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书评

利比里亚变异谜团

    2010年，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会见利比里亚总统瑟利夫。CFP供图

    《利比里亚》

    李文刚编著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4月第一版

    最近利比亚炮火连天，我想起了另一个名字常常与其混同的非洲国家——利比里亚。

    地球上再没有一个国家跟美国是这样惟妙惟肖！其国名，是美国人的第一信条，利比里亚英文Liberia 即“自由”之意。其国旗与美国国旗的区别，仅在于红白条和星星的数目。官方语言：英语。主流宗教：基督教新教。货币：利比里亚元（Liberia dollar）和美元都是法定货币。首都：蒙罗维亚（Monrovia）——以美国第五任总统门罗的名字命名，是除华盛顿以外世界上唯一以美国总统名字命名的首都。美国有个马里兰州，这里也有一个。如此等等。

    利比里亚是非洲第一个共和国。和美国一样，也实行联邦制、共和制、总统制、两院制、三权分立制。其1847年独立时的宪法，出自哈佛大学法学教授西蒙·格林里夫之手，基本就是照着美国宪法抄了一遍——包括“权利法案”（列为第一章）在内。它的前10任总统都是在美国出生的黑人；自1884年至1980年在台上的第11任到第20任总统，也都是从美国来的黑人移民的后裔。

    利比里亚在经济上基本和美国一样，100多年来实行自由放任、市场做主的政策，彻底对外开放，关税极低，是全球第二大方便旗船籍国，船籍注册收入是其最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之一。外交上，什么一战、二战、冷战，不管世界风云如何变幻，利比里亚都毫不犹豫地向美国“一边倒”。在联合国，它支持美国提出的所有议案。美国之音面向整个非洲和中东的转播站，就设在利比里亚。军事上，其最初的国防军由美国牵头组建，美国军官率领，二战期间曾辟有美国海空军基地。教育方面，该国最重要的利比里亚大学，19世纪中期由美国的非政府组织出资开办，是第一所在美国本土之外颁授美国学位的大学。二战后，利比里亚是非洲最先和美国签订共同防御条约的国家，显示了其作为非洲大陆“美国第一小弟”的特殊地位。当年，社会主义曾经在非洲新独立国家中风行一时，这些国家组成了一个所谓“卡萨布兰卡集团”。利比里亚等20个非社会主义国家则另组织了一个“蒙罗维亚集团”与其抗衡，它因而也算得上是“非洲冷战”的一方领袖。苏联一再邀请利比里亚总统访苏，美国让他别去，他就一直不去，忠心耿耿没二话。跟中国，也是拖到1977年才建交。

    事实上，利比里亚就是美国的一个“私生子”，一个非洲的“黑美国”。

    美国建国之初，其精英阶层，不论主张维护奴隶制还是废除奴隶制，作为白人的种族优越感其实都差不多。即便主张解放黑奴的人，也不怎么愿意和解放了的黑人生活在一起。随着国内自由黑人的增加，他们就集思广益，想把这些黑人强制遣返回非洲，以保持“美洲是白人的美洲”。牧师们更认为，把这些已普遍入教的黑人送回非洲，也有利于在那个蛮荒大陆传播基督的福音。那些倡导并实施这一种族主义政策的政界和宗教界领袖，被称作Colonizationist，意为“主张将黑人移居非洲的人”。这Colonizationist名单，几乎就是一部美国开国初期伟人录，包括曾先后担任总统的杰弗逊、麦迪逊、门罗、杰克逊，众议院议长亨利·克莱，联邦首席大法官约翰·马歇尔，美国国歌的作者弗朗西斯·斯科特·基，美国国会大厦的设计师托尔敦，著名宗教领袖罗伯特·芬利，等等。

    1816年12月的某一天，20来个Colonizationist在华盛顿一家酒店里举行会议，决定成立一个民间组织——美国殖民协会，并选举开国大总统的侄子布歇罗德·华盛顿为首任主席，另设13名副主席——其中超过半数来自南方蓄奴州。会后，大家展开募捐，凑钱遣送黑人去非洲殖民。民间募集到的“善款”不够，最后由门罗总统用财政拨款出了大头儿。

    1820年2月6日，在“五月花号”从英国启程驶往北美的整整200年之后，86名黑人在两名美国政府代表和两名美国殖民协会代表的率领下，乘坐被称作“利比里亚的五月花号”的“伊丽莎白号”船，携带部分工具以及100支步枪、两门炮和12桶火药，离开纽约港，沿着当年“五月花号”和贩奴船的相反航向，横渡大西洋，前往西非海岸。此为利比里亚开国第一船。

    次年12月，美国殖民协会代表伊莱·艾尔斯和海军上尉罗伯特·斯托克顿用手枪顶在当地一位部落酋长的脑门上，强迫其签约，以价值300美元的锅碗瓢勺等物换得梅苏拉多角，建起了第一个自由黑奴定居点——那里现在正是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的市中心。

    利比里亚国徽的主体图案，就是一艘扬帆航行于海上的大帆船正在靠岸，图案上端一条绶带上用英文写着“对自由的爱使我们来到这里”，下端一条绶带上写着“利比里亚共和国”。

    后来，美国很多州也纷纷成立殖民协会，为本州的黑人在利比里亚那片地方“重建家园”。譬如，马里兰殖民协会新建了一个“利比里亚的马里兰”。此外还有什么“密西西比”、“新佐治亚”等等，一水儿的美国地名和以美国人名命名的地名。它们后来陆续脱离美国殖民协会，“合众”而为联邦，总督成为总统。

    然而这个遗传了美国完整的政治、经济、宗教、文化基础的“标准”联邦制国家，却创造了世界史上遥遥领先的一党连续执政纪录。自1878年至1980年，漫长的、熬死几代人的102年里，“真正辉格党”一天不落地掌握着利比里亚国家最高权力。两党竞选也照竞，就是竞了白竞。相比之下，位列“榜眼”和“探花”的苏共（连续执政74年）和墨西哥革命制度党（连续执政71年），真真望尘莫及，瞠乎其后矣。

    利比里亚“第一共和”时期（1847～1980年）的最后两任总统，也创下了该国最长任期纪录。威廉·杜伯曼，在位长达27年，自1944年一直干到1971年去世。接班的威廉·理查德·托尔伯特，给杜伯曼当了整整20年的副总统，然后又干了9年正的，也死在任上。当年非洲流行“军士长政变”， 1980年4月12日，多伊军士长领着17名士兵冲进利比里亚总统府，把托尔伯特总统打死，“真正辉格党”也随之灰飞烟灭。

    再后来，众所周知， 20多年里，军政权推翻军政权，内战连着内战，这个国家，居然混到需要中国派军警万里迢迢前去维和的程度。自2003年12月起，中国政府派维和部队、军事观察员、参谋军官和民事警察参与“联合国利比里亚特派团”维和行动。年复一年，到现在，中国轮换到那里去执行维和任务的工兵累计已达11批，警察也已有9批。据外交部网站消息：2011年3月18日，利比里亚政府举行隆重仪式，为即将离任的中国驻利比里亚大使周欲晓和夫人送行，瑟利夫总统亲自授予周大使“拯救非洲大骑士勋章”。

    在亚洲，几乎原样拷贝美国政治制度的国家也有一个，也曾是美国殖民地，后来也曾走向长期的专制独裁——那就是菲律宾。但菲律宾与美国的渊源，比起利比里亚来还是差得远。

    菲律宾可以砸自由民主的牌子，利比里亚不能啊！利比里亚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

    关于这个国家的中文资料太少了。由胡绳倡议、中国社会科学院编写的“列国志”丛书《利比里亚》卷2006年出版。该书基本上只说了“其然”，没有论述“其所以然”。书内许多内容前后不一致，跟其他能查到的中文资料也多有不一致、分不清谁对谁错的地方。译名也乱，譬如“真正辉格党”一会儿译为“真正独立党”，一会儿又译为“真正自由党”，可能是引用了不同书不同翻译的缘故。