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头高利贷商人调查

4月25日，传说资产高达40亿元的包头商人金利斌自焚身亡，他的死，在民间金融活跃的包头引发了一场金融地震，商业银行、农信社、典当行、担保公司等多家金融机构牵涉其中。

疯狂的高利贷

4月25日，本报《包头巨商之死》曾报道了惠龙集团董事长金利斌自焚身亡。然而，随着这个在包头商界举足轻重、民间传说资产高达40亿元的商人的身亡，其身后高达12.37亿元的巨额民间债务浮出水面，包括商业银行、农信社、典当行、担保公司等多家金融机构或多或少的牵涉其中，金利斌的倒下，在民间金融活跃的包头引发了一场金融余震。

当金利斌的民间融资积累到12.37亿元，银行借贷达到1.5亿时，这位融资巨人选择了自焚解脱自己，但随后人们发现，他身后留下一个难以收拾的金融残局。

生前的惠龙集团董事长金利斌，用民间的金融资本，搭起了一个庞大的帝国楼阁。而他以死逃避债务，瞬间让这个庞大而脆弱的楼阁坍塌，其身后，本就脆弱不堪的包头民间资本一片哀鸿。

《中国经营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金利斌吸纳的金融资本，涉及各个金融领域，从民间闲散资金，到典当行、担保公司甚至大型商业银行。

据《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取缔地下钱庄及打击高利贷行为的通知》规定：民间个人借贷利率由借贷双方协商确定，但双方协商的利率不得超过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金融机构同期、同档次贷款利率(不含浮动)的4倍。否则界定为高利借贷。

按当前6个月至1年的短期贷款年利率5.81%算，个人民间贷款年利率上限应为23.24%，折算成按月复利(利滚利)的利率就是常说的1分7。

据相关媒体报道，惠龙集团民间高额利息融资共达12.37亿元，银行贷款1.5亿元，合计14亿多元。当初，债权人凭借对金利斌的信任，借出了高额贷款，也获得了不菲的利息回报：借贷10万元以下的债权人每月2分利；借贷10万元以上的债权人每月3分利。这显然比存在银行里的利息高出数倍。

于是包头民间向金利斌贷款的人越来越多，从公务员、餐馆老板、教师，再到超市里卖菜卖馒头的，从数百万元不等，到几万元……金利斌的民间借贷几乎囊括了包头市各个阶层。几千万上亿元的借款者，在金利斌众多的债权人中并不罕见。

“为了企业发展，适当的高息贷款并非不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借贷资金与企业利润的比例。”对惠龙集团颇为了解的包头市工商联副主席马为民对记者说。

马为民认为，一般企业一年的利润率在10%左右，一个年收入在1亿元的企业，其年利润为1000万元；如此估算，每年最多融1000万元高息贷款。按每月三分利计，一年是360万元的利息。这样的话企业还能有充裕的资金扩大再生产，创造更多的利润。

“我调查过惠龙集团一年的收入大约在两个亿左右，也就是说他每年借2000万元差不多，但惠龙这几年来实际上平均每年高息融资都在两三个亿，远远超过了企业可承受的范围。再加上利滚利，如今惠龙每天需支付的利息就得500万元。”马为民说。

而坊间传闻，金利斌每月偿还的利息甚至高达两亿元。

农信社职员牵涉其中

金利斌疯狂借贷的同时，也带动了一大批借贷人的疯狂。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不少人用自己的房产、汽车作抵押，向银行贷款，再借贷给金利斌。而有银行职员更借职务之便，高息吸储再转手借贷给金利斌，只是为了获得高额的利益收入。

一位陈姓债权人为了抱团应对此次债务风险，发起了一个与200多名债权人的联名登记，资金总额达1.2亿元。在登记的名单中，记者看到了某债权人名下28份不同金额总计约500万元的债权合同，不过该债权人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未能联系上。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笔500万元的贷款来源于当地某农村信用社的一位职员。“她以每月1分2的利息吸纳了近千万元的存款，再以3分利贷给金利斌。”

在得知金利斌身亡后不久，该职员意识到借给金利斌的钱收回无望，而民间的恐慌已经蔓延到各种不同形式的债权人，在被众多借贷人上门要债之时，她选择了藏匿。而在她藏匿之前，托人将这28份债权合同交给了陈先生。

陈先生说，如果这位职员迟迟不愿露面，这500万元的债权合同到底是债转股还是保持债权人的身份，都没人能代替她签字。所以，如果她选择长期藏匿，即便是惠龙集团目前有能力偿还债务，这500万元能否收回也是个难题。这样的话，连带受损失的将是一大批在这位农信社职员背后的民间存款人。

典当行否认借贷

包头的民间借贷十分兴盛，如担保公司、典当行的贷款利息常能达到3到5分。当地盛传有不少典当行也是惠龙的大债权人。

据此前《新金融观察报》报道，包头市典当行行业协会的一位工作人员称，确实有典当行参与了金利斌借贷。

在金利斌死后的两个多星期内，出于恐慌，很多民间债权人相信钱还是该落袋为安，包头市各大典当行遭遇较为集中的兑付。

一位债权人透露，位于包头市东河区的包头时代典当有限责任公司曾向金利斌借贷了一笔6000万元的资金，以及担保了一笔7000万元的资金。

5月4日，该公司副总经理赵艳茹对这两笔款项予以了否认，“我们的资金都是自有资金，借出去的单笔款项都不超过300万元。”她承认公司有一位债权人借给了金利斌6000万元，但强调其是个人行为。

一位正在该典当行取利息的债权人在记者结束与赵艳茹的谈话后，向记者透露“她(赵女士)说她的钱全来自于亲戚朋友是不对的，我只是他的一名小借贷者，存了七八万元，每月是1分6的利，但自从包头发生典当行挤兑潮之后，我们就只能每三个月取一次利息，不能拿出本金了。”

他项权证助银行避险

金利斌最后的一笔银行款项来自于某商业银行。

2010年底，金利斌获当年“十大鹿城财经人物”，这项活动与该商业银行包头分行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获此称号的嘉宾成为该行包头分行的商业信贷VIP客户，将尊享最高5000万元商业贷款的全程绿色通道服务。

5月5日，记者到该行包头支行予以求证。该行办公室主任告诉记者，该行给予金利斌款项并非商业贷款，而是银行承兑汇票。

“承兑汇票的风险较之于商业贷款大大降低，我行授信给金利斌使用这笔5000万元的银行票据，并没有先行发放贷款。经过授信的企业，必须给银行提供足值的固定资产抵押，最长六个月后，企业需向银行偿还这笔债务，否则银行有权对抵押的固定资产进行收归拍卖。”上述办公室负责人称。

“一般银行能借贷给企业的金额是企业提供抵押资产的50%左右，此次给予金利斌授信的银行承兑汇票业务是针对其福禾豆业项目。按照国家扶持高科技三农产业的要求，提供的扶持金额是福禾豆业抵押资产(房产、土地)评估金额的60%~70%。因此，六个月之后，如果惠龙集团不能履行还款业务，我行有权对惠龙的抵押资产进行拍卖。”

他向记者解释，“银行对受贷企业放贷前，会要求企业提供由国家机关部门核发的针对抵押资产的、由抵押权人持有的他项权证。银行取得了他项权证之后，才可以对受贷企业进行各种信贷。”

“民间借贷中，借款者可能会将房产证交给其他债权人，但是当该房产进行了他项权证认证以后，将以他项权证为唯一依据。”他补充说。

而包头市银监局一位雷姓主任告诉记者，包头银行体系受金利斌事件多大影响还不得而知。“警方还在对惠龙集团的财务进行调查，目前银监局尚未介入。”

“在金利斌事件中，银行基本上不受此事件的影响，但是民间借贷损失惨重，今后包头市的民间融资能否正常发展，我先打个问号。”陈先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链接

银行承兑汇票：出票人签发银行承兑汇票并交付给收款人，收款人向汇票上记载的付款人请求付款，付款人应承担付款义务，银行收取一定手续费用。

他项权证：他项权证是指除产权人及共有权人以外的其他团体或者个人对该房产、土地涉及的权利。通常是指抵押权利，他项权证由他项权人持有。根据担保法，房产、土地设有抵押，即他项权证未注销，该房产处置权受到限制，未经抵押权人同意不得进行合法交易，不能办理产权过户等相关手续。他项权证具有排他性，拥有他项权证的个人或企业机构才能拥有抵押资产的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