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倒三角:河西走廊天马考:成吉思汗战马只剩百匹(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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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走廊天马考:成吉思汗战马只剩百匹(图)(3)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4月28日 10:17  华夏地理

  吸取上年教训,2010年,巴音布鲁克拉力赛引进国际规则——骑手和鞍子总重须达70公斤以上;赛程设为80公里,每隔20公里给马测一次心跳,半个小时之内心跳降不到64次者必须退出比赛;降心跳的时间计入比赛时间……最终,在7个国家和地区的选手中,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焉耆马包揽了前5名。冠军获得奖金10万元,放眼全国马术赛事,这次奖金之丰厚无人能及。

  话说回来,焉耆马独占前五,是不是天时地利在起作用?巴音布鲁克海拔两三千米,其他赛马到此是否输在高原反应?

  为了验证焉耆马的真实水平,才仁又把这5匹马送到了4600公里外的锡林浩特,参加锡林郭勒国际耐力赛。锡盟海拔低,天气热,完全不同于巴音布鲁克。80公里跑下来,和静县队获得团体冠军,个人赛2、3、4名。从此才仁开始放胆夸耀,我们巴音布鲁克的焉耆马是马拉松专业选手!

  才仁说,一方水土养一方马,而养马的目的说到底还是让人快乐。现在整个巴音布鲁克草原有3个牧场,马匹存栏数4万多匹。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杂交育种,品种改良,逐渐向运动用马、旅游休闲骑乘马的方向发展。

  其实当下的养马收入并不乐观。一般的马,长到两岁就可以卖了,均价是五六千元钱;而赛马一般10岁后才卖掉,速度马、耐力马价钱不一样,均价大概15万元左右,好走马也能卖到五六万元。

  像哈希尔登一样以赛马赚钱者毕竟是极少数,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焉耆马和山丹马一样,卖尿卖血才是可靠而稳定的收入来源。不过对于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土尔扈特人来讲,马现在又有了一种新价值,那就是马肉。

  巴音布鲁克牧场副场长巴音特克斯说,以前土尔扈特人给马起名字,把马当做伙伴,不到万不得已没人吃马肉。现在时代不同了,土尔扈特人受邻近的哈萨克族兄弟影响,也开始吃马肉了。

  到了饭点儿,蒙古姑娘端上奶酒和风干肉。巴音特克斯端起酒杯,以指弹酒敬天敬地。“这是牛肉。马肉火大,夏天吃会流鼻血。”他说。

  离开巴音布鲁克草原,向北翻越天山,那拉提草原扑面而来。青山绿水之间星散着哈萨克族牧人的毡房,毡房的铁架子上挂着鲜红的马肠子、马肉,燃烧的松枝飘出淡淡的青烟。我曾在乌鲁木齐的哈萨克族餐馆里吃过马肠子,那确实是一种美味。

  这里就是乌孙故地,汉武帝所获“西极马”的故乡。与汉朝情况相似,唐代战马主要来源也是新疆和中亚。唐高祖时,康国(今乌孜别克斯坦一带)献马四千匹,及至北宋,“官马犹是其种。”唐贞观初年,一匹隋朝开皇年间大宛进献的名马被人认出,汉武帝所谓“天马”现身,地方官员马上将其送往长安,唐太宗则亲自起驾,在郊外长乐坡恭迎此马。

  和汉武帝一样,唐太宗也是位“马疯子”,活着爱马不说,死了都要爱,他诏令将自己钟爱的六匹战马雕琢成像,陪伺墓旁,后世谓之“昭陵六骏”。如今“特勒骠”、“青骓”、“白蹄乌”、“什伐赤”四骏仍然珍藏在陕西省博物馆。而“飒露紫”和“拳毛騧”两骏,则于1914年被砸碎

  盗卖到美国。有学者称,“六骏”的名字中含有突厥词汇。

  马镫(发明于西晋时)在唐代已成为必不可少的马具,“昭陵六骏”身上的镫具清楚说明了这一点。英国历史学家李约瑟对马镫的评价极高:“就像中国的火药在封建主义的最后阶段帮助摧毁了欧洲封建制度一样,中国的脚镫在最初帮助了欧洲封建制度的建立”。

  唐朝军队打垮了北方游牧民族突厥,这一事迹广为人知。而唐代的另一大与马有关的创举则常被人忽视,那就是茶马互市。

  过去农牧相争,暴力几乎是惟一手段,有唐伊始则诉诸于贸易——与回纥有“绢马贸易”,与吐蕃则有“缣(一种细绢)马交易”和“茶马互市”。文成公主带茶入藏,这种芬芳的树叶很快就成了牧人须臾不可离的饮品,良马则从此不断进入内地。

  宋明两朝,“茶马互市”作为柔性政治手段的价值远高于贸易本身,建城于明万历年间的今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即是“茶马互市”政策的结晶。在西南,“茶马古道”更绵延至今,成为汉藏之间牢固的纽带。

  伊犁马的故乡昭苏县,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乌孙”名号。我一进昭苏就遇到冷雨,县城里冷,县城外的马场更冷,下车便赶紧找了家哈萨克毡房躲进去。

  毡房主人努尔别克一家本来在30公里外的乌孙山夏牧场放羊,得知马场要举办赛马会,就举家赶来看热闹,兼捞外快。肉摆好,酒端上,冬不拉弹起《黑走马》,狂欢到了后半夜。中间出去解手,毡房外天空还飘着雨丝,即将出赛的马匹披着马衣一动不动,宛如泥塑木雕。

  “伊犁特”下肚,不免酒意绵绵,忽发怀古之情——如果没有乾隆皇帝的好大喜功,如果不是左宗棠毅然抬棺出塞,我和努尔别克一家也就没有今夜这一场欢宴了。

  乾隆二十年(1755年),清军在离马场不远处的格登山大败准噶尔部,新疆就此纳入大清版图。

  一百多年后,浩罕汗国军官阿古柏入侵新疆,一直打到乌鲁木齐。李鸿章等人认为,海防才是头等大事,新疆可弃。而左宗棠等人则力主收复,理由是“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如此可见,左宗棠对地缘政治的判断依据,显然是骑兵的机动能力。

  事实上,左宗棠的想法也是冷兵器时代的主流战略思想。直到二战,史上最后一位伟大的骑兵统帅布琼尼之后,骑兵才在现代战争中淡出。最后一个骑兵传奇,则是悲壮与滑稽的结合体——二战初期,波兰骑兵曾挺着长矛向德军坦克发起冲锋。历史学家后来证明,这个传说完全出自一位意大利战地记者的想象。但这并不妨碍它广为流传,人们喜欢用这个故事说明高科技的重要,骑兵时代的终结。

  中国马淡出战争,比先进国家稍晚一些。昭苏马场纪委书记程杰说,昭苏马场建于1956年,原名昭苏军马场。马场距哈萨克斯坦仅60公里,中苏交恶时期养马就是战备之一种。直到2006年,昭苏马场才转归伊犁州。全国曾有四十多个军马场,如今只有山东黄河口东营军马场还归属军队。

  赛马会前一天,马场派越野车拉我们去参观种公马圈——用司机张晓的话说,“去看全场母马的二十多个男人。”

  这些种公马分属11种外血马,全部系出名门,它们的全部工作就是把精液射进阴道状的

  采精杯中。每次射精,稀释后可使十多匹母马人工受精。

  马一般寿命不到30岁,而这里一匹功勋种马“俄罗斯速步”已经23岁了,仍精力旺盛。体型最大的一匹马是法国的阿尔登马,该马蹄大如盆,身高达一米九,主要用途是食肉。一匹阿尔登重达一吨,净出肉量五百多公斤,相当于两匹伊犁马。“英纯血”是短跑之王,一公里世界纪录是54秒。速度赛马,“英纯血”一统天下。此外还有阿拉伯马、奥尔洛夫马、吉尔吉斯、新吉尔吉斯……

  这些马中最富传奇色彩者,非“阿哈尔捷金”莫属,也就是传说中令汉武帝垂涎不已并劳师远征的“汗血宝马”。作为土库曼斯坦的国宝,“阿哈尔捷金”的形象被绘制在国徽中央。昭苏马场的3匹汗血宝马种公马来自哈萨克斯坦,每匹价值50万美元以上。马场技师介绍说,阿哈尔捷金生长于严酷的荒漠草原地带,以耐力超好著称于世。前苏联曾用三十多匹阿哈尔捷金进行长途测试,从土库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跑到莫斯科,每天80公里,全程四千八百多公里,没有一匹马掉队。这个成绩,其他任何马种都无法望其项背。

  清人德效骞在《班固所修前汉书》一书中认为,所谓“汗血”只不过是马病所致,这种观点现在已成公论。兽医专家认为,夏天到来时,马体内的一种寄生虫会刺穿马皮到体外产卵,流出的血很像淌出的汗珠。这种病对马并无大碍,牧民们即便发现也毫不在意。

  问题是,汉武帝费尽心力引进的“汗血马”在中国为什么绝种了?姚新奎教授的解释是,中国的“汗血马”经长期杂交,作为一个品系早已不复存在了。

  司机张晓也是位养马高手,去年他还在家自己养马。今年马场缺人手了,他才应聘来场里开车,他的那群马现在由蒙古朋友普鲁瓦托养。这位普鲁瓦可是昭苏马场公认的养马、赛马第一高手,可惜那几天他出去办事,无缘得见。据张晓说,普鲁瓦养了一百八十多匹马,是马场第一大马主。仅靠各地参赛,一年奖金收入就有二三十万。

  在张晓看来,即便马什么用处都没有,只有卖肉一条出路也值得养。2010年当地马肉80元一公斤,马肠100元一公斤,价钱是羊肉的两倍。除了卖给别人,还可以自己家吃,夏天把肉烟熏之后放在面粉里,冬天用塑料袋包好埋在雪里,当地汉人的储肉方法都是跟当地哈萨克人学来的。

  张晓也接过孕马尿。那年十月中到元月中,一共接了三个多月,每匹马净赚三千多元钱。不过那活儿又累又危险,有一次马受惊吓,后蹄踢起一块石头,把半厘米厚的一块有机玻璃当场击穿。

  张晓最向往的还是养出一匹优秀赛马。“肉用成年马能卖一万就撑死了,改良马驹子一落地就是两万。我们养马都盼着出一匹好马,如果赛到全疆第一,人坐家里有钱的老板就来买马,20万,30万都有可能。”不过这种机会微乎其微,张晓养的马,最好成绩是本场一千米速度赛第三名,奖金1700元。

  2009年,昭苏马场建了国际标准赛马跑道。2010年赛马会,外地参赛者、观众还真来了不少。每场比赛开始前都不乏这样的对话——“玩玩?”“玩就玩!”

  没什么庄家,不过是朋友之间小赌怡情。

  目前,昭苏马场马匹存栏数是七千多,邻近的昭苏种马场存栏数六千多。不过2010年7月27日《伊犁日报》的一条报道很耐人寻味,标题是“萨福克羊成了昭苏马场致富领头羊”。

  中国马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吗?姚新奎教授认为这种结论太过武断:“如果重质轻量,则中国马业前景无限光明”。

  姚新奎提供的数据是,目前全世界马匹总数是5800多万,美国第一,950万匹;中国第二,740万匹。而在中国,新疆存马94万匹,其中伊犁马12万匹。接下来是四川、贵州、云南,这三个省保有大量善走山路的西南矮马;再接下来才是内蒙古。

  “中国有二三十种马,地方品种如蒙古马、哈萨克马、河曲马、云南马;杂交改良品种如内蒙古三河马、甘肃山丹马等。确实,绝大多数只具备使役功能的马种都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不过这未必是坏事,马匹存栏数越多,草场保养越难。”

  姚新奎称,全世界马业的支柱都是商业性赛马,也就是博彩马。在澳大利亚,马业收入仅次于养羊、开矿;香港,上个世纪博彩税连续数年占到财政总收入的11%以上。中国周边国家都许可赛马博彩,诸如日本、俄罗斯、印度、韩国、越南、新加坡……中国大陆马业是特殊的存在,目前还完全不能和国际接轨。

  20世纪90年代起,海南、武汉、济南、南京等地相继建设大型赛马场,暗中期望有朝一日开放博彩,其中最大的南京国际赛马场在“十运会”后一直闲置,基本上成了停车场,每年损失近千万。

  姚新奎最看好的中国马是伊犁马和焉耆马,这两种马都有成为优秀耐力赛马的潜质。当然,前提是商业性赛马合法化。

  中国马术网总编乌扎拉与姚新奎所见略同。他说,全国共有现代意义的马术俱乐部约三百多家,其中北京就有六七十家。马术俱乐部每年最少淘汰掉两成马匹,补充进来的主要是伊犁马。2008年一年,北京地区的马术俱乐部就购进三千多国产马,而且马匹需求量逐年递增。绝大多数马术俱乐部目前都赚不到钱,他们勉力维持生存的动力,现在主要来自于国外同行的辉煌。

  关于中国马的现状,乌扎拉有个相当悚动的比喻——现在的中国马业就像1919年左右的中国文化,东西方的冲突刚刚开始,国内东西部的交融也正在发生。至于前景,肯定是越来越好。乌扎拉的“马观”是民族主义的——10公里赛程之内,“英纯血”全球垄断,国产马无法抗争,但我们不能因此妄自菲薄:80公里拉力赛,国产马肯定有得一拼。

  2010年12月中旬,康西草原,零下15度,大风。八十多匹马在官厅水库边跑得汗流浃背。乌扎拉组织的这场“长城官厅银色马术耐力赛”,目的就是为国产运动马寻找一条出路。值得留意的是,有几位马主自己没有参赛,他们站在山上端着望远镜,一边为自己雇来选手加油,一边讨论着什么。

  最终,50公里完赛15名,100公里完赛19名 。一百公里赛程的第一名用时6小时零3分,平均下来每小时16公里多一点,有过自行车长途骑行经验的人大概对这个成绩不以为然,人骑自行车可以连续骑行,且速度不比马慢。

  马玩命跑,一天能跑多少公里?谈及于此,乌扎拉的话语洋溢着一股世界主义味道——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说“千里马”只是个传说,就算把马累死,它一天也跑不了500公里。在这方面还是虚心学习西方为好,马匹的福利与健康高于一切!

  “当然,欧洲人也不是天生的慈善家。人家那儿的贵族闲着没事玩了二百多年,中间累死无数好马才逐渐摸索出来的。”乌扎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