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整人霸王国语全集:曾国藩家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6:47:36
 

曾国藩家书

前言




  曾国藩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显赫和最有争议的人物,其生前毁誉参半, 既有“中兴第一名臣”的美称,又有“卖国贼”的恶名。
  曾国藩率湘军镇压了太平大国,被清廷称为“同治中兴”第一功臣; 又于 1861 年创办了中国最早的洋务军工企业安庆内军械所,成为洋务派的
重要代表人物。辛亥革命以后,一些革命党人称他“开就地正法之先河”, 并在“天津教案”中杀人割地,是遗臭万年的汉奸。
  著名革命家章太炎对曾国藩的评价最为客观,称曾国藩“誉之则为圣 相,谳之则为元凶。”
青年时代的毛泽东对他这位赫赫有名的同乡评价甚高,他在 1917 年致
友人的信中说:“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 蒋介石更是把曾国藩奉为终生学习的楷模,并亲自从《曾国藩家书》
中摘录出许多语录,然诵参悟。 当然,对于历史人物的评价,是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条件的。特别是
对曾国藩这样的学识很高的人物,是绝不能妄下评语的。
  曾国藩受地主阶级利益的局限,官至一品大员,代表着封建统治势力。 但是,作为一个影响深远的人物,必然有其深刻的自身原因。单就这个意义, 研究、了解曾国藩也是非常必要的。
  曾国藩,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人,生于 1811 年,卒于 1872 年。 曾国藩六岁读书,二十八岁中进士。初授翰林院检讨,一直到道光 29 年(1849
年)升礼部右侍郎、署理兵部左侍郎。咸丰帝即位后,他先后兼任过兵、工、 刑、吏等侍郎等职。
曾国藩在仕途上官运亨通,十年之中连升十级,并在京师赢得了较好
的声望。他一生严于治军、治家、修身、养性,实践了立功、立言、立德的 封建士大夫的最高追求。
被后世视为道德修养的楷模。 曾国藩一生经过了中国哀朽的过程,就其本人而言,早年精专学问,
学作圣贤,着实取得不少成绩,后从戎理政,也不失终有所成。然而他率军
镇压太平天国,杀人割地等所作所为,却是罪名昭著。特别是“天津教案” 使曾国藩遭到沉重的精神打击,于 1872 年 3 月 12 日,死于两江总督任上, 终年 61 岁,正如古人所云:“千夫所指,无病自亡。”
  无论曾国藩属何种类型的人,如何评说,历史是公正和客观的。至少 有一点可以肯定,曾国藩对他们所处的历史时期和后世的中国社会,都产生 过重要的影响,尤其是他留下的《曾文正公文集》一书,在历史上受到世人 的重视。
《曾文正公全集》由曾国藩撰写,李鸿章之兄、湖广总督李瀚章编辑,
共 167 卷,初于 1876 年刊行,几经刻印,卷数不一。全集包括奏搞、批牍、 治兵语录、文集、诗集、杂著、日记、书扎、家书、家训等部分。但流传至 今,并受世人重视的,亦只有其中的“家书”真正遗留下来了,难怪著名学 者南怀谨在《论语别裁》中说:“清代中兴名臣曾国藩有十三套学问,流传
下来的只有一套《曾国藩家书》。”

  《曾国藩家书》反映了曾国藩一生的主要活动和他治政、治家、治学、 治军的主要思想,是研究曾国藩其人及这一时期历史的重要材料。
本书收集及整理了曾国藩家书之精华部分,按年代顺序并合为:修身
篇、劝学篇、治家篇、理财篇、交友篇、为政篇及用人篇等部分,基本包括 了曾国藩一生的主要思想。



一 修身篇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禀父母·谨守父亲保身之则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闰三月十四日,在都门拜送父亲,嗣后共接家 信五封。五月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内有四弟信,六弟文章五首。谨悉 祖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幼平安,诸弟读书发奋,并喜父亲出京,一路顺畅, 自京至省,仅三十余日,真极神速。
  迩际①男身体如常,每夜早眠,起亦渐早。惟不耐久思,思多则头昏, 故常冥心于无用,优游涵养,以谨守父亲保身之训。九弟功课有常,《礼记》 九本已点完,《鉴》已看至《三国》,《斯文精粹》诗文,各已读半本,诗略 进功,文章未进功。男亦不求速效,观其领悟,已有心得,大约手不从心耳。 甲三于四月下旬能行走,不须扶持,尚未能言,无乳可食,每日一粥
两饭。家妇身体亦好,已有梦熊之喜,婢仆皆如故。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状元,系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伯之世兄,同乡六
人,得四庶常,两知县,复试单已于闰三月十六日付回。兹又付呈殿试朝考
全单。
  同乡京官如故,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梅霖生病势沉重,深为可虑。 黎樾乔老前辈处,父亲未去辞行,男已道达此意。广东之事,四月十八日得 捷音,兹将抄报付回。
男等在京,自知谨慎,堂上各老人,不必挂怀。家中事,兰姊去年生
育,是男是女?楚善事如何成就?伏望示知。男谨禀,即请 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注释】
①迩际:现在,目前。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从闰三月十四日,在京城城门拜送父亲回家,
后来共接到家信五封。五月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里面有四弟的信,六 弟的文章五首。恭谨地得知祖父母大人身体康健强壮,家里老小都平安,诸 位弟弟发奋读书,并且高兴的知道父亲离京后一路顺畅,从京城到省城,只 用了三十多天,真是神速。
眼下儿子身体如常,每晚早睡,起得也早。只是不能用脑过度,过度
了便头昏。所以经常静下心来让脑子不想任何事情,身心优闲以加强涵养工

夫,以便谨敬的遵守父亲关于保身的训示。九弟的功课很正常,《礼记》九 本已点完,《鉴》已看到《三国》,《斯文精粹》诗文各读了半本,诗歌稍有 进步,文章没有进步。但也不求很快见效。看他对书的领会程度,已经有些 心得,大约只是手不从心,还表达不出吧。
  甲三在三月下旬已能行走,不要别人扶持,还不能说话,没有乳吃, 每天一顿粥两顿饭,家妇身体也好,已有生男的喜兆,婢女仆从都与原来一 样。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了状元,是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怕的世兄,同乡
六个,得了四个庶常、两个知县。复试单已经在闰三月十六日寄回,现又寄 呈殿试朝考的全单。
  同乡的京官还是那些。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城。梅霖生病势严重,很 是可虑。黎樾乔老前辈那里,父亲没有去辞行,儿子已代为致意。广东的事,
四月十八日得捷报,现将抄报寄回。
  儿子等在京城,自己知道谨慎从事。堂上各位老人,不必挂念。家里 的事,兰姐去年生育,是男是女?楚善的事怎样成全?儿子希望大人告诉一 下。儿子谨禀,即请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禀父母·痛改前非自我反省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月廿二,奉到手谕,敬悉一切。郑小珊处,
小隙①已解。 男人前于过失,每自忽略,自十月以来,念念改过,虽小必惩,其详
具载示弟书中。
  耳鸣近日略好,然微劳即鸣。每日除应酬外,不能不略自用功,虽欲 节劳,实难再节。手谕示以节劳,节欲,节饮食,谨当时时省记。
萧辛五先生处寄信,不识靠得住否?龙翰臣父子,已于十一月初一日
到;布疋线索,俱已照单收到,惟茶叶尚在黄恕皆处。恕皆有信与男,本月 可到也。男妇及孙男女等皆平安,余详于弟书,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一月 二十六日)
【注释】
①隙:嫌隙。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月二十二日,收到手谕,敬悉一切。郑小栅 那里,小小嫌隙已经化解。儿子以前对于过失,每每自己忽略了。自十月以 来,念念不忘改过,问题虽小也要惩戒。详细情况都写在给弟弟的信中。
  耳鸣近日稍好了些,但稍微劳累一点便又响起来了。每天除应酬外, 不能不略为自己用功,虽想节劳,实在难以再节了。手谕训示儿子节劳,节
欲,节饮食,我一定时刻牢记遵守。 萧辛五先生那里寄信,不知可靠不?龙翰臣父子,已在十一月初一日
到了。布疋、线索,都已照单子收到,只是茶叶还在黄恕皆那里。恕皆有信 给我,本月可以到。儿媳妇和孙儿和孙女都平安,其余的详细写在给弟弟的
信中,谨此禀告。(道光二十二年一月二十六日)
致诸弟·明师益友虚心请教

【原文】 诸位贤弟足下:十月廿一,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内途中日记六页,
外药子一包。
廿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以慰。 自九弟出京后,余无日不忧虑,诚恐道路变故多端,难以臆揣。及读
来书,果不出吾所料,千辛万苦,始得到家,幸哉幸哉!郑伴之下不足恃, 余早已知之矣。郁滋堂如此之好,余实不胜感激!在长沙时,曾未道及彭山
屺。何也?
  四弟来信甚详,其发愤自励之志,溢于行问;然必欲找馆出外,此何 意也?不过谓家塾离家太近,容易耽阁不如出外较净耳。然出外从师,则无 甚耽搁,若出夕做书,其耽搁更甚于家塾矣。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 负薪牧豕①,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
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 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六弟自怨数奇②,余亦深以为然;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吾窃笑其 志之小而所忧之不大也。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
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
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 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人否闭则忧之,
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体
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斥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六弟屈于小试,自称数奇,余穷笑其所忧之不大也。
  盖人不读书则已,亦既自名曰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 之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昔卖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 谓此三项,与我身毫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 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不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
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
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关茫然不讲, 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立身切要之事明矣。其
修目有八,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格物, 致知之事也。诚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 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格 物而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
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也。究其存心之理, 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之理,又 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 体察,穷其理,即格物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 下学在此,上达亦在此。
  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颇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则诚意 工夫极严,每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 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尽其慎独 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著之于书,故所卖之书,句句皆切身之
  
要药。兹将艮峰先生日课,钞三叶付归,与诸弟看。 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每日一念一事,皆写之于册,以便
触目克治,亦写楷书。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亦有日课册。树堂极为虚心,
爱我如兄弟,敬我如师,将来必有所成。余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写日课本 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明师益友,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本欲抄余 日课册付诸弟阅,因今日镜海先生来,要将个子带回去,故不及钞。十一月 有折差,准抄几叶付回也。
余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僴③,令人对之肃然。吴竹如窦兰泉之精义,
一言一事,必求至是。吴子序邵慧西之谈经,深思有辨。何子贞之谈字,其 精妙处,无一不合,其谈诗尤最符契④。子贞深喜吾诗,故吾自十月来,已 作诗十八首,兹抄二叶付回,与诸弟阅。冯树堂陈岱云之立志,汲汲不逞, 亦良友也。镜海先生,吾虽未尝执贽⑤请业,而心已师之矣。
吾每作书与诸弟,不觉其言之长,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然诸弟苟有
长信与我,我实乐之,如获至宝,人固各有性情也。 余自十月初一起记日课,念念欲改过自新;思从前与小珊有隙,实是
一朝之忿,不近人情,即欲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是夜余即至 小珊家久谈。十三日与岱云合队,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前隙盖释矣。
近事大略如此,容再读书。国藩手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注释】
  ①负薪:背柴,相传汉代朱买臣背着柴草时还刻苦读书。牧豕:放猪。 相传汉代函宫一边放猪。同时还在听讲解经书。
②致奇:这时指命运不好,遇事不利。
③僴:胸襟开阔。
④符契:符和、契合。
⑤贽:拜见师长时所持的礼物。
【译文】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二十一日,接到九弟在长沙所发的信里面有路上日记六页,外药
子一包。二十二日接到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一切聊以自慰。 自从九弟离京城后,我没有一天不忧虑,深怕道路变故多端;旦以预
料。等读了来信(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千辛万苦,才得到达,幸运!真是幸
运!与郑同行不足以依靠,我早知道了,郁滋堂这样好,我实在感激不尽。 在长沙时,没有提到彭山屺,为什么?、四弟来信写得很详细,他发奋自励 的志向,流露在字里行问。但一定要出外找学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说家 塾学堂离家里太近,容易耽搁,不如外出安静。然而出外从师,自然没有耽
搁。如果是出外教书,那耽搁起来,比在家塾里还厉害。 而且真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可以读书,就是旷野地方,热闹场所,
也可以读书,背柴放牧,都可以读书。如不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不宜读书,
就是清净的地方,神仙的环境,都不宜读书,何必要选择地方,何必要选择 时间,只要问自己:自立的志向是不是真的。
  六弟埋怨自己的命运不佳,我也深以为然。但只是小试失利,就发牢 骚,我暗笑他志向大小而心中忧虑的不大,君子的立志,有为民众请命的器
量,有内修圣人的德行,外建王者称霸天下的雄功,然后才不负父母生育自
己,不愧为天地间的一个完全的人。

  所以他所忧虑的,是因自己不如舜皇帝,不如周公而忧虑,以德行没 有修整、学问没有大成而忧虑。所以,顽固的刁民难以感化,则忧;野蛮的 夷、狡滑的夏不能征服,则忧;小人在位,贤人远循,则忧;匹夫匹妇没有 得到自己的恩泽,则忧。这就是通常所兑的悲天命而怜悯百姓穷苦,这是君 子的忧虑。如果是一个人的委屈和伸张,一家人的饥和饱,世俗所说的荣与 辱,得与失,贵与贱,毁与誉,君子还没有功夫为这些去忧虑呢。
六弟委屈于一次小试,自称数奇,我暗笑他所忧的东西大小了。 假如有人不读书便罢了,只要自称为读书人,就一定从事于《大学》。
《大学的纲要有三点:明德、新民、止至善,都是我们的份内事情。如果读 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说这三点,与我毫不相干,那读书又有什么用?虽说 能写文能做诗,博学雅闻自己吹嘘自己,也只算得一个识字的牧童而已,岂 可叫明白事理阶个有用的人。朝廷以制艺来录取士人,也是说他能代替圣人
贤人立言,必须明白圣贤的道理,行圣贤的行为,可以为官管理民众,整躬
率物。如果以为明德、新民为份外事,那虽能文能诗,而对于修身治人的道 理,茫茫然不懂,朝廷用这种人作官;和用牧童做官,又有何区别呢?
  既然自称读书人,那么《大学》的纲领,都是自己立身切要的事情已 十分明白,《大学》应修的科目共有八个方面,以我看来,取得功效的地方,
只有两条,一条叫格物,一条叫诚意。格物,致知的事情,诚意,力行的事
情。物是什么?就是本末的物。 身、心、惫、知、家、国、天下,都是物,天地万物,都是物。日常
用的、做的,都是物。格,是考究物及穷追他的方面理如侍奉父母,定期探
亲,是物。何应当定期探亲的理由,就是格物。研究为何应当跟随兄长的理 由,就是格物。我的心,是物。研究自己存心的道理,广泛研究心的省悟、 观察、涵养的道理,就是格物。我的身体,是物。研究如何敬惜身体的道理, 广泛研究立齐坐尸以敬身的道理,就是格物。每天所看的书,句句都是物。
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就是格物,这是致知的事。所滑诚意,就是知道了的 东西就努力去做,诚实不欺。知一句,行一句,这是力行的事。两者并进, 下学在这里,上达也在这里。
  我的朋友吴竹如格物工夫很深,一事一物,都要求它的道理。倭艮峰 先生诚意工夫很严,每天有日课册子。一天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 言一默,都写载下来。字都是正楷。三个月订一本,从乙未年起,已订了三 十本。因他慎独严格,虽出现妄念偶动,必定马上克服,写在书上。所以他 读的书,句句都是切合自身的良药,现将艮峰先生日课,抄三页寄回,给弟 弟们看。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也照艮峰一样,每天一个念头一件事情,都写在 册子上,以使随时看见了加以克服,也写正楷。冯树堂和我同日记起,也有 日课册子。树堂非常虚心,爱护我如同兄弟,敬重我如同老师,将来一定有 所成就。我向来有无恒心的毛病,从写日记本子开始,可以保证一生有恒心 了。明师益友,一重又一重挟持我。只能进不能退。
  本想抄我的日课册给弟弟们看,今天镜海先生来,要将本子带回,所 以来不及抄。十一月有通信兵,准定抄几页寄回。
  我的益友,如倭艮峰的鲜明端庄,令人肃然起敬。吴竹如、窦兰泉的 精研究义,一言一事,实事求是。吴子序、邵蕙西谈经、深思明辨。何子贞
谈字,其精妙处,与我无一下合,谈诗尤其意见一致。子贞很喜欢我的诗,

所以我从十月以来,已作了十八首,现抄两页寄回,给弟弟看。冯树堂、陈 岱云立志,急切而慌忙,也是良友。镜海先生,我虽然没有拿着礼物去请求 授业,而心里早已师从他了。
  我每次写信与诸位弟弟,不觉得写得长,我想诸位弟弟厌烦不想看。 但弟弟们如有长信给我,我实在很已快乐,如获至宝,人真是各有各的性格 啊!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记日课,念念不忘想改过自新。回忆从前与小珊有 点嫌隙,实在是一时的气愤,不近人情,马上想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
来拜寿,当天晚上我到小珊家谈了很久。十三日与岱云合伙,请小珊吃饭, 从此欢笑如初,嫌隙烟消云散。近来的事大致这样,容我以后再写,兄国藩 手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禀父母·劝弟勿夜郎自大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六月廿日,接六弟五月十二书,七月十六,接 四弟九弟五月廿九日书。皆言忙迫之至,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即县试案首 前列,皆不写出。同乡有同日接信者,即考古老先生,皆已详载。同一折差
也,各家发信,迟十余日而从容;诸弟发信,早十余日而忙迫①,何也?且
次次忙迫,无一次从容者,又何也? 男等在京,大小平安,同乡诸家皆好;惟汤海秋于七月八日得病,初
九日未刻即逝。
  八月十八考教习,冯树堂、郭筠仙、朱啸山皆取。湖南今年考差,仅 何子贞得差,余皆未放,惟陈岱云光景②最苦。男因去年之病,反以不放为 乐。王仕四已善为遣回,率五大约在粮船回,现尚未定;渠身体平安,二妹 不必挂心。叔父之病,男累求详信直告,至今未得,实不放心。
  甲三读《尔雅》,每日二十余字,颇肯率教③。六弟今年正月信,欲从 罗维山处附来,男甚喜之!后来信绝不提及,不知何故?所付来京之文,殊 不甚好。在省读书二年,不见长进,男心实忧之,而无如何,只恨男不善教 诲而已。大抵第一要除骄傲气习,中无所有,而夜郎自大,此最坏事。四弟 九弟虽不长进,亦不自满,求大人教六弟,总期不自满足为要。余俟续陈。 男谨禀。(道光二十四年七月廿日)
【注释】
①忙迫:意指忙碌。
②光景:情形。
③率教:听教。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六月二十日,接到六弟五月十二日的信。七月
十六日,接到四弟九弟五月二十九日的信。都说非常忙,寥寥几句话,字迹 也潦草,便是县里考试的头名和前几名,都没有写上。同乡中间有同一天接 到信的,就是考古老先生,也都详细写了。同是一通信兵,各家发信,迟十 多天而从容不迫。弟弟们早十多天而如此忙碌,为什么?并且每次都说忙,
没有一次从容,又为什么?
儿等在京城,大小平安。同乡的各家都好,只是汤海秋在七月八日生

病,初九日未刻便逝世了。八月二十八日考教习,冯树堂、郭筠仙、朱啸山 都取了。湖南今年的考差,只有何子贞得了,其余的都没有放,只陈岱云的 情形最苦。儿子因去年的病,反而以为不放我而高兴。王仕四已经妥善的遗 送回去,率五大约乘粮船回,现在还没有定。他们身体平安,二妹不必挂念。 叔父的病,儿子多次请求详细据实告诉我,至今没有收到,实在不放心。
  甲三读《尔雅》,每天二十多字,还肯受教。六弟今年正月的信,想从 罗罗山处附课,儿子很高兴。后来的信绝不提这件事,不知为什么?所寄来 的信,写得不好。在省读书两年,看不见进步,儿子心里很忧虑,又无可奈 可,只恨儿子不善于教诲罢了。大约第一要去掉骄傲气习。心中无为有,又 夜郎自大,这个最坏事。四弟九弟虽说不长进,但不自满,求双亲大人教导 六弟,总要不自满自足为要紧。其余下次再陈告。儿子谨禀。
(道光二十四年七月二十日)
致诸弟·劝弟谨记进德修业
【原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廿七日接信,畅快之至,以信多而处处详明也。四弟七夕诗甚佳, 已详批诗后;从此多作诗亦甚好,但须有志有恒,乃有成就耳。余于诗亦有
工夫,恨当世无韩昌黎及苏黄一辈人可与发吾狂言者。但人事太多,故不常
作诗;用心思索,则无时敢忘之耳。 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进德,则孝弟仁义是也;修业,则
诗文作字是也。
  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今日进一分德, 便算积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业,又算馀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 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命走,丝毫不能自主。昔某官有一门生为本省学政,托 以两孙,当面拜为门生。后其两孙岁考临场大病,科考丁艰①,竟不入学。
数年后两孙乃皆入,其长者仍得两榜。此可见早迟之际,时刻皆有前走,尽 其在我,听其在天,万不可稍生妄想。六弟天分较话弟更高,今年受黜②, 未免愤怨,然及此正可困心横虑,大加卧薪尝胆之功,切不可因愤废学。
  九弟劝我治家之法,甚有道理,喜甚慰甚!自荆七遗去之后,家中亦 甚整齐,待率五归家便知。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九弟所言之理, 亦我所深知者,但不能庄严威厉,使人望若神明耳。自此后当以九弟言书诸 绅,而刻刻警省。季弟天性笃厚,诚如四弟所云,乐何如之!求我示读书之 法,及进德之道。另纸开示。作不具,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付九 日)
【注释】
①丁艰:旧时称遭父母之丧为了艰。
②黜:降职或罢免。
【译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天,即二十六日接到来信,非常畅快,回信多而所写的事处处详细 明白,四弟的七夕诗很好,意见已详细批在诗后面。从此多做诗也很好。但 要有志有恒,才有成就。
我对于诗也下了工夫,只恨当世没有韩昌黎和苏、黄一辈人,可以引
起我口出狂言。但人事应酬大多,所以不常作侍。用心思索,那还是时刻不

忘的。
  我们这些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件事靠得住。进德、指孝、梯、仁、义 的品德;修业,指写诗作文写字的本领。这两件事都由我作主,得进一尺, 便是我自己的一尺;得进一寸,便是我自己的一寸。今天进一分德,便可算 是积了一升谷;明天修一分业,又算剩一分钱。德和业都增进,那么家业一
天天兴起。 至于宝贵功名,都由命运决定,一点也不能自主。过去某官员有一个
门生,是本省政,便把两个孙儿托他帮忙,当面拜做门生。后来那两个孙儿
在临年考时大病一场,到了科考又因父母故去而缺孝,不能入学。几年后, 两人才都入学,大的仍旧得两榜。可见入学迟、早,入学时间都是生前注定。 考的方面虽尽其在我,但取的方面听其在天,万万不要产生妄想。六弟天分 比诸位弟弟更高些,今年没有考取,不免气愤埋怨。但到了这一步应该自己
将自己衡量一番,加强卧薪尝胆的工夫,切不可以因气愤而废弃学习。
  九弟劝我治家的方法,很有道理,很高兴很安慰!自从荆七派去以后, 家里也还整齐,等率五回来便知道。《书》道;“不是认识事物难,而认识了 去实行更难。”九弟所片的道理,也是我久已知道的,但不能庄严威厉,使 人望着人像神一样。自此以后,当以九弟的批评作座右铭,时刻警惕反省。
季弟天性诚笃顾实,正像四弟说的,乐呵呵的!要求我指示读书方法和进德
的途径,我另外开列。其余不多写,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 日)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致诸弟·劝弟切勿恃才傲物

  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尝见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动谓人 不如已,见乡墨则骂乡墨不通,见会墨则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 未入学者,则骂学院。
  平心而论,己之所为诗文,实亦无胜人之处;不特无胜人之处,而且 有不堪对人之处。
  只为不肯反求诸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既骂考官,又骂同考而先得 者。傲气既长,终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寸进也。
余平生科名极为顺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进,未尝敢出一怨
言,但深愧自己试场之诗文太丑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当时之不敢怨 言,诸弟问父亲、叔父及朱尧阶便知。盖场屋之中,只有文五而侥幸者,断 无文佳而埋没者,此一定之理也。
  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读,只为傲气太胜,自满自足,遂不能有所成。京 城之中,亦多有自满之人,识者见之,发一冷笑而已。又有当名士者,鄙科 名为粪土,或好作诗古文,或好讲考据,或好谈理学,嚣嚣然①自以为压倒 一切矣。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曾无几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 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也。诸弟平日皆恂恂退让, 第累年小试不售②,恐因愤激之久,致生骄惰之气,故特作书戒之。务望细 思吾言而深省焉,幸甚幸甚!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月廿一日)
【注释】
①嚣嚣:喧华,吵闹。此处比喻沸沸扬扬。
②不售:不申。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我们研究学问最要虚心。我常看见朋友中有好的人才,往往恃着自己
的才能傲视一切,动不动就说别人不如自己。见了乡墨便说乡墨不通,见了 会墨便说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没有人学便骂学院。平心静气来 说,他自己所做的诗或文,实在也没有什么超人之处,不仅没有超过别人的 地方,而且还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因为不肯用对待别的尺度反过来衡量
自己,便觉得别人不行。既骂考官,又骂同考先灵取的。傲气既然大,当然
不能进步,所以僚倒一生,没有一寸长进。 我平生在科名方面,非常顺遂,只是小考考了七次才成功。但每次不
中,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但深为惭愧,自己的考试诗文太丑罢了。今天想起 来,如芒刺在背上。那时之所以不敢发怨言,弟弟们问父亲、叔父和朱尧阶
便知道了。因为考试场里,只有文章丑陋而侥幸得中的,决没有文章好而被
埋没的,这是一定的道理。 三房十四叔,不是不勤读,只因傲气太盛,自满自足,便不能有所成
就。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自满的人,认识他们的人,不过冷笑一声罢了。又 有当名士的,把科名看得和粪土一样,或者喜欢作点古诗,或者搞点考据,
或者好讲理学,沸沸扬扬自以为压倒一切。看见的人,以为他们的成就也没
有多少,也只好冷笑一声罢了。所以我们用功,去掉傲气,力戒自满,不为 别人所冷笑,才有进步,弟弟们平时都询询退让,但多年小考没有中,恐怕 是因为愤激已久,以致产生骄惰的习气,所以特别写信告诫,务请想一想我 说的话,幸甚幸甚!国藩手草。




【原文】 男国藩跪禀

(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
禀父母·做事当不苟不懈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四日,接奉父亲三月初九日手谕,并叔 父大人贺喜手示,及四弟家书。敬悉祖父大人病体未好,且日加沉剧,父叔
离诸兄弟服侍已逾三年,无昼夜之间,无须叟①之懈。男独一人,远离膝下, 未得一日尽孙子之职,罪责甚深。
闻华弟荃弟文思大进,葆弟之文,得华弟讲改,亦日驰千里,远人闻
此,欢慰无极! 男近来身体不甚结实,稍一一用心,即癣发于面。医者皆言心亏血热,
故不能养肝,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故见于头面。男恐大发,则不能入见, 故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养身体之训,隔一日至衙门办公事,余则在家不妄 出门。现在衙门诸事,男俱已熟悉,各司官于男皆甚佩服,上下水乳俱融, 同寅亦极协和。男虽终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照例之事,不苟不懈,尽就
条理,亦所深愿也。
  英夷在广东,今年复请人城;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夷折服竟不入城, 从此永无夷祸,圣心嘉悦之至!术帮每言皇上连年命运,行劫财地,去冬始 交脱,皇上亦每为臣工言之。
今年气象,果为昌泰,诚国家之福也! 儿妇及孙女辈皆好,长孙纪泽前因开蒙大早,教得太宽。项读毕《书
经》,请先生再将《诗经》点读一遍,夜间讲《纲鉴》正史,约已讲至秦商

鞅开阡陌。 李家亲事,男因桂阳州往来太不便,已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常
家亲事,男因其女系妾所生,已知春不皆矣。纪泽儿之姻事,屡次不就,男
当年亦十五岁始定婚,则纪泽再缓一二年,亦无不可,或求大人即在乡间选 一耕读人家之女,男或在京自定,总以无富贵气都为主。纪云对郭雨三之女, 虽未订盟,而彼此呼亲家,称姻弟,往来亲密,断不改移。二孙女对岱云之 次子,亦不改移。谨此禀闻,余详与诸弟书中。男谨禀。
(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
【注释】
①须叟:片刻。
②术者:算命的人。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四日,接奉父亲三月初九日手谕,和叔 父大人贺喜手示、四弟家信,敬悉祖父病体没有好,而且一天天加重,父亲、 叔父领着诸位兄弟服侍已经三年,不分昼夜,没片刻可以松懈。只有儿子一 个,远离膝下,没有尽一天孙子的职责,罪责太深重了。听说华弟、荃弟文
思大大进步。葆弟的文章,得到华弟的讲改指点,也一日千里。远方亲人听
了,太欣慰了。 儿子近来身体不很结实,稍微用心,脸上的癣便发了出来。医生都说
是心亏血热,以致不能养肝,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所以表现在脸上。儿子
恐怕大发,不能入见皇上,所以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养身体的训示。隔一 天到衙门去办公事,其余时间在家不随便出门。现在衙门的事,儿子都熟悉 了。属下各司官对于儿子都很佩服,上下水乳交融,同寅也很和协。儿子虽 终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照例这些事,不苟且不松懈,一概按规矩办理,
也是我愿意干的。 英夷在广东,今年又请人诚。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国人折服,竟不入
城,从此永无夷祸,皇上嘉奖喜悦得很。相命先生每每说皇上连年命运,交
上了劫财运,去年冬天才脱离。皇上也常对臣子们说,今年的气象,果然昌 盛泰平,真是国家的福气。
儿妇和孙女辈都好,长孙纪泽,因为发蒙大早,教得大宽,近已读完
《书经》,请先生再把《诗经》点读一遍,晚上讲《纲鉴》正史,大约已讲 到秦商秧开阡陌。
  李家亲事,儿子因为桂阳州往来不便,已经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 了。常家亲事,儿子因他家女儿是小妾所生,便知道不成。纪泽儿的姻事, 多次不成,儿子当年也是十五岁才定婚,纪泽再缓一两年,也没有什么不可 以。或者请大人在乡里选择一耕读人家的女儿,或者儿子在京城自定,总以
没有宝贵气习为主,纪云对郭雨三的女儿,虽然没有订盟,彼此呼亲家,称
姻弟,往来亲密,决不改变。二孙女对岱云的次子,也不改变。 谨此禀闻,其余详细写在给弟弟的信中。儿子谨禀,
(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
致诸弟·劝宜力除牢骚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日来京寓大小平安,癣疾又已微发,幸

不为害,听之而已。湖南榜发,吾邑竟不中一人。沅弟书中,言温弟之文, 典丽鹬皇,亦尔被抑,不知我诸弟中半来科名,究竟何如?以祖宗之积累, 及父亲叔父之居心立行,则诸弟应可多食厥报。以诸弟之年华正盛,即稍迟 一科,亦未遂为过时。特兄自近年以来,事务日多,精神日耗,常常望诸弟 有继起者,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且望诸弟分此重任,余亦欲稍稍息 肩,乃不得一售,使我中心无倚。
  盖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之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天分, 本甲于诸弟,惟牢骚太多,性情太懒,前在京华,不好看书,又不作文,余 即心甚忧之。近闻还家后,亦复牢骚如常,或数月不搦管为文。吾家之无人 继起,诸弟犹可稍宽其责,温弟则实自弃,不昨尽诿其咎于命运。
  吾尝见朋友不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①,如吴(木云)台凌荻 舟之流,指不胜屈。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天,则天必不许, 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乃读书人中最 顺之境,乃动则怨尤满腹,百不如意,实我之所不解。以后务宜力除此病, 以吴(木云)台凌荻舟为眼前之大戒。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 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惟平心谦抑,可以 早得科名,亦一养此和气,可以稍减病患。万望温弟再三细想,勿以吾言为 老生常谈,不直一哂②也。
  王晓林先生在江西为钦差,昨有旨命其署江西巡抚,余署刑部,恐须 至明年乃能交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凡四女,已殇其二,又丧其兄,又丧 其弟,又一差不得,甚矣穷翰林之难当也!黄麓西由江苏引入京,迥非昔日 初中进士时气象,居然有经济才。
王衡臣于闰月初九引见,以知县用,后于月底搬寓下洼一庙中,竟于
九月初二夜无故遽卒。先夕与同寓文任吾谈至二更,次早饭时,讶其不起, 开门视之,则已死矣。死生之理,善人之报,竟不可解。
邑中劝捐,弥补亏空之事,余前己有信言之。万不可勉强勒派。我县
之亏,亏于官者半,亏于书吏者半,而民则无辜也。向来书吏之中饱,上则 吃官,下则吃民,名为包片包解。其实当征之时,是以百姓为鱼肉而吞噬之, 当解之时,则以官为雉媒而播弄之。
  官索钱粮于书吏之手,犹索食于虎狼之口,再四求之,而终不肯吐, 所以积成巨亏。并非实欠在民,亦非官之侵蚀人已也。今年父亲大人议定粮 饷之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之陋风,实为官民两利,所不利者,仅书吏耳。 即见制台留朱公,亦造福一邑不小,诸弟皆宜极力助父大人办成此事。惟损 银弥亏,则不宜操之太急,须人人愿捐乃可。若稍有勒派,则好义之事,反 为厉民之举,将来或翻为书吏所藉口,必且串通劣绅,仍还包征包解之故智, 万不可不预防也。
  梁侍御处银二百,月内必送去,凌宅之二百,亦已兑去。公车来,兑 六七十金,为送亲族之用,亦必不可缓,但京寓近极艰窘,此外不可再兑也。 书不详尽。余俟续县。
国藩手草。(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注释】
①抑塞:心情忧郁,内气不通畅。
②哂:微笑,一笑了之。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近来京城家里大小平安,我的癣疾又已经开始发了,幸亏还不甚为害,
听它去。湖南的榜已发,我们县时一个也没有中。沅弟信中,说温弟的文章
黄丽鹬皇,也被压抑,不知道各位弟弟中将来的科名究竟如何?以祖宗的积 德、父亲、叔父的居心立行,则各位弟弟应该可以多受些挫折。各位弟弟的 年华正盛,就是稍微迟考一科,也不是就过时了。只是愚兄近年以来,事务 日多,业神日耗,常常希望各位弟弟有继之而起的人,长住京城,为我助一
臂之力。并且希望各位弟弟分点重任,我也想稍为休息一下,却不能实现,
使我心里感到无靠。 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又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的天分,
在弟弟中算第一,只是牢骚太多,性情太懒,近来听说回家后,还是经常发 牢骚,或者几个月不拿笔。
我家之所以无人继起,各位弟弟的责任较轻,温弟实在是自暴自弃,
不能把责任推诿到命运。 我常常看见朋友中牢骚太甚的人,后来一定抑塞。如吴(木云)台、
凌获舟之流,数也数不清。因为无缘无故而怨天,天也不会答应;无缘无故 而尤人,人也不会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的环境,是读书人中
最顶的境遇。动不动就怨尤满腹,百不如意,实在使我不理解。以后务宜努
力去掉这个毛病,以吴枟台、凌获舟为眼前的大戒。凡遇到牢骚要发之时, 就反躬自思,我有哪些不足,而积蓄了这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掉。 不仅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也是养这和气,可以稍微减少病痛。万望温 弟再三细想,不要以为我的话是老生常谈,不值得理会。
王晓林先生在江西为钦差,昨天有圣旨,命他署理江西巡抚,我署理
刑部,恐怕要到明年才能交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共四女,已死了两个, 又丧了兄,又丧了弟,又一个差事不得,究翰林真是太难当了。黄麓西由江 苏引见入京,与过去初中进士时的气象泅然不同,他居然有经济才能。
  王衡臣在闰月初九引见,用为知县,以后在月底搬到下洼一个庙里住, 竟在九月初二日晚无缘无故死了。前一天晚上,还和同住的文任吾谈到二更。
第二天早皈时,奇怪他不起床,打开门一看,已经死了。生与死的道理,好 人的这种报应,真不可解,一看,已经死了。生与死的道理,好人的这种报 应,真不可解。
  家乡劝捐,弥补亏空的事,我前不久有信说到,万万不可以勉强勒派, 我县的亏空,亏于这收员的占一半,亏于书吏的占一半,老百姓是无辜的。
从来书吏的中间得利,上面吃官,下面吃民,名义上是包征包解,其实当征 的时侯,便把百姓做鱼肉而吞吃。当解送的时侯,又以官为招引的雉而从中 播弄。官索取钱粮于书吏手上,好比从虎狼口里讨食,再四请求,还是不肯 吐,所以积累成大亏。并不是实欠在民,也不是官员自己侵吞了。今年父亲
议定粮饷的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的陋风,实在是官民两利,所不利的,只
是书吏。就是见制台留朱公,也造福桑粹不小,各位站弟应该都帮父亲大人 办成这件事只是捐钱补亏空,不要操之大急,一定要人人自愿捐才行。如果 稍微有勒派,那么一件好义的事,反而成了厉民之举,将来或者反而为书吏 找到借口,并且必然串通劣绅,闹着要恢复包征收包解送,千万不可不早为
防备。
梁恃御处银二百两,月内一定要送去。凌宅的二百两,也已经兑去。

官车来,兑六、七十两,为送亲族用,也一定不能缓了。但京城家里近来很 难窘迫,除上述几处不可再兑。信写得不详细,其余容以后再写。兄国藩。
(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原文】

致四弟·不宜露头角于外

  澄侯四弟左右:项接来缄,又得所寄吉安一缄,具悉一切。朱太守来 我县,王刘蒋唐往陪,而弟不往宜其见怪。嗣后弟于县城省城,均不宜多去。 处兹大乱未平之际,惟当藏身匿变,不可稍露圭角①于外,至要至要!
  吾年一饱阅世态,实畏宦途风波之险,常思及早抽身,以免咎戾②, 家中一切,有关系衙门者,以不兴闻为妙。(咸丰六年九月初十日)
【注释】
①稍露圭角:意同稍露头角于外。
②咎戾:惹祸。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刚接到来信,又收到所寄的吉安一信,知道一切。朱太守来我县,王、 刘、蒋、唐作陪,而弟弟不去,难怪他见怪了。以后弟弟对于县城、省城,
都不宜多去。处在大乱未平的时侯,应当藏身匿迹,不可稍微在外面露头角,
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我这一年来看透了世态,实在害怕场风波的危险,经常想到要及早抽
身,以免惹祸。
家中一切,有关系到衙门的,以不参与为妙。(咸丰六年九月初十日) 致九弟·劝宜息心忍耐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十二日申刻,代一自县归,接弟手书,具审一切。十
三日未刻文辅卿来家,病势甚重,自醴陵带一医生偕行,似是瘟疫之证,两
耳已聋,昏迷不醒,问作诸语,皆惦记营中。余将弟已赴营,省城可筹半饷 等事,告之四五次。渠已醒悟,且有喜色。因嘱其静心养病,不必挂念营务, 余代为函告南省江省等语。渠亦即放心,十四日由我家雇夫送之还家矣。若 调理得宜,半月当可痊愈,复原则尚不易易。
  陈伯符十二日来我家,渠因负疚在身,不敢出外酬应,欲来乡来避地 计。黄子春官声及好,听讼勤明,人皆畏之。弟到省之期,计在二十日,余 日内甚望弟信,不知金八佑九,何以无一人归来,岂因饷来未定,不遽遣使 归与?
  弟性褊①急似余,恐拂郁或生肝疾,幸息心忍耐为要!兹趁便;寄一 缄,托黄宅转遁,弟接到后,弟接到后,望(上山而下)②人送信一次,以 慰悬悬③。家中大小平安,诸小儿读书,余自能一一检点,弟不必挂心。(咸 丰七年九月廿二日)
【注释】
①褊:通“偏”。
②耑:通“专”。
③悬悬:悬,即悬念,悬悬则加重语气,指非常悬念。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申刻,代一从县里回来,接到弟弟手书,知道一切,十三日未 旋文辅卿来家,病势很重,从醋陵带了一个医生同行,似下足瘟疫,两耳已 经聋了,昏迷不醒,间或讲梦话,都是惦记军营中事,我把弟弟已上个营、 省城可筹半饷这些事,告诉四、五次。
  他已醒悟,有了喜色。因此嘱咐他静心养病,不必挂念营署,我代为 通知南省江省。他也就放心了。十四日由我家雇人送他因家,如果调理得法, 半月可以好转,复原还不太容易。
陈伯行十二日来我家,他因负疚在身,不敢出外应酬,想到乡里来避
一避。黄子春官声很好,办理诉讼案件勤政明断,人人都畏惧他,弟弟到省 日期,算来在二十日。我日内很盼望你来信,不知金八、佐九,为什么没有 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军饷没有定,不急于派人回吗?
  弟弟性格偏急,像我,恐怕不得意生出肝病来,希望息息心火,忍耐 忍耐。现乘便寄信一封,托内宅转寄,弟弟接信后,请派专人送信一次,以
慰我的悬念。家中大小平安,几个小孩读书,我自己可以一一检点,弟弟不 必挂念,(咸丰七年九月二十二日)
致九弟·劝弟须保护身体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接弟十五夜所发之信,知十六日已赴吉安矣,吉字中营尚易整顿否? 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弟之综理密微,精力 较胜于我。军中器械,其略精者,宜另立一簿,亲自记注,择人而授之。古 人以销仗鲜明为威敌之要务,恒以取胜。
刘峙衡于火器亦勤于修整,刀矛则全不讲究。余曾派褚景昌赴河南采
买白蜡杆子,又办腰刀分赏各将弁,人颇爱重。弟试留心此事,亦练理之一 端也。至规模宜大,弟亦讲求及之。但讲阔大者,最易混入散漫一路。遇事 颟顸①,毫无条理,虽大亦奚足贵?等差不紊,行之可久,斯则器局宏大, 无有流弊者耳。顷胡润芝中丞来书,赞弟有曰“才大器大’四字,余甚爱之。
才报于器,良为知言。
  湖口贼舟于九月八日焚夺净尽,湖口梅家洲皆于初九日攻克,三年积 愤,一朝雪耻,雪琴从此重游浩荡之宇。惟次青尚在坎(上穴下臼)之中, 弟便中可与通音问也。李迪庵近有请假回籍省亲之意,但未接渠手信。渠之 带勇,实有不可及处,弟宜常与通信,殷殷请益。弟在营须保养身体,肝郁
最伤人,余平生受累以此,宜和易以调之也。(咸丰七年十月初四日)
【注释】
①颟预:漫不经心的意思。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二日晚灯后,佑九、金八归,接到十五日晚所发的信,知道十六
日已赴吉安,数手指头计算弟弟二十四日,应当可达到军营,二十五、六应 当派专人回来,今天还没有到,真是望眼欲穿。吉安中营还容易整理吗?
  古代成就大事业的人,规模远大和综理密微两方面缺一不可。弟弟的 综理密微,精力超过了我。军中器械,稍精良的,要另外建立一个帐簿,亲
自记录注明,选择适当的人授给使用。古人打仗,以铠仗鲜明威慑敌人,常
常容易取胜。刘峙衡对于火器勤于修整,对刀矛却完全不讲究。我曾经派诸

景昌去河南采买白蜡杆子,又办腰刀,分赏各将弃,他们都很爱重。弟弟也 可试一试,留心这件事,也是综理的一方面。
至于说到规模宜大,弟弟也要讲求。但讲大场面,最容易混入一些散
漫分子,遇事漫不经心,毫无条理,那么虽说大又何足贵呢?差事繁多而有 条不紊,实行可以久远、那么虽然局面宏大,没有流弊产生,胡润之中丞来 信称赞弟弟,信中有“才大器大”四字,我很喜欢。才能的根本是器量,这 真是了解你的话中啊!
湖口敌船,在九月八日烧的烧夺的夺,全部干净歼灭了。湖口梅家洲,
都在九日攻克,三年积累的气愤,这一天真是雪了耻,雪琴从此重新游弋在 水面那浩荡的天地。只是次青还在坎坷境遇里。弟弟在方便时可和他通通音 讯。润翁来信,仍然想奏请皇上要我东征,我刚复信,陈述了不合适的道理, 不知道能不能阻止?
彭中堂复信一封,由弟弟处寄到文方伯署里,请他转寄到京城。弟弟
有信呈报藩署,在信尾添上一笔也可以。李迪庵有请假回家探亲的意思,但 没有接到他的亲笔信。他带兵实在有人不可及的地方。弟弟宜经常和他通信, 殷勤请求教益。弟弟在军营要保养身体,肝郁最伤身,我平生受累就是肝郁, 应以和易调和一番。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咸丰七年十月初四日)
致九弟·做人须要有恒心

  十二日正七、有十归,接弟信,备悉一切。定湘营既至三曲滩,其营 官成章鉴亦武弁中之不可多得者,弟可与之款接。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
兴会索然”,此却大不可。 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往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
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①,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
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 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 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 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当以为鉴戒。
  现在带勇,即埋头尽力以求带勇之法,早夜孽孽②,日所思,夜所梦, 舍带勇以外则一概不管。不可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作州县,纷纷扰扰, 干头万绪,将来又蹈我之覆辙,百无一成,悔之晚矣。
  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得胜歌》 中各条,一一皆宜详求。至于口粮一事,不宜过于忧虑,不可时常发禀。弟 章既得楚局每月六千,又得江局月二三千,便是极好境遇。李希庵十二来家, 言迪庵意欲帮弟饷万金。又余有浙盐赢馀万五千两在江省,昨盐局专丁前来 禀沟,余嘱其解交藩库充饷,将来此款或可酌解弟营,但弟不宜指请耳。
  饷项既不劳心,全剧精神讲求前者数事,行有馀力则联络各营,款接 绅士。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 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 无气,决难成事。--凡此,皆因弟兴会索然之言而切戒之者也。
弟宜以李迪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进,到八九个月后,必有一番
回甘滋味出来。

余生平坐无恒流弊极大,今老矣,不能不教诫吾弟吾子。 邓先生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长进,亦山先生亦请邓改文。亦山教
书严肃,学生甚为畏惮。吾家戏言戏动积习,明年喜在家,当与两先生尽改
之。
  下游镇江、瓜洲同日克夏,金陵指日可克。厚庵放闽中提督,已赴金 陵会剿,准其专招奏事。九江亦即日可复。大约军事在吉安、抚、建等府结 局,贤弟勉之。吾为其始,弟善其终,实有厚望。若稍参以客气,将以鼓志, 则不能为我增气也。营中哨队请人气尚完固否?下次祈书及。(咸丰七年十
二月十四日)
【注释】
①恒:即恒心。
②孽孽:勤勉,努力不懈的样子。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回,接到弟弟的信,知道一切,定了湘营到三曲 滩,营官成章侄,出是营弁并中不可多得之才,弟弟可与他结交。来信说你 意趣不在这里,所以干起来索然寡兴,这是大大不行的。凡人作一件事,便
须全副精神去做,全神贯注这件事,自始至终不松懈,不能见异思这,做这
件事,想那件事,坐这山,望那山。人没有恒心,一生都不会有成就。 我生平犯没有恒心的毛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本应该留心诗
字,却喜欢涉猎其他书籍,分散了心志。读性理方面的书时,又杂以诗文各
集,使学习的路子歧异。 在六部时,又不太用实劲去办好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心治
理军事,或者读书写字,乱了意志。这样,人垂老了,百事无一成功。就是 水军这件事,也是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弟应当以我为鉴戒。
现在带兵,就是埋头苦干,尽心尽力,以求带好兵的方法,日夜孽孽
以求,日所思,夜所梦,除带兵一件事,一概不管。不可以又想读书,又想 中举,又想做州官县令,纷纷扰拢,千头万绪,将来又走我的老路,百无一 成,那时悔也晚了。
  带兵的方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得胜歌 里说的备条,都要一一讲求,至于口粮,不要过于忧虑,不可时常发禀报。 弟弟营中既然得了湖北局每月的六千,又得江西局每月二三千,倒是最好的 了。李希庵十二日来家,说迪庵想要帮助弟弟军饷万两。又我有浙盐盈余万 五千两,在江省,昨天盐局派兵了前来禀报询问,我嘱咐他解交藩库充军的, 将来这笔钱,或者可以酌情解送弟弟军营,但弟弟不合适指定这笔款要求拨
给。
  恼项既然不操心了,全副精神,讲求前面讲的几件事,再行有余力, 就去联络各营,款接绅士,身体虽弱,却不过于爱惜;精神越是用还越精神; 阳气越提越盛;每天做事越多,晚上睡觉时越快活。如果存一个爱惜精神的 念头,想进又想退,奄奄没有中气,决难成事。这些都因弟弟说索然寡兴一
句话,引发出来的要你切戒的话。弟弟要以李迪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 进,到八、九个月以后,必有一番甜美的滋味出来。
我生平没有恒心的流弊极大,如今老了,不能不告诫我的弟弟、我的
儿子。邓先生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进步,亦山先生也请邓先生批改文章。

亦山教书严肃,学生很怕他,我家说话随便、行为不检点的老习惯,明年当 为两位老师改正过来。
镇江、瓜洲,同一天克复,金陵指日可攻下,厚庵放任闽中提督,已
去金陵会剿,准许他去折奏事,九江也指日可复。大约战事在吉安、抚、建 等府结局。贤弟勉之:我开头,弟弟完成,实在期予愿望。如果稍微参杂一 点客气,将会败坏志气,就不能为我争气了。营中哨队那些人,士气还定固 吗?下次请在信中提到。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
致九弟·言凶德有二端

  初三日刘福一等归,接来信,藉悉一切。城贼围困已久,计不久亦可 攻克,惟严断文报是第一要义,弟当以身先之,家中四宅平安,余身体不适,
初二日住白玉堂,夜不成寐。 温弟何日至吉安?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丹
朱①之不肖,曰傲曰嚣讼②,即多言也。历现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败家丧 生。余生乎颇病执拗,德之傲也;不甚多言,而笔下亦略近乎嚣论。静中默
省愆③尤,我之处处获戾④,其源不外此二者。温弟性格略与我相似,而发
言尤为尖刻。凡激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语加人,有以神气凌之者矣,有以面 色凌之者矣。温弟之神气稍有英发之姿,面色间有蛮很之象,最易凌人。
凡心中不可有所恃,心有所恃则达于面貌。以门地言,我之物望大减,
方且恐为子弟之累;以才识言,近今军中炼出人才颇多,弟等亦无过人之处: 皆不可待。只宜抑然自下,一昧言忠信行笃敬,庶几可以遮护旧失,整顿新 气,否则人皆厌薄之矣。
  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协。温弟则谈笑讥讽,要强充老手,犹不免有 旧习,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闻在县有随意嘲讽之事,有怪人差帖之意, 急宜惩之。余在军多年,岂无一节可取?只因做之一字,百无一成,故谆谆 教诸弟以为戒也。(咸丰八年三月初六日)
【注释】
  ①丹朱:传说中先古时代部落首领尧的儿子,荒淫无道,所以尧传位 给舜。
②嚣讼:傲慢嚣张,不辨是非。
③愆:过失,错误。
④戾:罪过。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刘福一等回后接来信,知道一切。城里敌军队围困已久,估计 不久也可攻下,但要严格切断敌之文报,是第一要紧的事,弟弟应作出表率。
家中四宅都平安,我身体不舒服,初二日住白玉堂,晚上睡不着。 温弟何日到吉安?古人兑凶德致败的,大约有两点:一是长傲,二是
多言。丹朱的不肖,一是傲,二是奸诈而好讼。历代名公钜卿,大都因这两 点败家丧身,我生平有执拗的毛病,性格上的傲气,不很多言,而笔下也近
于好许好讼。平静时反省我的毛病,每一次受到惩罚,根源不外这两点。温
弟与我略似,而发言尤其尖刻。凡属傲气欺凌物事,不必一定是言语伤人,

有的是那股子傲气欺人,有的是脸色难看而欺人,温弟的神气,稍微有点蛮 狠的样子,脸色有时有蛮狠的表情,最容易凌人。
凡心里不可以有所依仗,心里有了依仗,就会现于脸上,以门第来说,
我的物望大减,而且恐怕成子弟的累赘,以才识来说,最近军队里锻炼出来 的人才很多,弟弟等也没有超过别人的地方,都没有可依仗的。只能抑然自 下,一味的讲话中信,行事诚笃敬谨,也许可以遮盖老的过失,整顿出新的 气象,不然,别人都会讨厌看轻你。
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恰,温弟则谈笑订飘,强交老手,不免有旧习
气,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我在军中多年,难道没有一点可取,只因一 个傲字,百无一成,所以谆谆教各位弟弟引以为戒。
(咸丰八年三月初六日)
致九弟·愿共鉴诫二弊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日胡二等归,接弟十三夜书,具悉一切。所论兄之善处,虽未克 当,然亦足以自怡。兄之郁郁不自得者,以生平行事有初鲜终;此次又草草 去职,致失物望,不无内疚。
长傲、多言二弊,历观前世卿大夫兴衰,及近日官场所以致祸福之由,
未尝不视此二者为枢机,故愿与诸弟共相鉴诫。第能惩此二者,而不能勤奋 以图自立,则仍无以兴家而立业。故又在乎振刷精神,力求有恒,以改我之 旧辙,而振家之丕基。弟在外数月,声望颇隆,总须始终如一,毋怠毋荒, 庶几子弟为初旭之升,而于兄亦代为桑榆之补,至嘱至嘱。
次青奏赴浙江,令人阅之气王。以次育之坚忍,固宜有出头之一日,
而咏公亦可谓天下之快人快事矣。 弟劝我与左季高通书问,此次暂未暇作,准于下次寄弟处转递。此亦
兄长傲之一端,弟既有言,不敢遂非也。(咸丰八年三月廿四日)
【注释】
①物望:众人所望、期待。
②丕基:基础,根底。
③桑榆:比喻人到老年之时。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四日胡二等回,接到弟弟十二日的信,知道一切。称誉为兄的长
处,虽不恰当,然而也足以使我快乐,为兄之所以郁郁不自得,是因生平办 事,有始无终,这次又草草去职,丧失威信,心里感到内疚。
  长傲、多言两个弊病,以前的世卿大夫的兴与衰,以及近来官场祸、 福的原因,未尝不是看这两个弊病制约得如何为关键;所以愿意与各位弟弟
一起鉴诫。弟弟能克服这两个弊病,却不能勤奋以图自立,那仍然无法兴家
立业,因此还要振刷精神,力求有恒,不走我的老路,才是振兴家业的根基。 弟弟在外面几个月,声望很高,总要始终如一,不懈怠,不荒疏,也许对于 弟弟来说为初升的太阳,而对于我来说,等于你代我做到先负而后胜。至瞩 至嘱!
次青奏赴浙江,令人看了生气。以次青的坚忍不拔,应该有出头之日,
而诵公也算是天下的快人快事。弟弟劝我与左季高通通信,这次暂时不得空,

准定在下次寄到你那里转交。这也是为兄长做的一个表现,弟弟既然提出来 了,我岂敢还不改正吗。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咸丰/畔三月二十四日)
致九弟·注意平和二字

  春二安五归,接手书,知营中一切平善,至为欣慰!次青二月以后, 无信寄我,其眷属至江西,不知果得一面否?弟寄接到胡中丞奏伊入浙之稿,
示知是否成行?项得耆中丞十三日书,言浙省江山兰溪两县失守,次青前往 会剿;是次青近日声光,亦渐渐脍灸人口。广信衙州两府不失,似浙中终无 可虑,未审近事究复如何?
  广东探报,言洋人有船至上海,亦恐其为金陵余孽所攀援;若无此等 意外波折,则洪杨股匪,不患今岁不平耳。九江竟尚未克,林启荣之坚忍,
实不可及。闻林城防兵,于三月十日小挫一次,未知确否?弟于次青迪庵雪 琴等处,须多通音问,余亦略有见闻也。
  兄病体已愈十之七人,日内并未服药,夜间亦能熟睡,至子正以后则 醒,是中年后人常态,不足异也。湘阴吴贞阶司马,于念六日来乡,是厚庵
嘱其来一省视,次日归去。
  余所奏报销大概规模一折,奉朱批该部议奏,户部旋于二月初九日复 奏,言曾国藩所拟,尚属妥协云云。至将来需用部费,不下数万,闻杨彭在 华阳镇抽厘,每月可得二万,系雪琴督同凌荫廷刘国斌经纪其事,其银归水 营杨彭两大股分用。余偶言可从此项下设法筹出部费,贞阶力赞其议,想杨
彭亦必允从。此款有着,则余心又少一牵挂矣。
  温弟丰神较峻①,与兄之伉直简澹②,虽微有不同,而其难于谐世, 则殊途而同归,余常用为虑。大抵胸中抑郁,怨天尤人,不特不可以涉世, 亦非所以养德,不待无以养德,亦非所以保身。中年以后,则肝肾交受其苟, 尽郁而不畅则伤木,心火站烁则伤水。
科今日之目疾,及夜不成寐,其由来不外乎此。故于两弟时时以平和
二字相勖③,幸勿视为老生常谈,至嘱至嘱! 亲族往弟营者,人数不少,广厦万间,本弟素志。第善乩国者,观贤
哲在位,则卜其将兴,见冗员浮杂,则知其将替。善乩军营亦然,似宜略为
分别;其极无用者,或厚给途费,遗之归里,或酌凭之撰,而主者宴然不知 其不可用,此宜深察者也。附近百姓,果有骚扰事情否?此亦宜深察者也。
(咸丰八年三月三十日)
【注释】
①丰神毅峻:神气十足,严肃庄重。
②伉直简澹:刚直不阿、不重势利。
③勖:劝导、帮助。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春二、安五回,接到你的手书,知道营中一切平善,非常欣慰!次青 二月以后,没有信寄我,他的眷属到江西,不知道他们见过一面没有?弟弟
寄来的胡中丞奏请他入浙的文稿,不知是否去了?刚得耆中丞十三日的信,
说浙省江山、兰溪两县失守,次青前去会剿。看来次青近来的名声,也渐渐

脸灸人口了。广信、衙州两府不失。似乎浙中并不可虑,未知近来情形究竟 如何?
广东探报,说洋人有船到上海,只怕那是金陵余孽拉来的援兵。如果
没有这些意外的波折,那洪、杨之祸,不愁今年不平定。九江竟然还没有攻 克,林启荣的坚忍,实在是一般人难及的。听说麻城防守的兵,在三月十日 小败一次,不知确实不?弟弟对于次青、迪庵、雪琴等处,要多通音问,我 也略为有些见闻。
愚兄的病已好了十之七八,近来并没有吃药,晚上也可以熟睡,到子
正以后便醒来,是过了中年人的常态,不足奇怪。湘阴吴贞阶司马,在二十 六日来乡,是厚庵嘱咐他来看望一次,第二天走了。
  我所写的关于报销大概规模的奏折,奉朱批由户部议奏,户部随即在 二月初九日复奏,说曾国藩所拟的还比较妥当。将来需要动用部费,不少于
几万两。听说杨、彭在华阳镇抽厘金,每月可得二万两,是雪琴督责凌荫廷、
刘国斌经手这件事,抽的厘金归水营杨、彭两军分用。我偶尔说可以从这个 项目下设法筹出部费,贞阶很赞成,我想杨、彭也会允许的。这笔钱有了着 落,我心里又少了一层牵挂。
  温弟的风采神气比较外露,与为兄的傲慢、直言、俭朴、淡泊,虽说 小有区别,而就处世和谐来说,那是殊途而同归,都难以处世,我常常为此
而焦虑。大概心里抑郁,怨天尤人的人,不仅不可以涉世,也不利于品行的 修养;不仅不利于品行的修养,也不利于保养身体。我中年以后,就出现肝 病、肾病、中医所说的叫郁而不畅,伤木;心火上烁,伤水。我现在的眼病, 晚上睡不着,都从这里派出来。所以弟弟俩要时刻用“平和”二字互相勉励。
不要看做老生常谈。至嘱至嘱!
  亲戚族人去弟弟军营的,人数不少,安得广厦千万间,这本是弟弟素 来的志愿。但是,善于观测国家大事的人,看见贤人哲士在掌权,就可预见 国家会兴旺;看见多余的官员宠杂相处,就可预卜国家会衰败。善于观测一 个军队也是如此,似乎应该区别对待;很无能的,或者多送点路费,遣送回
家;或租民房,让他们住在军营外面。不要使军营里出现惰慢、喧闹的现象,
也许更适宜。 至于屯兵城下,日子太久,恐怕士气会松懈,像雨后受潮已驰的弓箭,
像三天已腐烂的饭菜,而带兵的人茫然不晓得已不能用了,这是要深自省察
的。附近百姓,真有骚扰的情况吗?这也是要深自省察的。
(咸丰八年三月三十日)
致四弟·必须加意保养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今年以来,贤弟实在劳苦,较之我在军营,殆①过十
倍,万望加意保养。祁阳之贼,或可不窜湘乡,万一窜入,亦系定数,余已 不复县系。余自去年六月再出,无不批之禀,无不复之信,往来这嫌隙尤悔,
业已消去十分之七八。惟办理军务,仍不能十分尽职,盖精神不足也。 贤弟闻我近日在外,尚有错处,不妨写信告我。余派委员伍华瀚在衡
州坐探,每二日送信一次;家中若有军情报营,可由衡城交伍转送也。(咸 丰九年五月初六日)
【注释】
①殆:恐怕。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今年以来,贤弟实在劳苦,比我在军营,恐怕要辛苦十倍,万万希望
加意保养身体。 祁阳和敌人,或者可能不流窜到湘乡,万一窜入,也是无意吧,我已
经不去悬念它了。 我自去年六月再度出山,没有一件不批复的禀告,没有一封不复的信
件,过去由于往来结下的嫌隙今天很后悔,现在业已消除十之七八。只是办
理军务,仍然不能够十分尽职尽力,因精神不足。 贤弟听说我近日在外,还有过错,不妨写信告诉我。我委派伍华瀚在
衡州充当坐探,每两无送信一次,家中如有军情报营,可由衡州交伍华瀚转 送。(咸丰九年五月初六日)
致九弟四弟·早起乃健身之妙方
【原文】 澄侯沅甫两弟左右:接家信,知叔父大人,已于三月二日安厝马公塘。
两弟于家中两代老人养生送死之事,备极敬诚,将来必食报于子孙。闻马公 场山势平衍,可决其无水蚁凶灾,尤以为慰。澄弟服补剂而大愈,幸甚幸甚!
吾平生颇讲求惜福二字之义,送来补药不断,且蔬菜亦较奢①,自愧
享用太过;然亦体握大弱,不得不尔。胡润帅李希庵常服辽参,则其享受更 有过于余者。家中后辈子弟,体弱学射,最足保养,起早尤千金妙方,长寿 金丹也。(咸丰十年三月廿四日)
【注释】
①奢:过分,过度。
【译文】 澄侯、沅甫两弟左右:
接到家信,知道叔父大人已在三月二日安葬马公塘。两位弟弟对于家
中两代老人养老送终的事,办理得非常诚敬,将来你们的后代会得到回报: 听说马公塘山势平衍,可见决不会有水淹蚁蛀的灾祸,尤其感到欣慰。澄弟 吃补药而病大好,非常幸运!
  我平生很讲求“惜福”二字的意义。送来补药不断,食用蔬菜也比较 过度,自己感觉太过了,吃了很惭愧。然而体质中气也确是太弱,不得不吃 得稍好一点。胡润帅、李希庵常服辽参,享受更有超过我的地方,家中后辈 子弟,身体弱的学射击,是保养身体的好办法,早起尤其是健身的千金妙方、 长寿的金丹啊!
  



【原文】

(咸丰十年三月二十四日)
致九弟·宜平骄矜之气

  沅弟左右:接来缄,知营墙及前后壕皆倒,良深焦灼。然亦恐是挖壕 时不甚得法,若容土覆得极远,虽雨大,不至仍倒入壕内,庶稍易整理。至 墙子则无倒坍,不仅安庆耳。徽州之贼,窜浙者,十之六七,在府城及休宁 者,闻不过数千人,不知确否?
  连日雨大泥深,鲍张不能进剿,深为可惜!季高尚在乐平,余深恐贼 窜入江西腹地,商之季高,无遽入皖,季高亦以雨泥不能速进也。
润帅谋皖已大半年,一切均有成竹,而临事复派人救援六安,与吾辈

及希庵等之初议,全不符合。枪法忙乱,而弟与希庵皆有骄矜之气,兹为可 虑。希庵论事,最为稳妥,如润帅有枪法稍乱之事,弟与希婉陈而切谏之。 弟与希之矜气,则彼此互规①之,北岸当安如泰山矣。(咸丰十年三月廿一 日)
【注释】
①互规:互相约制。
【译文】 沅弟左右:
  接到来信,得悉营墙和前后浚沟都倒塌了,深感焦急。然而也怕是挖 壕沟时不大得法,如果挖的土堆得离壕沟很远。雨就是大些,不至于又冲入 壕内,也许稍微容易整理。
  至于营墙那是没有不倒坍的,不仅仅是安庆,徽州的敌人,流窜浙中 的,十之六七;在府城和休宁的,听说不过几千人,不知道确实不?
  连日雨大泥深,鲍、张两军不能进攻,深为可惜。季高尚在乐平,我 深怕敌窜入江西腹心之地,与季高商量,不要急于入安徽,季高也觉得雨大 泥深不能很快出发。
  润帅谋划安徽战局已经大半年,一切他都胸有成竹,而临事又派人救 援六安,和我们及希庵等开初的意思,完全不符。枪法忙乱,而弟弟和希庵
都有骄矜的表现,这是值得忧虑的。希庵论事,最为稳妥,如润帅有枪法稍 乱的事,弟弟和希庵可以委婉陈词,切实的谏阻他。弟弟与希庵之骄矜之气, 要互相制约一下,那么北岸应当是安如泰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