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谁强迫我的人生电子书: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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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上
熊栋
2010-09-17 14:51 【字号 大 中 小】【留言】【论坛】【打印】【关闭】
秋夜的一晚，无事可做，呆在家只觉得烦闷。于是邀上几个好友去乡下渡船上扯卵谈。
到了河边，我们打着光走到码头上。渡船停在河边，我们喊：撑一篙！渡河啊！喊了好几声，船里才传来声音：是要过河不？朋友说：只到船上耍一下。他说：我已经睡了，你们没过河的话就算了。我赶紧说：我们帮你带来一壶好酒，真正的陈年好酒。老头一听说有好酒，就松了口，说：好吧。他把船撑到岸边，我们一个个跳上去。
我把船撑到河中，让视野更加开阔，让船随水缓缓移动。坐定，满上酒。老头点上一根蜡烛，说：你们就喝寡酒啊！然后他从船舱里拿来一包花生。我们跟老头寒暄了几句，原是打算哥几个扯下卵谈，吹下牛。没想到老头成了主角，我们倒成了听客。也许是常年在船上太孤单，也许是好久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听他说话了。老头的故事一个接一个的讲，呷一口酒，再剥粒花生。苍朴，撕碎的声音，传奇的民间故事，这就是最好的下酒菜了。我们皆惊奇于老头的学识，问及。老头说他只读过八册（相当于现在的四年级），但他读过很多书，如：《说岳全传》，《瓦岗英雄传》，《七侠五义》……说到《瓦岗英雄传》，他马上说起秦叔宝等好汉的性格事迹，说到《红楼梦》，他就说起林妹妹说过的话。老头说他在船上有时无聊，还做过一些对联。“岁去岁来岁岁平安，人来人往人人兴旺。”这是其中的一副。朋友说做得真好，这才是真正的对联。之后问到他跟女人的关系，老头说已有六十五岁了，一直没讨过老婆，也没有一个仔。他青年时期正是全国闹饥荒的时候，他每天就在山上地里挖野菜，吃菜跟。那时候虽然填不饱，但也想女人啊！实在是太穷了，没有女人跟他。老头说他二十岁时曾手抹锅灰在自家墙上写了一首诗：
秃山顶上独木株，
鸟不栖枝叶也愁。
红春劈露泪如雨，
枉度荒春愁秋冬。
我们听了，不清楚的地方又询问了一遍。我在心里再三回味，越想越有意思。我一拍大腿，激动的说：写得太好了！我没想到一个只读过八册的人居然写出了这样的诗句！我这个读了十几年书的人是绝对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我想他要是经过一些培养，以后说不定就是一个作家或一个学问家。有朋友问到：那你就没有相好？老头说：穷得要死，哪有女人上我的门。朋友不甘心，又问：那你就没有喜欢过一个女人？老头说：人要有自知，自己这副穷酸样，莫去厌别人的眼。衣服是穿烂的，不是指烂的。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困惑了，我问：人总有正常的需要啊，难道你咯一世没尝过女人的滋味？老头倒也直爽，笑道：那倒不至于走条石灰路，打个空转身。以前有些女人到乡里来，找个单身公搭伙接客，那时只要10元钱。看着他坐在那里，额上细细的纹路，抽着烟，说着话。我能想到那情景，年轻时的他在渡船上听到新来了女人，他等至天黑少有人过渡时，他插上篙，攥紧钱，一劲火子奔向那里。多日的饥渴得到一下补偿，终日的辛劳换来一丝乐趣。我感到辛酸。
我们问他这一生过得怎么样，对人生有什么看法。老头说：有什么看法，就是这样过日子。人在这个世上，一不怨天地，二不怨爹娘。我昨天赚的钱，明天就用了（老头之后说和岸上人家赌钱输掉多半），钱是左手进，右手出，只在手中过，没在手中富。人生就是一场虚幻的梦，梦醒就空了。老头说了这些众人皆知的道理。我看他那烛光下消瘦的脸庞，淡淡诉说的样子，又爽朗的笑声。我想他是真的懂了，也许他年轻时曾悲愤，怨天尤人，但他年长后或许就认了命，真正看透了这个世界。这是一个有着沧桑，智慧，参透人生的老人啊！
一会沉默，我们都在想着老人说的话。老人这时打起了山歌子，不期而至，突然唱起的山歌子就这样响在你的耳边，响在这船上，这河上。我的心颤动了，我的眼睛湿了，我很想哭出来。这山歌听着旋律单调，也不好听，好像听夜歌子一样。它没有陕北民歌那样的大气悲仓，也没有蒙古长调那样的悠远辽阔，更加没有江南小调那样的悦耳动听。但是它是我们家乡自己的歌啊！它是从我们这块土地生长出来的，我们的祖辈就是唱着这样的山歌在这块土地上劳作，生息。我能听懂这歌，这双峰话特有的腔调。我从一出生起就开始听的，说的双峰话。我为这歌声，这歌词，这老人感动了。我起身，在船上走动。当时残月星天、河水渡船、山歌故事、老人我们……，这将成为我多年以后还不能忘怀的场景。
歌声止，一渔船划过，朋友问道：这渡以前有吗？老人说：有河有人就必有渡。又问：这渡存在有多久了？答：河有好久，渡有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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