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辛老公:朱阿姨:河北来的“候鸟”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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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阿姨:河北来的“候鸟”老人时间: 2011年06月09日 来源: 南方都市报

  64岁的朱阿姨又一次踏上北上的归途,这20多小时的火车旅程对她而言是一种放松。朱阿姨像一只候鸟,半年广州半年河北。几位相熟的邻居老太在江边散步聊家常,朱阿姨周一又要离开的消息引来纷纷叹息。

  番禺区华南新城,江边广场,每天都有很多老人带着小孩在江边玩耍散步。

  这个建成于2003年的大型社区,早期开盘时均价三四千元,与临近的碧桂园一起成为外地来穗淘金的青年安家筑梦的地方。随着他们一起迁徙的,还有他们年迈的父母。

  朱阿姨的儿子阿文1994年考到华南理工大学读书。那一年,送走儿子后,朱阿姨就明白儿子不可能回到小城,回到自己身边了。1998年儿子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广州一家燃气公司工作。2003年,朱阿姨拿出自己的积蓄加上儿子工作5年攒下的钱,儿子在华南新城买了人生中第一套房子。两年后,阿文和广东姑娘小洁走进婚姻殿堂。尽管见面次数不多,但朱阿姨很喜欢这个靓丽聪明的儿媳。

  这一年,朱阿姨56岁,从音乐老师的工作岗位上退休5年。

  一年后,家里增加了新成员,阿文的宝宝诞生了,刚退休不久的朱阿姨不时过来住些时间帮忙。

  2007年,老伴因病去世,孤家寡人的朱阿姨第一次带着全副家当到广州生活。

适应新环境

  从北方小城来到广州,没有朋友也不懂白话,朱阿姨有段时间很不适应。

  儿子阿文白天去上班,儿媳和亲家母娘俩讲白话,朱阿姨很少和儿媳聊天。虽然亲家母和她一起照顾孙子分担家务,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孤单,有段时间,她就闷在屋子里看电视,哪都不去。

  北方人爱吃面食,可是儿媳小洁从不吃面食。

  “甚至连喝粥都喝不到一起”,朱阿姨也入乡随俗跟着儿媳吃粤菜喝肉粥,饮食的改变还能接受,可是没什么朋友让她特别焦虑。

  一次偶然外出散步,她认识了邻居王阿姨。四川人王阿姨曾也是老师,两人特别聊得来,之后,朱阿姨逐渐认识了这个小区里的很多外省老人,还跟着她们一起晨练。

  早晨6点一起抖空竹打太极拳,9点去买菜,然后准备午饭。午休后看看电视报纸,下午4点钟去江边散步,6点回家吃晚饭。吃过晚饭继续去江边参加老年歌舞活动。这是朱阿姨和相熟的几个外省老人每天都会重复的日程。有些人还去文体中心打打麻将,参加社区组织的歌唱比赛。

  朱阿姨好多年不唱歌了,年轻的时候她很喜欢唱,现在偶尔在晨练的时候自己哼几句,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孙子和家务上。

婆媳冷战

  在看上去很美好、日复一日重复的晨练和家务中,朱阿姨也有自己的烦恼,尤其是她最擅长的育儿经验被儿媳指责时,她会低沉抑郁好几天。同样是爱小宝,朱阿姨想给孙子穿开裆裤,可小洁却认为开裆裤不好,“她给孩子穿包裆裤拉得哪都是”,在给孩子买衣服的观念上同样有争执,小洁常给孩子买了新衣服穿不到2次就小了。朱阿姨嫌儿媳太浪费,“我儿子小时候一夏天2套衣服就够了。”

  在朱阿姨看来,独生女小洁是被亲家母惯坏了,不高兴就挂在脸上,甚至放只杯子都摔得很响,“没留意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就被摔一下子。”每当她想就某事发表个意见,立刻被儿媳反驳回去。没有对长辈的尊敬,反而时刻被反驳排斥,朱阿姨感觉儿媳对她像冰一样,可是委屈只能憋在心里不跟儿子提。

  2008年的夏天,才8个月大的小宝吃坏了肚子消化不良,心直口快的朱阿姨埋怨儿媳太早让孩子吃硬米饭。善意的抱怨触怒了儿媳,两人吵了起来,之后几天朱阿姨心里都堵得慌。朱阿姨说,她看到有老人独自在江边痛哭流涕,“我才不会去对着江哭,住得不开心就回家住,自在。”

  朱阿姨说到做到,买好车票就回了河北老家。在小小的沙河,朱阿姨一些退了休的朋友也经常不在家住在外地,不过其中大多数是随着子女居住在邻近河北的北京。

矛盾周期

  一个人在沙河住久了也会无聊,在广州的儿子又打电话请朱阿姨回去广州。想儿子想孙子,北方天气也冷了,她又登上南下的火车。多次往返,朱阿姨找到了规律,在广州生活最合适的时间长度是半年,住得再久些矛盾会更多更激烈,她习惯了当“候鸟老人”半年换一个环境生活。但住同一屋檐下,每天都有各种琐事引发摩擦,“今天大家相安无事,明天说不定发生什么事就让你不痛快。”

  一天晚上,玩得亢奋的小宝怎么都不肯睡觉,儿媳小洁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小宝大哭。“孩子带着气睡觉不好”,实在看不过眼,朱阿姨想哄孩子不哭了晚些再让他睡,结果又发生了争执。儿媳妇敢吼婆婆?性格要强的朱阿姨怎么能忍下这口气,两人大吵起来,阿文赶紧出面调停,让小洁主动给朱阿姨道歉。

  这事儿当天暂且算过去了。可是朱阿姨和儿媳的心隔得更远了。

  小区里有些邻居还请了保姆帮忙做饭买菜,朱阿姨觉得自己的地位还不如那些保姆,除了买菜做家务外她一无是处,对于孙子小宝她没有半点发言权,“孩子是她生的,她有各种理由反驳我,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她自己的妈妈做什么都是对的,尽管我们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朱阿姨说,以前读书看过《孔雀东南飞》里的婆婆很坏,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成为那个令人痛恨的婆婆,可是现实是,她却无法让儿媳把自己当一家人。时间久了,朱阿姨“什么事都懒得说了,反正说了也没人听”,她把自己的内心也封闭起来。

  在邻居王阿姨看来,很多事也并非媳妇一人的问题,朱阿姨虽然也曾经是老师,但性格太直说话不留情面,肯定也有不对的地方。更多的问题出在,两个地方的人生活习惯与地域文化都有差异,想协调一致肯定很难,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代人。

无处安放的晚年

  一抹夕阳照在安静的江面,朱阿姨的眼眶微红,她不知道老年生活如何安排,尽管现在还能帮忙做家务自理,可是再过十年做不动家务的时候,女儿和儿媳都还没退休,“那个时候谁来照顾我?儿媳会对我好吗?”朱阿姨对未来没有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找个老伴?一个和你前半生都陌生的人,能合得来吗?可能面对更多的矛盾与问题。”朱阿姨没打算再结婚。

  如果有一家离社区很近的老人院,倒是不错的去处,可是她老家当地微薄的退休金与大城市老人院的收费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幸好还有个女儿,她还有地方可以去,“如果是农村老人没有退休金,也没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依靠的,他们能去哪里呢?”朱阿姨提出的问题让人很难回答。

  2010年,朱阿姨的儿子阿文被公司派往四川驻点3年。小宝也住进幼儿园全托,一周回家2次。剩下朱阿姨与儿媳、亲家母3个女人共处一室,朱阿姨与儿媳或者亲家母交流很少。她更喜欢去跟社区里的几个外省老人晨练散步。和其他外省老人一样,除了晨练,偶尔一起搭楼巴去市区,朱阿姨在广州生活的全部范围,也只是在华南新城的社区圈里。

  5月29日,阿文从成都专程赶回广州送朱阿姨上火车,夹在母亲和老婆之间,他表示自己也很为难,母亲想回老家就由着她好了。

  下一次,朱阿姨再来广州的时候,又将面对一个矛盾纠结的轮回,她也不知道还要再迁徙几年。

  (应采访对象要求,朱阿姨、阿文、小洁均为化名)

专题统筹:王震华 靳颖姝

本版采写:南都记者 靳颖姝

         周执 张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