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十字韧带撕裂:村西有座关帝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21:30:47

村口有座关帝庙

——童年记忆之三

孙柏昌

故乡村西口有座关帝庙。很小,与一间宽敞的堂屋差不多。只是略高一些。

关帝庙罩在一棵老槐树浓荫里。老槐的傘冠很大,不仅把整个关帝庙隐蔽得严严实实,连邻近的屋舍也偎依了进去。

入夏,槐花开了,洋溢着一种很浓的香味。树枝上会垂下许多小虫儿,悬着一条亮晶晶的丝线悠来荡去的,像是一架很大很大的竖琴。那小虫的名字也怪,叫“吊死鬼儿”。让人想起那些上吊而死的人。村里上吊死的人,有,但不多。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其实这是一种推托责任的说法,大自然也不会辩解,任凭人们随意去说吧),死于饥饿的人倒是不少。大凡死去的人,故乡都有一个规定程序——“报庙”。也就是死者的亲属披麻戴孝,敲着一个很大的铜锣,一路咣咣敲着,催促着扎製的纸人纸马,来到了关帝庙前。老槐树下,一时间,火光升腾,巨大的火焰把老槐的的影子颤悠悠地投向了幽深的天空。

因了那浓荫与报庙的仪式,略显昏暗的关帝庙便有了一种肃杀的庄严与温暖的神圣。

关帝的塑像很矮。人一矮了,就显得萎琐,更别说威风了。如此矮小的关羽,怎么去舞动那么沉重的偃月大刀?况且,塑像的彩釉也剥落得斑斑驳驳了,看起来,让人觉得有几分滑稽。

每年的元宵节,是关帝最风光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送给他两盏胡萝卜灯,烧一柱香。至于为什么给关帝爷只送胡萝卜灯,可能是因为关帝爷是红脸。当然,也要把灯送给那些死去的人。于是,漫山遍野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闪着微弱光亮的灯,如同夏夜飘飞的萤火虫。

元宵夜去关帝爷的灯,是一件既刺激又快乐的事情。

故乡的元宵灯大都很简陋。灯的基座一般是由三种材料制成的:胡萝卜、萝卜、白菜根。在截成段儿的萝卜或胡萝卜上,挖一个浅浅的窝(深了,蜡油费得多),再插上火柴杆儿缠上棉花菍儿的灯芯、浇上熔化好的蜡油,一盏元霄灯就制成了。蜡油燃尽的胡萝卜灯,散发着一种非常诱人的甜香气息。我们鬼鬼祟祟地留进去后,一番抢掠,出了庙门,便咯吱咯吱吞到肚子里去了。关帝爷的灯,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大人的话总是对的。

冬天,是孩子们玩“打老婆子”的季节。我们习惯把螺陀叫“老婆儿”。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也不得究竟。或许是老婆就得用鞭子抽?或者,上宽下窄的螺陀,会让人想起裹着小脚的女人?为了让螺陀旋转得更加漂亮,一般都要去关帝庙为螺陀蹭红。庙门涂着一层红漆。自从建起来,关帝庙就未曾整修过,庙门的红漆早已成了依稀的记忆。数点残红,也难逃打磨。在微红处吐点唾液,再用螺陀的顶用力磨蹭,直蹭到微红。于是,旋转的螺陀便有了一个太阳般的红心,挺好看。

冬天的小河是孩子们打螺陀的天堂。小河结了冰,一鞭子抽下去,螺陀就像疯了似的旋转不止。

小河里一片欢乐的呼叫。

“噢——”

那是故乡孩子们的一次盛大的冬日派对。每个人都在制造欢乐,也在享受着欢乐。无数个螺陀在冰面上旋转。偶尔也会个把孩子跌倒,成为一个更大的螺陀。

一个人,在这人世界上螺陀似的旋来转去一辈子,也很难找到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欢乐。

偶尔想起童年的那些事,我也会情不自禁的“噢”一声。哑默着的,在心底。

故乡的关帝庙毁于1958年的大跃进年代,那是一个近乎疯狂并忘却一切的年代。

回忆当然很难被封杀的,因为是在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