容的收容、刑拘的刑拘，此前被侵害的事实被淡化、搁置，却要面临另一起严厉的刑事指控。

          法学思想者萧瀚先生告诉我们说：真相未明之际，在鸡蛋与石头的较量中，我永远站在鸡蛋一边。在刘家的遭遇中，“3.16”事件真相早白，人们却被警方强蛮地另生枝节误导、被板子打在弱者身上的惯性道德思维指引，掀起一片混乱的舆论交锋。而只有鸡蛋，还在那里苦苦支撑——这颗倔强的鸡蛋！

（200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