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天地』 娘的眼泪不再飞

点击：158  回复：4 作者：雨境蔷薇  发表日期：2006-2-24 13:07:00 回复          ——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
　　
　　 娘，出生于书香门第，外公是私塾先生。娘就上过一天学。学的是“三字经”。娘看到先生打学生手心，娘哭着不肯去上学了。但那天学的三字经，娘记了一辈子。经常在我们面前背：“人之初，性本善……”娘出嫁前切过一次菜，切到了手上，外婆不再让娘做家务。
　　
　　 十八岁，娘出嫁了。嫁给了我爸爸。爸爸是长子，娘是长媳。那时，爸爸家还雇一大帮人在家造草纸，文弱的娘，肩挑两只大木桶，每天要挑几十担水，娘要做十几个人的饭。
　　
　　 个性较强的奶奶，和爷爷吵架，离家出走。把家丢给了娘。从没烙过煎饼的娘，不得不坐柴草里烙煎饼，娘烙了一张又一张，总是烙不好，娘烙的煎饼很厚，娘怕爷爷生气，偷着扔给狗吃，娘继续练，终于，娘学会了烙煎饼。从那以后，十几个人吃的煎饼，全由娘一人承担。娘每次都要烙上大半天。
　　
　　 娘头胎生了我大姐，二胎生了我二姐。奶奶不乐意了，嫌娘生的都是丫头。娘在生二姐的产褥期里，听到奶奶说风凉话，娘生气把二姐扔在床头不管，娘后来于心不忍，又把二姐抱入怀中，看着奶奶的白眼，含泪把二姐奶大。
　　
　　 爸爸从小娇生惯养，脾气暴躁。有次，娘坐磨槽给孩子喂奶，被爸爸一脚踢到地上。娘生性懦弱，爸爸发火，娘就不吱声。爸爸从外面回来，娘端来洗脸水，爸爸吃饭，娘给盛好饭。那时，我有点恨爸爸，恨爸爸把娘当奴仆。记忆中有刻骨的一幕，爸爸把娘打翻在地，幼小的我冲上去，狠狠地推了爸爸一把。若他不是我爸爸，我真想揍他一顿，替娘出气。
　　
　　 爸爸有了外遇，那女人怀孕了，娘托亲戚给联系医院，让那女人流产。那时我们不知道爸爸和那女人有这关系，娘早就知道，但娘不和我们说。爸爸和那女人在外同居，偶尔回来，娘会为爸爸烧好吃的。大嫂说：他那样对待你，还给他烧好吃的，若是我，我给他点老鼠药吃吃。
　　
　　 娘一生生了十个孩子，成活了九个。娘参加生产队劳动，天黑回来，娘看见满屋都是睡着的孩子，床上、地上，到处都是。娘把睡在地上的孩子一一抱上床。
　　
　　 娘的手，布满老茧，冬天裂开一道道口子，冒着血，露出嫩嫩的肉，娘刮来椿树流出的汁，在煤油灯上烤化，娘把滚烫的树汁涂在皲裂的口子上，娘因疼痛，皱着眉，发出低得不能再低的呻吟。我每每看到，心会很痛。
　　
　　 我们读书，六十多岁的娘，还要脚插烂泥，头顶烈日，田间劳作。好几口人的地，全由娘和幼小的弟弟种。
　　
　　 远在新疆的姨姥—娘的阿姨，来我们家。走的时候丢了条短裤在我家。娘拿过来自己穿，娘的短裤总是补丁摞补丁。我当时就想，等我长大了，给娘买很多新短裤，不让娘再拾人家穿过的短裤，不让娘穿带补丁的短裤。前几年娘来我这儿，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娘买内衣、内裤，我买了小镇上能买到的最贵的内衣、内裤给娘穿。把娘从头到脚都给换成新的。姐姐们也经常给娘做衣服，但不知道娘穿带补丁的短裤。以后我每年回家，都给娘买内衣、内裤。
　　
　　 娘在我这儿饮食不习惯（镇江这边人喜食米饭），娘爱吃面食。为了让娘吃得可口，我学习做各种面食，擀面条、蒸馒头、包饺子……娘指挥，我来学。饺子吃多了，我女儿说，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吃饺子了。
　　
　　 娘在我这儿，我带娘去浴室洗澡，我为娘搓背，娘的背好弯，我的心一颤，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娘真的老了啊。一直认为娘不会老。
　　
　　 文革结束后，原来做教师被开除的爸爸，政策得到落实。可以有一个子女接班，爸爸让我去，娘在我面前哭。边哭边念叨，你去了，你三哥怎么办？那时我家很穷，又加上爸爸有外遇，名声不好，近三十岁的三哥，竟没人上门提亲。三哥性格倔强，和爸爸关系不好，爸爸不让三哥去。看着娘哭，我也哭，我答应娘，我不去，让三哥去。最后还是三哥去了，并很快找到了对象。那时，接了班，户口就可以转了，并有了工作，可以像城里人那样生活。对于瘦小的、干不了体力活的我，有着很强烈的诱惑的。我让给了三哥。
　　
　　 远嫁他乡的我—娘的四女儿，前几年没钱，两年回一趟娘家。有一年回去，发现原来身体硬朗的娘，竟拄起了拐杖，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更白了。我帮娘洗脚，看着娘裹了又放的半大脚，我就想，娘迈着这双畸形的脚，是怎样挑起生活的重担的啊。
　　
　　 娘的耳朵被了，和娘讲话，要很大声，看着衰老的娘，坐在那儿，觉得娘很可怜。过了几日，我要走了，娘倚门目送，我竟然不敢回头，怕娘看到我的眼泪。
　　
　　 我知道娘的一生很苦，我尽自己所能，让娘晚年幸福。夏天，我为娘买了电风扇。冬天，娘一人暖不热被，我寄钱让二姐给娘买电热毯。娘现在衣食无忧。可娘有病，子宫下垂，有时，娘痛得不能走路。娘以前没说，我们不知道，娘现在说了，却没法医治。医生说唯一的办法是手术，娘已八十了，医生不敢手术。我们空有一番孝心，却无能为力。
　　
　　 娘，原谅女儿的自私，女儿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惜远离您。娘，您以前明知女儿会远走他乡，您为什么不阻止呢？让女儿好生遗憾，不能经常去看您，为您梳头、洗脚，为您做饭。我知道娘的心，只要子女们幸福，才是娘的最大幸福。
　　
　　 祝愿远方的娘亲，身体健康，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