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料加工贸易:十八军女兵进藏的难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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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军女兵进藏:最怕掉队 过冰河遭遇停经

2011-05-17 15:17 新华网 我说两句(加入讨论)

新华网拉萨5月17日电(记者李柯勇、刘娟、文涛)今年5月23日是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纪念日。抚今追昔,当年进军西藏的十八军女兵的故事,又重新被人提起。近日,新华社“进藏路上”采访小分队访问了几位老兵和相关人士,被他们用平淡的语气所讲述的故事所震撼!

那些风中凋零的花朵

78岁的老干部陈良出了一本书,追述他上世纪50年代初随十八军进藏的往事。有个姑娘,大半个世纪后仍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中。

1951年3月的一天,陈良途经四川德格雀儿山,有个文工团小分队来慰问山间筑路的战士。正在演出时,忽然下起鹅毛大雪,白色的舞裙很快被打湿了,融化的雪水顺着舞者的发丝滴下来。

一阵急促的鼓点,一曲悠扬的冬不拉,一位身着维吾尔族服装的姑娘上场了。陈良记得,她是那么年轻,可能还不到20岁,稚气的脸上闪耀着青春健美的光彩,两眼炯炯传神。可是,刚旋转一会儿,她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张着大口喘息,嘴唇变紫,随即昏倒在地。这是高山病发作的征兆,初到这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不能这么剧烈运动。

幸好,姑娘的病情缓解了,谁也没有料到还会发生更严重的情况。

暴雪不停地下。当晚,厚重的积雪压塌了一大片工房和帐篷,一死两伤,而死者就是那个跳维吾尔族舞的姑娘。

我们把她从一米多深的积雪中挖出来时,她的胸部被一根木头击中,牙关紧闭,嘴角流出鲜血,脸色苍白。”陈良回忆,“生命是多么脆弱,一朵鲜艳的小花就这样凋谢了。”

大家含泪把这位小妹妹抬到附近的陵园安葬,站在墓前,人们还不知她的姓名,不知她家住何方……

1950年初,党中央作出了“进军西藏”的决策。此后近两年里,以十八军为主力的人民解放军从四川、云南、青海、新疆几个方向,向拉萨挺进。在新中国的历史上,那次穿越“世界屋脊”的漫长行军以历尽艰险、挑战人类生存极限而闻名。

很少有人知道,在那支“钢铁”队伍里,还行走着1100多名不那么“钢铁”的女兵,作为文工团员、医疗队员、机关文书,承担着和男人一样的建设任务。

今年4月下旬,在重走解放军进藏路的途中,记者来到四川甘孜县机场旧址。在旁边一座小山顶上,看见一个小小的墓园,这里安葬的是9位女兵。

家住附近的藏族老人白玛告诉记者,60年前,十八军官兵历时8个月,建成了这座高原机场。当时这些姑娘正在读中学,听说进军西藏,满腔热血地报名参军了。她们先是步行,后来坐船,又在大卡车尘土飞扬的后斗里颠簸了一个星期,才到达这里。

吃野菜,住土坡挖出的窑洞,这些原本娇小柔弱的女生和其他数万名建设者一起,在高原烈日风沙中变黑,变瘦,脱了一层又一层的皮。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即使再累,每天清晨她们总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欢快地冲出门,像男人们一样挥起沉重的锹镐。她们心中激荡着改天换地的美丽梦想。

 

又是一场大雪折断了梦的翅膀。一孔窑洞被压塌了,里面的9个女兵无一幸免。她们最大的18岁,最小的只有14岁,无论年龄还是体力,都本该是在妈妈身边撒娇的时候……

翻过雪山,涉过长河,记者很想问一问古老的青藏高原:你是否也把这些脆弱而坚强、平凡而美丽的生灵收入了漫长的记忆?

那些难以抹去的记忆

今年4月底,魏均儒在成都参加了一次十八军进藏老兵聚会。女兵来了十几个,有的坐着轮椅。去年还来了几十个呢,现在都哪里去了?

“一个一个都没啦!”眼角掠过一丝感伤,这位把满头银发烫成时髦卷发的76岁老军人说,大家一起吃吃饭、拉拉家常、谈谈身体,没有人提到过去,“过去太苦了,现在日子挺好,多想想开心的事情。”

这些日渐苍老的女兵深埋心底的,究竟是怎样一些往事?记者设法打开她们一扇扇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最怕的是掉队!”魏均儒说,“高原行军本来就消耗体力,女人比男人体力更弱。特别是爬雪山,到半山腰,男人们一个个都走到前面去了,我们累得恨不得就躺在那里。但是绝对不能坐下!在高原上,走几天也看不见一户人家,掉了队就是死路一条。”

那是一次生命竞赛,也是一次没有“性别分组”的竞赛。在那样的极端环境里,男人就是想照顾女人,也常常无能为力。在那个年代,女人把受到特别照顾看成“拖累集体”的耻辱,因此总是默默地忍受着。

女人的经期,本是一个“隐私”话题。但是,不写出这一点,人们就无法理解进藏路上女兵们承受的艰难。

1951年队伍离开昌都不久,十八军文工团女战士于德华来例假了。中午,一条大河横在面前。谁都知道,女人这种时候沾不得凉水,更何况是高山雪水。那种水冷到什么程度?脱掉鞋袜下到水中,脚底立即冻上小石头,这些石头还不能随便往下拔,一拔就会扯下一块肉来。

站在岸边犹豫再三,17岁的于德华把心一横:“我不相信真有那么严重,我还年轻,身体好!”她扑通一声就跳下了河。

冰冷刺骨。她全身肉皮都在收紧,水里的大腿像被锯掉一般毫无知觉。咬着牙麻木地过了河,当晚她就停经了,一停就是几个月。数不清过了多少条河,终于到了拉萨,她经常头晕、腹痛,后来发现是卵巢囊肿,因为身体进了脏水。

这样的经历,几乎是进藏女兵的集体记忆。

几个月不洗一次澡,甚至没法洗头和脸。女兵们身上糊满了汗渍、血渍。反复受凉落下的关节炎,死死地缠了她们一辈子。有的女兵在进军前怀孕了,途中受到损伤,导致流产,此后终身无法生育……

由于显见的天然差别,进藏女兵的故事更令人感叹。她们的角色本来是女儿、妻子、母亲,本是最让人心软的群体,本该得到加倍的关爱,然而,她们超越了这一切,留给历史的只有一个形象--战士,一群更加坚韧、更令人敬重的战士。

那些蓬勃绵延的血脉

进藏女兵克服千难万险,终于随大部队到达拉萨。她们一放下背包,就拿起铁镐,和男兵一起,进行开荒生产。她们发挥女性的优势,和藏族群众唠家常,交朋友,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她们为藏族群众治病,表演节目,赢得了大家的信任,被一些藏族老阿妈称赞为“文成公主”回来了。

进藏女兵除仍留在部队工作的外,相当一部分人因工作需要转到地方工作,西藏的各条战线都留下了这些开拓者的身影,她们为西藏的建设事业奉献着光和热。后来,她们中有的人调离了西藏,有的则留在了西藏。不管是走的还是没走的,对西藏的那份牵挂、那份关爱,伴随她们一生。

岁月悠悠。在女兵精神的感召下,后来又有不少女人前赴后继,沿着当年女兵们的足迹,演绎着进藏路上新的传奇故事。

她的名字有点特别,让人一下就能记住--法国青。她很腼腆,一笑就泛起两朵秀美的红云。她有藏、汉两族血统,自幼在城市长大,刚从西藏昌都统战部下乡工作,平生第一次跟数百村民围着篝火跳锅庄,第一次被青稞酒醉倒在牧民家里。

提起60年前西藏和平解放时进藏的女兵们,她不太了解,只是“听说她们很苦。”这个“85后”女生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融入了一首穿越两个世纪、浸透了血泪与柔情、交织着悲壮与豪迈的关于女人的动人史诗。

别看下乡还不到5个月,法国青已经跟八宿县邦达镇两个村的乡亲处得很融洽了。一开始,在牧民家里她住不惯。但很快,村民教会了她骑马、唱藏歌,两个小孩子跟她学汉语。她帮村民填写领取补贴款的表格,给村民讲法律课,村民都对她表示由衷的尊敬。

下乡生活让法国青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村民的认可给了她很大的成就感。这些天,她正精力充沛地东奔西跑,希望帮几户困难村民建起蔬菜大棚。

与法国青不同,在26岁离婚之前,阿珍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在川藏线上当过养路工人,后来又到昌都汽车队食堂打杂,发油料,卖车票。上世纪80年代初,生活的变故深深刺激了这个女人。阿珍本身就有着汉藏结合的血统,此时,进藏女人一条源远流长的精神血脉被唤醒了。

她当了5年“单身母亲”。那时她不识字,就让从小学放学回家的两个女儿当老师,教自己算数、写字。单位的废报纸,她每天都抱回家,用来练字,每张报纸正反面都写满了。在统计科登记名字,她就照着登记者的笔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多年后,她这样告诉记者,“自己拼,才能拼出一条人生路,不能依靠别人。”

开什么花,结什么果。20多年间,与西藏和平解放同龄的阿珍,从一个客车售票员成长为一名广受尊敬的企业家。川藏线上不少人都听说过,昌都顺康客运公司董事长阿珍把一家濒临倒闭的国企改造成了生机勃勃的新企业,还收养了一群孤儿,把他们变为成家立业的男子汉。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进藏路上的女人总有些与众不同。艰难环境的锤炼,让她们拥有更加顽强的意志;辽阔草原的视野,让她们拥有更加宽广的胸怀;蓝天白云的自由,让她们拥有更加乐观的天性。

青藏高原上,有无数动听的歌曲献给她们,最常见的比喻是“绽放的格桑花”。然而,一路走来,在那些五彩缤纷故事的背后,记者却仿佛听到了大地深沉的脉动。

(责任编辑:赵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