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成型机型号:神秘主义作为一种政治学-王志成 | 学者社区-中评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3 03:50:13
神秘主义作为一种政治学
王志成
唐·库比特(Don Cupitt, 1934—)是当代最杰出的宗教哲学家和神学家之一,也是过去20多年来在英国最受争议的思想家。至今已经出版著作38部,代表性的有《告别上帝》、《信仰之海》、《上帝之后》、《空与光明》、《存在的宗教》、《无物神圣?》、《仅仅是人的》、《一切之后》、《改革基督教》、《哲学自己的宗教》、《太阳伦理学》、《现代性之后的神秘主义》、《生活,生活》、《快乐之道》等。
库比特的思想多变,其变化之快在思想史上是罕见的。他在《存在的宗教》[1]中概括了他的思想发展的五个阶段:一、否定神学(1967—1979年),认为神学真理只是“规则”;二、非实在论(1980—1985年);三、反实在论和后现代主义(1986—1989年);四、表现主义(1990—1995年);五、转向存在(1996—1998年)。之后,唐·库比特的思想一刻也没有停止,我们也许可以将其归结为第六阶段:回归生活。[2]由于他的思想发展太快,以致宗教哲学家约翰·希克在他最近的传记中说没有几个人能跟上他的思想。[3]
正是因为他的思想具有惊人的原创性,翻译他的著作就显得特别重要。在这样的理念指导下,我们从2001年开始就翻译他的著作。已经翻译出版的有《上帝之后》和《空与光明》。无疑,这两本著作远远不能包容他的思想,有必要进一步翻译他的著作。《现代性之后的神秘主义》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部。
唐·库比特在该书中主要深入研究了西方神秘主义传统,批判了现代性中的神秘主义理论:实在论(如理查德·斯温伯恩)、半实在论(如约翰·希克)和自然主义(如斯宾诺莎、威廉·詹姆斯),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创造性的、颠覆性的思想。
库比特告诉我们,传统教义神学是一种宗教意识形态,也就是一种神学实在论。传统宗教权威正是借助于神学实在论为自己的权威作辩护,认为“人类是邪恶的,他们需要服从强有力的政府,宗教快乐今生不可得,人们必须接受强有力的宗教中介体系的权威。至于自由——无论今生还是来世,我们都永远不会真正得到它。”[4]
而神秘主义并不像传统上所理解的那样,是少数特别的人和神、终极者的直接互动。库比特指出,现代性关于经验和语言之关系的理解是错误的。不是先有经验,再有语言的表达;不是先有对上帝或者终极者的神秘经验,再有对上帝或者终极者的表达。而是相反,先有语言,再有经验;先有关于上帝或者终极者的语言,再有关于上帝或者终极者的经验。先有基督教的语言,才会有基督教的经验。神秘主义者并没有以任何特别的方式向我们表明他们触及到了更深的经验,触及到了超越的神的经验,相反,他们都是一些语言大师。神秘主义是一种书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只有在书写中、在第二性中才能做几件像样的事情。库比特试图雄辩地提出,神秘主义是书写中的反抗,是女性的性爱,同时又是虔诚。
唐·库比特大胆地、创造性地指出,神秘主义具有它的政治性。他区分了基督教中的两个传统,一是体制型的、僧侣型的和父权制的;另一是不规则的、克里斯马式的、非体制的。前者的精神就表达在宗教法得以制订和实施的机构里,以及表达在教义神学中。这一传统是高度男权主义的。后者常常是世俗的,它的形象几乎完全是女性的。它不谈论意志、戒律和良好的秩序,而谈论爱、自愿顺从以及虔诚地信仰上帝。这样两种完全对立的传统是无法共处的,因为后者本质上要颠覆前者。我们可以从根本上说,神秘主义是一种政治学。
神秘主义作品是诗性的创造,它并不听命于宗教法,并不遵循教义神学,并不从内心服从于权威,相反,神秘主义者以自己的书写,创造新的文本,体验人和神的融合。库比特注意到神秘主义者多喜欢用性比喻来谈论人神的结合。神秘主义作品从基督教语言的内部颠覆了传统神学的基础,它是解构性的,也是解放性的、治疗性的。
宗教快乐是唐·库比特的关注点,也是神秘主义者的核心关切。他向我们证明神秘主义是第二性的,这种第二性的神秘主义可以使一个人快乐,这是因为它颠覆或者摆脱了旧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已经变得越来越让人不舒服了。库比特直截了当地说,传统“实在论的”上帝观念已经变得非常让人不舒服,它和极度悲观主义的人类状况和人性的图景密切相关。我们需要摆脱它,而神秘书写表明这一解放如何可能发生。
库比特告诉我们神秘书写的不同的方式,既有“把上帝内化到自我中”的方式,也有“自我消融于上帝”、“灵性婚姻”,以及“双重消融”的方式。
唐·库比特在这本书中要告诉我们的核心是什么?也许我们可以概括为:神秘主义是第二性的;它要解构传统宗教的权威,具有强烈的政治性;通过文本本身创造它自身的宗教快乐。
如果这三点概括是合理的,那么库比特对神秘主义的研究之价值也从中体现出来了。首先,库比特否定了神秘主义者的经验是终极性的,其经验涉及超自然的神或者终极者。我们对神秘主义的研究需要有一个转向,即我们不应该再认为神秘主义者是一些人和神之间的人,他们具有特别的触角,可以告诉我们语言之外的、超自然的对象。他们所涉及的只是此岸的,都是第二性的,一切都是流动的、偶然的、暂时的。
其次,神秘主义者代表的是另一个不同于正统宗教权威的传统。正统宗教权威的传统和神秘传统之间是对立的,前者惧怕、压制、迫害后者,其目的就是为了自身的权威和利益。所以,西方神秘主义者在历史中处于受排挤的地位,他们的文本和存在对宗教权威具有潜在的颠覆性。神秘主义具有解构性、治疗性。它使得一切都成为第二性的东西。如果是这样,传统的神学实在论、宗教权威都必然受到挑战。人和上帝之间不再需要宗教权威、不再需要实在论的教条、不再需要神人之间的任何中介。由此,可以看到神秘主义具有它潜在的政治议程。
再次,神秘主义是第二性的,它就立足于这个生活世界,通过书写,可以消除压制我们的一切二元对峙的观念、教条和权威,文本书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人们在条件极其恶劣的情况下都可以通过神秘书写而获得宗教的快乐。
如果放弃神秘主义的传统理解,我们就需要以一种新的方式理解和对待神秘主义。神秘主义在历史上是迂回表现自我的,它的意义始终是相对于正统而言的。我们始终需要意识到神秘主义是通过书写对抗正统的实在论神学,以第二性来解构正统权威,神秘书写本身就是一切,无需追求、也不存在于文本之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