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区法院诉讼服务网:我们将给孩子们留下什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8:28:09
相信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从来没有哪一次的代际传承,会有如此紧要的一个问题摆在面前:我们要为下一代人留下什么?

  有许多角度可供观察工业文明;有许多角度可供讨论全球化。但是,“将为下一代人留下什么”绝对为观察工业文明和讨论全球化提供了一个更加实在、更加清晰可见的角度——留下什么,你得计算;一旦计算,就有加减乘除,就有数字,就有清清楚楚的得与失。

  现代性有两个最大的维度,一是工业化,一是全球化。而这两个“化”,都呈现出一种“减法”乃至“除法”的意义——工业化前所未有、毫不留情地消耗着、燃烧着、扔弃着地球上大部分不可再生的资源;而全球化,则前所未有、毫不留情地融化着、删节着、消灭着原本多样化的人类文化基因。我们手里的财富看似在增加,但这种增加很虚妄——正在发生着的全球金融危机,可以让我们看清这一点。更加本质的景象是,我们手里真正的财富在消失,财富从我们看似紧握着它们的手掌中、从我们的指尖上,一点点神秘地消失。有一个寓言:一个富翁,为孩子留下了数不清的银行存款;但是,当他的孩子取出这些存款时,却发现它们变成了一堆废纸——因为,地球上什么资源都没有了;没有油,没有树,甚至没有水。有钱,但什么都买不来。

  所以,许多代人都面对过这个问题:要为孩子留下什么?但是,只有在我们这一代,这个问题才会变成一个道德审判,甚至,也许是一个终极审判——如果我们知道“2015年就是人类气候不可回头的期限”并非民间的流言与环保主义者的危言耸听,而是2007年世界气候会议上全球专家的理性预见;如果我们知道地球上的最后一滴石油,最多50年后就将万劫不覆地被抽干;如果我们知道人类多样性文化消失的速度与濒危动物灭绝的速度、北极冰架垮塌的速度、喜马拉雅冰川消融的速度是全然一致的——我们真的得承认:要为孩子留下什么,在今天这一代人,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终极审判。  


  这样说,似乎是在声讨我们的文明。人类文明出了问题?

  工业文明发源于西方。西方在工业文明的道路上走到一半,就发现了这种文明的破坏性,于是,他们很快走上了“后现代”的道路。但是,工业文明这支利箭一旦从人类手中射出,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不论哪一个大洲,不论哪一种古老的文明,都不可置疑地被卷入这条不归路。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一些特别的人群,譬如少数民族。要知道,当他们被卷裹进工业文明的大潮时,他们还要同时面对全球化——对于他们来说,诞生于几百年前的工业文明与产生于几十年前的全球化,几乎同时到来,中间没有时间差。这样,对于一些脆弱的文化,尤其是对于这些脆弱文化不可能再包裹和庇护的孩子们来说,工业化与全球化的协同压力,使他们的未来难以乐观。

  所以,没有哪一个时代,“将为孩子们留下什么”这个问题,如此严峻,如此残酷。

  

  当一个人说自己要为别人留下什么的时候,他是一个主动者,是一个有着充分选择权利的人。他握着决定权。

  但是,很无奈,也许我们会发现:今天的这一代人,即便发现自己正在驾驶的这一辆车,方向出了问题,道路的选择有问题,但我们却停不下来。刹不了车,熄不了火。现代化是一条不归路。

  也就是说,我们手中,不握有选择权,不握有决定权。

  举一个例子:丽江,是民族地区发展旅游业最快的地区。但是,当旅游观光的索道被毫无顾忌地修到了海拔4000米以上时,当玉龙雪山一层层地消融着它的万年积雪,当丽江古城赖以生存的玉水没有水了——当大自然赐给他的子民的家园,变得残破不堪,当一切都在提醒、警告甚至抗议人类的行径时,丽江的旅游开发,停得下来吗?开发的速度,允许被调整到低于上一年的百分比吗?

  现代性的思维方式,只有一个方向——越来越快、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这种情景是对于单线性社会进化图式的忠实复印。人类只要一天不整体地进入对于这种进化图式和进步论的反思和校正,这辆呼啸向前的“进步”列车,就一天也不可能停下它破坏性的飞驰。

  这就是说,你也许最后会发现:“将为孩子留下什么?”是一个伪问题。对于未来,我们这一代人手中的权力,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蒸发掉了。

  

  这样说来,似乎显得很悲观。但是,面对孩子——更准确地说,面对未来,我们今天的文明模式,在一番加减乘除的具体运算之后,在等号之后,我们肯定会发现:将为孩子留下什么的问题,就是一个文明自我救赎的问题。

  今天的儿童,与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的儿童不一样的是:他们更缺乏一个独立的成长空间——他们生活的环境,比历史上任何一代人,都更具开放性。电视、网络以及各种正在兴起的、有着更加强大渗透力的传媒形式,让儿童成长应该环有的那一道屏障性的篱笆墙,被拆除被侵蚀被推倒。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实际上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混杂在一起了。全球化一方面拆除各种少数民族文化的篱笆墙,一方面也在拆除各种年龄层次人群之间的篱笆墙。

  为什么现在有很多孩子超越年龄地感受到成年人的迷茫?他们说成人的话,得成人的病,唱成人的流行歌,把成人的交谊舞模仿得出神入化。这当然是全球化世界的题中应有之景。事实上,孩子们袒露在成人的话语方式里,袒露在我们毫无道德遮拦的大众娱乐与狂欢里,袒露在现代性的制度设计与发展设计里。他们脆弱无比却毫无防备。
  如果说,孩子是人类社会肌体上最脆弱的那一根神经,那么少数民族的孩子,就应当是这脆弱神经上的末梢。当现代性的生活方式如洪水涌来,取缔了一个个古老村寨和社区维持千年的固有道德观、伦理观的正当性,然而新的伦理道德体系又一时难以形成,这时,空白就出现了。只要我们认真观察一下那些在旅游点拉扯着游人的衣袖,哀求他们掏出钱来听自己唱一首歌的孩子们,你就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下一代人,他们走在一段道德的真空地带。祖先已经管束不了他们;现代文明尚未来得及把道德营养剂调配好,放在他们手里,送到他们嘴边。他们将因此将在成长发育的年龄里,丧失精神的钙、铁、锌。

  很多年前,罗曼·罗兰这样宣布:“人类正在狂风暴雨中改变面目,整个世界都在改造中,不能允许任何人到过去时代的美好事物中去找一个藏身洞。”的确,过去已经没有那么一个藏身洞。但是,为了孩子,我们大概还必须在未来的时光里,去搭建那么一个藏身洞。

郑茜


   20多年前,罗大佑在一首名为《未来的主人翁》的歌中唱道:  

  别以为我们的孩子太小他们什么都不懂

  我听到无言的抗议在他们悄悄的睡梦中

  我们不要一个被科学游戏污染的天空

  我们不要被你们发明变成电脑儿童……

  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上一代留给我们的是红色的革命记忆和教室里高高悬挂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那时我们没有电脑、没有麦当劳、没有卡通片,但也没有写不完的作业和上不过来的兴趣班。在晚婚晚育的现代社会,30年或许不过是一代人的时间,但对这个快速发展的世界来说,30年却意味着沧海桑田的变迁。

  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展示过从网络上收集来的贵阳市中心“大十字”的街景照片——从由美国兵充当交警的上世纪40年代的老照片,到70年代的朴素街道,再到今天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的夜景,城市街区以一种物理的方式抹去了昨天古老的记忆,展现出今日崭新的容颜。这种变化,几乎发生在我国所有的城市里,让我们这些初涉中年之人,也有了见景生情的怀旧理由。

  但也有景象不变的角落。去年夏天,我在东北农村做田野调查,碧野尽头山脚下的几户人家,仍然是土屋茅顶,报纸糊墙。老人与孩子仍然是30年前我记忆中的乡下生活,生食的茄子,在孩子的口中津津有味。

  30年前,因“新人口论”遭到批判的北京大学原校长马寅初正式获得平反;30年后,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在“两会”上建议改变现行计划生育政策。30年前,赫哲族民间歌手葛德胜常在树下为孩子们用赫哲语说唱史诗“依玛堪”;30年后,我们却只能在录音中聆听这种语言的流利表达和老人的歌声了。

  变化无处不在。

  城市的外观越来越相似,钢筋水泥的丛林不再是异域的风光,而是我们身处其中的家园;时尚与娱乐越来越依赖于消费场所,无论是购物中心还是量贩式卡拉OK,我们已久违了在旷野上纵情歌唱的情感;社会交往使用的是我们在网络上的虚拟身份,在那里,女人扮演男人不需要易装,儿童扮演老人不需要考虑胡须的长度。正如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大选获胜演说时不断强调的那个单词——“变化”,我们有幸或不幸地生存在一个剧烈变化的时代,睿智的我们可能时刻在猜想这种变化对于我们自己意味着什么,麻木的我们或许经常遗忘这种变化对于我们的下一代意味着什么?

  人类学家滕尼斯将传统的乡村社区称做“礼俗社会”,那里的人们充满同情心,有相似的习惯和共同的信仰与道德观念,融洽地生活在一起;而现代的城市社区被他称为“法理社会”,人们之间的关系被法律与理性支配,工于心计,自私自利,充满生疏和冷漠。尽管滕尼斯本人怀恋乡村社区,悲观地面对“变坏的”城市社会,但他的研究却一直在探讨传统社区如何被现代社会替代的过程。这种过程,用今天时尚的话语说,或许就是发展。

  在发展的视野之下,今天的城市儿童经常看上去楚楚可怜。他们的日程被排满,父母似乎希望他们在一夜之间掌握所有的技能,从弹钢琴到奥数,大人爱孩子的终极方式就是让孩子尽可能成为多项的优秀选手。这背后的逻辑无疑源自于父母对社会竞争嗫志澹挥懈改赶M约旱暮⒆釉谖蠢吹纳缁峋赫谐晌苷撸⒂诓话苤氐姆ūΓ褪蔷】彀迅髦旨寄堋罢程钡胶⒆由砩稀?/P>

  今天许多农村的孩子虽没有巨量学业的压力,却被冠以“留守儿童”的凄凉名字。出外打工的父母没有时间照顾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和他们有超过一个年节的团聚。这些孩子或许是在自然的环境中长大,却可能因为缺少教育机会而“复制”父母的边缘化社会处境。
  所以,在“六一”儿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我有些茫然地面对编辑给我的命题:“我们将给孩子留下什么?”我想,无论如何,我们要把希望留给孩子,但那希望,不是我们作为父母的期待,而是每个孩子发自内心的向往。

  罗大佑的歌声仍然在回响:“每一个来到世界的生命在期待,因为我们改变的世界将是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