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西施杨七巧 电视剧:与书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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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学人谈读书
《 人民日报 》( 2011年04月19日   20 版)

 
网络让知识的传播突破地理限制,电视让信息的更迭以秒来计算。置身这个时代的人们,习惯了在文娱节目里找乐子,在网络文库里找答案,却很少翻开手边的一本书。1600多年前,诗人陶渊明说:“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今天,我们在何处寻找阅读的意义与乐趣?
世界读书日之际,我们邀请5位学人畅谈书缘,他们中有科学家、文学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和经济学家,最长者已届九旬。希望他们在阅读中感受到的万千气象,能对大家有所启发。
——编  者
可贵的是宽容与尊重
党国英
《 人民日报 》( 2011年04月19日   20 版)

【我的枕边书】
《经济史中的结构与变迁》:(美)道格拉斯·C·诺斯著;陈郁等译;上海三联书店出版。
诺斯将理论与史实结合得天衣无缝,读来无任何生硬之感。此书最好地体现了当代经济学的开放性,使读者体验到经济学在更大领域里攻城略地的快感。诺斯的表述有很好的平衡感,既坚守自己的思维逻辑,又包容与他人的差异。后来学者不妨由此书搭建自己对人类历史理解的初级思想框架,由这个平台出发,或使这个框架更丰满,或以此为参照系,另辟蹊径。
人之读书,可以有多种目的,但大略说来包括两类。一类是抱有功利性目的读书,一类是把读书看做一种生存方式。学生为了考试读书,公务员为了提高办事效率读书,这类读书大多有功利目的。在一个好的知识传播环境里,即使这类读书也会陶冶性情,让人变得智慧与高尚。
如果一个人无论读书与否,都并不影响物质生活水平,这样还手不释卷,则可以认为,读书于他而言是一种生存方式。多数情况下,从事科学创造的人读书,尽管与职业有关,却更多是一种生存方式,因为一个人如果没有把科学事业作为生存方式,是很难有创造,也很难坚守到底的。
经济学是一门科学,尽管尚不成熟,我却为自己选择经济学做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和桥梁而深感庆幸。在人文科学领域里,经济学的结论更易被验证,而且它越来越将数学和心理学作为逻辑基础。由于这个特征,经济学已对其他人文学科产生了广泛影响,对现实也有了强大的解释力。
中学时期,我也喜欢读小说,当时读过好多遍《三国演义》、《创业史》,可惜时至今日,小说却读得少了。再后来插队,对《毛泽东选集》甚有兴趣,特别是《论持久战》,让我如痴如醉。大学读《资本论》也非常认真,但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后来还曾写过一篇将劳动价值论与均衡价格论相调和的论文发表。
读书要有宽容之心。俗话说: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在每个专业领域,真正的知识进步很不容易,著书立说者难免有知识和时代局限性,而他们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多少又有些自负,出些错也是难免,读者不必过于苛求。只要读到他们某些有价值的思想片断,我们就该对之敬重有加。以经济学为例,这个领域真正的集大成者少之又少,那些被奉为“大师”的学者,其实也是因为别人做了很多开拓性工作,才获得了集成与综合的机会。
读书也要有选择。现在出版物汗牛充栋,但值得翻阅的书却有待寻找。判断好书的标准很多,我自己的标准是,看一本书的作者有没有对前人的尊重。如果打开一本书,里面尽是作者一个人的倾吐,丝毫不见对同一话题别人意见的讨论,那么,这本书通常是不值得读的。以大家熟悉的马克思为例,他的《资本论》的文献引用就是一个非常系统的经济思想史学习指南。相比之下,加尔布雷斯在这一点上就比之差了不少。后来的凯恩斯父子、马歇尔、萨缪尔森等经济学大家,都懂得尊重别人,因此也赢得了别人的尊重。
读书更需有批判精神。批判不是不讲宽容,而是在一个知识判断的坐标系里对所读内容进行定位。在社会科学领域,一个老到的读书人总会形成自己的知识坐标系,这就有了批判的武器。至于如何建立这种坐标系,可能需要天生的能力与勤奋。正因如此,我以为把读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不是适合于每一个人。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宏观室主任)
智山慧海传薪火
陈 来
《 人民日报 》( 2011年04月19日   20 版)

【我的枕边书】
《读史阅世六十年》:何炳棣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何炳棣是在西方中国学研究领域达到极高成就的华人学者。这本自传将其一生的学思历程都原原本本、坦诚无忌、不卑不亢地忆述出来,且在叙述中不回避学术争论,不时作自我检讨。全书叙述完整细致,从中可以看到作者在学术领域中表现出来的坚强的意志力、奋发的精神和充满原创的努力。尤其是书中有不少史料,如述及他在清华及西南联大时的不少师友,其中凡一言足以启其终身深思,一行足以为后世所法的见闻。本书是对现代学术史及教育史研究具有参考价值的著作。
哲学家对读书的理解,往往不是关注读书的种类,或读书的方法,而是关注读书的意义。从哲学的观点来看,读书的意义,不仅要从个体的知识需要来理解,更重要的,是把读书作为人类历史性活动的实践来理解,从人类文明传承发展的需要来理解。文字和书写的发明是人类文明出现的标志,从此人类的经验可以超越面对面的授受而广泛传递。于是,书成为记载人类经验的载体,阅读书写成为人类经验、知识和智慧得以超世代累计、传承、扩大的最重要的方式。“智山慧海传薪火”,端赖于书的文字,于是读书成为人类文明延续、发展的根本途径。
中国人早就重视读书的重要性。《论语》记载:“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子路提出从政者何必读书,立即遭到孔子的严厉批评。孔子的一生既是教育的一生,也是学习的一生、读书的一生。“韦编三绝”,“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是孔子勤奋读书的写照。孔子开创了儒家学派,而“儒”的最广义的所指,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在中国传统社会受到高度尊敬,是中华文明崇尚读书的表现,也是中国文化的突出特色。
文化意味着人摆脱了生存对物质的直接依赖,也升华了生命对欲望的直接依赖,而发展起丰富的精神生活的向度。读书固然被一些人当做求取功名财富的阶梯,但应当看到,在两千多年的文化涵养中,读书不仅用来满足人的工具性需要,而且已经成为多数读书人的生活方式。在这种生活方式中,读书本身成为目的,成为享受。我想,中国文化史上津津乐道的“孔颜乐处”,恐怕指的就是读书之乐吧!在当代读书者中,人文学者的读书,大概最近于以“无功利的”美学态度读书,也最接近以读书为乐的古风。
不过,无功利地读书,不等于不求甚解。现代社会的人读书无非是两种,读专业之书和非专业之书。有一种说法,提倡“好读书不求甚解”。我以为,读非专业的书,大可不求甚解;而读专业的书则切不可不求甚解。专业地读书必须细读、深读,用司马迁的话说,就是要“好学深思,心知其意”。至于读非专业之书,则读法自有不同。如果读中国文化的经典,我推荐宋代大儒朱子的读书诀:“敛身正坐,缓视微吟,虚心涵泳,切己省察。”朱子讲的是读经典之书的方法,也就是联系自己的实际,把读书作为修养自己心性的活动。这虽然是古代哲学家的读书观和读书法,但也值得今人加以思考。
(作者系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院长)
培养批评意识
陆建德
《 人民日报 》( 2011年04月19日   20 版)

【我的枕边书】
《法国革命论》:(英)爱德蒙·伯克著;何兆武、许振渊、彭刚译,商务印书馆出版。
此书是对法国大革命的批判。对今天的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这本书的作者如何看待社会的变动和改革,以及作者对现代社会的思考。
我对读什么书没有固定的标准,有时纯凭一时兴趣,偶然性在所难免。借书比买书好,但是“坐拥书城”的虚荣心和贪欲也常占上风。现在强调读经典,不过了解一下经典形成的动态过程也很有趣。实际上经典是一个流动不居的概念。我们无法画一个圆圈,然后宣称圈内都是经典,圈外不是。假如由于历史的原因,有那么一个大概的圆圈,那么它的边界也是不明确的,一直处于运动之中。有的书原来居于中心位置,后来慢慢漂流出去了;有些书原来是在外围的,慢慢向中间移动了。这种现象背后有文化、社会、政治、种族和市场等多种因素在起作用。不同的时期应该有不同的流行书目。近些年谈国学成了时尚,儒家的著作大家知道得多一些,为什么不读读法家的作品呢?
阅读需要敏感性,各种各样的敏感性(包括文学的和非文学的),需要不断地与当下的环境结合起来,从而养成批评意识。今天的读者可能视野更开阔了,对有些问题感觉更敏锐了,他们读到的东西也许是原来的读者没有注意到的。但是也要防止一种现象:我们并不具备原来的理想读者的知识结构和情感世界,理解并欣赏作品的能力打了折扣。应该如何补课?补到何种程度?对此还没有明确的答案。
这里说的批评意识指的是对作者的假定、叙述方法或者暗含的诉求所持有的警觉。我们不能简单地顺着书上印的词语走,走完了事。这种警觉适用于任何书,不疑处应该有疑。历史、自传也会像小说一样,有诸多想象的、建构的成分。比如我最近在看孙中山的《伦敦被难记》(1897年),这是对一次事件的叙述,其意义远超出事件本身。但它经过谁的润色?它的理想读者是谁?书中不少内容与这些读者的期望是否相合?
读者如果用几个主题词来概括一本书,作者会非常失望。我很喜欢俄裔美国作家纳博科夫的一句话,他如此建议学生:“拥抱所有细节,那些不平凡的细节。”作为读者,要留意作者如何在作品中呈现细小的东西,要学会辨识这些细枝末节所传递的丰富信息。一旦善于捕捉这些细节,那么我们就成了老练的读者。在认真的阅读过程里,读者总是不断调整自己的感觉,以便自己对书中所呈现的生活的丰富性做出恰当的反应和判断。这对感悟力是很好的训练。
欧美国家原来有个传统,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母亲或父亲拿起书读给大家听,现在恐怕已经很少见了。我们通过因特网和电视接触很多信息,这种信息获取跟持续专注的阅读行为有本质上的差异。浮光掠影的信息使我们停留于表面,而阅读则帮助我们进入更深的世界。
现在很多非常出色的年轻读者对世界、社会和人性的了解比我们年轻时要多得多。他们的阅读量很大,这种读书的好习惯还会持续下去。如果他们不把时间和精力用于保存并丰富人类思想感情的宝库,那就太可惜了。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
读书须有宗旨
何兆武
《 人民日报 》( 2011年04月19日   20 版)

【我的枕边书】
《科学与近代世界》:(英)怀特海著;商务印书馆出版。
该书追溯了近代三百年来,西方文明受到科学发展影响后在某些方面的情况,引领人们从科学的角度来理解近代世界,解释科学是如何造就近代世界的。
我读书很多时候是跟着兴趣走的,所谓“无故乱翻书”,喜欢什么就读什么。十一二岁的时候,喜欢武侠小说,捧读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是那时最大的乐趣。上中学后,常常去“北平图书馆”看些杂志、报纸和新出版的读物。那时最爱读梁启超的书,我们这一代人大部分的知识来源都得自于梁启超。新文学的作品我也常读,其中比较喜欢徐志摩的诗歌与鲁迅的杂文。徐志摩的诗朗朗上口,容易背诵,鲁迅的文章辛辣、尖锐,对国民劣根性的揭露入木三分,这份勇气是我们很多人所不具有的。那时,丰子恺有一本《西洋建筑讲话》,从古希腊的神殿讲起,十分有趣,正是这本书促使我报考西南联大的土木专业。
不过,读书不能光凭兴趣,还是需要有一个宗旨的。尤其当我们准备做一个研究,或者搞一个课题,或者想弄明白什么、回答什么问题的时候,目标明确、有方向、有系统地阅读就显得非常重要。这一点,读书跟人生有相近之处。读书有非功利的一面,比如消遣式的、趣味性的读书,但也有功利性的一面,比如某个人要搞化学研究,要想研究出某种药物,那他的阅读就要围绕这个目标来进行。读书应该有明确的目标,要有宗旨与方向,方向明确的读书是不可或缺的。
一个人想要做出成绩,需要有三个方面的条件,一个是天赋,一个是环境,再有一个就是个人的努力。但是个人努力应该得法,而不只是靠拼体力、延长劳动时间和增加劳动强度。读书也一样,书读得好与坏,跟拼不拼命没有关系,天天开夜车,我不认为那是正确的方法。当然一个字都不看,那成文盲了,也不行。读书像吃饭一样,不吃饭不行,饿死了;吃太多了也不行,又撑着了。
我去过一些国外的图书馆,与中国的一比较,很有感触。国外图书馆非常自由,你可以一天到晚泡在里面,看什么书、看多久,基本上不受约束,国内图书馆好像还不能做到这一点。比如说,一些书库普通读者是进不去的,只能写个借阅条,一次还只能3到5本,让工作人员帮你进去找。图书馆的目标应该是什么?是让图书流通,让更多的读者来读书,读者来得越多、看得越多,这个图书馆的社会效应就发挥得越大。可惜我们的一些图书馆有点像藏珍楼,把书籍像文物一样来保护。能不能让普通读物都开架呢?也许这是一件值得考虑的事情。图书馆不是藏珍楼,它的目的是要使书籍流通,使更多的读者能够更方便地阅读到。
(作者系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采访整理:张  健  任姗姗)
多一些哲学素养
欧阳钟灿
《 人民日报 》( 2011年04月19日   20 版)

【我的枕边书】
《软物质与硬科学》:(法)P-G·德热纳、J·巴杜著;卢定伟、唐玉立、孙大坤译;冯端校;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
本书由诺贝尔奖获得者德热纳在100多个中学作科普报告的讲稿编成,通过对话的形式,从橡胶、墨水、胶水、洗发精、肥皂泡等常见事物入手,说明了什么是“软物质”,描述了它们融物理、化学、生物三大学科于一体的全新特征和认知方法。
我的读书经验微不足道,但从小“好读书不求甚解”,对后来成长为一名科学工作者还是“正相宜”的。小学时,我爱看电影,但家贫无钱,电影票只有求诸春节、元宵灯谜晚会的中奖。家乡泉州有“海滨邹鲁”之称,灯谜都出自市政协文史老人的手制,其中有许多三国、红楼、水浒人名谜。为中奖得影票,我硬着头皮将这些古典小说啃下来,再揣摩谜底谜面的逻辑关系。后来发现,自然科学研究不就是阅读、实践与猜谜的过程吗?
初中正赶上新中国长篇小说的第一次丰收,我们得以享受小说大餐。《红旗谱》、《三家巷》、《青春之歌》、《小城春秋》、《苦菜花》等极大影响了那代青年人生观的形成。至今犹记,读高云览的《小城春秋》时备感亲切。小说写的是中共党员在厦门、泉州的地下斗争,其中那位掩护地下党的医生原型还是我一位同学的父亲。当时泉州籍作家司马文森的《风雨桐江》也被我们竞相传阅。
我们那一代青年,鲁迅的小说是读得最多的。《狂人日记》、《孔乙己》、《药》、《一件小事》、《故乡》、《阿Q正传》、《社戏》、《祝福》等小说的情节,至今历历在目;闰土、豆腐西施、祥林嫂和“手执钢鞭将你打”的阿Q,常在脑海浮现。鲁迅的思想价值受到世界的尊重,日本东北大学校园里,就有一座鲁迅雕像。该校百年校庆时,我正在那里访问。在校长论坛开幕式放映的电影中,鲁迅被列为最著名的校友之一。在百年校史馆,我看到藤野先生批改过的鲁迅工整的作业本,尤其激动。
说回到科学研究工作者的阅读。200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是三位日本人:小林诚、益川敏英和南部阳一郎。其中前两位是毛泽东主席的老朋友坂田昌一的学生。益川敏英说,他的得奖归功于青年时代对恩格斯《自然辩证法》、《反杜林论》,列宁《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等著作的阅读与学习。现在对学理论物理的青年学生谈坂田昌一模型、谈唯物主义原理,可能都被认为“落伍”了——这是值得深思的。不仅研究科学的学生,我国当代很多年轻人都缺乏哲学方面的素养,在这方面我们该呼吁礼失求诸野了。
(作者系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