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西游戮仙剑:万古长夜,与仲尼无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13:16:02
万古长夜,与仲尼无关

朱熹《朱子语类》卷九三《孔孟周程张子》:“‘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唐子西尝于一邮亭梁间见此语。”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四《宋朝杂记上》:“唐子西《语录》云:蜀道馆舍壁间题一联云:‘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不知何人诗也。”

由此可见,“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是佚名者题于蜀道馆舍的话,唐庚见而录之,经朱熹等人引述,遂成为名言。

网上有材料说,2005年李敖到复旦大学,题词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天又生我们,长夜才复旦。”他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乃杜甫的诗句。香港孔教学院院长汤恩佳作《孔子读本》,清华大学彭林作《守望中华礼仪之邦》,都说此语出自杜甫。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刘梦溪说此语出自韩愈。统统都是胡扯。

“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之语题于馆壁,出自无名,表达了对孔子的崇拜,本无可厚非,但朱熹这样的大人物予以首肯,影响广大,则不得不辩。

孔夫子对于中国思想文化的贡献,确实古往今来无人能比,但要是说“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则是不符合事实的。

《论语•述而》:“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这里的“述”是转述、阐述的意思,“作”是创作、创造的意思。这段话翻译出来就是“继承优秀的思想而不标新立异,诚实做人而喜欢古代文化,内心将自己比作老彭”。这段话是孔子对自己行为的定论,说明他的一生是“述”的一生,他所“述”就东西是“先王之道”,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等人所倡导的思想。孔子和后世儒家作为“木铎”,他们所宣传的东西是古已有之的,不是他们新“作”(创造)出来的。 “先王之道”也不是先王“作”出来的,而是他们所认可和倡导的。这些思想元素来自于社会,是人类自然产生的积极思想,属于集体的共同创造。儒家学派是孔子开创的,但构成儒学的思想要素却都是人类文明史的结晶,是孔、孟等人收集整理而集腋成裘的结果,这些思想要素是超越时空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其发明权不属于任何个人。

孔子的贡献无关乎对新思想的创造,而在于对原有思想的掇拾。《论语•子张》:“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由此可见,孔子的主张收集于社会,是人类积极思想的结晶。

在孔子之前的历史上,“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等美德就被人类所提倡,思想的太阳早就升起来了。与孔子同时,晋国有叔向,齐国有晏婴,郑国有子产,他们的思想也闪烁着人类文明之光。孔子的思想都来源于中华民族的思想宝库,没有一点是他的新创造。即便中国社会不产生孔子这样的人物,“先王之道“也永远不会坠于地,一则存于典籍,一则存于人心,其光芒是永恒的。

明代李贽作《赞刘谐》,其文云:

有一道学,高屐大履,长袖阔带,纲常之冠,人伦之衣,拾纸墨之一二,窃唇吻之三四,自谓真仲尼之徒焉。时遇刘谐。刘谐者,聪明士,见而哂曰:“是未知我仲尼兄也。”其人勃然作色而起曰:“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子何人者?敢呼仲尼而兄之?”刘谐曰:“怪得羲皇以上圣人尽日燃纸烛而行也!”其人默然自止。然安知其言之至哉!

刘谐的讥讽是有道理的,不仅孔子之前的人没有秉烛而行,即便是于中华文化一无所知的外国人,他们的思想也和儒学的基本精神并不相悖。儒学的思想是中国的,它也是世界的,没读过《论语》并不等于不知道人类的积极思想。孔子的影响所不及之外国,他们那里的社会就是一团漆黑的吗?

人类的积极思想,属于理想的愿望设计,是对人的自然属性(动物性)的反制,永远会高于社会现实。就个人而言,对外不可以不打着这些思想的旗号,自己的实际行为却不能都符合这些思想的要求。就政治人物而言,好人要尊孔,坏人也得尊孔,因为儒学的基本精神是真理,真理的旗号是不能放弃的,它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放弃就意味着失败。孔子认为“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孟子认为“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告子下》),知道真理并不难,关键在能否照真理的要求去做。正义的旗号终归是个旗号,其行为总是与这个旗号有差距的。不能因为坏人提倡尊孔就说儒学是坏的,就像贪官污吏东窗事发前也给人做廉政报告一样,不能因为他是贪官就说廉政主张本身是坏的。张宗昌提倡过尊孔,不能因此就把张宗昌的行为和儒学的主张之间画上等号。

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从这一点来看,可以说人类社会永远是“万古长如夜”的,只能是一步步地向着光明这个极限靠近。黄河永远不会真正变清,天永远不会真正大明,人类社会总是在黎明中不断行进着,这和有没有仲尼并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