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压路机的作用:新年遐想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二十平米外的世界欢呼一片，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烟花绚烂。

到底还是醒了，心到底没办法静下来……早早的睡下了，以为可以一觉睡到明天天明，睡过这个旧旧的旧年。睡美人一睡百年，美好了一百年。轮回循环与她无关。醒来时，天依旧澄蓝，浮花浪蕊依旧，慈爱的父王与母后，衷心的婢奴，华丽的城堡依旧。还意外多了个气宇轩昂的救世王子。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们一般人碰不上，公主是二般人……

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摸到手机。荧光灯刺得我眼睛睁不开。

手机显示23:58。真是讽刺，讽刺得就像迎面走来自己暗恋的人，笑脸加双臂相迎，她却擦着肩，走向身后的那个人。就因为这两分钟，又得眼睁睁看自己老一岁，有什么比岁月割人老残忍？

奶奶跟我说过人生最慌的三个谎言，前两个已记不清，只记得老人说自己不想活是信不得的。大部分人一生庸碌无为，晚年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什么也没有，无处话凄凉，对欢呼雀跃的世间有太多的不舍，怎肯颓然离开？

然而，老人终究是幸福的。从呱呱坠地到一叵黄土，人生的圆圈还是走完整了。夭折的婴儿，英年早逝的人的圈圈还没画完整呢……

想起小婶婶，她的圈圈也没画好。十几年前死于白血病。我并不很喜欢小婶婶。她是个脾气暴躁的女子，易怒，喜好拌嘴。在她死了十几年之后，所有的人对她都已淡忘，我做为晚辈，说她的短处实在不当！只是，叙事时有必要适当加入些细节。如同做饭，总是要加入这样或那样的佐料，才觉得食之有味。记忆中小婶婶一直精力旺盛，兢兢业业致力于她的拌嘴事业。突然有一天，家里的人说她患了很严重的病，所有人围着她转，他们满脸担忧，茶不思，饭不想。我年幼，并不明白小婶婶患了什么可怕的病，叫大家担心至此！小婶婶的身影从家里消失了，时时呆在医院。每回去看她，再不似从前生龙活虎，总是静静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后来小婶婶出了院。奶奶笑逐颜开，说她好了。爸爸妈妈也安定下来。小叔叔更是辞了工作，专心陪伴小婶婶。

这个过程于我而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是潜移默化的。谁能料到，“什么也没发生的过程”促就了小婶婶的死亡。

春末夏初的傍晚，夕阳倚在山后，微风从梧桐深处吹来，夹着虫鸣,混着栀子花香。小叔叔伴着小婶婶在林间散步。小婶婶突然跌到了，这一跌就像大坝决堤，雪山崩塌，火山爆发，来势汹汹，无法阻挡，叫人措手不及……于是，小婶婶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如花般世界。

小婶婶的葬礼上，我哭得很厉害，也许“惟有泪千行”不是夸张，也许那时我的泪腺刚好坏了，也许我是心疼哭得喘不气的奶奶，可怜刚会走路的弟弟，认真的以为他的妈妈睡着了。他不知道他将永远不能开口叫妈妈……

我恍然明白什么叫做“死亡”。“ 死亡”劈头盖脑地袭击了我。我如当头一棒，佛的觉，天地混沌初开。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触手可及。死了就是灰飞烟灭，从我的身边如水蒸气一样消失不见，我永远看不见她的摸样，听不见她的声音，连讨厌她都没办法，独独思念如水泛滥。原来殉情是有的，电影和小说里写的为人的死亡意志消沉颓靡也是有的！当初不明白不理解，这会全懂了。世间真有这种欲罢不能的痛！记得一句很煽情的话“天下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生与死的距离。”这话是对极的。

小婶婶死前与小叔叔散步的情形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儿烧了一角，深深印在我心里，许久。小婶婶死后的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我善感得很，遇着与自己无关的人的死亡也会难过，会哭。死了一个人，便会少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而他在世间的一切会随风消逝在天际……始终无法明白泰戈尔说的“死是作为生的一部分存在的”。因着死生才有意义，这样的辩证观我实在不懂！

这是我成长过程里的跨越点，记忆犹新。另一个跨越点便是领会了“时间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这句话是中学写作文用烂的，也是在长达六年的中学生活中逐渐感悟到的。生活本来就是一盏淡茶，细细品才能品出味。

今天是新年，就来说说新年罢。幼时记忆中的腊月是神秘的，温暖的，有点像西方圣诞老人的礼物袋，里面总是有叫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腊月到了，大人不用忙农活，小孩子不用去学校了。腊八刚夹着尾巴溜走，扫尘的时候便是了，然后就是买新衣，购年货。新年隆重得要用一个月时间来精心准备。这个月的忙不是焦头烂额的，反而是悠闲的。我们遵循着先人百年千年的传统，满怀激情却又缓缓地过新年，热情洋溢，从容淡定。腊月于我便是蒙着面纱的妙曼少女款款迎面走来。一年十二个月，十个月在期盼着腊月的到来，望眼欲穿。还有另一个正月在怀念……如此，日子便长了许多。

新年，对于今时的我，除了多放几个烟花之外，并没有更多值得高兴的事。过年，过年，过年，我的年龄又增长了，意味着我得更懂事，我的负担将更重，于是我又想唱那首《我不想长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日日，一月月，就像CH4,C2H8,C3H10……，除了碳和氢的数量往上涨之外，没大的变化。我明白生活本身就是平淡的，甚至是索然无味的。但，这里我的本意并非阐述生活。我想说：因为生活的单一，加速了时间前进的步伐。一眨眼，一天去了；一眨眼，一个月没了；一眨眼，又是一年新年，央视又在播放年年不变的节目，陈词滥调。停足注目，时间的巨轮咕噜咕噜地滚得飞快！

几年前我一直与奶奶住在一起，我亲眼目睹了时间是如何剥夺人的健康。看着人渐渐老去是悲痛的，无奈的，老去的人更是满腹苦楚。记不清哪天起，我连叫了奶奶好几声，她都未应；记不清哪时起，奶奶老是央我给她穿针带线；记不清哪时起，奶奶总记不得自己将做什么事或者东西放在哪；记不清哪时起，奶奶开始步履如跚，总是被我远远地丢在身后……奶奶自己也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常跟我叹息，老了，老了……看见昔日与自己耳鬓厮磨的玩伴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感慨万千，老泪纵横。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哪天死神突然降临，一不留神便溘然长逝。迷信，买了玉镯戴在腕子上，锁命。不料，玉镯不小心摔碎。玉碎，玉碎，这是命到头了么？居然担心得病倒……

 好了，好了，新年里不该想这些的。生活依旧是美好的，它带给我什么就安然接受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