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 电影 美国:『挪威夫子』何莫邪汕头特区晚报数字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5:03:19
浸濡于孔子的幽默,陶醉于孩童的小人书,自得于冯梦龙的笑话,何莫邪在中国文化里蜕变成为健谈、乐观、博学、思辨的汉学大家。

  何莫邪精通德语、英国、法语、丹麦语、汉语、拉丁语等10国语言,却以最为生涩的古汉语作为研究对象,并为此付出了30余年时光。当然,像他这样的快乐老头儿,不会把兴趣仅放在枯燥的语言学上,他还喜欢小人书、连环画、漫画、笑话书等,但他从所有这些研究与爱好中悟出的道理,却都有那么一点儿哲学意味。

  古汉语之前,何莫邪以希腊文为研究对象,导师准备将他送至牛津大学学习古典拉丁文。当时20岁的何莫邪却爱好共产主义,对中国文化有浓厚兴趣。他写信给自己的导师,称要改变计划,要在牛津学习古代汉学。在牛津大学的7年时间里,何莫邪读孔、孟、老、庄、韩非子、墨子等先秦诸子百家。何莫邪说他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出发点是哲学,没有哲学内容的关于中国文化的东西,他都不大感兴趣。同为学者的父亲,对何莫邪的这一兴趣很是担心,他担心儿子选择的是一个“饿肚子”的专业,将来该如何维持生计呢?

  何莫邪在研究枯燥的《论语》的时候,主要讲孔子的幽默。何莫邪自称“俺小何”,每次表明观点,都要特别表明是“俺小何”不太同意,俺小何最认同的是林语堂对孔子的注解,乘桴浮于海,杀鸡焉用宰牛刀等名句,都是孔子幽默的表现。

  在学习7年古汉语之后,何莫邪获得牛津大学默顿学院汉学硕士学位。1973年,他来到马来西亚,开始学习现代汉语。一个偶然的机会,何莫邪对中国小人书产生浓厚兴趣。

  在马来西亚那儿的时候,有很多人是从中国搬到马来西亚的,带来了不少这些小人书、连环图画,何莫邪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收集了不少资料,现在大概有4000多本小人书。一大部分是三、四十年代的。那些连环画,是20世纪中国文化里很重要的一部分,这样的资料是在西方都没有可以对比的。

  与高雅艺术位于神圣殿堂不同,小人书总是散落于民间。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它给无数穷苦的百姓带来欢乐。小人书里有孩子们崇拜的英雄,有大人们鄙弃的恶棍,还有无数让人或捧腹大笑,或津津乐道的典故。这些吸引了那个年代的人们,也同样吸引了来自西方的何莫邪。何莫邪希望寻找中国最具创造力的文化形式,在他看来,小人书就是这种民间旺盛的创作力的一种。

  比小人书更久远的是笑话书,这一早已走出现代人视线的书型类别,在何莫邪家中同样有着大量的收藏。在何莫邪看来,笑话书里每个笑话故事背后所蕴含的,远非流俗的情趣,而是充满了人生的思考和对生活的反思。

  在何莫邪的考证中,中国笑书的历史源于曹操,他派人四处搜集笑话之后编纂成书,之后笑书又从三国发展到六朝,直至明清。冯梦龙、曾广都是曾经的笑话大师,他们的笑话源于对自我的嘲讽,也源于对哲理的深刻领会。

  创作《丰子恺:一个有菩萨心肠的现实主义者》,举办漫画展,将朴实无华的东方艺术带到西方。

  何莫邪说自己属于“1968年那一代人”,那是在文化上反叛的一代人,他们主张,把高雅文化赶出神圣的艺术殿堂,以大众文化和先锋派艺术取而代之,何莫邪的自我解读体现在他对东方艺术的选择中。在“一些西方博学的艺术史家们,跑遍远东寻求较为精湛,且有着异国情调的艺术品时”,何莫邪却把目光投向了丰子恺。

  何莫邪家中一个颇有深意的组合,两旁是弘一大师的对联,中间挂着由弘一大师徒弟丰子恺先生漫画的释伽牟尼佛像。丰子恺在何莫邪家中是一个显著的存在,除了漫画,丰子恺散文集,随笔集都整齐摆放着。

  从丰子恺开始,何莫邪对中国漫画产生浓厚兴趣,他广泛收集丰子恺漫画、散文、随笔,这是他在古汉语专业研究之外的最大兴趣。1979年,《丰子恺:一个有菩萨心肠的现实主义者》初稿完成,序言里,何莫邪这样写到,丰子恺十分轻松、谦和地对待自己的创作,如果对他的漫画写上一篇死气沉沉、循规蹈矩的学究式的评论。我发现那会显得不相适宜的。基于此观点,何莫邪以大胆的主观感受,完成他对丰子恺漫画的评论和解说。

  1985年,《社会主义与佛教徒的相遇——漫画家丰子恺》,在奥斯陆斯堪的纳维亚大学出版社出版,后来,何莫邪又在挪威举办东方漫画展,将这种朴实无华的艺术带到西方。

  意外的是,何莫邪从不泼墨挥毫,他对画画的兴趣停留在欣赏和解读上,他只是单纯地从线条中读到快乐,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漫画自己对西方观众说话”。

  何莫邪家里有漫画家方成赠送的作品,有毕克官对何莫邪的漫画像。艺术是他们交流的媒介,不同国籍、不同研究方向的人有着共鸣。

  广交各界文人,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中国文化的精粹和中国文人的风骨。

  何莫邪广泛结交各界文人,汉语语法大家吕叔湘,是他结识最早的一位中国学者。上世纪80年代,何莫邪将自己花费5年时间撰写的,关于中国虚词应用的论文寄给吕叔湘。后者竟然将论文复印后,当作北大学生的教材,这对何莫邪简直是莫大的鼓舞。梁漱溟是何莫邪久仰已久的大学者,吕叔湘很是豪爽,愿意为何莫邪牵线搭桥。辗转之下,何莫邪见到了一派儒家风范的梁漱溟。

  “人心本无事,有事心不乐,有事行善事,多事亦不错”,这是梁漱溟1985年赠与何莫邪的题字。如今被何莫邪端放在挪威家里的钢琴上,黄苗子、溥杰的字,也分别被何莫邪或摆在书桌上,或挂在墙上。和何莫邪交往的,还有中国现当代的漫画大家们——丁聪、方成和廖冰兄。

  在何莫邪交往的中国文人中,他认为最会欣赏生活的,当属翻译大家杨宪益。杨宪益被称为中国“最后的文化贵族”,这不仅因为他迎娶的是英国皇室贵族格莱蒂斯,而且因为他以独有的风骨,“几乎翻译了整个中国”。 何莫邪说,杨宪益先生希腊文很强,拉丁文也很好,他在牛津娶了英国老婆。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中国的文化贵族,很厉害的,也很凶,而且很独立,完全不受拘束。我向他学了一个,很漂亮的一个惯用语,就是是醉在哪,睡在哪。杨宪益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我记得他曾说过,他觉得文化大革命对他用处很大,他最后接触到一些群众,就是在监牢里,他觉得很有意思。他的老婆不那么好,他那个时候在监牢里,老婆是一个人在外边。在监牢里完全没有好玩的地方,但杨宪益先生特别喜欢。他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监牢还是比外面好一点。

  李叔同、丰子恺、溥杰、梁漱溟、吕叔湘、丁聪、廖冰兄等,何莫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是中国文化的精粹和中国文人的风骨。

  他是对汉学有感情,也对中国有感情的人。

  1985年起,何莫邪在剑桥协助李约瑟主编《中国科学史》,负责《中国逻辑史》分册的编纂工作。书中,何莫邪这样分析中国的科学与技术,他认为几千年来,中国多有技术,少有科学,因为逻辑是科学成立的支柱,逻辑的不发达导致了中国近现代以来科学的落后,进而演变为技术的落后。

  从1996年起,何莫邪先后受聘担任北京大学、浙江大学、武汉大学等中国高校客座教授,也有了更多在中国停留的机会,他是对汉学有感情的人,也是对中国有感情的人。

  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胡敕瑞认为:何莫邪可以称道的有两点,一是他不太完全是为了名利;第二,他能十几年始终如一地乐此不疲,非常令人钦佩。

  2009年10月30日,第二届世界汉学大会在北京召开,70多位海外学者和100多位中国学者共同参加。想象着将来有一天,这个舞台上一定会有着挪威夫子何莫邪的身影,他一定是在神采飞扬、口若悬河地向中国人介绍着他的《新编汉文大典》。     (本文据《凤凰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