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原安监局长李九成曾用30多种手段贪污

　　河南省安监局原局长李九成

　　“不恨天地人间事，只恨自己贪无穷”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张雷

　　在河南省洛阳市的省第四监狱里，有个50多岁的无期徒刑犯人。他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神情安详。他与其他犯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喜欢在休息的时候，独自捧着一本中国古典诗词细细研究。眼前的他让人很难想到，当年河南省所有财大气粗的煤老板都得向他赔着笑脸。他就是河南省煤矿安全监察局和河南省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以下简称安监局)原局长李九成。

　　2008年2月20日，李九成主持了一年一度的河南省安全生产工作会议，他慷慨激昂的讲话博得了台下一片掌声。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第二天，也就是那一年的元宵节，李九成被纪检部门带走了。法院审理查明，1999年至2008年间，李九成利用职务之便和影响，共收受、索取现金和干股(指未出资而获得的股份)53次，共计1889.87万元人民币、1万美元(约合6.6万元人民币)、3万英镑(约合32万元人民币)及价值23万元人民币的轿车一部。

　　2010年5月13日，河南省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李九成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用了30多种贪污手段

　　国家安监总局的内部人士说，李九成案是一起典型“官煤勾结”重案，是国家安监系统近年来的大案之一。河南省检察院的检察人员曾向记者透露，李九成属于“多项全能型”贪官：“他的贪污案非常典型，司法机关认定的30多种贪污受贿手段，他全部使用过。”

　　李九成犯罪的具体手段有哪些，检察机关没有披露。但值得注意的是，李九成是一个索贿“高手”。 在他的53次腐败记录中，索贿多达22次。在全部的涉案金额中，只有约200万元来自受贿，其余1750万余元，全靠索贿获得。

　　省直机关跟李九成相熟的人都叫他“九成哥”，这个称呼来源于他给人“有血性”、“讲义气”的印象。在一些饭局上，常能看到李九成喝得醉醺醺，和一些矿主们称兄道弟，关系甚是亲密。如果谁家的矿出了事故，有求于他，李九成多会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彻底摆平。就连煤矿采矿许可证、煤炭安全生产许可证、矿长资格证、企业法人营业执照等在很多人看来很难得到的资格证书，李九成都能想办法搞定，做到“帮兄弟们一把”。当然，这些“义气”都不是白讲的。

　　2006年4月26日，河南省原田发展集团有限公司郏县大刘山煤业分公司西井发生瓦斯爆炸事故。事故之初，矿方的通报伤亡情况为5死7伤。后续查处发现，此次事故至少造成10人死亡，18人受伤。矿方对该事故存在着重大瞒报嫌疑。在事故处理中，该公司总经理马光跃受到李九成的“帮助”，在追责时得以从轻发落。事后，李九成以其孩子在英国上学需要学费为由，向马光跃索要了2万英镑(约合21万元人民币)。

　　2007年11月，郑州煤炭工业集团芦沟煤矿二五西井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杨建民，为顺利办理煤矿安全生产许可证，给李九成送上现金10万元。李九成收下并允诺在办理许可证时给以方便。随后，李九成签发了同意杨的煤矿报请国家煤矿安监局批准的文件。

　　在李九成案中，袁占国是非常关键的人物。在河南安监系统内，李九成与袁占国私交甚笃是公开的秘密。两人的交情始于上世纪90年代。1999年，在时任河南省煤炭工业厅副厅长的李九成帮助下，袁占国以400万元的价格从河南省某实业公司购得卓业煤矿，后更名为金阳煤矿。为感谢李九成，袁占国送上金阳煤矿价值20万元的干股股份。从2001年至2007年，李九成获取红利27万元。

　　也曾是政界“明星”

　　李九成生于1956年，1981年毕业于焦作矿业学院采煤系地下采煤专业。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河南省煤炭工业厅安监局工作。1995年，39岁的他出任河南省煤炭工业厅、河南省煤炭工业管理局安全监察局局长(副厅级)，成为河南省引人注目的年轻官员之一。2000年，安全监督被放在了突出重要的位置，隶属于河南煤炭厅的安监局单列出来，成立煤矿安全监察局，李九成出任局长。

　　2002年，李九成兼任河南省安监局局长。在安监的体制创新方面，李九成主管的河南省安监局一直是各地方局中的榜样，在全国率先推广了“三委派”制、“安全工资”制、“六级安全网络”等安全管理制度，取得了一定成果，颇为国家安监总局看重。可以说，当年的李九成是全国安监系统里的“明星”级人物。

　　“他属于开拓型干部，敢想敢干，是个大老粗，说话做派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讲义气。但是工作作风有些简单粗暴，不利于团结其他干部。”一位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人这样形容。作为一位厅级干部，他常因在酒桌上话不投机就大打出手。在一次会议上，他当着众多媒体记者的面向一位副局长拍桌子呵斥，场面十分尴尬。

　　管理安监系统，最常碰到的就是矿难。狱中的李九成对此颇为感叹：“以前在任的时候最怕听到矿难事故的事情，胆战心惊呀。有一次，为了救援被困在井下的76名矿工，我三天四夜都没合眼，人命关天，揪心呀。”李九成曾历经“大平矿难”、“新安矿难”和陕县“七二九”等诸多矿难。一位亲历过矿难指挥现场的安监人士描述称：“李九成的性格挺适合灾难营救的。”在灾难混乱的现场，他说话严厉、敢拍板。

　　然而，这位敢说敢干、颇具能力的“明星”干部，却经不起金钱的诱惑。“可惜：五十知天命之年，今后都付于困闲。可叹：心机在九天之外，身陷于苍山之北。可悲：妻离子散隔天涯，泪洗愁肠抛雪发。可恨：不恨天地人间事，只恨自己贪无穷。”李九成用他的亲身经历，和在狱中练就的诗词本领，为自己的人生写下了这样的注解。

　　李荫奎，有张复杂的“藏宝图”

　　2010年5月7日，洛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河南省封丘县原县委书记李荫奎作出一审判决，以受贿罪判处其无期徒刑。

　　李荫奎案发于当地老百姓的900个“红手印”。2008年，河南省、新乡市、封丘县三级环保、信访部门都收到一封由900多名居民代表联名按下红手印的举报信，反映封丘县城居民区内有一家非法生产甲醇的“毒工厂”——黄河化工有限公司，造成环境污染，诱发居民疾病。公司老板与县委书记李荫奎关系密切。

　　有关部门组成了专案组展开调查。2009年2月，50岁的李荫奎被“双规”。他不仅不紧张，还很镇定地对专案组人员说：“你们随便查，面对金钱的诱惑，我抵抗住了。我确实也收过一些钱，但都上缴‘廉政账户’了。”

　　果然，李荫奎及妻子、孩子名下确实没有大额财产，家中也仅发现5万余元现金，调查一度陷入僵局。后来，因受贿而落马的封丘县前任县委书记赵建军交代了昔日同僚李荫奎的腐败证据。经查，李荫奎先后1575次非法收受142人给予的1276万元人民币、8000欧元(约合7.1万元人民币)、8000美元(约合5.3万元人民币)，创下了县委书记受贿次数之最。

　　原来，李荫奎独创了一套“理财”绝招，他一边上缴廉政账户资金，一边让妻子四处找亲戚朋友借来身份证，用其他人的名义开存折，藏匿赃款，画出一幅复杂的“藏宝图”。

　　中山市原市长李启红

　　“幸福市长”害了全家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季天琴

　　56岁的中山市原市长李启红的政治生涯止于2010年5月30日下午。广东省纪委一位副书记找李启红谈话，并告诉她中纪委工作人员已到广东。随即，她被中纪委直接带走。

　　这是无数贪官都会经历的一幕。而李启红的与众不同在于，和她同时被带走接受调查的10人中，有4人来自她的家族，包括其丈夫林永安、弟弟李启明及其妻子、李启红的另一个妹妹。很快，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李启红家族资产高达20亿元，远远超出一家人正常收入所得，且来历不明，这被当地人讥讽为“全家腐”。

　　第二天，中山市紧急召开了处级以上干部会议，通报李启红落马的原因。利用股市内幕交易达到“一人当官，全家受益”之目的，是李启红腐败的“个性”所在。

　　“中山公用”的内幕交易之谜

　　李启红被“双规”后，记者来到中山市兴中道。这是中山最重要的一条马路，两边巍峨地排列着中山市的党政机关。财兴大厦与中山市中级法院毗邻，涉案的中山公用事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山公用”)就位于这座大厦的三层，其董事长谭庆中已“被控制”。

　　谭庆中原是银河基金管理公司的副总经理。该公司总部位于上海市虹口区，虹口区与中山市互为友好城市。2006年，在两地官员互访交流时，时任中山市委副书记的李启红认识了谭庆中，对他十分赏识，请他到中山担任一家国有上市公司——公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8年更名为“中山公用”)的董事长。中山官场对这一任命颇有非议，“这种人事变动方式，既不同于传统‘官员式’任命，也难称正常的市场化聘任”。但李启红决心坚定，她交给谭庆中的任务是：重组这家国企。当时，这家公司管理着中山大大小小的农贸市场。李启红的如意算盘是，“中山公用”收购全市5家供水公司，组建中山市最大的公用事业集团，然后整体上市。在重组过程中，通过人为影响股票价格，为家族牟取暴利。

　　谭庆中开始了“大手笔的操作”。

　　2006年6月，证券市场上传出“中山公用”即将整体上市的风声。谭庆中故意让消息传了两个月，才发布“澄清”公告，否认这一说法。公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价迅速下跌，每股只有4元多。随后，谭庆中安排其亲信张来明出面，注册成立国有独资公司“振业投资”，趁低价悄然吸纳公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2006年底，“振业投资”不声不响地成为公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第一大流通股东，持股678.72万股。

　　“振业投资”吸纳完毕的时间恰到好处。2007年1月，李启红就任中山市长，把重组“中山公用”作为自己主抓的第一项大事，宣布“公用集团在水务整体上市、投资天然气项目、重组旅游产业、收购证券公司、拓展新兴产业等方面都将按先易后难、成熟一个推进一个的原则推进实施”。公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价应声大涨，2007年5月飙升至每股12元，翻了3倍。8月20日，“中山公用”的重组方案正式公布，股价连续14次涨停，累计涨幅高达360.06%。“振业投资”将持有的公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全部抛空，获利8600万元。按道理，这8600万元应转为“振业投资”的国有资本，但实际上没有，这笔巨款去向成谜。

　　中山知情人士透露，“中山公用”案有两大疑点。其一，利好消息和不利消息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在中山，谁最有可能成为一家国有企业重组案中最权威的内幕消息源？女市长李启红。其二，“中山公用”重组的实质是对5家区镇供水资产的收购。中山虽是“小地方”，公用事业领域的利益协调却不简单，仅靠上市公司很难完成，谁才有能力说服各方？还是女市长李启红。所以，李启红是最高端、最权威的内幕消息源，其家族成员根据她的消息买卖股票，张来明和“振业投资”只是李家推到前台的幌子，8600万元巨款应该流入了李家的腰包。

　　家族成员热衷房地产

　　李启红是土生土长的中山人。1968年，14岁的她还是小镇上一个编织草帽的工人，随后当上居委会主任、镇党委副书记、市妇联主任、市委组织部部长，一步步登上市长之位。2009年她获得“中国十大品牌市长”称号时，主办方为她撰写的颁奖理由是，“(李启红)在交通、金融产业集群、城建环保等各个环节，为打造中山城市品牌，持续不断地挥洒着热情”。

　　这几大领域，恰恰极易发生腐败。以房地产为例，2009年1月金融危机肆虐期间，中山市提出多项优惠措施“救楼市”，引来一片质疑。李启红回应道：“楼市低迷对政府的整个税收都会有影响。”此后，中山的房地产热造成大规模的征地拆迁，带来了不少社会矛盾。北京律师王令在前往中山办案时，发现中山市坦洲镇数万亩的耕地被非法转为国有，又被低价出让给开发商。正当王令想调查这个开发商时，中山的公安干警如影相随。他晚上入住宾馆，凌晨竟有20多名警察查房，包括派出所民警、治安警、刑警等。个个直奔主题，希望他不要办案了。“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处事风格，市长会没有问题？”义愤之下，王令首次做了中纪委的访民，实名举报中山市长的滥用职权及可能存在的贪腐问题。

　　李启红不惜调动警力来保护的开发商，到底是谁？

　　工商部门的资料显示，李启红的弟弟李启明是中山市第五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山五建”)的法人代表。“中山五建”原为集体企业，1999年改制，成为一个典型的家族企业，除了李启明是法人代表外，还有李启红的丈夫林永安、小叔子林永灿、林家亲戚林元明等股东。后来，“中山五建”又注资成为中山市丽景湾房地产发展有限公司的股东，打出了“只为中山高管建房子”的嚣张口号。

　　此外，林永安、林永灿还相继成为中山市中宏房地产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东。熟悉中山建筑市场的人士透露，李、林两家的人几乎从来不会出现在项目公开招标的场合，但谁都知道，中山多个房产项目的背后“大佬”都是姓李的和姓林的，中山房价在他们的控制下一路飙涨。

　　李启红曾在电视节目中大谈“幸福城市的幸福市长”，炫耀道：“我经常加班，等我回家时，我丈夫已经炒了一桌我喜欢吃的菜。我真是很幸福。”当地人看到节目后说：“她倒很幸福，中山都快成她家的天下了，可怜我们小老百姓，被房子套牢一辈子。”

　　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竹立家认为，这正是李启红案的最大特点：一个官员常年在当地经营，为其家族势力的形成提供了非常便捷的权力保护。

　　皮黔生，“创业元老”栽在开发区

　　2010年8月13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以受贿罪和滥用职权罪，判处原天津市委常委、滨海新区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皮黔生死刑，缓期2年执行。

　　在某些公众场合，皮黔生喜欢自诩为“老开发”。他1951年生于河南宁陵，早年当过工人，后从军6年。1978年，皮黔生考入南开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天津市委办公厅。1984年，天津市决定设立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皮黔生担任开发区管委会政策研究室负责人。

　　不能否认，在此后长达23年的时间里，皮黔生与滨海新区的发展密切相关。但和滨海新区一起迅速崛起的，还有皮黔生的自负和专权。皮黔生在当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助理期间，一度集开发区规划建设、土地管理、房地产管理、环境保护四个局长职位于一身，绰号“皮四局”。后来，他相继出任开发区总公司总经理、管委会主任、天津市外经贸主任、滨海新区工委书记等职，是说一不二的“创业元老”。

　　皮黔生的落马，源于北方国际信托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霍津义一案。霍津义收受贿赂、批准贷款的事情背后，都有皮黔生的最终支持。法院审理查明，皮黔生索取、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折合755万余元人民币，造成国有资产2.2亿元人民币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