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粒机成套设备:我认了一个干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3:13:47

我认了一个干妈

 

文\山乡武侠

 

我在农村当知青的时候,认了一个干妈,一个当地农村的干妈,在许许多多的日子里,在我的口中虽然没有一次对着她的面叫她一声“干妈”,但我的心中却一直把她看作我的干妈,一个怀着对异乡游子诚挚关怀之心,一个处处把母爱之情倾注于我的干妈。

我的干妈姓鲜,客家人,一个普通的能干的精炼的,务农持家都在行的,四十岁左右的农村妇女,她面目一般,瘦瘦的脸庞,高高的颧骨,稍薄的嘴唇,深深的目眶,淡冷的目光下常含有一股让人敬畏的神色,常年头上带着头帕,使人看起有点出老,但身板硬朗,院子里常响起她大声的爽朗的话声,多远都能听见了。生产队的妇女,每个队都有那么几个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事的,敢与男人叫板争闹,也敢与自己对持的或侵犯了自己的女人家对口大骂的“帼国英雄”,我干妈在我们队上就占上了一位。

六九年,下农村的头一年中,年少不经事的我们,不过问农村的生活,也不了解自己的生活,更不知道怎样来面对和适应这样的生活。干农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起了拿起锄头出门,农活样样都做,一遇赶场天,一遇同学串门,我们也会伙同一起,忙于赶场和串门,生活虽然艰辛,却又有些我行我素的散漫乐趣。当时我们还可享受一段时间的“国家供应”,所以我们对生活的态度一点也不急,即使年底全年分红结算我们才分得几十块钱,即使将要面对柜子无来年之粮的情景,我们还是不予关心我们当时的处境。生活艰难,日子难过,心底茫然,生活还未教会我们怎样应对生活,十八九岁的我们也很难孤单地适应农村的生活。

日子久了,我们也在农村站住了脚,该干嘛就干嘛,跟农村社员一样,上山下坎,担挑背扛。但我们的生活却与社员们有较大的不同。分粮食了,社员们是按出工挣的工分情况进行预分,我们却是分应分的一部分(究竟能分多少,其实我们还真没数),吃完了,就厚着脸皮找生产队长,队长又叫我们去队上仓库拿一点,说是我们拿多了,不计划不说,外面的知青来串门,也用不了多久,要把我们的口粮吃光。农村的日子,特别使人手慌脚乱的是,一日三顿的腹中餐,天微亮,上工的梆声或哨声就会把你揪下床,干到上午九点钟左右,就得回来找柴拉风箱煮早饭,饭后又随梆声出门,下午三点左右,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奔回来煮中饭,饭后又要出工,到天黑了,想躺下都不能,还有一顿晚饭要煮要吃,人是铁,饭是钢,农活陪着我们,饭不能不吃,而且还吃得不少。这一点,农村社员都会比我们强点,因他们有家人提早回家煮饭,自留地也比我们务得丰富得多,总的生活比我们还要安逸点。

干妈只有一个孩子,一个男孩子,我们在队上的时候,他已经参军了,入伍当了一名伞兵,驻地在武汉。农村家里一个孩子的情况很少,孩子当兵走了,把父母的心也牵起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干妈一家人常常挂牵着她的孩子。孩子的思恋,父母的愁虑,在当时只有以书信的形式给予沟通,人们都盼望着家书的到来。谁叫自己当时也挂了一个所谓的“知识青年”的牌子,也认得到几个字,又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干妈家的读信写信的事就经常由我来承担了。时间久了,来往多了,人也熟了,我仿佛在异乡的偏僻山乡,又有了一个有着习习温馨的新家。

每次到干妈家中,干妈都会用笑容迎接着我,用家常话与我摆谈,她有说不完的话,从家里摆到队上,从男人摆到女人,从儿子摆到我们,用她那好心夸奖着,用宽心抚慰着。干妈的丈夫比她大一些,人很憨厚老实,在我们摆谈的时候,常常在一旁做着活路,或者叼着一根竹烟杆,叭嗒叭嗒地吸着叶子烟,默默地听着。使我感到轻松愉快的是,在我们摆谈的中间,我的面前常有一杯飘着清香的淡红色的用红糖泡成的茶水,在那时,一点点的红糖白糖可是有点稀缺的东西,这是用来招待家中客人的物品,她老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吃,每次还非得叫我喝完了再走。

干妈家中常年喂得有几只鸭子,这样常有一点鸭蛋在家中。用鸭蛋做蛋饼是她比较拿手的事情,她做的蛋饼厚厚的,绵绵的,黄黄的,香味四溢,可干吃,可切成块煮作吃,我一直不知道她是怎样做的。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我常常吃到它,其香其味至今还残留在我心间。这都是在夜晚的时候,她专门过来把我叫去,坐定后就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蛋饼面汤摆在我面前,看着我吃,完了,我饱了舒服了,干妈也笑了。

干妈听说我们重庆人爱吃豆花,有时也会特地的磨点黄豆,在做豆腐之前,把我们叫过去,对着一大锅的豆花,叫我们随便地舀,尽情地吃。这里的人们是不吃豆花的,而是把它做成豆腐或豆腐干。能在不吃豆花的地方和不能吃豆花的时间里,我们能尝到一点“家乡菜”的味道,不但使我们一丝幸福滋味陡起于心中,同时也感受到干妈细心的关切和火样的热情。

和干妈熟了,我也常常往她们家中跑,除了摆谈龙门阵外,有时自己也会给干妈做点家务事,比如到自留地去摘摘菜,比如帮着宰宰猪草,比如见水缸没水了,拿起水桶去挑几桶水什么的,总之,象在自己家中一样,想做点事。

这样的往来在队上引起了议论,人们好奇的心理在揣摸着事情的根由。不知不觉地人们就说开了,说我有了一个干妈,一个对我好而又不张扬的干妈。我听说了,没有申辩,因确实有一个干妈在无微不至地照看着我,干妈听说了,也没有对此说明,爱护远离故乡,远离爹娘的孩子,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这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的儿子也在远方。

就这样,我有了一个干妈,一个农村的干妈,一个在我极其艰难情况下给付我母爱的干妈。

后来,我工作了,离开了生产队,也离开了我的干妈。

在过后的几十年岁月里,干妈每年都会到我家中呆过一两天,每次都要给我带上一点自家产的肉和蛋,特别是才工作那两年,过年前还会叫她丈夫走几十里路,给我带点加工过的腊肉过来,过来后没呆一天,第二天早上又走几十里路忙着往家中赶。干妈的话还是那么多,谈的多是队上的事情,哪家的孩子现在有出息了,哪家的孙儿又添了,哪家又到外面打工了,生怕我不知道,说到高兴处,嘴里又迸出许多我还听不大麻利的客家话来。我听的时间居多,静静地听着,偶而插上几句,以表示我在认真地听着。我呆过一年多的生产队现在怎么样,那里的人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已不大关心,必究那一页早已被岁月翻去。

在我才参加工作时,跟现在为生活奔波而外出打工的农民工一样,一个大的棉被包就可能是自己的全部家当,单位分配的一间茅草房,除了一架旧床,一张破桌,就真得没有什么了,说得上有点家徒四壁。一人生活也真不容易。在这种情况下,干妈关心起我的个人问题来了,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女友,是她一个干女儿的一个妹妹,还在读书。当时自己的情感智商还很低,低得听不懂干妈的关心,没把它当回事。一次我去干妈家耍,干妈就赶紧把对方叫来,叫来的意图虽没跟我直说,但表明的意思很清楚,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因心里根本就没有想着这回事。

二00六年,在我病了的时候,干妈来了一次我家,对我不幸的遭遇和病痛,表现出深切的叹息,世事难料,好事难全。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相会。

二00七年,我的工作换了地方,离干妈越来越远了,加之,岁月的吹拂,变白了我的双鬓,干妈更至耄耋之年,时至今日,天地不宽,相见已难,心底唯有一层思恋,在默默地呼唤:干妈,永远的干妈!

2011-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