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竞猜玩法:说说我坑蒙拐骗收古董暴富的往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3 08:52:52
《古董商》-------说说我坑蒙拐骗收古董暴富的往事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谈(这个姓比较少见),今年四十岁,属狗,中技文化,九五年从事古董交易至今。
如果没有这些年来的古董交易,不难想像我的别墅,我的奥迪A6都是梦幻之事,我肯定还是一个下岗工人,说不定在哪个小菜市场里没日没夜地蹲着卖我的大白菜,每天与一群子家庭主妇们几分钱几分钱地讨价还价。怎么可能会有我今天富足的生活?现在,我每天坐在家里喝喝茶,上上网,看看社会新闻。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很知足现在的生活。
古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一点都没有不惑,我的生活很惬意。在闲散而悠闲的日子里,我时常会想起那些曾经被我坑蒙拐骗的人,心中难免生出很多愧疚来。但是,话又说回来,做古董这行,没有不坑蒙拐骗的,说好听点叫捡漏,其实都是在骗,你骗我我骗你。就看哪个的骗技更高。
说实话,就古玩市场而言,哪有那么多的“漏”好捡,那概率就如同中彩票大奖一般,难,太难。那些摊主,个个精得跟猴似的,你还捡他的漏?他不骗你几个钱花花就算是祖上积德了。我想说的是那些乡下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宝贝,被我们以各种手段坑蒙拐骗甚至是以犯罪的形式搞到手,不择手段的方式非常卑鄙、令人发指与不齿!对这些善良的百姓,我是道德低下的人,我对他们说声对不起!
我写下这些往事就当是内心的一种自我遣责与忏吧 我是中技毕业生,毕业后进了一家国营的机电厂当操作工,三班倒,每天8小时都是与冲床铣床打交道,拿着不到二百元的工资。我奇怪,那时的我也没什么怨言,与乡下的发小们比起来我还是有社会地位的,毕竟是城里人了,拿着铁饭碗的工资。这样干了六、七年,铁饭碗破了,被迫下岗了,生活从此失去了着落。二十五岁的我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不知何去何从。
  上班时住的是单位上的集体宿舍,四个人一间,有十多个平方。下岗后,单位上大发仁慈,照顾我们这些可怜无助的工人晚上有个地方窝着躺着,不流落街头给政府添乱,于是就发布通告说我们这些工人可以买下宿舍的房产权,六千八一间,每人限购一间。
  上了这么多年的班,我省吃俭用才攒了二千元钱,离这六千八还是差好大一截。但不用怕,买房子的事有父母,我们中国人都习惯了依靠父母,特别是在买房子这种大事上少有不依靠父母的,我也一样。
  买了房,有地方可窝了,但没钱吃饭啊,就别说以后还要结婚生子了。当时,放眼身边的人全在下岗,都在钻破脑壳找工作,你想想,我哪能轻松找到工作?虽然没有工作但饭还是要吃的。没钱买米买菜就回乡下去拿,有父母在不至于饿死。但是不能经常性回乡下,会让那些发小们看不起的,毕竟我曾经也是风光的城里人,哪能又被打回到乡下去呢?这其中的酸楚你们懂的!
  我接触古董这行纯粹是个很偶然的机会……
   那天,没米了,我从城里坐中巴车回乡下老家拿米去。在车上遇到了初中同学高猛,这一偶遇就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
  高猛在家排行老三,他村上人都喊他老三,也不知是哪个传到学校里的,我们在学校里也跟着喊高猛叫老三。
  老三读书时除了体育可以入老师的眼之外,其他一无是处,成绩总是占据着班上的倒数三甲。老三对读书无半点兴趣,他来学校的目的好像就是来切磋蓝球的,而不是来说什么ABC和天文地理。就这样,老三好歹也挨到了初中毕业。用老三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没有篮球他是撑不了初中三年的,这个我信!
  那天在中巴车上,我和老三聊了起来。老三知道我在城里上班,他同我说他现在也住在城里了,只是没有见到过我。
  我说,“这很正常的,城里那么大要想碰见一个初中老同学还是困难的。”
  老三说,“就是就是,在城里住二年多了,也没见着你一回。听说你们厂倒闭了,你现在干什么?”
  我很不情愿地回答说,“没干什么,就是瞎混呗。”
  老三不信我的话,他说,“瞎混是不可能的,住城里什么都要钱,在火车站上个厕所还要一毛钱呢,你总得吃饭吧。”
  我有些不耐烦了,很是讨厌老三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交流方式。我说,“不说我了,你住在城里干什么?”
  老三没有犹豫,痛快中带点自豪地说,“我跟我二哥后面收古董。”
  “收古董?”我好奇地问。在我印象中,像老三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可能还懂得收古董这种高深莫测的行当。
  “是的!”老三肯定地回答了我。
  “你懂古董?”我疑惑地问老三。
  “我跟我二哥学的,他干好几年了。”老三说。
  “你二哥什么学校毕业的,能懂这个?”我当时很外行地问了一句。
  “我二哥初中都没毕业,他也是同别人学的。”老三说,他并没有反感我语气中对他二哥的不敬。
  “古董这行很容易学?”我还是不死心地问,总觉得老三是在吹牛。一对没有什么文化的兄弟能搞古董?我当时很是不信!
  “不容易学,很难,我看货就经常看走眼,把仿品看成真品,没少被我二哥骂。”老三说。
  “那你二哥他会看走眼吗?”
  “也会,只是比我的次数少些,我看不准时就找他,他看不准时就找别人掌眼。”
  听老三说得这么肯定我就姑且信了他吧,我接着打听,“老三,你们搞古董来钱不?”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当时我正在徘徊,正在无头苍蝇般地找工作,是机会我都想打听,都想尝试。
  “来不来钱这就看运气,有时干一票就抵整年的生活费……”
  “你们能收到这么贵的古董?都在哪收的?”我打断老三的话急切地问,因为我听到了自己非常想听到的话,那就是钱。
  “还在哪收?”老三说,“四乡地去跑呗,每个村子都跑到。”
  “哦……”听老三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我村子里就没少来收古董的。
  “对了,你们村有古董没?”老三突然问我。
  “古董?我想有吧,听村里人说,我们村陈皮家里就有很多古董,他家以前是地主,但是卖没卖完就不知道了,”我想了想又说,“剩下没卖完估计你也收不动了。”
  “为什么?”老三问。
  “还能为什么,你收古董还不清楚?被人家开天价搁在那了,他买不走也不想别人买走。”我说。
  “这可不一定哦,就看识不识货了。”老三笑着说,脸上飘过自信又得意的表情,“要不你带我去你们村一趟吧,收到货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老三这么一说,我犹豫了,因为我自己都混成这样了还带朋友回家给父母添乱很不合适。
  老三看我犹豫不决的样子就问,“怎么了?”
  我想了想,如果看老三如何收古董也是件好事,可能这也是条路子,于是回答老三说,“行吧,一会你跟我下车,我带你到我们村去。”
  老三笑了,拍拍我肩膀说,“那好,那好。”
下了车去我家还有三里地,我和老三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我家。家里门紧锁着,看样子父母亲在地头还未收工,我没有钥匙,就与老三在家门口的木墩上坐下来抽烟。
  老三看看日头还老高的,就说,“谈古,看样子你爸妈一时半会也不能收工,要不我们先去那地主家看看货吧?”
  我狠力扔掉烟屁股朝老三说,“你傻啊,这个点,人家不也是在地头干活么。”
  老三一拍脑门说,“对对,你说得对。”
  又坐了一会,俩人觉得这么干坐着挺无聊的,于是我提议带老三去村子里逛逛,老三同意了。
  我们村是个古村落,铺满了石板路,可惜后来都毁得差不多了,全被村民们抢回家盖房子用了。农村就是这样,公家的东西,你拿我拿不拿白不拿,队长说了也没用,根本不抵事。
  我们俩沿着石板路晃晃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中就晃到了陈皮家院门口。陈皮家院子大门居然没上锁,那就预示着他家可能有人。我一激动对老三说,“老三,地主家可能有人,我们进去看看。”说话间,我就拖着老三的手进了陈皮的院子里。
  站在院子里,我看见陈皮家大门果然大开着,我朝门内伸出头喊了声,“有人在家吗?”我喊完就听见屋里有人答应,“谁啊?”
  我随声应道,“是我,谈古。”
  “谈古啊,进来吧。”屋子里的人说,听声音是陈皮老爸。
  我和老三进了屋后才发现,陈皮的老爸坐在躺椅上,右脚缠着纱布。我一愣,问道,“陈叔,你这脚是怎么了?”
  陈皮爸摇摇头说,“唉,人倒霉是没办法的事,在家里摔了一跤就把骨头给折了,你说要是在山上干事吧摔成这样还有个理由,在家里摔成这样,谈古,你说这是不是没来由?”
  我安慰陈皮爸说,“陈叔,摔已经摔了,静心养几天就好了,不上火,不上火,呵呵。”
  陈皮爸说,“能不上火吧,眼看着地里有多少事要做,忙不过来。”
  我从口袋中摸出香烟来递给陈皮爸说,“陈叔,抽根烟,消消气,呵呵。”
  陈皮爸接过我递过去的烟,问,“谈古,对了,你来有事吧?”
  “呵呵,是有点小事,”我陪着笑脸说,“我这位同学想来你家看看有无古董可卖。”我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老三,算是介绍了。
  陈皮爸用眼睛瞅了瞅老三,说,“没了,早卖光了,以前没钱用,三文不值两文地都卖光了。”
  陈皮爸的话我当然不信,宝贝肯定还有,只是不肯轻易出手了,一是怕价钱低,二是怕村里人眼红。关于他家有很多古董的风言风语早就在村子里传遍了,以至别人同陈皮妈吵架时都要骂她靠卖祖宗的东西发财,不要脸。
  陈皮家很久以前不光是地主,而且是大户,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没繁衍好,到了陈皮老爸这一代,只剩下一根独苗了。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以前先人几家人留下的财产全落在陈皮老爸手上。要说穷人家的家产留下来也没几个钱,可这陈皮家就不一样了,近百年来都是村子里的首富,先人不光是村子里有地,还在城里做生意、教书,挣的都是银子而不是铜板。不难想像,留下的古玩意数量肯定不在少数。
  想是这么想,具体有多少也只有陈皮家人知道了,外人只能是猜测。
  听陈皮爸说没有古董可卖了,老三用眼光扫了我一下,我知道老三的意思,他是在问我有没有骗他。我当然没有骗老三,也没骗的必要,但事实是我必须让陈皮爸拿出古董出来给老三看,买不买得动就是老三自己的事了。所以,我给陈皮老爸的香烟点上火说,“陈叔,我这个同学是专程来买货的,他哥哥在城里干这头行很多年了,给的价钱也特别好,要不你就拿一、二个货了来让他开开价试试吧。”
  陈皮老爸犹豫了一下说,“谈古,我家是真没有古董了,要有的话还不拿出来卖几个钱给自己治脚?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正愁钱呢。”
  我还想再说什么时被老三拉走了,离开了陈皮家。我不知道老三是出于何故拉我离开,出了门我就嘀咕起老三来。因为我知道陈皮家不可能没有古董了。
  老三对我解释道,“谈古,你没经验,遇到这种事我们都是以退为进,懂不?人家都说没古董了,你呛在那也没用,得给人家思虑的时间。”
  我还是不明白老三的话,问,“你的意思是没放弃收地主家的货?”
  老三笑了,说,“当然没放弃了,有什么理由让我放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地主家有宝贝,而且是还不止一件二件,这是条大鱼,得慢慢钓,千万不能着急。”
  “怎么钓?”
  “怎么钓你会知道的,先回你家再说。”
    吃过晚饭,老三同我说,“谈古,走,我们去地主家。”
  出了门,老三同我说了番话,教我一会如何如何按他说的去做。我不理解老三的想法,所以有些担心地问老三这样做行吗?万一不成功岂不是损失大了?老三自信地说,没事,没事。
  事后我才悟出来,老三是吃准了农村人的质朴与厚道!
  到了陈皮家,我开门见山同陈皮爸说,“陈叔,我这位同学想看看你家的古董,不白看,看一件给一百元,无论买不买都给,”我边递烟给陈皮爸边接着说,“陈叔,你想啊,你要是拿出十件古董出来让他看看,那就是一千块啊,这可是无本生意,很划算不是。”
  陈皮爸面露不快地朝我说,“谈古,你真会开玩笑,都是一个村的,我家哪有十件古董那么多。”
  陈皮爸的心思不难理解,人都怕露富,何况村里人早就忌妒陈皮家的古董了,陈皮爸一直以来就有戒心,不想外人知道自己家到底有多少古董。
  我赶紧打圆场说,“呵呵,陈叔,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说你家就有十件古董,你不要多心。”
  老三接个话说,“陈叔,随便你拿,拿一件二件的也可以,做生意不争一次二次的,以后做熟了你就知道我这个人了,认可我的话我们再继续合作,不认可你就不用理我了。我还是谈古说的那句话,你拿出几件我就给你几百元,决不食言。”
  陈叔听了我们的话并没有立马表态,而是低着头在抽烟。陈皮妈在边上坐不住了,她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能错过?于是插话劝自己男人说,“老头子,就拿几件给他们看看吧。”
  陈皮爸朝她一瞪眼,什么话也没说。但这一瞪眼就让陈皮妈彻底地闭上了嘴,直到我们出门而去也没再开口。
  陈皮爸还在低头抽着烟,还在考虑……我和老三轮翻上阵以美妙的语言劝说着……
  陈叔最终招架不住我们的劝说答应拿二件货给我们看看。
  陈叔起身柱着单拐进了房间,一会的工夫就从房间里取出了一件玉器和一件银器。银器是条链子,我当时并不知这种银链是干什么用的,后来的经验告诉我,当时的那条挂着坠子的银链是清朝妇女系围裙用的。
  老三看了一眼银链并未伸手去摆弄,而是紧紧地抓住了那块玉器左看右看,还对着灯光打量起来。
  玉是长方形的白玉,像现在的皮带头,背面有穿孔,正面是松、竹、梅的浮雕图案。
  我看得出来老三对这件玉器很有兴趣,但老三只草草地摆弄了三分钟不到就把那块玉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从口袋中捣出一沓钱来抽出二张递陈叔说,“陈叔,我说话算话,这二百元给你。”
  我误认为老三是看不中货准备走人了。因为老三只是草草看了看玉器,而对银件动都没动一下。但是我又觉得老三看玉器时眼中流露的占有欲又是那么明显,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陈叔没有伸手去接老三的钱,而是吞吞吐吐地问老三,“怎么,这,这东西看不中吗?”
  在琢磨老三的问题上,陈叔和我的想法一样!
  老三没有直接回答陈叔的话,而是说,“陈叔,你先拿着钱吧,这是说好的应该给你的钱。”
  陈叔还是没有伸手去接钱,老三只好把钱搁在了八仙桌上。我无意间看见陈皮老妈的嘴皮动了几下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老三把钱搁在桌上后对陈皮爸说,“陈叔,如果价钱谈得好我就把这块玉带走,这二百元就算在货款内,如果价钱谈不好,这钱就按开始说的,算是我送你的。”
  陈叔没说话,不知他在想什么。
  我迫切地想知道,这块玉到底是什么价钱,很是好奇,所以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那你们俩说个价吧。”我这话大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老三摸出香烟来递给陈皮爸并微微笑着问,“陈叔,东西是你的,你开个价吧,适合我就买了,不适合我们下回再做生意是一样的。”
  陈叔接着老三的话说,“你是买货的,你比我更识货,还是你来开个价吧。”
  老三说,“我是买货的,但是开的价也并不一定中你的意,你这东西开过价的人肯定不少了,他们开过什么价你就直说吧,能买我就买,不能买也没关系,当是认个门了,以后少不得还要常来常往的不是。”
  看他们谁也不肯开价,我更急了,因为我确实想知道这玩意到底值多少钱,所以我又接话了,“对了,陈叔,以前人家开什么价你就直说了吧,都不是外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心诚意。”
  陈叔稍作停顿后说,“那我就直说了吧,以前有人是开过价,我嫌价太低没卖。”
  “那人开多少?”我和老三不约而同地问道。这下,我总算看出来了,老三一直在伪装,其实他是很想得到这块玉的!
  “二千!”陈叔突口而出。陈叔的语速让我觉得他没说谎,但不知老三是怎么想的。
  “二千不算低了。”老三转过头去摇头晃脑起来,像是说给陈叔听的,又像是在自语自语,“二千,二千不算低了……”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了,这块玉的最后成交价肯定在二千以上!
  那一刻我特别羡慕起陈叔来,有宝贝就是好,转手一卖就有几千元。想想我,辛辛苦苦上了几年班才攒下了二千元。我甚至由此而无端恨起自己的先人们来,他们为何不给我留下点古董呢?这恨好无道理!呵呵。
   “那你现在想卖多少?”我替老三试探着问起陈叔来。
  “还是让你同学开价吧,他能出多少,这样合适些。”陈叔说。
  老三想了想,又想了想,来了句,“还是陈叔开价吧。”
  那时我没做过生意,不懂得这就是生意经,还觉得老三挺娘们的,说个价钱如此之难,左想想右想想还是说不出口,至于么!我差点就当场数落起老三来。
  陈叔也没说价,俩人就这般推搡着让着,就像政府部门踢皮球似的。他们踢皮球可以踢给“有关部门”,你们俩踢给谁呢?其实,他们不一定是想把皮球踢给我,但是我不知不觉中就把皮球给接了过来。
  我说,“你们这么推着让着也不是事,我来开个价吧,你们看如何?”
  俩人听我这么一说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都只是看了看我,好像我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就是个局外人,这事根本就不关我的事。
  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归不舒服,事情总得了结,总不能这么拖着,我心想,先不管他们,我开个价再说。想好后,我轻轻咳了咳说,“二千五,你们看如何?”
  “低了!”陈叔说。
  “高了!”老三说。
  俩人的声音几乎不分先后!
  一个说低了,一个说高了,如此一来我是两面不讨好成恶人了?真是冤了我。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他们当时从心底里也没怪我,反而多少有点感谢我这个中间人,当场只不过是为了各自利益那么说罢了,人之常情。
  我留意到,陈叔和老三相互对碰了一下眼神,很快又彼此避开了,空气突然有点僵硬起来。看来,这局面还得靠我这个中间人出来打圆场了。但是那时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不懂生意经,更不知道如何圆滑,只知道直来直去。
  “二千五一个说高了,一个说低了,看来这生意谈不好了。”我有点傻呼呼地说。人在阅历少的年轻时候,有时候说话办事就是这样,不知深浅,更不懂个中奥妙,有话就照直了说去。
  陈叔面露遗憾微笑着说,“是啊,这价钱是不理想,我还是放在家里先不卖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家里的东西卖一件总少一件,多少都有点不舍得。”稍停顿了一下,陈叔拿起桌上的二百元钱递到老三手上说,“这钱你拿回去吧,我不能白要你的钱,收你这钱说不过去。”
  老三接过钱后又放回到了八仙桌上,然后脸上陪着笑说,“先放着,先放着,价钱让我看看货再想想。”说完,老三又拿起那块玉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从老三连续的这二个动作和脸上的笑不难看出,老三还是想买这块玉,这点铁定无疑!  这次,老三看了足足有十分钟。他看他的,我和陈叔随意聊着天。说的大多是关于我在城里的生活状况,虽然我很不喜欢聊自己处境,因为混得很差,没有值得可说的地方,但又不能失礼貌不接话。再说了,我还得陪同学收人家的旧货不是?
  老三终于看完了,放下手中的玉,憋着嘴眨巴着眼皮。他在心里盘算着这旧货能值多少钱,又多少钱买去去合适。
  我看老三看完了,心想自己也从与陈叔无聊的对话中解脱出来了,赶紧朝老三说,“老三,看完了?”老三点点头,没说话。我又问,“我看你这回看得挺仔细的,到底多少钱你能要想好了没?”
  陈皮爸用眼盯着老三看,没说话,像是期待着老三能给个让人满意的价钱。老三没有看陈皮爸,他还是眨巴着眼皮在想事。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在故作深沉还是在真真实实地想价钱。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老三。”我着急,又追了一句。
  “这样吧,”老三说,“陈叔,说实在话我也吃不准这货值多少钱,反正人来也来了,要不就按谈古说的价二千五你看如何?”
  谢天谢地,老三这家伙终于开价了!再不开价我都快被他憋死了。
  陈叔一口否决了老三的价钱,陈叔说,“不行,二千五我是不会卖的。”陈叔的语气很坚定,不光说得坚定,还透着一股子不友好,没了先前那种客气。看来,在利益面前,再纯朴的乡民也不会客气,属于自己的就得争。
  “二千六,我加你一百!”老三紧接着陈叔的话说。这次说的速度非常快,超出了我的预想。看来,老三是深思熟虑过了。我猜测,可能老三的底价还不止二千六。
  “不行,这价钱真不能卖。”陈叔说,语气比前一句稍稍有些缓和。
  “二千五加上桌上的二百,如何?”老三还在讨价还价。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也别一百一百地加了,”陈叔说,“既然你是谈古的同学,也有诚意买,那就给个痛快价三千。”
  “三千……三千……”老三又像和尚念经似的在口中自言自语叽哩咕噜起来。
  “老三,你咕个毛啊,要不要痛快点。”我看不习惯老三的故作态。那时,我太嫩了,远不如老三的社会经验,现在看来就是天壤之别!
  “是啊,货就在眼前,你看好了,合适就买走,不合适就不买,想来想去也没多大意思。再说了,这回我确实是等钱用,这脚伤没几个钱是治不好的,你们也看到了,不用我装,不然三千我还真不舍得出手。”陈叔也有些不耐烦了,可能他也觉得老三有点在作秀或者说是为人有点鬼,不是很厚道吧。
  “既然陈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那就三千吧。”老三一皱眉答应了。老三皱眉的动作看在他人眼里就好像是自己这回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如果以表演的技术来打分的话,当时的我想给老三打八分。后来的后来,我见多了老三的这种表演,回头再给老三打分,我只能打三分。这种貌似神不似的表演只能是在乡下人面前演演,一旦面对同行时就太拙劣了。
  交了钱,拿了货,我和老三准备离开。
  临走时,老三不凑到陈叔面前轻声问,“陈叔,还有没有其他旧货让我养养眼?”
  陈叔果断地摇摇头说,“没了,就这二件全拿出来给你看了。”
  老三嘿嘿笑了,这笑表示他十二分地不相信陈叔说了实话。边笑,老三边说,“那行,时候不早了,陈叔你休息,我们以后再说。”说完又递给了陈叔一根烟。
  我们准备退场,朝门边走去。这时,陈叔叫住了我,“谈古,你过来同你说件事。”
  我走到陈叔边上问,“陈叔,什么事?”
  陈叔轻声对我说,“今晚卖旧货的事不要在村子里说,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拿出来的。”
  我微微一笑说,“陈叔,我懂我懂,你放心好了。”
  回到我家里,父母亲问我们去哪了?我随便扯了个谎说没去哪,只是在在外面走了走。说完,我和老三打水洗脸洗脚就入房准备睡觉。
  看看时间还早,我和老三坐在床上聊天。刚上床,老三就从口袋中摸出那块白玉把玩起来。从老三笑微微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对这个旧货非常满意。通过这次简短的交易,我对古董也产生了兴趣,心想何不借此向老三学习一二。
  我故意问老三,“老三,这货如何?花了三千块你没看走眼吧?有把握确定这货值这个钱吗?”
  老三嘿嘿地笑着说,“这次我敢保证是个真货,你看这上面的包浆多润滑,这上面的沁多自然,还有这手感多沉实,卖相没得说。”边说老三还用手掂了掂那块玉。
  “你说什么?包浆?什么是包浆?什么又是沁?”我疑惑地问道。
  “这个一时同你说不清楚,反正你又不干这行没必要知道,是不?”老三说。
  既然老三懒得说,我也不好纠着人家问,于是说,“老三,这东西叫什么,干嘛用的你知道不?”
  “我能不知道么,”老三得意地说,“这东西叫白玉腰带扣,以前人系腰带用的。这玉我现在吃不准是不是羊脂玉,如果是羊脂玉那就更舒服了。”
  “那这东西能卖多少钱?”我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猜猜看。”老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都说古董很值钱,我想,收古货的人肯定得翻一翻的价钱卖吧?所以我想了想说,“收货花了三千,你好歹得卖个五、六千吧?”
  “呵呵,呵呵,”老三笑了,“那是最少的,没有这个价钱是不会卖的。”
  后来,我不知道老三具体卖了多少钱。多年后,我想起那块玉来总觉得非常可惜,当时自己不识货错失了一个机会,因为我现在知道那块玉的市场价值了。
  “对了,”老三又说,“你的辛苦费还没给你呢,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说完,老三从口袋中摸出了三百元钱递给我。
  我没有伸手去接老三递过来的钱。
  我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我想,就这么带老三跑下腿就挣了三百,这可是我上一个半月班的工资,但这三百和老三赚的三千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老三肯带我入行,让我跟着他下乡收货学着收古董的话那我不是解决了生计问题?
  我还在想着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老三说话了,“谈古,发什么愣啊?把钱拿着啊!”
  我定了定神朝老三说,“老三,这钱我不要。”
  “怎么了?”老三不解地问,“是不是嫌少啊?我今天带的钱不多,口袋中只有这些了,要不回到城里我请你吃饭吧。”
  “不是,”我说,“我不是这意思,我们老同学的帮这点忙怎么好意思收你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就别客气了,我又不是来玩的,是来做生意的,这钱你应该收下,如果是来玩,在你家吃住几天那我也不会给你钱,是吧。”老三说,说完就把钱扔到我腿上了。
  我捡起钱,又扔给了老三。我说,“这钱我是不会要的,要不你就让我跟着你后面收旧货吧。”
  显然,老三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因此他愣了一下,脸上挂着不灵活的微笑说,“我自己都不太懂,还在学习中,也搞不了几个钱,现在还不是时候,要不过阵子再说吧,你看如何?”
  我说,“我不要工钱,你管吃管住每天管一包烟就行。”
  老三听我这么说犹豫了一下说,“这事我也作不了主,回头我问问我二哥再答复你吧,我也是替我二哥做事,他同意我没话说,他要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了,呵呵……”
  见老三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我想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也不好相逼,这种事得人家心甘情愿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对老三说,“那行,明天进城后你就帮我问问你二哥。”
  老三说,“干我们这行挺苦的,每天要下四邻八乡地跑,不光是在我们这片还得去其他县跑,有时遇不上村子还得挨饿,你得有思想准备哦,可得想好了。”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心跟着老三干上这行,所以也没把老三说的“苦”放在心上,我当即拍着胸脯说,“吃苦不怕,我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再苦能苦过老爸老妈上山干活?”
  老三收起了手中的玉说,“这要看怎么想了,反正差不多吧,也不比上山干活轻松。”
  我信心百辈地说,“好了,不说这苦了,只要你二哥一点头,从此上刀山下火海我就跟着你干了。”
  “操!”老三说,“又不是叫你跟着我上山当土匪,别说得这么恐怖。”
  我笑了,哈哈大笑。
  老三也跟着笑了几声。
  
  第二天一早,父亲用自行车给我驮了几十斤米到了公路边的中巴车停靠站。父亲每次都是这样,从初中到镇子上上学起,父母就没少用自行车给我驮米。以前年纪小不觉得,现在自己长大了,还吃家里的,拿家里的,让父母亲这般供着自己很不是滋味。
  望着晨光中父亲回转的身影,我多想自己有钱有地位来报答父母亲。那一刻,我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里对自己说,一定要跟着老三好好学,干出点名堂来。
    回到城里后,我没回自己的窝,而是把米放在车站一个熟人的店面里,然后跟着老三直接去找他二哥。老三开始是不同意我这样跟着去的,我怕他反悔,心急,硬是软泡硬磨地要跟着去,老三也没办法。事后证明,我这样做非常正确。假想一下,如果当初我没有跟着老三直接杀到他二哥处可能这事就黄了,老三十有八九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收古董这行多带个人出来就很可能是培养了一名潜在的对手。聪明人都不乐意干这种不利己的事,都不想把有限的货源与他人分享。
  老三带我去的是步街上靠街角一个不明显的店面。店面里挤满了各种旧货,大到木制雕花门窗桌椅,小到柜台内的古钱币,应有尽有,比如:古铜钱、古小摆饰、古玉坠、古银饰、古铜饰、古瓷器、古书籍、旧版人民币甚至于粮票布票、毛主席像章、香炉都有,五花八门让人目不暇接。看得我是心惊肉跳,心想,这该值多少钱啊?一百万?三百万?还是更高?真不敢想!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基本上都是仿品,甚至连旧仿都算不上,除了那些人民币和粮票、布票类其他就没有不是新仿的货。摆在这也只是个摆饰,也蒙不着客人,大多也是以仿品的价格卖出去。真货都在家深藏着,遇到识货的客人才会拿出来议价。
  老三说,这店是他二哥经营的,看店的小姑娘是他小妹高霞。就是这长相并不起眼的高霞以后与我有了一段非常不寻常的情感经历。
  “二哥没来?”老三朝他妹子高霞问道。
  “没看见他,可能还在家里没起床吧,你自己打个电话给他好喽。”高霞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完又继续看她的电视。
  老三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拨通了电话说,“二哥,有快活,你过来看看身份。”老三说的是行内话,意思是收到了旧货,让他二哥过来掌掌眼确认一下古玩物件的品位及到代。
  打完电话,我和老三坐在一张旧八仙桌前等待他的二哥。显然,这种雕花的八仙桌也是作旧的。真品也不舍得搁在这让人在上面磨来磨去。但当时的我并不知情,以为是真货,一时不敢动作太大,小心翼翼地端坐着。
  我对老三说,“老三,一会你二哥来了可得替我多说说好话,不然他是不乐意我跟你后头干的。”
  老三心不在蔫地敷衍我说,“晓得晓得,我会说的。”这鸟人已经不像在我家时那般友好了。
  一会工夫,老三的二哥就赶过来了。
  老三长得精瘦,但他二哥长得高大又肥胖,与老三就不像是一个娘生的。但实事上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老三的二哥叫高强,后来我就一直叫他强哥。
  高强的屁股刚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落定,老三就心急如焚地掏出了那块玉递给了高强。
  “二哥,你看真不真?”老三小心翼翼地问。
  高强把玩着那块玉仔细地端详起来,也没回答老三这旧货是对还是不对,而是问了一句,“几张收的?”
  老三愣了一下说,“三十块钱。”我想,老三之所以愣了一下可能是在想要不要立马告诉他二哥收的实价,收高了怕挨骂。
  但是老三说的“三十块”让我吃了一惊,你家伙真敢骗,三千元收来的货竟敢骗他二哥说是三十块收的?吃惊归吃惊,我当然不能当面点破老三,如果一点破我的事不就彻底黄了?
  听完老三说的收购价,高强还是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玉左看右看。这点看在我眼里时就给了我一个明显的信号,高强这厮城府不是一般的深。
  “二哥,这货真吧?应该不会走眼,我看得真真的,看了好长时间。”老三急切想得道他二哥的肯定,所以又问。
  这次,高强抬了下头,目光从白玉身上移到了我身上,他问老三,“这人是谁?”
  老三笑着说,“他叫谈古,是我初中同学,这个货就是在他村收来的,他还出了不少力呢。”
  “哦。”高强只是哦了一声,又低头看起白玉来。好像我和老三在他眼里只是空气,可以忽略不计的空气,那高傲劲让人特别不舒服。但不舒服又能怎么样,人家可是前辈,得罪不起。
  高强看玉时,我和老三都坐着没吱声,也不好吱声什么。我看见高强一会用手摸摸玉,一会举起玉对着窗口用眼瞄着看,一会又把玉放在掌心掂掂……之后,又拿来一个放大镜端详了一下,这才放下玉,把玉搁在了八仙桌上。
  高强从口袋中摸出香烟来,我一看烟盒居然是中华烟!这档次一下子就把我给震住了。
  我平时抽的可是一元一包的烟!
  这高强高傲归高傲,但还是扔了烟给我和老三,这点让人有点舒服。我赶紧摸出打火机来给高强点上烟火,不是为了那根中华烟,而是为了争得个好印象,有了好印象才有可能入得了门。
  高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慢腾腾地,“老三,这次的货还不错,品相好,身份真,值得夸你一次。”
  我隐隐听见老三长吁了一口气……可以想像,老三心里的压力有多大,说如磐石压胸一点都不夸张。
  说完话,高强收起桌上的玉放在在口袋中站起身来欲走。我看高强要走,自己的事还没着落,赶紧朝老三挤挤眼。老三这才朝高强说,“二哥,我,我这同学想跟着我后头帮我们下乡收货,你,你看成不成?”老三说得有点吞吞吐吐,大概是怕他二哥吧。
  高强朝我瞄了一眼,说,“这事容我想想。”说完,高强就离开了古玩店。
  高强这句话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个底,我顿时郁闷起来,但还得强颜欢笑说,“高老板走好,我等你信。”
  那时还没手机,但我没忘记要了老三店里的电话号码。要了号码后我就像那些找工作面试过的人回家等消息。
  这等消息的滋味可不好受,相信大家都有此类经历,特别是等待焦心的消息,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坐卧不安。那心里就是没着没落,再饿吃饭都香不起来。这样熬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我就给老三打了电话,高霞说,“不在!”就挂断了电话。这有钱人家的妹子讲话都这般透着蛮横,让人无语。
  十点多钟,我又往店里打了一个电话,结果还是一样。
  电话找不着老三人那怎么办?我想了想就采用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午饭后去店面门口蹲守。只要老三没下乡,应该会去店里。我蹲在店门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越等越烦,越烦越抽烟,越抽烟口越无味,等得我是心急如焚、口干舌燥。我摸摸口袋犹豫了一下,舍不得买旷泉水,立起身,定定神走进了店中。
  “高霞,有水吗?”我朝正在津津有味看着电视的高霞说。
  “你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高霞扭过头来望着我说,脸上有些不乐意。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在不久之后,自己的口沫将在这张陌生的脸上不知留下了多少。命运就是这般有意思,挺逗的,造物弄人。
  “我叫谈古,是你哥老三的同学,昨天来过,就坐在那张八仙桌上,当时你二哥也在场,”我用手指了指那张八仙桌,“你还记得不?”
  听我这么一说,高霞点点头表示认可了我,然后她问,“你要水干什么?”
  我说,“口干,弄点水喝喝,当然有茶就更好了。”
  “口干?口干买瓶旷泉水不就得了,干嘛要麻烦人家给你倒水啊,真费劲。”高霞说完扭过头去继续看她的电视,那意思是不想再理我,我爱上哪上哪,渴不渴不关她的事。
  “我可是你哥的同学,按理说你得叫我哥,不能这样没礼貌吧?”我半开玩笑地说。
  “你是我哥的同学,又不是我同学,你找我哥要水喝去好了。”这丫头不近情理地说。
  算了,还是自己去买瓶水吧,跟她讲不通。我正准备离开时,老三口中叼着香烟哼着小调进了店。我心中一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老三!”
  老三见是我,问道,“谈古,你怎么在这啊?”
  我说,“路过这,顺便过来看看你。”
  “不是路过吧?”老三一眼看穿了我的谎言。
  “呵呵,”我有些尴尬,“你都看出来了,我就是心里惦记着你二哥的回信呢,他到底同不同意我跟你干?”
  “我正要为这事找你呢,”老三说,“可是又不知你住哪?”
  “真的?”我一下子精神起来!
  “昨晚吃晚饭时,我和我二哥谈过了,我说了许多许多好话我二哥才松了口。”老三说。
  “那你二哥是答应了?”我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我二哥只是说想见见你。”老三说。
  “你二哥要见我啊,”我兴奋地说,“那是好事啊,说明这事很有希望。对了,你二哥说没说让我什么时候去见他?”
  “没说什么具体时候,他也不知道我何时能找到你,只是说找到了就打电话给他,看他在不在家,如果在家就让我带你过去。”老三抓了抓头说,那头皮屑在阳光的照射下如雪花般飞舞。
  “那你抓紧时间打电话过去啊。”我催促老三。
  “嗯,我现在就打。”老三边说边走到柜台边打电话。
  “喂,嫂子,我二哥在家不?”老三对着电话筒说,然后张着嘴听着对方在讲话……“哦,我知道了,我们五点钟过去。”老三说完挂了电话。
  “你二哥在家没?”我问老三。
  “没在家,不过我二哥出门前对我嫂子说过了,让她告诉我,如果我找到了你就带你去他家吃晚饭。”老三说。老三这句话让我心中暗喜。凭白无故地受到高强如此高待遇我能不心花怒放嘛。
  “五点去啊,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二点多钟呢。”我看了看表说。
  “走,我请你打台球去。”老三拍了拍我肩膀说。
  有个问题,我昨天就很想问了,没机会。去打台球的路上,我问老三,“老三,你昨天对你哥说那旧货是三十块钱收的,三十块与三千块这也相差太大了,不怕你二哥回头发现?”
  “哈哈哈……”老三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鼻涕冷不丁地都跑出来了。
  “你笑什么?”我很困惑老三的发笑。
  “告诉你吧,我们行内话一毛钱抵十块钱,三十块就是三千,你个傻蛋,哈哈……”老三边说边笑。这鸟人笑个没完了。
  “你又没同我说过,我哪知道还有这事,操,别笑了。”我制止老三。
  老三停止了笑说,“我哪有那胆子骗我二哥。”
  这回轮到我笑了,我哈哈笑着说,“这不假,早看出来了。”
  边说边笑我们就到了台球室。
  台球室的人真不少,嘈杂纷乱,全是一帮子小年轻,十几张台球桌只空了二张。看来这里的生意非常不错!那年月,打台球也确实很风糜,是个小年轻都得学打几杆。
  “老板娘,摆球!”老三大着嗓门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回话间,老板娘满脸堆笑小跑了过来,边摆球边朝老三说“老三,今天没下乡收宝贝啊?”
  老三笑咪咪地靠近老板娘,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捏了一把之后又对着老板娘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老板娘一把推开老三说,“讨厌,就你没正经!”
  麻利地摆完球,老板娘扭着细腰又忙去了。
  我靠近老三悄悄问,“老三,你胆子可不小,老板娘的屁股都敢摸啊?”
  老三鼻子一嗤,说,“这算什么啊,就她身上哪个地方我没摸过?”
  “吹牛吧你,可劲吹!”
  “没必要骗你啊,我上她不是一次二次了。”
  “上一次给多少钱?”
  “老土,这种女人还用给钱啊?”老三说,“谈古,你睡过几个女人?”
  “没有,一个都没睡过。”我如实回答。
  “你J巴这么老实?哪个信哦,我可是睡了不少了。”老三发力打出一杆球后说,语气中充斥着几分得意。
  “不少是多少?”我有些不服气,故意问。
  “我算算,”老三停下杆子说,“女朋友谈了三个,每个都到位过,情人二个,加一起就是五个了,这还不包括去X头房,那些就不计其数了。”
  “两个情人?”
  “对,刚才那个,还有一个就是步行街南边拐弯处卖衣服的那家老板娘。”
  “他老公腿拐的那个?”
  “嗯,就是那个,长得还可以吧?”老三坏笑着说。
  “你小子怎么勾上的?”我挺好奇,也挺佩服,如果老三说的是实话。
  “这个嘛,得靠功夫,功夫深,女人不用勾就乖乖上床了。”老三低下身子又发力出了一杆,球应声入袋!心情好,手也顺,打得利落!
  玩了十几盘,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我们离开了台球室。临走时,我看见老三扔给老板娘十元钱,没等找钱就走了。
  可能也不会找钱吧。
  离开台球室后,我们径直去了高强家里。
  门没关,“二嫂。”老三进门就喊道。“哎,你们来了,进去坐吧,我先烧菜,”老三二嫂应声说,“老三,你给同学倒杯茶。”
  “不用了不用了。”我赶紧说。这话原本是说给老三二嫂听的,意思是叫她不用客气。
  “真不用就不倒了,呵呵,你自己说的。”老三趁机说。
  我没再说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在沙发上坐下了。老三也挨着我坐下,老三突然问,“谈古,我这嫂子漂亮不?”
  “漂亮,身材脸蛋都长得好。”我说的是实话。
  “我二嫂原来是剧团里的演员呢,长得能不好看吗。”老三架起了二郎腿说。
  “你二哥真有本事,剧团演员都娶回家了,呵呵。”我附和着说。心里想,这有钱真是好,再漂亮的女人都能娶得上。
  我们正说着,房间的门开了,跑出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子来直扑进老三的怀里,口中叫道:“三叔,三叔,陪我玩。”不难猜出,这孩子就是高强的儿子了。老三伸手抱起了小孩问他,“小磊,你今天又没上幼儿园?”
  没想到这孩子抬手就给老三来了一巴掌,打完还撒娇着要挣脱老三的怀抱,口中大喊大叫,“就不去幼儿园,我就不去幼儿园!”一句话,换来一个巴掌,老三肯定有气。生气的老三又不敢对一个孩子怎么样,更何况这是高强的孩子,所以老三只是用手抓住了孩子的手说,“不去幼儿园就是了,但不能打三叔对不对?老师没教你小孩子不能打人的吗?”不料,孩子来了一句,“狗屁老师,我才不听他的呢。”边说,孩子边挣脱老三的怀抱下了地,然后跑到厨房找他妈妈去了。
  看孩子惯成这样,我心底里是看不惯的,我很想对老三说,孩子这样教育可不成,但忍了忍我又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了。如果我说出来,可能不太合适,憋回去就很合适。所以,我憋是对的!
  让孩子一闹,原先心情特好的老三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他索性打开电视,我们干坐着看电视,一时没话。
  那孩子从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后又和老三较上劲了,不让老三看电视,抢过遥控器胡乱按着。老三明知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孩子按了一会,见老三不理他觉得没劲,就干脆把电视关了。
  关了电视,孩子跑到房间里搬出积木出来玩,没玩一会觉得很没劲,就慢慢移到我身边来,冷不丁地对着我的腰给我来了一拳,打完后嘎嘎大笑跑开了。老三皱着眉头对我说,“这小鬼太顽皮了,除了我二哥没人管得住。”
  我朝老三笑笑,没说话。我想,挨一下就挨一下吧,反正我又不天天向这来,来一回是一回。
  没想到,那孩子不知从哪找出一把塑料宝剑出来,举着,一步步靠近老三,那动作就是要刺老三。
  老三见状站了起来,孩子突然剑头一改,刺了我脸一下,我顿感脸上火辣辣地疼,很想发作,但没发作。我以为老三会抢下孩子手中的剑或是训斥孩子几句,但老三没用这么做。老三只是拉了拉我说,“谈古,我们去阳台上站会。”老三的用意很明显,那就是躲开孩子。我想想,这也是种办法,那就去阳台吧。
  但那孩子跟着追到阳台上又砍又刺的,搞得我心里很是发毛。
  我发毛没用,我不能训斥更不能出手制止孩子,这个得老三来做。但老三也没做,只是尽量躲闪着。我寻思,这老三以前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吃过亏,挨过他二哥或是二嫂的怨言,所以他不敢轻易出手。
  我们被一个孩子搞得很狼狈,特别是我!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该去买包烟,一会总得发几根烟给人家高强抽,这礼貌不能失。想到这,我对老三说,“老三,我下楼去买包烟。”
  在楼下的杂货店里,我看来看去,最后咬咬牙买了包玉溪。中华我买不起,我想玉溪得买一包,太低档的烟只能自己躲一边抽抽,拿不出手。这包烟花掉的钱让我很心疼。唉,人太穷时每花一分钱都像是在割自己的肉。
  当我返回楼上时,高强回来了,高强一回来那孩子突然弃了宝剑乖乖沉静一边独自摆弄着自己的积木,那变化让人不可思议!我那感觉自己就像是自己终于从火海中挣脱出来,绝不夸张地说。因为在陌生的环境中,又被一个陌生的孩子搞得束手无策,有怒有火都得憋着忍着,那滋味不比挨一个陌生成年人的一击好受,因为过程是漫长的,软折磨人,很难捱的一个过程。唯有过相同体会的读者才会深有感触。
  高强回来后就可以开饭了,我们坐在饭桌前喝着啤酒边吃边聊。
  “谈古,你是叫谈古吧?”高强问我,语气很平和,没有了昨天那种盛气临人之感。
  “对,我叫谈古。”我答道。
  “老三的同学?”
  “是的。”
  “你想跟老三下乡收老货?”
  “是的。”
  “还不要工钱?”
  “是的。”
  一连三个机械式的回答,就像犯错的学生面对着严厉的老师,我一时觉得心里有点紧,紧绷绷的。
  “你为什么不要工钱?”
  “我想学习收老货,”我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乡下人学木匠、学个裁缝什么的都是没工钱还得逢年过节给师傅送礼。”
  “两码事,两码事,干活哪能不要工钱。”高强说。这话耐人寻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高老板,我刚下岗找不到工作,一门心思就是想跟着老三后面学点本事以后也好养活自己。”我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先不管高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给他来个实话实说,至于事情成不成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别叫高老板,以后叫我强哥就行。”高强说。高强的话后中有个词“以后”听在我耳朵里就是种暗示,说明今晚这事能成。想是这么想,但高强没亲口答应这事就不算有正式结果。
  “好的,强哥,我敬你一杯。”我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高强也端起酒干了,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菜送到嘴中边嚼边说,“谈古,我是这么想的,你要是真铁下心来跟着老三干的话我给你开个条件:下乡按十五元钱一天的工资算,不下乡不给工资,另外,吃住算我们的,你看如何?”
  老实说,高强的条件让我很意外很意外,我原本只是期望他能收下我,同意我跟在老三后面收老货,没想到他还主动给我开了工资。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是高强心善不忍欺负我?想到这,我还抱着几分感激地对高强说,“谢谢强哥,这条件我很满意。”
  “你满意就好,来来,喝酒喝酒,老三,陪你同学多喝几杯,别只顾自己吃。”高强叨唠了老三一句。
  “谈古,来,我们喝。”老三迅速提杯朝着我。
  喝了一会酒,我有些酒劲上头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高强好像看出来我不胜酒力,所以对我说,“谈古,酒的事你看着办,能喝你就多喝些,酒嘛,强哥家里多得是,管你够,要是不能喝,我们不强求。”
  “我够了,够了,再喝就得倒了。”我笑着说。
  “对了,谈古,问你一事。”高强话锋一转说。
  “什么事?”
  “你觉得你们村那地主家里还有老货没?”高强说。我脑子猛地一醒,原来高强的用意在此!怪不得要主动给我开工资,谜底在瞬间被我解开了。当然我不能立即表现在脸上,必须得伪装一下。所以我说,“应该有吧,我也吃不准,老三你说呢?”我把难题及时转给了老三。
  “肯定有!没有我都不信高!”老三趁着酒意大声嚷嚷,被高强狠狠地白了一眼,只一眼就让老三歇了菜,低下头莫再作声。
  “谈古,你说那家怎么有那么多的老货,听说他家以前还卖过不少是吧?”高强和言悦色地对我说。
  我就把我听说过的村里老人们对陈皮家的往事转述给了高强听。为了能打动高强,也为了自己能完全加入进来,我带着酒兴不免还添油加醋了一番。正应了古玩行那套说法“一个催人泪下的背后故事抵得上一万句说辞”。买货者都有个心里,都想搞明白这个老货的来龙去脉,虽然这个不能准确地推算出到代,但可以给自己买货时增加些底气。当然,买老货者也不傻,会酌情去考虑这背后故事的真实信有多少。
  高强听了我的讲述后连连点头,看来他是十分相信我的话了。可见高强还是有些实践经验的,最少能正确判断出那些乡下往事的真伪度。我讲述的都是村里老人说的,没什么水份,高强能听得出来。这点,我不会怀疑!
  “那你觉得那家人短时间内还会出手吗?”高强试控性地问我。
  我摇摇头说,“这个还真说不好,肯卖还是不肯卖都有可能。”
  “那这样吧,”高强说,“明天你和老三合计合计看看找个时间再去一趟,不一定就得收到货回来,先探探路,看看他家到底还有没有老货,都有些什么老货,明白不?”
  “明白!”我和老三异口同声地说。
  “行了,酒就不喝了,吃饭!”高强兴致勃勃地说。
  吃晚饭,我就和老三一道离开了高强家。老三酒劲上头,硬是要我陪他去打台球。我琢磨着,下午是老三请我的,晚上怎么说也得我请老三了不是?但是我口袋中真没钱了,只有半盒子玉溪和二张可怜兮兮的一元钞票。
  我还能陪老三去玩么?当然不能。
  无论老三怎么说我,我都只能借故酒喝多了想回去睡觉。就这样,我和老三在街上分了手,他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玩去了。
  不管高强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想利用我多长时间,这一夜我都睡得很踏实,愁肠百结的我总算是入了门,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看自己的了。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我的思绪很快就转到了昨晚那令人开心的事上。左一思,右一想,我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我不能就这么快带着老三去陈皮家。试想一下,如果陈皮家的老货被老三很快收完了,那我岂不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失去利用价值的我还能在老三身边待多久?待的时间短我又怎么能学到东西?
  无从得知。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拖着老三不去陈皮家,拖一天算一天。打定主意,我又在脑子中飞转着如何对老三说,让他取消马上就去陈皮家的主意。
  拿定主意,起床,洗漱,出门……
  我先去银行取了一百元钱。就那么点钱,我一次最多取一百,不敢取多,这是活命钱,也是死钱,取一次就少一次。在没有活钱进帐之前,我必须很慎重地对待我的那点微薄的存款。
  取了钱之后,在街边的小摊上,我花一块钱买了两个咸菜饼,边啃边朝步行街方向走去。现在,高强的店面就是我的上班地点,也是我的全部希望。
  高霞坐在柜台内看电视,这妹子好像生活中除了电视还是电视。我隔着柜台喊道,“高霞。”
  “干嘛?”高霞扭头问我。
  “你三哥呢?”我问。
  “不知道。”高霞扭过头去。
  “我找他有事,你二哥让我今天和他一起下乡去收货,我找不到他人。”我撒了个谎,想借高强这把上方宝剑来震震高霞,意思是想让她知道我找老三并不是玩,而是干正经事。果然,我这招起了作用。高霞说,“可能还在睡大觉吧,你去我家里看看。”
  “你家?高家村?老三下乡去了?”我问。
  “不是,是城里,青龙巷66号,”高霞补充说,“就是挨着花圈店的那家。”
  “谢了妹子。”丢下这句我就走出了店面。
  青龙巷我很熟,一条弯曲的小巷,清一色的老房子,民国或是解放前的房子占了绝大多数,后来经人们修修葺葺的也都能住人。先前住着正宗的城里老居民,说着清一色的口音,后来,这些老居民搬走的搬走,房子卖的卖,剩下的也就不多了。换进来的大多是新进城的准城里人,或租或买。不管是租还是买,那时都很便宜,搁到现在,价格不知翻涨了几十倍。
    老三和高霞住的房子是高强买下的,当然这是后来听老三说的。高强选择买下这里的房子,不是因为它很古,符合一个收老货老板的心理;也不是因为看准了它以后会涨,而是因为便宜、实用。
  房子是砖木结构,面积不大,中间为厅堂,两边有房,后面有厨房,房与厅之间是木板壁相隔。我第一次进去,感觉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夹带着灰尘和蜘蛛网的气息,细闻之下还有旧棉袄的味道。柱子很旧,房梁很旧,板壁也很旧,旧得黑乎乎。板壁上全是浆糊和破旧年画的痕迹,也不知道这上面到底贴过多少次年画了。
  我问老三,住在这种屋子里不怕吗?老三说,与住在乡下还不一样?
  想想也是,这种房子在乡下太常见了,我们小时候都住过,也从来没有生畏过。只不过这房子现在换了地点,换到了城里,感觉一下子不适应,没找着感觉才疑为恐惧。
  老三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说是高霞说的。老三说,那以后店里找不着他就来这里找好了。我说好的。
  老三蹲在大门口面朝着巷子刷牙。我问他昨晚是不是玩得太迟了,这都中午了才起床,老三手中抽动着牙刷无法说话,他点点头算是认可。我私揣,这家伙昨晚说不定又同哪个女人鬼混了一夜,折腾得没睡觉。但我没说出来,话到嘴边觉得没意思。想想老三与自己一般大,人家玩的女人都无从计数了,而我呢,还是处子身一个,愧啊!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得好好挣钱,再这般瞎眼混下去,以后就看不到人生有何精彩了。
  老三刷完牙摸完脸然后就朝我挥挥手出门,我问他去哪?老三说,吃饭去!在巷子口一家小饭馆里,老三点了二菜一汤,我们狼吞虎咽起来。吃完饭,我们点上烟吞云吐雾说着话。
  “谈古,一会我们去车站坐车去你家。”老三打了个饱嗝说。
  “老三,今天最好别去我们家。”我犹豫了一下说。
  “为什么?你忘了二哥昨晚吃饭时说的话了?”老三斜着眼对我说。
  “强哥是叫我们最近去,没说是今天。”我纠正说。
  “下午又没事,迟去不如早去,反正都得去不是。”老三说。
  “我们不能今天去。”
  “为什么?”
  “你想啊,”我顿了顿说,“老三,我们前二天才从陈皮家收货回来,今天又去,人家肯定怀疑我们上次那块玉赚了大钱,人家这么一想肯定以为自己卖便宜了,卖亏了,还会轻易把好货卖给我们吗?”
  “依你说那得过多长时间去才算合适?”老三反问我说。
  “这个我说不好,但起码眼前不宜去,让人家起了疑心就麻烦大了,那些老货我们就很难再收到了不是?”我进一步劝说老三。
  “二哥那边怎么解释?”老三疑虑地说。
  “实话实说,就把我刚才的顾虑说给强哥听,我相信他那么明理的人肯定能理解的。”我说。
  “好,就这么办,走,打台球去!”老三站起来说,“老板,多少钱?”
  我没抢着付钱,我知道自己穷,穷是充不起面子的。我问老三,“又打台球啊?今天不下乡?”我很想下乡,很想早点介入这一行,心太切。
  “你不是说今天不宜去吗?”老三边付饭钱边问我。
  “我说不宜去我家,但没说不宜去其他地方啊。”我解释说。
  “算了,等晚上问过二哥明天再说好了,打球去!”老三不耐烦地说。
  我看老三有些不耐烦嫌我罗嗦,我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老三的屁股后面朝街上走去。这一下午,又得陪着老三在台球室混混而过了。
  老三啊老三,你怎么不理解我的心思,我哪有兴趣玩什么鸟台球。我要下乡,下乡!我要去收老货,长见识,学本事!老三,你有点可恶了!老同学我的命运可掌握在你的手上,你可不能误了我的大好青春。
  实在是没有心情,在台球室,我和老三没玩几盘就借故上厕所溜了出来。我想好了,得去新华书店买几本古玩书籍看看。我昨晚仔细地想过了,要想长期吃古玩这碗饭必须要有相关方面的知识,光像老三那样仅凭别人手把手地教是远远不够的。老三那叫实践经验,没有书面知识。我以后不光要有实践经验还得有书面知识才成。要想有书面知识当然就得买书看书,从书中去汲取营养。
  我到新华书店一看,有关古玩的书还真不少,都很贵。我翻翻这本想要,拿拿那本也想要,可是就是舍不得掏腰包。折腾了半天,我买了一本国宝鉴赏之类的书,书名早忘了。这本书花掉了我二十几块钱,着实心疼。古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舍得投资怎么能成大事?那时的我一门心思就想在古玩上成就一点事业,发点财,出人头地,娶妻生子,赡养父母。
  买完书,我回到台球室,看见老三正和老板娘在一旁有说有笑,那老板娘笑得花枝招展,看在我心里很不舒畅,我想,老三与我相反肯定喜欢看。
  我走过去对老三说,“老三,我回来了,还玩不?”
  老三回头瞥了我一眼,口中嗑着瓜子说,“不玩了,你先回去吧,明早去我家找我,我再告诉你去哪。”
  我巴不得老三这般说,老三的话无疑是给我解了绳索,我就像是奉了圣旨的小太监瞬间溜之大吉。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去青龙巷找老三。在街上,我买了四个咸菜饼,二个自己吃,二个给老三当早点。我没钱请老三上饭馆,但在其他方面不能不意思意思,比如这早餐,花钱不多代表的是一份诚意,一个态度。
  我去时,老三还没起床,但门是虚掩的,可能是高霞出门时随手带上的。即使没虚掩,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可偷。老三看我来了,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然后匆匆洗漱完毕。老三说,睡过头了,不知还能不能赶上去东水乡的早班车。我说,去车站试试吧,不行就赶下午的车。
  我的想法很直接,赶早班车或是下午车不要紧,在哪过夜都是过,就我那耗子窝不会比哪儿睡得舒坦。老三的想法可能是另外一回事,他在考虑二个人在外住宿多出来的费用。站的立场不同,想问题的方式也就不同了。
  火急火燎地出了门,俩人忽而急步忽而大步地朝车站走去。老三边走边啃着我买给他的那二个咸菜饼子,也不管合不合口,权当是填肚子了。老三毕竟不是高强,他还没达到高强那档次,所以在衣食住行上从不挑剔,这也为我们以后的合作与交往创造了有利条件。
  到车站一打听,去东水乡的中巴车正在启动准备发车,我们一溜烟顺着敞开的车门跑上了车。落座后,老三口中叨唠着,“运气,运气,真运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谈古,就凭这么好的运气,我们这趟下乡肯定能带回好货。”
  我笑逐颜开迎合着老三说,“那是一定的,就凭我们这赶车的拼劲老天爷也会给我们一点回报不是。”我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我从今以后就走上了收古货这条阳光大道了。那天,百分百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车子开出了车站,我的心情异常地好。我没有去过东水乡,但知道那是与邻省交界的一个乡。我问老三为什么去那里,老三说,上次有套老货在那边没吃下来,今天再去试试。
  老三还告诉我说,高强表扬了我,他认为我不马上就去陈皮家收货是正确的,想法很好。
  我就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给高强,让他留个好的印象。我不是高强家中人,要想取得他的信任是很难,这点我很清楚,尤其从事的又是古董这一行。
  我掏出那天剩下的玉溪烟来递给老三,老三看了一眼说,“收起来,这好烟留着一会充面子,我们抽孬的。”说完老三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烟来递给我。
  坐车是件枯燥乏味的活,时间过得特别慢,像上刑场的犯人,慢腾腾移动。我掏出包中带着的书出来对老三说,“老三,给你看本好东西。”
  老三问,“什么好东西?老货?”这家伙心里只装着老货和女人了,就装不下别点什么东西?
  我把书取出递给老三,原以为老三最少得大声说三个好字不可,不料老三随手翻了翻就递还给我了。我不解,不解当然要问为什么。老三说,“这书上都是国宝级文物,看这个有什么用?我们这辈子也别想碰上一件。”
  原来原因在这!
  老三的话让我不免有些失落,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如此看来,我的二十几块钱就这般打了水漂?我不甘心,我对老三说,“不一定要碰上吧,我们可以看看当是长点知识也可以啊。”
  老三不客气地说,“算了,要看你看吧,我没时间研究国宝,有这时间我用来泡女人多好。再说了,国宝与我没关系,我只是收收乡旮旯里的老玩意,搞几个钱过过日子。”
  这家伙很顽固,不可理喻!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顾自看着书,这样等于是听他的劝明摆着不给他面子。不给他面子以后还怎么跟他后面混?他现在说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我只要附和着他必定天下无事。老三一高兴,就会把他知道了慢慢教我了不是?打定主意,我快速把“国宝”收进了包中,找着话与老三聊起来。
  “老三,同我说说这家的古货吧。”
  “哪家?”老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一会我们要去的这家。”我说。
  “这家的货是老货,我看也真,就是要价太高,上次我吃不准不敢收,回去一说,我二哥说可以收,所以今天才带你来再谈谈。”老三滋滋有味地说。
  “什么货?”我问。其实这句也是白问,我根本就什么货都不懂,听都听不明白。
  “一套老货,鼻烟壶、鼻烟瓶和烟碟,青花瓷的。”老三说,果然我听不懂,听不懂多少就有点着急,追着就问,“鼻烟壶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就是以前人吸鼻烟的东西。”老三说。
  “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怎么说呢?我也比划不来,形容不来,反正你等下见了不就晓得了?”老三说。我点点头,我说,“老三,以后这些老货叫啥名的你得多教教我,我可是一点都不晓得。”
  “那是自然,器形的种类、叫法很多很杂,”老三骄傲地说,“慢慢教你,我以前也是同你一样,什么都不懂,还不是跟我二哥后面一点一点学的,时间久了就知道了一些,不过,我现在也还在学,我二哥说,干这一行得学一辈子,没有人能学得完。这一行水太深,我只是干点最简单最基本的活,具体的如断代、断窖口什么的我也是外行,只能算是略懂点点皮毛而已。”  “你有个好二哥,他可以教你很多东西。”我羡慕地对老三说。
  “可我不想学太多,这玩意太烦人,需要学各种鸟知识,像什么历史知识,绘画知识,地方知识,风俗习惯,古诗词等等都得懂,我哪有那脑瓜子装得下这么多,是吧?我就做做呆事,下乡去替我二哥跑跑腿,尽量把价格压得很低收货,这样就算不赚也不会亏到哪去。”老三挪了一下身子说。
  “那你收到的货全对吗?”我难免这般好奇。
  “那怎么可能,肯定有打眼的时候,只是少,因为在乡下收货,都是农村人祖上传下来的,不太可能去仿、去作旧,收的货基本上都老,只是价格合不合适的问题。”老三又挪了一下身子,看来坐在车里时间久了就是不舒服,又说,“收货有时靠感觉,虽然不知这货的开门到代,但能感觉这东西老,能值钱,值多少钱为合适。”
  “如果价格不合适那怎么办?你二哥会骂你不?”我担心地问。
  “一般不太会骂,但说几句肯定是要说的,价收高了,东西就放放,不着急出手,等行情好了再拿出来。”老三说。
  车子驶出了省道,转入了山村公路,一簸一颠的,把人颠得晕头转向。时不时会车还来个紧急刹车,那惯性能把人从座位上带离。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到了东水乡政府所在地,中巴车停下了,这是终点站。老三说,要去那个村子还有十几里路,不通中巴车,得等三轮车。我问老三是怎么找到这旮旯里来的,老三说,都是胡乱找来的,在乡下收老货,靠的就是双腿勤快,不放过任何一个山沟沟,否则怎么叫“铲地皮”呢,哈,比当年日本鬼子扫荡要彻底得多。
  左等右等也没见有三轮车,老三说,“谈古,我们边走边等车吧,这鬼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等到三轮车。”
  “走着去?”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老三,十几里路啊。”
  “十几里路算什么,我走过三十几里山路的呢,多少村子在大山里面,哪有车,都得靠双腿去走。”老三说,“不吃苦是收不到真货的,城里古玩市场上的货是多啊,有几件是真的?”
  想想也是,那就走吧。再说了,这才第一天,遇到点小困难我就抱怨不休,那还不让老三回去后在高强面前参我一本?如果这样可就彻底黄了、我非得一边歇菜去,与说拜拜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走了三里路左右,我们听到了突突突的三轮车声音,一阵兴奋!便停了下来等车挨近。可越听越不对,那车是相对方向迎面开来的。
  老三拦下了三轮车,大着嗓门问司机,“你这车啥时回头?”
  三轮车嘈声太大,太吵,司机没听清,老三又提高嗓门说了一声,声音与柴油机的吵声以及滚滚的尘土飞扬在一起,就像战争片中的镜头。
  “说不好什么时候回头,没人的话可能要下午四、五点钟才回头。”司机回以大噪门。
  “哦,知道了,你走吧,走吧。”老三挥舞着双手驱散滚滚的尘土说。
  三轮车开走了,我们没了想法,一门心思埋头往村子里赶。  一个多小时候后,我们紧赶慢赶进了村子。村子虽偏僻但不小,目测之下有百来多户,估计要上六百人口。穷山沟能有这么大这么一个古朴的村子倒是难得,不知当年是哪位先人领头来这札根的。想想这些事就很有趣,想着想着,我突然发现自己骨子里居然有那么一股子“考古”的情结,不由得暗自发笑。
  老三把脸凑到我跟前纳闷地盯着我看,半晌问一句,“谈古,你莫明其妙发什么笑?”
  我狡辩说,“我哪笑了?我有吗?”
  老三低嗤了一声,“神经病,发骚吧你,别笑了,走吧。”
  跟着老三后面,我们到了那家门口,主人不在家,大门紧锁。想想也是,大白天的乡下人窝在家里吃啥?人不在,那就等吧,到中午总得回来吃饭。我和老三坐在门口不远处的一堆圆木上干等,等着等着俩人居然犯困睡去。我比老三先醒,我醒来后伸脚拨了拨老三的脚,乍醒过来,老三一摸口袋,还好钱都在,硬是心惊了一下。
  老三说,“下回不能这样了,要睡只能一个人睡。”
  我嘿嘿笑……
  老三见我发笑,随手从圆木上纠下一片松树皮朝我扔过来,我一偏头,没击中,继续笑。老三说,“笑个毛啊笑,别笑了,好像人回来了,走,进去看看。”
  一进屋,我就发现一个瘦瘦的老头和一个老太婆正在吃饭。
  “大伯,吃饭啊,”老三满脸堆笑地说,“还认得我不,我上个月来过,收货的。”
  老头对着老三左看右看,好像没认出来,我看他摇了摇头。
  “你家那老东西卖掉了没?”老三轻声问。
  “我家没有老东西要卖。”老头说完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饭。
  “大伯,你是真不记得我了,”老三说,“我真来过,就在这里,你给我看的你们家那鼻烟壶、鼻烟瓶还有烟碟……想起来没?”
  老头听老三这么说,又抬头盯着老三的脸看了几眼,这才点点头承认认得老三。见老头认得自己,老三可高兴了,问,“那老东西还在没卖吧?”
  老头摆摆手说,“没了,让我儿子拿去卖掉了。”
  “卖掉了?!”老三张大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悔,又不死心,“不会真卖了吧?”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骗你作什么?”老头继续吃他的饭。边上老太婆咕上了,“死老头,上次卖给他多好,让儿子拿去卖了一分钱都没搞到,别提了,想想就气人。”
  老三这才相信,右手握拳击在自己的左掌心上,那样子就代表着老三当时的状态无疑接近于“肠子悔青”。
  看来,我是无缘认识这套老货了,便退而求次好奇这套老货的价位,顺口问道,“大伯,你知道你儿子卖了多少钱不?”
  老太婆接话了,“卖多少钱他还会对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说啊!”从老太婆逼真且充溢着抱怨的口吻中不难判断出,这两老人确实不知卖了多少钱。
  “是不是你儿子没有卖,骗你们说已经卖掉了?”老三还是不死心,总感觉自己还有希望,运气不会这么背!
  “我们看见收古东西的人拿走的还有假!”老头有些生气,说话很冲,好像老三是有意在揭他的伤疤。
  见老头生气了,老三也觉得不宜再纠缠下去,他同我说,“谈古,我们走吧。”老头跟着说,“走,走吧,别在这烦人!”
  走到门边上,老三又回头问了一句,“老人家,你真没古东西了?”这家伙还不死心!
  老头这次没有接话,他在气头上估计是懒得理会老三。
  出了门,我问老三去哪,老三没吱声,他还在懊悔与郁闷中。老三复又坐回到刚才那堆圆木上,掏出香烟来抽。抽了一会,老三说,“唉,上次我要是肯多加他二百这东西就是我的了。”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我心想,这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得想想该干什么,要回去吧也差不多了,还有十几里路要走。所以我边劝老三边问,“老三,这事不要再憋气了,无缘的事情强求不来,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坐在这总不是事。”老三又不吱声了。看来,这鸟人是郁闷得不轻。收货就是这样,擦肩而过的器物总觉得是完美的,有种扼腕长叹般的无奈。后来的后来,我特别能理解那天的老三。
  我陪着老三坐了几分钟后忍不住又说,“老三,要不这样吧,你看这村子有这么大,要不我们再问问其他家有没有古货?”这次,老三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只能这样了,有可能就收点回去,总比空手回去强,在二哥那也好交待些。”
   “那怎么问呢?”我不懂,只能问老三。
  “我们沿着村子挨家挨户走一圈,你见人就问哪家有古货卖就可以了。”老三说。
  “你这样像电视上派出所排查嫌疑犯啊。”我故意打趣,想借此化解老三心头的郁闷。
  “差不多,就是大海捞针地去问。”老三说。
  那个下午,我们在村子里转悠着,逢人我就上前问:
  大叔,你家有古东西卖不?
  大婶,你家有古董卖不?
  老伯,你知道哪家有古货卖不?
  ……
  回答我的不是说没有,就是说不知道。
  后来,有个正扛着锄头准备出门干活的年轻人告诉我们,这大晴天是收不到东西的,你得下雨天来,那时大伙都在家里。现在这么忙,哪个愿意同你们扯这种事。
  我们想想也对,这人的话不无道理,便对老三说,“老三,要不回去吧,下次再来好了。”老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我们沿着村里小路走出了村子。
  走到村外时,我肚子叽咕了一下,感觉饿了。我问老三饿不饿,老三说,刚才没觉得,现在被你一问倒真觉得饿了。
  “刚才在村子里忘记向他们买碗饭吃了,”老三说,“都是让古货给气的,气晕了头。”
  “那忍忍吧,到了等车的地方可能会有饭店。”我说。
  走着,走着,见路边有一大片菜园子地,老三说,“谈古,我们去挖几个红薯吃吃怎么样?我觉得老三这主意不错,找点东西填填肚子总比饿着强。俩人便走向那片菜园子,四下望望见无人,就找根小竹片戳出了四、五个红薯,然后到路边的小溪中洗了洗,就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啃了起来。边吃边聊。
  “谈古,你累不累?”老三问我。
  “还行吧。”
  “下乡收货就是这样的,不光走路、磨嘴边还得挨饿,吃了苦也不一定能收到货。”
  “理解,理解,吃得苦中方为人上人嘛,呵呵……”我笑笑。这笑算是安慰老三,也算是安慰自己。是种无奈的笑,并不开心。
  啃完红薯,肚子不那么饿了。老三突然不想回去了,他的意思是这样回去有点不甘心,不服气白白跑了这么远的路。我说事实就是这样,东西不在了,强哥也怪不着你不是。老三指着对面一座山说,翻过这座就是隔壁省某县的一个镇子,听同行们说,这个镇子上古货特别多。老三的意思很明显,想翻过眼前这座大山出省收货。
  我问老三去过没有,老三说没有,有二次想去一个人不敢去。我问有多少路,老三说具体不清楚,听说是十几里山路。我抬头望了望那座高山,心想,十几里估计不止,少说也得二、三十里路。这么想着,我心里就犯嘀咕起来,不想去了,但我作不了主,还得由老三说了算。
  老三最终决定还是要翻过那座大山,我只好随了他。这一随可苦了我们,何止是十几里路啊,足足有三十几里地。最要命的是这路很荒芜,平日里走的人不多,杂草丛生,茅草长势特别凶,划到人的皮肤上更凶,痛得钻心。
  又渴又饿赶了四、五个小时,俩人到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才到了山脚,后来实在没力气了,坐在马路中间拦了一辆拖拉机到了镇压子上。如今总结那次的经历就二次:遭罪!
  到了镇子上时,天已经暮霭沉沉。我们先买了二瓶水,一口气喝干了,然后草草找了一家旅馆就住了下来。俩人上楼进了房之后就如二截圆木般重重地倒在棕床上,口中都嚷嚷,“真他MA的累啊!”
  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老三说,“谈古,起来,我们吃饭去。”
  当我们走出房间到了楼下才发现,这旅馆里还是家小饭店。老三冲着老板喊,“饿死了,饿死了,老板快给烧两个菜吃饭。”
  老板问,“二位小老板要烧什么菜?”
  要吃什么菜我作不了主,因为我不是付钱的主,作不了主就不方便说,我没接话,老三说,“随便烧,有荤有素就可以,反正要快!”
  老板看我们饿成这样就笑了,“那就烧个青椒肉丝、红烧河鲜鱼外加一个西红柿蛋汤,你们看够了没?”
  老三点点头说,“先这样,不够再加一样的。”
  老板说,“好咧。”就烧菜去了。
  这老板有多重身份:饭店老板、饭店厨师外加旅馆老板。这就是小乡镇的平民生意,小打小闹挣些钱过日子。就这样也比镇子上那些不做生意的人家强多了,日子过得富足。
  十分钟后,第一道青椒肉丝端上来,未等盘子放稳,我们就下了筷子。那吃相相当不雅,好在没熟人在。在我们老家有句话形容饿极者吃饭在话“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我觉得监狱里放出来的人哪有我们那天饿,我们俩第二道菜还没端上来,第一碗饭就下了肚,当然那盘满满的青椒肉丝也只剩下二、三片青椒。那顿饭吃得特别香,感觉老板烧菜的手艺就是大酒店的当家厨子。味可口、香可鼻,唯独那“色”吃得太快没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